“抱歉。”
林奴儿摸了摸他的头,湿漉漉的头发耷拉在少年的额头,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可怜,像一条被雨淋湿了的小狗,很是无助可怜。
顾梧猛地站起来,伸手将林奴儿抱住了,她整个人一呆,就听见少年在耳边小声道:“奴儿不要生气,我以后再也不会让她们靠近了。”
林奴儿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我不生气了,刚刚是我不对。”
“没有,”顾梧在她的颈窝侧蹭了蹭,嘀嘀咕咕道:“奴儿没有错,是我错了。”
他紧紧抱着她,十分依恋的模样,很乖,让林奴儿心中涌出十二万分的柔情来,她摸到了顾梧湿哒哒的头发,才想起来眼下是深秋时分,顾梧还没穿衣裳,立即把他按在水里,试了试水温,催促道:“快洗完穿衣裳。”
顾梧趴在浴桶边缘,眨了眨凤眸,道:“奴儿帮我洗吧?”
林奴儿想拒绝,但见他那般纯然信任依赖的目光,话就有些说不出口,只好道:“我只帮你洗背。”
顾梧嗯嗯点头,然后张开手来,一副乖乖等着伺候的模样,林奴儿深吸一口气,拣起帕子来,开始给他擦洗肩背。
擦过一遍,顾梧还不满意,皱着眉道:“刚刚她就摸了这里,奴儿再擦一擦吧?”
林奴儿只好照做,心想,幸好秋莺只是摸了手臂和肩背,没摸别的地方,否则她是不是还得帮着洗一洗?
暗自腹诽着,林奴儿手上的动作却轻柔细致,直到顾梧忽然红了脸,道:“奴儿,我……我有点热。”
“热?”林奴儿先是一愣,又试了试水温:“不热啊,水还凉了。”
待看见顾梧通红的耳根,忽然反应过来,下意识往水面瞄了一眼,也跟着闹了个大红脸,她把帕子往顾梧头上一扔,又羞又恼地道:“自己洗!”
哪怕她在琼楼见惯了男女那档子事,这会儿也觉得有些害臊,尤其那个人还是顾梧。
林奴儿不肯再帮忙,顾梧只好自力更生,拿着帕子随便搓洗了一番,然后出了浴桶,披上衣裳,趿着鞋往内间跑,林奴儿在屏风后听他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探头问道:“洗完——”
她猛地住了声,看着衣衫大敞,里头什么也没穿的顾梧,一把捂住了眼睛,骂道:“顾小梧你不要耍流氓!”
顾梧一脸天真地问:“奴儿,什么叫耍流氓?”
林奴儿又羞又急:“不穿衣服就是耍流氓!”
“哦,”顾梧低头看了看,道:“我想尿尿。”
屏风后飞出来一个软枕,传来林奴儿气急败坏的声音:“那还不快去!”
顾梧觉得这样的奴儿特别可爱,忍不住就想逗她玩儿,索性走上前去,伸头往屏风后瞧,一眼就看见林奴儿趴在美人枕上,捂着脸,露出白玉似的耳根,上面染了桃花一般的绯色。
他想伸手摸一摸,但是隔得太远了,只好唤道:“奴儿,你过来。”
林奴儿听见声音就在头顶,疑惑地睁眼,正好对上顾梧那双含笑的凤目,目光往下一扫,是袒露的胸膛和手臂,她恼了,红着脸骂道:“快去把衣裳穿好!”
顾梧笑眯眯:“不去,我想摸摸你的耳朵。”
没羞没臊的话被他说得如此直白,林奴儿险些一头磕在瓷枕上,她羞恼地道:“你不穿衣服就不给摸!”
顾梧哦了一声,作势要从屏风后出来,林奴儿飞快地闭上眼睛,省得又看见那东西长针眼,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顾梧走到旁边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耳朵,又是捏又是揉,直把她耳朵把玩得滚烫,这才离开。
林奴儿稍稍松了一口气,刚刚睁开眼,就听见顾梧叫她,林奴儿生无可恋地答应一声:“又怎么了?”
顾梧一手叉着腰,低头看了下方半天,表情困惑不已地道:“为什么我尿不出来?”
林奴儿再次把头磕在枕头上,神色木然地道:“尿不出来你就割了吧。”
顾梧像是被这一提议吓到了,沉默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道:“还是不了吧?那多疼啊。”
林奴儿脑仁突突直跳,她这辈子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和一个男人讨论这种事情,咬着牙道:“你拿凉水冲一冲就行了!”
顾梧终于没说话了,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传来倒抽凉气的声音,顾梧叫道:“好冷!”
林奴儿面无表情地想:该!叫你耍流氓!
第39章 “奴儿才是我的人,她不……
等顾梧真的穿戴妥当出来的时候, 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秋莺在前殿也跪了一个时辰,整个人摇摇欲坠,小脸惨白, 好不可怜。
吴嬷嬷和掌事的兰姑姑也被请了过来, 林奴儿进殿时, 正好听见她在厉声诘问, 秋莺只垂着头, 不言不语, 任由她骂。
待见了顾梧与林奴儿来, 吴嬷嬷便住了口, 迎上来道:“这贱婢意图勾引王爷, 实在可恶, 依老奴之见,不如将她杖责三十, 打发去敬事房。”
没等林奴儿说话,秋莺突然嘤嘤哭泣起来, 膝行至顾梧面前, 要伸手去拉他的衣裳,顾梧吓了一跳,连忙大退几步,叫道:“不要碰我!”
秋莺抓了个空,险些扑在地上,狼狈无比,她险些没能维持住表情,僵了一瞬,哭得更凄惨了, 哀哀道:“王爷,您真的不要奴婢了吗?您从前说过,只要奴婢跟了您,您就收了奴婢,您都忘了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林奴儿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秋莺拭泪哭道:“奴婢早已是王爷的人了,服侍王爷本是应当的,何来勾引一说?嬷嬷,奴婢实在冤枉呀!”
她说着又哭泣起来,梨花带雨,林奴儿看向顾梧,微微眯起眼:“她说的是真的?”
顾梧有点懵,看起来在状况之外,完全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似的,好在他虽然傻,却只知道一样事情,道:“奴儿才是我的人,她不是。”
林奴儿的心里骤然就舒坦了一些,看着秋莺道:“王爷说没这回事。”
秋莺哭得委屈:“王爷如今撞坏了头,已不记得从前种种了,叫奴婢如何自辩?王妃说没有,奴婢也只能咬牙认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林奴儿仗着身份故意欺她,林奴儿明显能感觉到众人看过来的目光,里面藏着揣度和审视。
“对了,”秋莺突然想起了什么,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奴婢从前常常与春雪一同值夜,王爷宠幸奴婢的事情,春雪是知道的。”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旁边的春雪,林奴儿看过去,春雪磕巴了一下,立即道:“对,是、是有这回事,奴婢值夜的时候,王爷都是叫秋莺进寝殿里头伺候的。”
夏桃皱了一下眉,开口道:“奴婢伺候王爷这么久,从未听说过此事。”
林奴儿望向冬月,冬月也立即摇头道:“没有,奴婢不知道。”
秋莺忿然道:“你我并未一同值过夜,如何知道?”
冬月便呐呐地不说话了,林奴儿又问道:“既然如此,你早已跟了王爷,为何他当初不纳你作妾?”
秋莺红着眼道:“王爷说……说等奴婢怀上了,就立奴婢为侧妃。”
林奴儿心里哦豁了一声,感情是打算一步到位,没想到中途却出了岔子。
秋莺又嘤嘤哭泣起来,道:“奴婢真的没有撒谎,真的没有啊。”
事情一下子就棘手起来,秋莺说有这回事,还有春雪作证,而当事人顾梧虽然极力否认秋莺不是他的人,但是他如今傻了,说的话都做不得数,于是众人又将目光落在了林奴儿身上。
吴嬷嬷开口道:“王妃娘娘,既然秋莺早已经是王爷的人了,那今日这事,可就没什么问题了。”
林奴儿沉吟片刻,道:“先不忙,待本宫再问她几句话,若是她答得上来,才叫没问题。”
吴嬷嬷只好闭了嘴,林奴儿看向秋莺,道:“本宫问你,你服侍过王爷几次?”
秋莺垂着头,想了一下,才道:“有五六次,具体的奴婢记不得了。”
林奴儿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秋莺道:“今年年初。”
“服侍的时候脱衣服了吗?”
林奴儿问出这句话之后,所有人都震住了,秋莺猛然一愣,很快,如玉的小脸就涨红了,嗫嚅道:“脱、脱了……”
林奴儿继续追问:“你脱了还是王爷脱了?”
她的神态十分坦然,就好像是在问人有没有吃饭一般,秋莺的脸红得几乎要滴血了,羞愤欲绝,如同受了侮辱似地,嘤嘤哭道:“王妃若不能饶过奴婢,何必要这般言语羞辱……”
林奴儿面不改色地打断她:“本宫问你的话,你若答不上来,便是在说谎,今日就打杀了你!”
秋莺闭了嘴,过了片刻才颤声道:“王爷和奴婢都、都脱了……”
众人心想,这不是废话么?不脱怎么做那档子事?
林奴儿这才问出了最后一句:“王爷的胸膛上有一颗痣,你当时看着是在左边,还是在右边?”
秋莺顿时呆了,痣?
她开始拼命地回想着刚刚的情形,那一颗痣在哪里?左边还是右边?
然而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她方才一心想要勾引顾梧,哪里注意得到他心口有一颗痣?
她不说话,林奴儿也不催,只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道:“嗯?你不知道王爷的胸口有一颗痣?还是朱砂痣,红豆那般大,十分显眼。”
说到这里,她皱起眉来,语气怀疑地道:“你没见过?”
秋莺忙道:“见过见过!奴婢见过的……”
她嘴里说着话,额上却渐渐冒了汗意,林奴儿又问道:“那是在左边,还是右边?你既然服侍了王爷这么多次,想来一定很清楚。”
秋莺紧握着拳,下意识朝顾梧看过去,恨不得立即上前去看一眼,顾梧显然也对林奴儿说的那颗痣感兴趣,扒拉着领口要往里头瞧,被林奴儿打了一记手背,这才老实下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秋莺有些失望,她的贝齿紧紧咬着下唇,不知所措,林奴儿把杯盏重重一放:“说!”
秋莺登时吓了一跳,心一横,道:“在左边。”
她才说完,便知不好,因为林奴儿笑了,脸颊上露出两个梨涡来,吐出两个字:“错了。”
秋莺立即改口:“是右边!奴婢刚刚嘴快说错了!”
林奴儿仍旧是笑,望着她,道:“还是错了啊。”
秋莺霎时呆住,她站起身来,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因为,王爷的胸口,根本没、有、痣。”
这话一出,秋莺就知道完了,她完完全全地落入了林奴儿的圈套中,如同被抽走了骨头一般,瘫软在地,喃喃道:“不、不……”
她被带下去的时候,还在大声叫喊着:“没有!奴婢真的没有说谎!奴婢没有啊!王爷!王爷!”
宫人眼疾手快地用帕子把她的嘴给塞住了,拖出了重华宫,往敬事房的方向而去。
等人都散了,顾梧才小心翼翼地觑着林奴儿的脸色,问道:“奴儿生气了吗?”
林奴儿点头:“对。”
听她这般说,顾梧顿时有些不安起来,走到她身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扯了扯她的袖子,笨拙地道:“不要生气了,是我不好。”
林奴儿抬起头来,不解道:“为什么是你不好?”
顾梧垂着眼,低声道:“因为我撞坏了脑子,不能帮你。”
听了这话,林奴儿心里变得有些难受,她伸手捧住顾梧的脸,让他抬起眼来与她对视,然后才道:“这又不关你的事情,是她们不好,觉得你小,就来欺负你。”
她不愿意说顾梧傻,只是道:“你不记得了,怎么是你的错呢?”
顾梧望着她,眨了眨眼,忽然凑过来在她的脸颊处用力亲了一口,凤眸亮亮地道:“奴儿你真好!”
林奴儿当场就傻掉了,等听见身后传来宫婢们吃吃轻笑,她才反应过来,连忙放开了顾梧,恼羞成怒地道:“你做什么?”
顾梧笑眯眯地道:“亲亲你啊。”
林奴儿擦了一把被亲过的地方,红着脸故作生气道:“不能随便亲!”
顾梧不解道:“为什么不能?”
林奴儿只好道:“只能亲你喜欢的人。”
顾梧:“我就喜欢奴儿呀!”
林奴儿:……
罢了,她为什么要同一个小孩子讲道理?难道她也傻了吗?
……
秋莺引起的风波很快就平息了下去,她被带去了敬事房,再也没有回重华宫,之后如何处理,林奴儿没有过问,至于春雪,待看见秋莺被人带走之后,她的神色变得十分慌张,立即改口,不住叩头求饶,只说当初她也是被秋莺骗了的,这才做了伪证,并非要有意欺瞒主子。
她哭得十分凄惨,没了脸面也就罢了,回头进一趟敬事房,怕是只剩得下半条命,她到底是重华宫的老人了,一直伺候顾梧,吴嬷嬷便作主将她发落为三等宫婢,做些粗使活计,再不许到主子跟前来。
林奴儿默允了,春雪爱偷懒,没有犯什么大过错,若罚的太重,反而适得其反,如此一来,四个一等宫婢就少了两个,叫小梨顶了一个空缺。
吴嬷嬷待要派新的人过来,被林奴儿婉拒了,她觉得三个人完全够用,小梨自不用说,夏桃和冬月脾气都好,做事也勤快,眼下她实在不想再用新人了,若是规矩还好,要出点什么幺蛾子,又是新麻烦。
晚膳时候,林奴儿看见桌上有一个小铜锅,便让人揭开盖子,一阵奇异的肉香扑鼻而来,是她之前从没有闻过的,忍不住好奇问道:“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