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长离被她这样幼稚的行为逗笑，“好。”
俞乔严肃地强调，“你答应过了，就不能反悔，任何时候都不能，在我的世界，说话不算数的人，是会天打五雷轰的。”
“在这里，天打雷劈是喜事，多少人入道修行，终其一生，不就为了渡劫飞升。”
俞乔：“……”尼玛，这文化差异，是她失算了。
姬长离垂眸盯着她，眼中含着魂花的莹莹微光，嘴角挂着一点笑意，指天起誓，“我答应你的所有事，绝不反悔，否则就让我永囚幽冥，孤寂永生。”
随着他的誓言落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之力从天而下，倏忽间又消散于无形。
俞乔睁大眼睛，有些惊惶地抬头望向天幕。
好家伙，修真界誓言的力量，确实比拉钩盖章威势了千百倍。
这样一来，大魔头就绝不可能落得那样的结局了吧？俞乔刚松口气，又猛觉不对，等等，他被无瑕魂火烧了，重新封入深渊，不正是永囚幽冥吗？
这是什么无敌的flag？
“你的誓言还能改吗？”俞乔纠结道。
“你说。”姬长离难得如此耐心。
“不要永囚幽冥，你永囚魔域啊，流浪修真界呀，再不济，去人间当流浪汉，什么都好，幽冥就算了吧。”
姬长离无语片刻，说道：“与前一个相悖的誓言，不行。”
俞乔咬了咬唇，最终妥协点头，也罢，大魔头以后会如何，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想来是无怨无悔的。
夜色愈发深沉，夜风从谷中穿过，回荡起凄厉的哭嚎，这里实在不是久呆的地方。
他们已经快到云遂谷的出口，俞乔回望一眼血色弥漫的山谷，她竟然能心无波澜地穿越这一片战场，她终究也不再是原来的她了。
不论在哪个世界，战场的都是一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姬长离知道她不喜欢这些，魔气涌入山谷，魂花消散，所有尸骸都化为尘土，回归大地。
他们并没有回涿光山，这只是一场战事的结束，正魔两方还在峡谷两端对峙。
不过，按照她知道的《上邪》原著剧情，长云一战，姬长离的疯批行为，不仅把魔域这边收拢得服服帖帖，同时也震慑住了正道修士，以他骇人的实力，让妖魔有了同修真界谈判的资格。
这之后，正魔两方开始了边和谈，边打来打去的拉锯战。
俞乔没有御剑，姬长离便也随着她步行，离开云遂谷十里之外，才走出阴云范围，今日是月圆夜，银霜铺满大地，将一切都照得清亮亮的。
杀气未散，一路以来，鸟兽绝迹，悄无声息，远处隐约可见驻军的灯火。
系统这一次被劈傻了，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见它的男女主已经冰释前嫌，两人并肩而行，虽然没说话，但它的宿主心情明显很不错。
光团高兴地转圈圈，一点都没记恨这次意外被女主剑气扫到。
它蹭到俞乔脸侧，开心道：“乔乔是我见过的最明事理的女主，今天这事，如果是换了其他人，定然要与你误会纠葛好几万字，虐到你哭。”
姬长离在心里嗤笑一声，不动声色地勾起一缕风，将它弹飞。
系统又坚强地飞回来，继续往俞乔身上贴，语气正经了几分，“宿主，如今《上邪》的剧情填充进《HE》的空白处，剧情好不容易暂时稳定下来，求求你听我一句劝，别再乱来了。”
姬长离不置可否，系统便在他们身边翻旧账，细数被姬长离虐待的二三事。
俞乔暗地里表示同情，她以往看的系统小说，系统作为发任务一方，历来都拥有绝对权威，宿主若是完不成任务，或者任务失败，不是扣积分，就是有惩罚，严重的还当场暴毙。
到大魔头这里，系统反倒成了惹人怜爱的小可怜。
可悲，可叹。
“我现在动不动就死机，全都怪你几次三番捏爆我，删改原文，我好可怜啊，求求你做个人吧。”
姬长离辩解道：“我已经很久没捏爆你了。”平时捏它，也只是习惯性地把玩。
系统那次提过什么蝴蝶效应之后，他其实也在反省，如今剧情会这么乱，多出许多旁枝末节，害得俞乔陷入鲤鱼精的回忆，还冒出来一个谢信芳，这一切与他之前的作为不无关系。
姬长离已经收敛很多。
系统噎了噎，哼道：“这是你自作自受，若是你规规矩矩按照任务进程，你和乔乔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俞乔咳一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往前走去。
姬长离脚步顿了顿，复又抬脚，继续与她并肩而行，在心里认真问道：“原剧情是这样的？”
系统：“……”你突然这么认真，我好害怕。
它躲到俞乔袖口处，弱弱道：“彤兽不仅会跑，还会飞呢。”
姬长离：“……”
他指尖动了动，按捺住了想捏它的冲动。
第61章 如果真是这样，那《上邪……
落云城距云遂谷三百里, 是靠近云遂谷的第一座大城。
魔域的人审美真的十分有问题，用材也十分大胆，城主府全用纯黑石料建成, 配以霞云色泽的绸幔装饰, 非常地具有视觉冲击力。
即便是每三步便镶嵌一颗明珠，行走其中也觉得极端压抑。
落云城的前城主在长云一战中化为灰烬, 城主府易主。
俞乔从浴池走出来, 赤足踩上温润的玄玉石阶，走到铜镜前，光亮的镜面上蒙着一层水雾, 俞乔伸手抹开, 水雾凝结成珠, 从镜面往下淌。
她很耐心地抹开一大块区域, 镜中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形, 长发湿漉漉地搭在肩头, 她抬手往后撩去，露出整片白皙的胸口。
俞乔盯着自己心口, 又用手按了按, 实在想象不出有朵花蜷缩在她心脏里的样子。
她试过神识内窥, 能看到自己神魂里的心火，却看不到魂花。
如果姬长离不想让她看见, 那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心中魂花是什么模样。
俞乔有点想知道，她的魂花是什么味道，是不是也是馊了的玫瑰花糕的味道。
姬长离食七情六欲, 他的魂花定然是有不同的情.欲分类的，她的这个是什么品种呢？
就算再好奇，她也绝不会透露半点, 她是一个惜命的储备粮。
系统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外传来，俞乔眼眸一动，扯下屏风上的衣裙慢条斯理地往身上套。
“乔乔对你的好感度已经满了，本来按照原著，在这个阶段，你跟她已是两情相悦，互通心意，自然是想抱就抱，想亲就亲，孩子嘛，快有了。”系统提高音量，强调道，“所以，我那不算是胡说。”
姬长离没有声音，只听系统接着道：“乔乔还没睡呢，你敲下门直接进去呀，磨蹭什么？”
“那天晚上乔乔推你的门，也没这么磨蹭过。”
姬长离大约隐匿了气息，俞乔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只能听到他们的对话隔着一扇门，从外传来。
“我没打算进去。”
系统困惑道：“那您这是在做什么？大半夜不睡觉，特意跑到乔乔的院子里欣赏月色？”
“你现在越来越放肆了。”
系统用电子音播放出一阵嘿嘿的傻笑声，趁着宿主心情好，越发恃宠而骄，“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与其独自枯坐，不如自荐枕席……”
姬长离恼怒道，“你给我闭嘴。”
俞乔系上腰带，走出净室，便听系统安静了片刻，接着爆出惊人之言，“小姬同志，你难道是不知道该如何双修？”
俞乔：“？？？？”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姬长离的回应充满了恼羞成怒。
系统叹息一声，“原著的确没有这方面的详细描写，没办法给你相应指导，实在不行，我只能贡献一点自己打工赚来的积分，去给你兑换几本教学书籍。”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不敢捏你了？”姬长离语带威胁。
系统默了默，倔强道：“这个问题很严重的，宿主，您切莫‘讳疾忌医’，不然您和乔乔的一百零八个孩子该怎么来？”
俞乔盘腿坐在床榻上，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小腹，整个人都惊呆了。
一百零八个孩子？《穿越后我和反派HE了》难道是一本绝世雷文？她在书里要和姬长离生一百零八个孩子？这尼玛生了一整窝梁山好汉啊。
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曾经狠狠碾压过她智商的微博广告文学。
一胎N宝：魔尊爹地别想跑。
雷文女主现在就想扛上家当，连夜跑路。
大约是姬长离终于忍无可忍捏了它，外面传来系统的一声尖叫，它聒噪的声音总算消停。
系统的声音一消失，姬长离的存在感也跟着消失，俞乔翻身躺到床上，盯着床脚摇曳的烛火，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外面早已空无一人，完全没有大魔头半夜光临过的痕迹。
她走进书房的时候，议事的诸位魔将默契地停下了话音，姬长离指尖轻叩桌面，示意他们继续。
俞乔一眼便看见无鸢那两支显眼的鹿角，今日那角上换成了玄色的锦带，许是为了显得威严些，只不过那锦缎上金线绣就的纹路还是暴露出了他的骚包属性。
姬长离朝她伸手，自然而然地将她带到身边坐下，显然没把魔将的背景音当回事，低声问道：“你用早膳了么？”
俞乔点点头，侧耳去听魔将的工作汇报。
现在能议的，自然也就是正道与魔域的那些事。长云一战后，双方暂时停战，正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正道那边内部发成分歧，有人主张修真界应该同心一致，趁着魔域尚未完全复苏，踏平魔域，诛杀魔头。
也有些门派，经此一战后，选择退缩。
姬长离捏揉她的手指，“午膳我带你出去吃，落云城也有些不错的小吃。”
俞乔对于吃饭这样的人生大事，从不含糊，继续点头。
姬长离手指的力道便重了几分，直到俞乔疑惑地转眸看向他，他才略微弯了眼角，“眼看快午时了，你才吃了早膳，还是要先走一走消消食，一会儿才吃得下。”
他说完，一挥手，把话都还没说完的一干人等全都打发走了。
俞乔惊讶道：“这么随意的吗？”
姬长离啧一声，“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他牵起俞乔，“走吧。”
俞乔：“什么？”
“消食。”
俞乔：“……”这才是鸡毛蒜皮吧？
不过她倒是不拒绝和姬长离独处，大魔头的话不多，但他的系统话超多，筛除掉那些废话，能得到一些很有用的信息。
*
姬长离按照《上邪》的剧情，囚禁了凌溪，以重重禁制将她锁在城主府的一座院子里。
俞乔伏在阁楼的窗沿上，看隔壁院落里的人。
凌溪静静地坐在院子当中，她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打破封锁出去，尝试几次，发现自己劈不开结界，便收剑作罢，盘膝坐在院中石桌上。
魔域这里魔气浓郁，灵气稀疏，对以灵气修行的人修来说，并不友好，她应该只是单纯闭目打坐而已。
灵魂融合后的凌溪确实和当初不太一样了，估计沈依溪的灵魂还是影响到了她。
她的眉目之间凝着一层郁气，看得出来，心境并不平稳。
俞乔不用想都知道，此时困扰她的人是谁。
兴许因为后续剧情错乱的缘故，系统时不时会宕机修复，俞乔若是当场撞见了，便会不动声色的凑到光晕里去看两眼。
大多是大魔头在太珩派时的一些碎片画面，毕竟他在太珩派呆了两百多年，占据系统内存条最多的，也是那一段漫长的时光。
她瞥见过凌溪入朱雀塔之前，她也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爱说爱笑，每次下山回来，都会带一大堆小玩意，献宝一样跑去姬长离的住处。
小师弟对她的小玩意并不感兴趣，她便自顾自地将带来的陶俑、风车、皮影等等，插在他院落的各处，将花灯挂到廊下，就连帷幔上都别着花蝴蝶，一眼看去拉拉杂杂什么都有。
将冷清的洞府，硬生生改造得看上去好像很热闹。
凌溪得意地叉腰欣赏自己的杰作，离开前总要威胁一句：“厉师弟，这些东西你可别给我扔了，下次来，我要检查的。”
系统蹲在姬长离肩上，等那热烈的身影走远了，才像个操心孩子早恋的教导主任，担忧道：“你来者不拒是什么意思啊？”
姬长离眼都不抬，“无聊。”
“无聊你就拒绝她呀，你难道没看出来，她喜欢你吗？”系统严厉警告他，“你不能动心，你的心是女主的。”
姬长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大笑出声，但他那双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他不怎么出门，也不喜欢和同门结交，唯一去的地方，只有太珩群山深处的一座小山峦，坐在屋顶上，一坐就是一天，也看不出在想什么。
系统在他身旁唠叨，“现在原主都还没有出生呢，不用这么早就守在这里。”
姬长离置若罔闻，还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这里呆上一天，有时会待上好几天。
凌溪表白心意的时候，便是在这里，她入济世道，断情之前，跑来找她的小师弟，哭着说她不爱天下苍生，她可以放弃修行，所谓的成仙长生，都比不过与心上人白首到老。
问小师弟愿不愿意。
系统在他肩头上蹿下跳，一迭声地喊着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姬长离烦得一把捏住它，很无奈地看向凌溪，说他不愿意。
凌溪蹲在院子里哭了多久，姬长离就托着下巴看了她多久。
之后凌溪就不怎么去找他了，留在姬长离院落里的那些小玩意在岁月的侵蚀下褪色、腐坏，消失得无声无息。
凌溪断情绝爱，修济世道，入朱雀塔接替燃尽的无暇魂火，厉吟秋成为那一代的守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