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楚楚骑在马上,扭了扭腰,娇嗔道:“不要老掐我腰,怪痒痒的,说是和我出来骑马看风景的,你这一路,左摸摸、右摸摸,到底在摸什么呢?”
贺成渊紧紧地贴在方楚楚的身后,声音端庄而严肃:“我今天洗干净了,十分干净,全身上下都是香的,若不然,你摸我好了,来。”
方楚楚使劲掐了他一把:“皮糙肉厚的,不摸。”
四下旷野无人,贺成渊搂住方楚楚的腰肢,把嘴唇贴在她的耳鬓边,低低地道:“骑马有什么好玩的,嗯,不如……骑我?”
“噗……”方楚楚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她回头怒视贺成渊:“太子殿下,你为什么这么无耻?”
“我还能更无耻呢。”贺成渊不由分说,堵住了她的嘴。
刚刚历经了两场血战,九死一生,贺成渊身上的热血仿佛还没有平息下来,越发地沸腾了,连着被方楚楚嫌弃了几天,今天终于安顿下来,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他这会儿觉得简直难以忍耐了。
“之前说过的,我不动,你动,你到底学会了没有?”
“闭嘴,再提这个就打你。”
“那换一个也行,喏,比如现在这样……”
黑马是为稀世良骏,身上驮着两个人,那两个人还在折腾着奇怪的名堂,这马也不惊不躁,在平野上奔驰起来。
行路难,颠簸起伏,仿佛有浪潮汹涌。周围的景色急闪而过,那马奔得太疾太快,方楚楚想要尖叫,却说不出话来,一切若浮光掠影,颠倒狂乱,俄而冲上九重云天,俄而坠下万丈深渊。
他的味道……他的味道是那么浓郁,聚集在一起,仿佛在一时之间全部迸发出来。
“啊!”方楚楚终于叫了出来,“好疼,阿狼,我肚子疼!”
贺成渊赶紧刹住马,紧张地道:“怎么了,哪里伤着了吗?”
方楚楚额头上冒出了汗,捂着肚子蜷缩起来:“不知道,忽然就很疼,大约是,昨天晚上吃坏东西了吗?哎呦,真难受。”
贺成渊既心疼又心虚,立即打马回去。
回到了西州城中的府邸,贺成渊立即叫了大夫过来。
方楚楚刚才还放纵快活,这会儿却觉得倦得很,恹恹地歪在床上,把手伸出来给大夫把脉,一边还要抱怨着:“这地方的东西真难吃,昨天晚上我吃羊肉还吐了,明明我原来是很爱的,谁知道这羊跑到西州来都变了个味道,大约是水土不服,吃什么都不对劲,大夫,你给我开两剂调理肠胃的药吧。”
老大夫在方楚楚的脉上摸了又摸,听了方楚楚的这番话,简直惊恐:“怀着身子呢,哪里敢吃什么调理肠胃的药,连山楂之类的都不能吃,接下去要小心忌口,羊肉燥热,也要少吃为妙,太子妃您这脉象有点浮躁,是不是羊肉吃多了?”
“没有,就昨天晚上吃了一点,后面还吐了,没有多。”方楚楚还振振有词地辩解。
旁边的侍从突然惊呼:“太子!太子殿下!您怎么了?”
贺成渊踉跄了一下,忽然觉得头有点晕、眼睛也有点花,骁悍勇猛如他,此时竟然产生了一股虚弱的感觉。
他紧张地咽下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子妃……是有了身孕了吗?”
老大夫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他恭敬地站了起来,十分欢喜地拱手道:“是,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这是有喜了,大约两个月了,如今还不太稳当,务必要小心调养才是。”
方楚楚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老大夫都说了些什么,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平平的,完全看不出来。
然后,她抬起头,和贺成渊对视了一眼。
刚才,那样……那样……那样……
方楚楚觉得整个人都要冒烟了,她突然尖叫了起来,抓起枕头就朝贺成渊砸了过去。
枕头正正地砸中了贺成渊的脸,左右侍从不敢直视,齐齐低下了头。
枕头从脸上滑下来,贺成渊接住了,抱着枕头,一脸恍惚,重复了一遍:“两个月了?太子妃有了?有了?”
方楚楚恼羞成怒:“闭嘴,有了就有了,一直啰嗦什么?”
贺成渊慌张地疾步过来,然后,慢慢地单膝跪在床前,这个姿势,特别地小心、特别地谨慎,甚至有些诚惶诚恐。
他握住了方楚楚的手,十指相扣,再次重复:“你有了,楚楚,我们的宝宝,我们的小阿狼和小楚楚就要来啦。”
方楚楚的心颤了一下,变得非常柔软,她还是红着脸,小小声地道:“嗯,有了,哎呦,一个小臭虫突然跑到我的肚子里来了,真是吓人一跳。”
左右从人和老大夫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贺成渊把脸贴到方楚楚的肚子上,轻轻地蹭了又蹭:“真好,楚楚,我什么都有了,真好。”
十指相扣,抓得那么紧,却又是那么温柔。
他抬起了脸,她低下了头,轻轻的,嘴唇相触,一个万般轻柔的吻,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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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上,肃安帝脸色枯败铁青,恶狠狠地盯着殿下的诸臣:“逆贼来袭,谁能出战?”
底下莫不敢应声。
君侧已清,但贺成渊剑锋未止。各地军府装聋作哑,做壁上观,眼下,贺成渊的铁骑已经逼近长安城外。
谁能出战?自然是无人的,到如今,这天下,又有谁能与贺成渊一战呢?
肃安帝一拍扶手,猛得站了起来,这一下站得太急了,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禁摇晃了一下。
旁边的唐太监急急上前想要扶住肃安帝:“陛下,请保重龙体。”
“滚!”肃安帝推开了唐太‌监,怒斥道:“汝居心叵测,亦想谋害于朕吗?”
连多年跟随身边的宋太监都都背叛了他,他现在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
但是,推开了唐太监,他觉得眩晕的感觉更严重了,难道,他真的已经老了吗?
不,没有,他年富力壮,他还要在这个位置上长长久久地坐下去,他绝不服输。
肃安帝厉声道:“传王宗和,率羽林与金吾两卫应敌,不得有误。”
兵部尚书张钧令出列,恭恭敬敬地道:“启奏陛下,王宗和今日一早,就已经率部出城去了。”
肃安帝心中倏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他死死地瞪着张钧令,脸上抽搐了一下:“你说什么?”
但是,这个时候,问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地面隐约震动了起来。
一些臣子面面相觑,相顾茫然。
震动声越来越大,原来是铁甲士兵的脚步,整齐而沉稳,疾速地向着这边推进过来。
外面的宫人惊叫了起来,四散逃窜。
“皇上!”金吾卫统领陈尹奔跑进来,披头散发,满面血污,凄厉地大叫,“太子打进宫里来了!皇上!”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一支利箭如流星般射来,力透金石,直直地从他的后背贯入。
陈尹大叫一声,被这支箭的力量带着向前踉跄了两步,而后倒地身亡。
时,太子贺成岚亦侍立在肃安帝身侧,见了此景,两股战战,飞快地钻入了龙案底下,躲了起来。
那打进来的太子又是谁?
金銮殿的大门轰然倒下,阳光直直地落了进来,带着铁甲的寒光和兵刃上的血色。
贺成渊着铁甲、提银枪,枪尖犹在滴血。
他的身形是如此高大魁梧,影子被阳光拉得长长的,印在金銮殿上,一如当年,岿然如山岳,震慑四海来使。
王宗和恭敬地立于贺成渊的身侧,其后,数十万士兵刀阵成列。
肃安帝吐出了一口血,跌坐在龙椅上,伸出颤抖的手,指着贺成渊,目眦欲裂:“你、你、你这畜生,如此大逆不道,丧尽人伦,你对得起大周的列祖列宗吗?”
贺成渊冷冷地望着上面的父亲,连话都不愿意多说。
王宗和上前了一步,对左右众臣道:“太子殿下匡扶正义,长安军民人心向之,自动开了城门迎入太子,百姓不惊,民生依旧,无大妨碍。诸位大人请勿慌张,此,天子家事,无关社稷,诸位在此,请共做个明证。”
肃安帝的脸色越来越惨白,他环顾左右,众臣本在相互私语,触到他的目光都慢慢地收住了口,一个个低下了头,如同鹌鹑一般,噤口不语。
“你们……你们都要附逆谋反吗?”肃安帝声音发颤,简直不能相信。
这个时候,宗正寺卿站了出来。
肃安帝心里一喜,还未发话,只见宗正寺卿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却是一封明黄色的圣旨,肃安帝心里又是一沉。
宗正寺卿历来为皇族宗亲中德高望重者所担任,这一位宗正寺卿论起来乃是肃安帝的堂叔,这老头当初还奉命主持过贺成渊的大婚。
宗正寺卿捧着圣旨,对着贺成渊一躬身,然后展开圣旨对殿上诸人念了起来。
这乃是肃安帝的罪己诏,上有言:“朕德不修,往日愚惑,为奸人所欺,使民生愁苦、国运不昌。时亥月辛未,现流星于郊野,钦天监占之曰彗,大灾焉,此余之罪,无及社稷,今引咎而退,传位于长子渊,以应上苍之昭。”
黑压压的士兵涌了进来,刀剑出鞘,煞气凛冽。贺成渊立于殿前,气势如剑刃逼人。
殿上众臣再无迟疑,一个个跪下:“臣等恭候陛下退位、太子即位,此,天下之幸、黎民之福也。”
肃安帝手脚冰冷,又吐出了一口血,胸口剧痛,再也不能出声。
贺成渊此时却开口了:“父皇无慈父之心,儿臣却不能弃孝子之义,父皇退位,当颐养天年,父皇往日曾有言,明镜台处山景清静,正宜修养心性,儿臣便请父皇居于明镜台罢了。”
他顿了一下,微微地笑了起来,语气温和:“可惜明镜台毁于大火之中,不复旧日风貌,儿臣稍加修缮,时间仓促,有所不周,请父皇将就一些。”
他略一抬手,立即有士兵上来,不由分说,将肃安帝拖下去了。
彼时,肃安帝破口大骂,全无帝王风范,但殿上诸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只做未见未闻。
半日后,肃安帝连着冯皇后一并被送到了明镜台的旧址之处。
时,明镜台已毁,浮玉山焚于大火,满目疮痍,放眼望去,周遭皆是焦黑的山石与沙土,荒无一物。
明镜台的残垣断壁还未收拾,一片狼藉,只在空地上搭起了一座矮仄的木屋,如同猪圈一般,四面透风,唯顶上有棚,聊以避雨。
肃安帝浑身发抖,疯狂地大叫:“这个孽障,他居然敢这样对朕!他居然敢这样!”
冯皇后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明镜台的四面竖起了高高的铁栅栏,坚固结实,不可攀越。
肃安帝扑过去,死死地抓住了栅栏,拼命摇晃着,绝望地喊叫着:“去、把太子叫过来,放朕出去,阿狼、阿狼,你忘了小时候朕是怎么疼爱你的吗?阿狼!”
一队士兵守在外边,个个面无表情,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前任帝后的任何动静。
有老鸹自远处飞过,发出“呱”的一声啼鸣,在荒山中引起瘆人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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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长安城门打开了,光鲜威严的仪仗卫队列在高高的城楼上、列在长长的大街上,恭敬地迎候贵人车驾。
十二匹白马拉着巨大的八宝璎珞华盖香车缓慢地从长安城外行来,前方有羽林卫千人开道,左右两侧宫女各百人,奉着绣幡、团扇、金香炉等物件随行,从城门到皇宫,一路铺着厚厚的地毯,只因车上的人此时身体贵重,不可有半点颠簸。
这也就罢了,最令人震撼的是,赶车之人,竟是刚刚即位的新帝。
帝王神武无双,俊美无俦,光华耀日,此时,却亲自持着鞭子,坐于车驾前,驱马前行,神情庄重严肃,不怒而威,令人不敢直视。
道边百姓尽皆跪伏,触首于地,以示敬仰。
然则,此景过于惊人,离得稍微远一点,就有不怕死的人在切切私语。
“看见那车子没有,陛下亲驾,天哪,那车上该是什么人?神仙下凡吗?”
“不是神仙,我和你们说,是狐仙。你们记不记得,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娶的那位太子妃,当时就说了,啧啧,太子妃是狐仙投胎,勾魂夺魄,只消一眼,就让太子为她失了心智,你们看看,果然是……”
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围的人合起来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顿:“作死吗?这般诽议皇上和皇后,你家的九族还要不要?”
那人可太委屈了,被打得嗷嗷乱叫:“我没有诽议,我是夸、夸啊,你们没听懂吗?”
……
连巍峨的皇城都打开了大门,任那八宝香车径直驶入,直到了宫苑之前。
宫女们跪了一地,有两人上前掀起了车帘子:“皇后娘娘,到了。”
贺成渊搀扶着方楚楚下了车,举止小心翼翼,连呼吸都不敢用劲。
方楚楚挺着个大肚子,顺手打了他一下:“你够了,别这么瞎紧张,你看看我,活蹦乱跳,好得不能再好,你给我一张弓,我还能射下大雕给你看,有什么要紧的。”
贺成渊马上端起了一脸肃容:“怀着身子呢,别摸弓啊剑啊什么的,最好连提都不要提,免得把娃娃吓坏了。”
方楚楚睁大了眼睛:“不得了,我发现你现在和我说话的声音变大了,是不是当了皇帝了,胆子也肥了起来,不把你的主人放在眼里了?”
左右惊惧战栗,不敢言语。
贺成渊却马上恭敬了起来,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下去:“是,我错了,我说小声点,楚楚,等娃娃出来以后,爱怎么耍都行,就这几个月我们安分一点,成吗?”
方楚楚哼哼唧唧地不高兴了:“你现在心里没有我了,只有你的娃娃,你这个男人,简直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