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梧撇嘴:“我不小了。”
林奴儿残忍地再次拆穿他:“你今年几岁?”
顾梧:“六、六岁。”
他扬了扬下巴, 道:“很快就过年了,等今年过完我就七岁了!”
是的,虚报年龄再加上略过两个月,他顾梧就满七岁了。
然而林奴儿只是冷酷地道:“也才七岁,你知道我多少岁吗?”
顾梧愣愣地看着她:“多、多少岁?”
林奴儿学着他的模样扬起下巴,道:“我明年就十七岁了。”
顾梧:……
林奴儿看着他发怔的表情,突然噗嗤笑了出来,想想就觉得好玩,越笑越是忍不住, 最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顾梧生了一肚子的闷气,伸手挠她的痒痒,勒令道:“不准笑!”
林奴儿:“哈哈哈哈哈你明年也才七岁啊!”
顾梧恼羞成怒,扑上去挠她,然而他发现,不挠痒痒还好,这一挠林奴儿就笑得更大声了,想停都停不下来,把顾梧气了个半死。
等小梨等人闻声而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王爷在生气,王妃笑得前俯后仰的情景,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顾梧这一生气就气了半个时辰,用早膳的时候,林奴儿给他夹了一筷子玫瑰雪花糕,笑吟吟道:“别生气了,今日早上是我不对,不该笑你,乖。”
她一哄,顾梧就舒坦了,轻哼一声,还要故意冷着脸道:“你下回不许拿我的年纪取笑我。”
林奴儿立即抬起手:“我发誓,一定一定不取笑顾梧。”
顾梧这才夹起雪花糕吃了,甜甜糯糯,带着糕点特有的香气,司膳女官盛了一碗碧玉粥放在他跟前,顾梧不爱喝粥,随手推给林奴儿,道:“奴儿喝。”
林奴儿素来不挑剔吃食,闻言便端过去喝了几口,想起昨日太子妃与她说过的话来,道:“今日还要去见一见梁公公。”
顾梧道:“把他叫来便是。”
林奴儿却道:“梁公公是父皇身边伺候的人,年纪也大了,倒不好叫他走,左右我无事,自去乾清宫也行。”
大概是因为孙婆婆的缘故,林奴儿格外尊敬年纪大的老人。
顾梧只得道:“那我们先去乾清宫,然后再去上书房,太傅大概还没有来,这样两不耽误。”
喝完茶,两人便往乾清宫的方向而去,岂料才走到半路,林奴儿便觉得腹内一阵绞痛,她猛地站住了,捂住肚子,踉跄了一下,小梨连忙扶住她,顾梧看出不对,慌道:“奴儿,你怎么了?”
林奴儿痛得头晕目眩,眼前都是白花花的光,甚至看不清顾梧的脸,她小声道:“我、我肚子……疼……”
夏桃惊道:“莫不是吃坏东西了?”
话音才落,林奴儿只觉得喉头微甜,张口吐出了一口血来,把在场所有人都给吓到了,顾梧更是急得额上冒汗,抱住她叫道:“奴儿?”
冬月白着脸颤声道:“王妃……王妃怎么像是中毒了?”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林奴儿听见的是顾梧反复唤她的声音,惊慌失措,她想安慰他,没事的。
但是眼皮实在太沉了,腹内的疼痛也变得麻木,林奴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什么也听不见了。
顾梧紧紧抱着怀中人,神色惶然,眼睛有些发红,夏桃立即道:“王爷,得去叫太医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顾梧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抱起林奴儿就往太医院的方向跑,一边高声叫喊:“太医!太医!”
不远处的御花园,太监梁春正领着几名宫人路过,闻声住了步子,侧耳细听,喃喃道:“似乎是秦王殿下的声音,咱家没听错吧?”
身后的小太监答道:“您老没听错,就是秦王殿下,叫得好大声哩。”
梁春道:“耳朵不大好使了,殿下在叫什么?”
那小太监迟疑道:“似乎是在喊太医。”
闻言,梁春连忙一甩拂尘,道:“走,瞧瞧去。”
他们才走了一段路,听得顾梧的声音就在近前,透着慌乱,梁春有些惊疑不定地想,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叫秦王这般着慌?
待转过回廊,就看见顾梧抱着林奴儿奔过来,他的衣襟上都沾了乌黑的血,梁春一看就惊了,忙道:“殿下,快、快把王妃娘娘抱到集芳斋去,就在这附近。”
顾梧的一双凤目发红,道:“要带奴儿去看太医!”
梁春哎哟一声,急声劝道:“太医院在东边儿,要穿过大半个皇宫,您这抱过去太慢了,乾清宫就有太医值房。”
顾梧立即道:“那就去乾清宫!”
梁春看他那焦急的模样,也不敢多劝,再看林奴儿脸色煞白,还吐了血,忙道:“那殿下快随老奴来。”
一行人匆匆忙忙赶到了乾清宫,很快就惊动了景仁帝,他得知林奴儿中了毒,脸色陡然就沉下来,立即命人去请来值房的张太医替林奴儿看诊。
室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所有的人都紧张地看张太医替林奴儿把了脉,顾梧追问道:“怎么样?奴儿有没有事?”
张太医道:“王爷莫急,待微臣再细细看。”
他又检查了林奴儿的舌苔和瞳孔,连指甲也没放过,仔仔细细看过一遍,顾梧急得头顶都要冒烟了,那架势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使劲晃。
张太医这才终于从随身药箱里取出一个瓷瓶,倒了一些褐色的粉末,以热水冲开,给林奴儿灌了下去,景仁帝问道:“她是中了什么毒?”
张太医摇头答道:“微臣也不知,好在毒性发作不算快,还得细查。”
他说着,又问小梨几人:“王妃早膳用过的碗筷可还在?”
小梨脸色苍白,摇摇头,道:“已经都送去御膳房了。”
景仁帝皱起眉来,道:“既然碗筷都不在,就查不出来了?”
张太医沉吟道:“这却不好说了,只能等王妃醒来看看,说不得她知道些什么。”
冬月小声道:“碗筷才送去的,说不定御膳房还没清洗。”
景仁帝立即道:“梁春,你赶紧派人过去一趟。”
梁春应了,景仁帝沉着脸,道:“还有那些司膳的女官太监,重华宫上下所有人,都给朕叫过来,一个一个审!”
林奴儿中了毒的事情,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后宫,与此事有关联的人尽数被传到了乾清宫,包括重华宫上下的宫人,尚食局的女官,御膳房的掌膳太监,足有二三十人,各个都惶恐不安,心惊胆战地跪着。
梁春派去的人已回来了,禀道:“重华宫今日用过的碗筷都已洗干净了。”
景仁帝冷笑一声:“好快的速度。”
听闻此言,御膳房的太监们都两股战战,险些当初哭出来,各宫里收了碗筷上来,自然是有专人清洗,哪里知道今日会出这等事情?早知如此,就是拼着让碗筷馊了发霉也不敢啊。
景仁帝又问司膳的几位女官和太监,沉着脸道:“为何秦王妃出了事情,你们却什么事都没有?”
女官和太监皆是汗如雨下,一人颤着声音答道:“王、王妃许奴才们不用试毒。”
景仁帝手一扬,杯盏在他身边砸碎开来,四分五裂的瓷片到处飞溅,吓得所有人都一缩脖子,景仁帝冷冷地道:“既然如此,那要你们做什么用?!”
顾梧忽然开口道:“是那一碗粥。”
这一句,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顾梧从内间出来,他的眼眶微红,脸色苍白,景仁帝问道:“什么粥?”
顾梧低垂下头,道:“那碗粥本是儿臣的,但是儿臣给了奴儿吃。”
是他害了奴儿。
他为什么不吃,反而是让奴儿先吃?顾梧袖中的拳紧紧握起,舌尖已经被咬破,已尝到了些微的甜腥。
景仁帝皱着眉,什么也没说,目光越过那些司膳太监,落在了抖如筛糠的重华宫宫人们身上,道:“管事的是谁?”
立即有两人膝行而出,是兰姑姑和吴嬷嬷,浑身颤抖着俯下|身去行礼,景仁帝道:“所有人都在了?”
吴嬷嬷惶然道:“回皇上,是、是的。”
顾梧转过头看着她们,忽然道:“都杀了。”
吴嬷嬷吓得立即磕头不止,涕泗横流:“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不知道为何会如此,王妃和王爷用膳之时,奴婢不曾从旁随侍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景仁帝冷声道:“主子用膳,你不在旁边伺候,那要你何用?等主子来伺候你吗?”
他说着,转而看向另一个,道:“你也什么都不知道?”
兰姑姑勉强保持镇静,道:“回禀皇上,奴婢确实不知道,因昨日是冬至,宫中事务多,宫人送了王爷和王妃的礼服去浣衣局,今日一早有人来报,说有一件找不到,奴婢就过去了,所以不在重华宫里。”
她说着,又道:“不过,重华宫的人并未全在此处,还有一个宫婢,从王妃和王爷离开之后,她就也不见了。”
景仁帝道:“是谁?”
“春雪,”兰姑姑道:“她从前是一等宫婢,后犯了错,被王妃娘娘贬为三等宫婢了。”
景仁帝沉声道:“来人,去找,就算把皇宫翻个遍,也要把她给朕找到!”
第48章 玉佩。
景仁帝发了话要找春雪, 梁春立即就派人去了,没多久,后宫的妃嫔们也都赶了过来,赵淑妃身后跟着寿王与肃王, 看见跪了一地的宫人, 关切问景仁帝道:“不知秦王妃如今怎么样了?”
景仁帝道:“还未醒, 太医正在诊治。”
赵淑妃后怕道:“竟有人敢投毒意图谋害秦王妃, 实在是可恨至极, 必要仔细审查, 不可放过此人。”
她说着, 又看了人群中的德妃一眼, 德妃亦道:“正该如此。”
景仁帝没理会她们, 目光逡巡一番, 忽然问道:“太子妃没有来?”
赵淑妃道:“方才并未看见她,皇上是想见太子妃么?”
景仁帝皱了皱眉头, 道:“罢了。”
正在这时,张太医自内间出来, 先是向众妃行了礼, 景仁帝问道:“如何了”
张太医道:“暂且不知是何毒,但是好在毒性不深,秦王妃娘娘仍在昏迷,待微臣配一剂解毒汤药让她服下,看看效用如何。”
景仁帝道:“快去快去,要什么药材只管用,若是太医院没有,从朕的私库里拿。”
“是。”
众妃嫔都坐了,赵淑妃望着面前乌泱泱跪了一屋子的宫婢太监, 微蹙着柳眉叹气,道:“冬至大礼才过,就出了这等事情,害了秦王妃,实在是令人痛心。”
德妃立即起身,到景仁帝面前跪下,垂首道:“是臣妾治理不严,才出此纰漏,请皇上惩戒。”
景仁帝摆手,皱着眉道:“宫里上下数万人,你一个人如何管得过来?朕治理江山,下头也不乏有贪官污吏,欺上瞒下的蠡虫硕鼠,此事与你无关。”
说完便命她坐了,赵淑妃看着心中暗自咬牙,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因为景仁帝朝这边看了一眼,目光锐利,叫她下意识畏惧。
虎即便是病了,那也是虎,它的脑子还没有糊涂。
又坐了一会,有太监匆匆赶来,神色颇有些凝重,正是梁春之前派出去找人的那个太监,他进来先叩首行礼,景仁帝问道:“如何?找着人了吗?”
那太监答道:“回皇上的话,已找到了,只是……”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景仁帝的眉心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听见他道:“那春雪已经自尽了。”
景仁帝猛地站起来,压抑着怒意道:“自尽了?”
“是,”那太监答道:“奴才等人是在冷宫发现她的,去的时候,人悬在梁上,还未冷透,尸身是软的,可见死了也不过一刻钟的事情。”
景仁帝气得又摔了一个茶盏,赵淑妃轻声道:“那看来,下毒之人就是这个宫女了,大概是见事情要败露,于是畏罪自杀了。”
德妃道:“以臣妾之见,其背后必然还有人指使,如今只是杀人灭口罢了。”
赵淑妃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她看不惯德妃,便道:“若要找出幕后真凶,还是要从这宫婢身上查起。”
说着,她便转头问那禀告的太监,道:“可还有别的线索?你们仔细搜查过了吗?她的尸身和住处,都要查,不能有任何一处遗漏。”
那太监立即道:“淑妃娘娘说得是,奴才们都仔仔细细检查了,倒是发现了些东西。”
赵淑妃顿时生出几分优越来,高兴地催促道:“是什么?快呈上来给皇上看看。”
那太监便小心从袖袋里取出了一块玉佩,恭敬举起,道:“那宫婢的住处无甚线索,但是在她身上找到了这一块玉佩。”
众人皆是探头一看,那是一枚羊脂白玉,上面系着深蓝色的络子,雕着麒麟踏祥云的纹样,十分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赵淑妃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此时梁春已亲自将那枚玉佩送到了景仁帝的手中,他拿在手里端详着,道:“这玉佩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梁春轻声提醒道:“皇上,这玉佩是您赏出去的。”
赵淑妃的眼中浮现出几分慌乱,她下意识看向顾晁,顾晁也是一脸的懵然,不知所措,上头的梁春继续道:“去年上元节,您将它赏给了寿王殿下。”
赵淑妃立即道:“皇上,这当中肯定是有误会。”
顾晁也是一撩衣摆跪下来,急急辩解道:“父皇,此事与儿臣无关啊!儿臣真的不知道这块玉佩为何会出现在那宫婢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