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李琢琢点醒他:“你要是赶在第一时间去跟你大伯母汇报,说不定就能将功抵过,提早出院了。”
宋星渊瞬间就被带偏,双眼亮起兴奋的光芒。
“我这里有一份关于赵音离的资料,很全面。”李琢琢将手机解锁,不动声色地递了过去。
……
纪棠在公司待到了夜幕降临,微博上已经看不到有关她的任何新闻了,取而代之的,是李琢琢的话题,不过大部分都是网友在骂她假造身份。
盛娱传媒名下的艺人,不敢公开带出纪棠的话题,一提,就有被炸号的风险。
用白黎的经验来说:“当年你母亲离世的新闻也被压过,但是互联网没现在发达,顶多纪家高价买下了报纸上的头版新闻,硬生生将一代影后自杀的热度压到最低,还同时找人脉下架了关于她的电影。”
所以赵音离的痕迹才在网上清除的这么干净,以至于从未有人再提起。
纪家这样做,保护了纪棠整整二十几年。
至少在她年幼时成长的过程中,没有听见外界任何恶意的声音,也没有人会指着她说:“你看,这就是某影后的女儿,听说她妈吸过毒,嗑药,因为患有严重的抑郁症走不出来才自杀的。”
“你这样公开,如果宋家不接受这样一个身份的儿媳妇,你能接受和宋屿墨的婚姻走向散场吗?”白黎问她。
纪棠笑了笑:“我是可以选择另一种截然相反的人生,安分守己做个豪门贵妇,活成宋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让宋家满意了,她就赏我一套珠宝。不满意了,就传我回去训话……”
“当然,受过高等教育的是不会出口羞辱人,但是最擅长用一个眼神,用一个微妙的态度,就像是细针般狠狠刺进你的骨缝里,让你坐立难安,连笑一下,都会瞬间痛遍全身。”
当年她最终同意嫁入宋家,是因为协议好了三年后就能获得自由。
忍辱负重装个三年时间,纪棠是能接受的,可要她装一辈子,宋家瞬间就变成了一座奢华的监狱。
一辈子啊,她才二十五岁,要是能活到□□十岁,多少年月要熬?
纪棠眨了眨纤长的眼睫,看向站在窗边的白黎,最后说:“我之前错了,摆脱了宋夫人的掌控。等我的,还有宋屿墨的……这是他们宋家从骨子里带来的控制欲,我要么忍,要么翻脸。”
夜晚九点钟左右,白黎继续坐镇在公司。
苏渔安排了几辆车和二十名保镖,准备护送纪棠安全离开。
即便是上不了热搜,外面肯定包围着很多从事媒体行业的记者。
在精心安排下,纪棠坐着一辆黑色的保姆车从公司离开,抵达她婚前的住处,这里小区安全度很高,记者是不可能进来打扰。
她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脱下高跟鞋,将电视机的声音调到震耳欲聋的地步,然后先走向浴室去洗澡。
白色的大浴缸里注满了温水,纪棠连身上裙子都没脱,就躺了下去。
水面覆盖过秀气精致的鼻尖,渐渐地,她整个人都沉浸在了浴缸底下,一秒两秒三秒……直到三十秒过去,才哗啦一声,从水中坐起。
纪棠手指紧紧地攥着浴缸沿,被水浸湿的裙子紧贴着她薄窄的肩线,胸口处呼吸剧烈的起伏着,过了会,才慢慢地改为趴在浴缸沿处,纤长眼睫也滴着晶莹的水珠,静看着玻璃窗外繁华璀璨无比的城市夜景。
客厅那边,镶钻的包里手机因为提示音进来,不断地亮起光。
屏幕上,是她平时圈内的一些塑料花姐妹团发来的消息。
一条条,都是来试探热搜上的爆料,以及婚姻情况。
……
当宋屿墨踏入宋家老宅时,所有的佣人都大气不敢喘的回避,只有管家迎接。
“夫人在书房里,很生气。”
可想而知了,完美的儿媳妇突然爆出这么一个私生女出身,三年前轰动的联姻瞬间成了笑话。
宋屿墨将黑色毛呢大衣递给管家,神色自若,吩咐道:“端两杯茶上来。”
他上楼,去书房。
此刻宋夫人一身紫色旗袍坐在沙发上,骨子里透着优良的教养使得她没有大发雷霆,只是脸色不再好看,见到宋屿墨迈步走进来,便把手中的资料扔在了桌上,用冷冰冰的语气说:“纪家怎么敢拿这种基因滥竽充数!”
宋屿墨把门关上,目光扫了下桌子上的这份关于赵音离的资料,似乎并不意外。
宋夫人抬头看着他沉静的脸庞神情,自身的声音压抑着,显然是动怒:“儿子,你都知道了?”
“嗯。”
宋屿墨连资料都没翻,扔在了垃圾桶里。
过了会,管家端了热茶进来,放下后又很快退出去。
宋屿墨不紧不慢地端了其中一杯,递给了母亲。
宋夫人没有接,语气很是凌厉:“纪家这么骗我们……”
“妈,当初是您先看上纪棠。”宋屿墨打断母亲的话,手指微微曲起,持续着端着茶杯的姿势,语调且清晰地提醒这一点:“是宋家先动手,点名要她嫁。”
是以,才会有了宋家和纪家联姻这件事。
“是这样没错。”宋夫人口头上念念有词,心里还是接受不了,说着:“她纪家也不能隐瞒纪棠的亲生母亲,我要早知道她有个名声狼藉的明星生母,还有精神病,怎么会同意……怎么会让她有机会进门。”
“纪棠的母亲没有精神病,是当年陷入丑闻被误传。”
宋屿墨在意识到纪棠不是深爱自己,才嫁入宋家后,早就调查出了她的一切。
对此,好友纪度舟得知风声,也没有隐瞒的如实告知。
纪家换了纪棠的生母身份,是出自保护她的目的,先前谁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嫁入顶级豪门宋家。
宋屿墨接受了这点,对此云淡清风到让宋夫人感觉心痛。
深呼吸冷静了许久,她语气比刚才还严厉了几分:“行,你想护她,妈不多说,也不跟纪家计较这些往事,但是屿墨,你必须跟纪棠离婚。”
她容忍不了有这么一个瑕疵的女人与自己完美的儿子同床共枕,甚至是摆出了当家主母的威严,提出了:“宋家会分给她巨额财产,让她下半生享受着荣华富贵,也仁至义尽了。”
宋屿墨没接这话,反应极淡的喝了口热茶。
书房的气氛瞬间变得僵持起来,宋夫人看了他许久,直到拿出最后的底牌:“你知道纪棠跟你爷爷签过三年协议吗?”
昏黄的灯光下,宋屿墨细微反应,显然是不知这件事。
宋夫人脸色极其的难看,也不想伤了儿子的心,只是事态严重到她在不顾及大局做点什么,预感到就快要失去宋屿墨这个儿子了。
于是,宋夫人布满了浓厚的讽刺说道:“屿墨,你不想跟纪棠离婚,可她婚前早就签下协议书,三年期限一到,拿到宋家给的财产就会跟你离婚。”
宋屿墨沉静眼底的一点情绪都淡去,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无人察觉地捏紧了茶杯。
宋夫人摇头叹气,算是看走眼了纪棠,以为她是个听话的孩子,没想到她只是看在钱的份上,忍辱负重装了三年而已。
期限一到,真面目就出来了。
“她快跟你离婚前夕,开始经营娱乐圈的事业,不就是为了自己以后经济来源计划着?是想着没了宋家给她的经济来源,也有一份独立的收入吧。”
宋夫人同身为女人,早就看透了纪棠的心思,才会在三年里一再反对她出来工作。
没有经济来源的儿媳妇,只能依附着宋家生存,才是最好掌控的。
她说的每句话,宋屿墨都没有出声打断。
宋夫人最后,伸手轻轻搭在了宋屿墨的肩膀上,言语间提醒道:“无论纪棠生母有没有家族遗传精神病,她嗑药抑郁是真的,自杀也是真的。屿墨,我们不能拿宋家未来继承人的基因,去赌这个可能性,你身为宋氏家主,有责任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如果选纪棠的话,宋夫人立场坚定反对到底――
她落了两滴眼泪,是嫁入宋家以来几十年,第一次哭:“妈怕是活不下去了。”
……
纪棠不是艺人,即便是曝出新闻,也影响不了公司的正常运营。
网上热闹持续一天后,就没什么消息了。
不过外界平息,不代表豪门圈之间。
当天下午,纪棠公寓的门被敲响,来打扰的是宋家的管家,身后带着保镖数人,明显周围都被清场,不用担心有记者会在暗中偷拍。
纪棠开门,听着管家说:“纪小姐,夫人找你。”
连称呼,都迅速地改成了纪小姐。
纪棠唇间带着笑,不知是讽刺还是自嘲,紧接着她也没闹,平静地表示去换身衣服。
事情已经超过24小时,她迎来的是宋夫人,而不是宋屿墨。
要是失望也还好,早就有做足心理准备,这个男人即便平时再怎么迷恋她的身体,当要在宋家之间做出选择的时候,选换宋家也正常,毕竟他是商人。
女人和家业,哪个更重要?
这笔买卖,宋屿墨还是会选的。
**
半个小时后。
纪棠从衣帽间选了一条平常很少穿的艳丽颜色红裙,吊带款式,细细的肩带搭在雪白肩膀上,也不怕外面寒冷的空气,只用黑色小西装外套做外搭。
她浓妆艳抹,依旧漂亮得无懈可击。
宋夫人选的谈话地点是一处高档会员制的私人咖啡厅,连老宅都没让她再踏入半步。
走进独立的包厢,纪棠看到已经久等多时的宋夫人,还是那副优雅得体的模样,没有在表面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倘若不是约在这里,甚至会让人有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也只有纪棠心里清楚,她这位传统的婆婆,越温柔就代表越是危险。
果不其然,一坐下就被先礼后兵了。
“先前给你买的这套珠宝,一直没时间等你来老宅给你。”宋夫人先将一盒价值百万的珠宝从桌上,缓慢地推到了中央。
纪棠白皙的手轻搭在膝盖处,没有抬起。
宋夫人挑剔地扫视了一番她艳丽的装扮,要换平时,肯定得暗暗指点,现在纪棠就快不是她的儿媳妇了,也懒得说,下句话便步入主题:“纪棠,今天约你来这里谈话,并非老宅,也是怕你不自在,毕竟协议的期限到了,你懂我意思吗?”
当初签的那份协议书,正好也给了宋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赶走儿媳妇的借口。
“老爷子那边我知会过,你只要签了这份离婚协议书,该给你的那份财产,宋家会当场兑现。”
一旁,管家将协议书和笔,都递了过来。
摆在了纪棠的面前。
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
纪棠低垂着眼睫,视线看了很久。
宋夫人只字不提网上的新闻,态度就像是对待一个手下的员工,隐晦地告诉她,合约到期了,你的工作表现我不满意,就此和平解除劳务合作吧。
――倘若给你台阶你不下,就别怪我不留情面揭你底细。
纪棠一个字一个字解读出宋夫人的意思,比她想象中要快,连解除联姻都不需要通过任何人。
宋夫人耐心等待了三分钟,见她手还没有抬起,又说:“我已经替屿墨选好了下一任妻子,她叫善歌阑,家里是从事古董生意,与他的共同话题会更多,更合适。”
纪棠见过善歌阑,第一眼开始就猜到是宋夫人安排的。
她眼睛平静到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半响后,抬手将眼前的笔拿起。
宋夫人露出欣慰的笑容:“大家都是体面人,你和屿墨离婚后,宋家不会阻碍到你在豪门另找门当户对的公子哥嫁人。”
她的语气,像是格外开恩一般。
纪棠面无表情地签下这份离婚协议,两个字,写了好久,像是用了一辈子时间写下的。
她心中即便是有委屈,话到口中也不值一提了。
宋夫人递给了管家一个眼神。
管家上前将协议书收下,又同时递给了纪棠一张支票,上面金额足够她继续奢侈败家,甚至是可以卖下娱乐圈的半壁江山了。
临走时,宋夫人看着她决然的背影,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般,很突然的问道:“用一笔财产买断你和屿墨的感情,值得?”
她儿子难道还不如这些冷冰冰的金钱有魅力?
纪棠身影停在门旁,没有转过身,唇角扯了扯;“对婚姻没有期待的女人,往往都是会把金钱放在第一位,不是吗?”
选不选财产,她都会有巨大的风险彻底失去宋屿墨。
为什么要把主动权放在别人手上?
她不喜欢这样。
……
纪棠走了,身影从未停顿一下,很快就离开这家会所。
包厢内管家低头出去,从里面的房间,缓缓地走出了一抹挺拔暗色身影。
宋夫人转身,将这张写了纪棠名字的离婚协议书递给他,视线也落了过来:“屿墨,妈说的有错吗?纪棠她毫不犹豫的签字了,心里你远不如金钱重要。”
宋屿墨眼底隐含某种情绪,拿着这份下协议,骨节清晰,微微用力,就划出的一条白痕。
宋夫人很满意纪棠这样识时务,又不满意她伤了自己儿子的心。
不过为了让宋屿墨能彻底放下这段不完美的婚姻,不再去关注着纪棠,她保证道:“你放心吧,到底是做了三年的婆媳,这情分变不了,妈还是会帮衬她的。”
宋屿墨半点情绪都没有,在两分钟后,也离开了这间包厢。
没了旁人,宋夫人身边的女管家过了一会才进来,低声汇报:“公子没有去追纪棠,是回公司的方向。”
宋夫人是暂时的放心下,拿起咖啡喝了口润嗓子道:“还是要派人盯着,我总觉得这事太顺利了,反而有问题。”
女管家点头应下,又道:“公子也是有男人的自尊心,到底无法容忍一个女人为了钱,心甘情愿躺在他身边三年吧,从纪家跟老爷子签下协议起,就肯定会走向今天这个结局。夫妻间没点真感情,怎么度过余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