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骁:“嘶。”
沈玉皮笑肉不笑说:“吓跑了?”
季骁默默补充:“多说了几句狠话就吓跑了。”
“那看来,场面一定很吓人。”沈玉最后打好一个蝴蝶结,恨铁不成钢地戳着他的脑袋说:“真是乱来!那邵蔚呢,被你吓到哪去了?”
季骁用另一只手摸摸鼻子,镇定说道:“跑出门去了,应当又是去偷偷寻什么法子想害师姐吧。”
沈玉冷笑一声说:“呵。让她随便来。”
季骁问道:“所以她下毒并未成功,师姐早已识破了她的手段?”
沈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一日没抓到那偷东西的人,我身上就始终有防备。”
就比如,先前宗主让鸿丰长老送来的法宝,至今还在她身上。
“说来,那葙阳草并非普通的毒草。今日能这般顺利,还要谢谢小白。”沈玉说,“两个时辰前我发现不对,那葙阳草又藏得极深,于是……在师弟你还在楼下用饭时,我就找了小白来我屋子里到处闻闻哪里有异样。”
“回头可以给小白加餐。”
门外的白异犬耳尖地听到,兴奋地嗷呜一声。
“你既受了伤就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启程回宗门。”沈玉站起来,作势要离去的样子,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说道:“我找小白来帮忙时,顺便与它谈了几句话。”
那傍晚时屋内场面,大概就是诡异的一人说话一犬嗷嗷。
“我与它说好,用妖修保留的秘法,与你签订血契,好让你尽快踏上修行之路。”沈玉笑了笑,“季师弟,你可别觉得这是走什么捷径,事实上,与灵兽签订血契以此来助修行的事,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容易。”
“你虽是能很快修炼出灵力,可每升一层境界,你都要分一半的灵力与你的灵兽。日后也是同生共死。倘若日后想解除血契,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惨痛,至少会耗损你一半的修为。”
“师弟,小白已经同意此事。你看你怎么想?”
季骁怔了怔,明明是件好事,且还是师姐为他寻来的机会,可他心底却并没有多少开心,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回想着。
“师姐为我这般操心,我怎么能拒绝?”季骁顿了顿,喉咙仿佛被黏住一般,艰难地开口说道,“我记得师姐之前说,一年之内我若成功入门,便要离开宗门外出历练……”
“对。”
这一声出来,季骁整个人僵住,浑身开始发凉。
沈玉说:“我思来想去,天云宗如今早就不需要我日日留在宗门里处理事务,有什么事,他们会用玉简传音与我联系。这一年时间差不多也要过去一半,只要师弟你入门了,我也便能放心离去了。”
“师姐为何要走?”季骁说完又觉得不妥,改口道,“我对这个废灵根到底能不能成功修炼,心里依旧有些没底。师姐,若是我借助灵兽还是无法修炼,那你……”
沈玉皱了皱眉头说:“那师弟你可要多加努力,学点别的东西,体现你在宗门的价值。你三师姐和二师兄,也才好在我不在的时候,真心地照顾你。”
季骁胸口发闷,思绪不自觉地扩散:“师姐你一定要走吗?就是为了去找之前那个带着面具的黑袍人?!”
沈玉见他有点像小孩不舍大人离去的样子,便宽慰道:“自然。此事我从一开始便定好了。如今只是觉得不能再拖,师弟,日后的路你还是要自己走的。师姐只是你这人生这条大路上的一个过客而已。”
“再者,这修行路如此漫长,师姐也不是一去就不回来了。说不定,日后师弟你自己历练时,还能在外面与我碰个面。”
……过客,怎么能是过客?!
季骁双拳捏紧,手指紧紧地扣在掌心,就算那只受了伤的手,阵痛地溢出点点血丝,也毫不在意。
他听不下去了。
就算,师姐很早之前就说过此事,他心里也早有准备,可真当听到师姐快要离开时,他还是难以克制住自己想将人困在一处永远不放她走的情绪。
不可以、不可以……
季骁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眸,看也不敢看沈玉一眼,沉声说道:“师姐,我先回房了。你也好好休息。”
说罢,他步伐有些狼狈地推开门,极快地离开。
白异犬纳闷地看了两人一眼,然后扭头飞快跟上季骁。
很快,这走廊里,只剩下沈玉的房间开着门,她站在原地,看向前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再将门带上。
——日后的路你还是要自己走的。
——师姐只是你这人生这条大路上的一个过客而已。
这话,也不知晓,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然而那淡淡的落寞,下意识就被她压到了心底。
·
漫长的夜晚之中,邵蔚在一片漆黑下醒过来。
这屋子里,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窗户也被布遮得严严实实,让这屋子里变得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心底极其压抑。
邵蔚好歹是个灵仙,醒来后只有一瞬的不适,立马又恢复了视线,察觉到暗中有人的存在,便往那边望过去。
“季、骁?”她咬牙说道。
下一刻,熟悉的窒息感再次袭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好像比上一次,更为来得……让人害怕。
邵蔚身子发颤,艰难地抬起下巴,似乎这样就能呼吸地更多一些。
“你坏了我们的计划。”
暗处那人的嗓音沙哑,语气里抑制了浓浓的不悦和怒气。
邵蔚刚想质问的心思,又歇了下来,有些呆滞地说:“什么?”
那人走上前来。
空气里那令人恐惧的魔气,发散地更甚,将人笼罩着,带着诱人的意味,若是意志不坚定的人,几乎快要亢奋地颤栗着,脑海里拼命叫嚣着——我要修魔!
邵蔚有些不受控制地,又有些兴奋地发抖。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
“你若再擅自行动,危及到我们整个计划——”
黑暗里那看着熟悉且并不瘦弱的身躯,蹲下来,阴冷地说道:“碎掉一个天云宗的魂灯,并不是件难事。”
昏暗中,对方的视线让邵蔚看着有些恍惚。仿佛什么打在她心脏上,伴随着紧张,咚咚作响。
安静地房间中传来一声浅笑。
“不过你这般行事,挺合我们心意。我替人来说一句,要不要‘加入’我们?”
加入二字特意加重,就像是有某种特殊的意味。
这番话说得格外诱惑,更何况她从一开始就并不是一个厌恶魔修的人,甚至在许久之前,她还会幻想自己若是个魔修,会不会比现在要活得恣意?
邵蔚心底滋生出一丝喜意。没想到,她居然……能被那些魔修亲自邀请?
喉咙间得了些空隙,邵蔚咽了咽唾沫说:“可我并不知道你们是何方的魔修,不像无极门也不像玄蛊门……”
还有这么大的口气。
某个想法在她脑海中闪过,令她怦怦直跳。
半晌。
季骁低声说道:“魔焰谷。”
那日,是他第一次见师姐。
第52章 “过渡。”
听闻大师姐回来了, 还有天一剑宗九品金仙的剑修弟子金洵要来,天云宗的山门处,聚集了不少弟子。
萧宗主虽是跟天一剑宗的那几个老头不是很对付, 但对于他们宗门的弟子,还是挺喜欢的,尤其是来的还是天一剑宗的大师兄, 金洵那小子,还是个小毛毛头时,他们当初拜访天一剑宗时也是就这么认识了, 相当于是看着长大的。
等到那天边熟悉的莲花底座缓缓降落于山门前时,众弟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便小了下来。
沈玉走下来后, 年轻弟子们隔了这么久不见她, 习惯性拘束地行礼道:“大师姐。”
站在中间的萧宗主和三名长老也朝她唤了一声。
季骁就跟在她后面, 脚边跟着个白异犬,其他弟子们好奇地看着那小白狗, 想看看他此次一行得了个什么好东西回来,一看到是白异犬, 有些人就挪开目光不再去看,还有一些松了口气的同时,发自内心觉得这狗可爱得狠。
等到邵蔚和萧昱泽下来时, 众人又纷纷向他们打招呼。
几名男弟子略有担心地围在邵蔚身边,小声说着话。又有些女弟子,大约是听到了点风声, 知道陆之清跟萧昱泽之间关系疏远了不少,也大着胆子跟萧昱泽打招呼,毕竟是宗主的儿子且天赋也不低,若是能攀上点关系或者眼缘, 带来的好处都是不小的。
许多小的修仙家族,或是修仙世家的旁支,大多数把自己的儿子女儿送去各处宗门,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待金洵与金炎下来时,莲花底座收于沈玉的掌心,两人走上前朝着萧宗主和三名长老行了一礼各打了声招呼。
这时,几名穿着御兽门服饰的人,从人群中慢慢走出来,看着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那几人向萧宗主他们道别说:“天云宗地界内的妖兽已处理妥当,既是如此,我们几人也要回宗门了。”
宗主和长老几人又对着他们客气了几句。
那几人见沈玉在一旁看着,又转了个方向,笑着朝她喊道:“沈道友。”
然后又向着金洵打了声招呼,便甩甩袖子,在空中招了一手,乘坐着妖兽离去。
沈玉收回视线,眉头紧锁。
有无名婆婆的话在前,她现在怎么看御兽门,都觉得处处可疑。
“都完完整整回来了就好。”萧宗主笑着说,“你们剑宗的那几个老头子,跟我说了你们二人要来的事,还威胁我,要是不好好接待你们,就亲自找上门来算账哈哈哈。”
金洵有些无奈地说:“那定是他们吃酒说胡话的。”
萧宗主:“不妨事!那几个老家伙啥性子我都知道!不过听说是你们两人有什么事,才想来我们天云宗做客?”
金洵搬出路上就想好的理由说:“先前见了沈道友用的一法宝,能浮于空中,大而显眼,还能随意收回作为传信而用,我们剑宗还未想过用这种办法,想来与天云宗交流学习一番,我们二人也会用相应的灵石或法宝来换取此技。若是萧宗主觉得不便,也无大碍,我们……”
萧宗主笑着打断说:“我当是什么事,这只是个小玩意儿,用不着这么客气,回头我让问世堂的弟子教你们如何炼制!行了,都进来,我们也这么多年没见你们了,进来再说。这是金炎吧,我记得是剑宗那个不想练剑只想去御兽门的小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金炎立马笑嘻嘻地说:“哪里哪里,我也有好好练剑的,都是我们长老乱说。”
其他弟子们对视一眼,路过的朝沈玉喊了一声,便跟在萧宗主和金洵后面,时不时探个头假装偷听,就这么簇拥着走了。
“大师姐,你不在的这几日我们也有开采灵脉的。”
“大师姐,问世堂近些日并无什么问题,有几名弟子进入聚灵期,我们正在安排几位灵修以上弟子带领他们完成入世任务。”
“大师姐,先前受罚的弟子只有个别几人闹了几句,还被多罚了几日。”
……
几名弟子一个个说完,看着相当拘谨地鞠了一躬,转身便离开了。
到最后,沈玉身边只留下一个季骁,从头到尾不吭声也不走开。
沈玉摸了摸下巴,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感叹说:“我平日里看着这么严肃吗?”
怎么其他人都能被簇拥着来簇拥着去的,就她是被人报告完事务就走了?
季骁答道:“可能师姐你之前在宗门时,每日都会问一遍各分堂的弟子事务处理的如何,若是有做的不妥当的,也会要求在当日重做一遍,再自去领罚。让他们心里多少有些压力吧。”
沈玉自己都有些没意识到,迟疑地说:“我有吗?”
季骁:“我听别人说有的。”
沈玉回想了一下:“我这么风趣的一人,一定是你听错了。”
季骁:“……好的。”
两人再次回到落丹峰时,有那么一点点的陌生和感慨。
沈玉推开大门一走进来,就看到自己院子里,大约是这处地方地势极好,灵气浓郁,许多杂草见她人不在了,也生长的格外肆意妄为,好几处都长到了不该长的地方。
“……”
刚刚那点感慨又被她憋回肚子里。
季骁熟练地在角落里拿出工具,先把院内的石桌石凳边上的杂草清理掉。
白异犬嗷嗷两声,在院子里疯狂地打滚。
沈玉吐出一口气,在整理干净的石凳那坐下,后院的赤牙炼草和冰棱四花听到了点动静,跑到屋子边上探出两个草头。
沈玉招了招手:“来,出来看看。”
两颗灵草屁颠屁颠地跑出来摇摆。
沈玉打量着他们几眼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看来你们俩过得很好啊,叶子都泛了光。你这花呢,什么时候开,我这还等着呢?”
她指了指自己的左臂。
冰棱四花的叶子有些难为情地缩起来:“快了快了。你不是已经用了赤牙炼草了吗,你那伤,至少是遏制住没有恶化了吧?”
沈玉说:“那也只是遏制住,不代表我这伤消失了。那口子长在我身上,虽是不痛,但看着吓人。”
她朝季骁打了个手势,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下一刻,还在院子里兴奋地跑圈的白异犬,一溜烟跑到了两株灵草着,嗷呜嗷呜地叫着玩起了追逐戏。
“嗷嗷嗷嗷——!”
沈玉:“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半个月内必须给我开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开个花还不容易?你若有什么难言之情,你尽管说,我不介意上手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