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烟雾无声无息地散在封闭的车厢内,而宋屿墨就坐在里面宛如雕塑般,直到后面有车在直直按喇叭,提醒他挡道了。
宋屿墨这才极其缓慢地, 重新启动车子往前行驶。
一路上, 他那颗仿佛不会再跳动的心脏, 都比平时要沉重几分,比这深夜的寒风还冷。
脑海中浮现出的, 都是纪棠倚在阳台处,侧脸轮廓在灯下极美,红唇吐出的声音也极轻, 轻到却能要他的命:【怕重蹈覆辙,跟他分开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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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一时间。
沈栀期故意以纪棠在参加宴会, 需要人去接为借口将宋屿墨支走后,便主动地泡了一杯热牛奶端上二楼书房。
轻轻敲了两下门,推进去看见纪商鹤端坐在书桌前严肃的办公。
男人工作的时候,往往是最彰显人格魅力的时候。
沈栀期一想到纪商鹤现在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将来给她和肚子里的宝宝花的,心里格外的柔软,她轻轻走过去,一身温柔色系的长裙,长发蓬松自然地散在肩膀处,气质往往都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特别是,在这个深夜里,她还温柔小意的说着话:“老公,注意休息。”
纪商鹤食指修长的搁在电脑上,因为考虑到家里有一位孕妇的缘故,他很克制着没有抽烟,以至于眉头紧皱着,英俊的脸庞神色永远都是那副工作时的模样:“嗯。”
沈栀期慢慢的将牛奶放下,又在原地站了一会。
她是想和纪商鹤聊聊天,哪怕说点工作上的事,也好过一在家,两人就大眼瞪小眼。
许是纪商鹤也是这样认为般,在沈栀期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听到他语调一贯的刻板问道:“你最近待业在家,还习惯吗。”
沈栀期微翘的睫毛轻轻一动,将视线落在他冷硬的五官上,心尖慢慢热起来,轻声说:“我之前在国外养病那几年,也天天被关在私人别墅里,习惯了。”
她病的最重那一年是伤狠了自己,险些没给抢救过来。后来父亲给她专门找了三个资深的心理专家来治疗情伤,又加上进行了一次重大手术给慢慢的调养了回来。
沈栀期很珍惜自己这具来之不易的健康身体,自从发现怀孕后,她就果断的辞职在家,没有过分劳累损伤到身体,她陷入了纪商鹤关怀备至的话里,唇角慢慢扬笑,视线落在他身上许久都没移开。
而事实,纪商鹤也就这么一问,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
搁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不轻不重地开□□代道:“喜欢什么,都可以买回来。”
沈栀期虽然会和纪棠炫耀这些,却没有想过拿纪商鹤的钱,沈家给足了她丰厚的嫁妆,甚至以后整个家族企业都是她的,卡上的这点钱,还不足以让她心花怒放,静了一秒,她说:“我更喜欢你买给我。”
纪商鹤似乎不强求她收下,微颔首,意示自己知道了般。
沈栀期红唇微动,正想让他今晚早点休息,这时,纪商鹤的手机却响起了,他看了眼屏幕上的显示号码,却没有马上接听。
沈栀期垂眼微笑,一副贤妻良母的模范做的很是到位:“那我先去睡了。”
“嗯。”
等她浅色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外,纪商鹤一边站起身走向玻璃窗前,手里端着那杯牛奶,一边接听起了来电,嗓音竟意外的低了几度:“江名,找我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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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棠在商务聚会上待到结束才回来,下车后,肩膀披着毛呢大衣低头走进电梯,直达了她所居住的楼层,保镖没有继续跟上来。
她尖细的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一步两步,慢慢走近,直到看见门口处站立着一抹熟悉的黑色挺拔身影。
宋屿墨不知何时来的,就这么站在这里,穿着西装,却没有搭黑色的大衣,而是拿在手上,走廊上是没有暖气的,也不怕寒冷一般。
纪棠愣了下,心想他都有钥匙,这是站给谁看呢?
原本是想走过去说他,等靠近后,先闻见了一股浓重的烟草味,是平时不会出现在宋屿墨这种修身养性的男人身上的。
“你去宋家找纪商鹤,是跟他这个老烟枪学怎么抽烟的吗?”纪棠蓦地停下,皱着漂亮的脸蛋看他。
宋屿墨眼神这才有了变化,半张脸都隐藏在灯光的暗影处,表情不是很真切,他这次出现冷静的有点过分了,让纪棠差劲的态度又不自觉的放柔许些,又说道:“站在外面你不冷啊?”
还以为宋屿墨是忘记了门密码,谁知道他听到后,点点头,伸出修长的手指输入密码锁,很快就将公寓的门给打开了。
纪棠站在门外:“……”
公寓里的温度和外面简直是天差地别,纪棠进屋后,将身上的毛呢大衣搁在沙发上,转身就先去浴室里泡澡,洗去一身寒凉的气息,等裹着浴袍出来,发现宋屿墨依旧一身笔挺的黑西装站在客厅里。
她轻抬眼睫,看到他在灯下略显得面无表情的脸庞。
“宋屿墨,你不准备洗澡了吗?”
那他一身的烟味,最好别来抱她。
宋屿墨仿佛是被她提醒到,若无其事地解开西装外套和雪白的衬衣纽扣,一路脱到浴室去,连门都没有关,水声清晰地传出来。
纪棠坐在沙发上听了一会儿,发现近半个小时过去了,水声依旧响着。
在过往的相处中,宋屿墨偶尔也会闹个脾气,阴阳怪气的,却从未这般沉默的闹,都接近类似于自残的行为了,半点都不符合他的作风。
纪棠起身,脚步极轻的走到浴室里才发现宋屿墨挺拔的身躯一直站着用冰冷的水淋浴,也没关掉,雾气围绕在空气中,他的眼神极深极暗,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出现。
一秒还是两秒。
纪棠也不知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竟然没有骂他,而是走过去,快速地关掉了水龙头,又扯过一旁的浴巾给宋屿墨光裸的胸膛擦拭着水滴。
自始至终,宋屿墨都没有吭声过一句。
纪棠等将他全身都擦拭了一遍,后退两步,看他:“现在可以了吧?”
宋屿墨低垂着眸色,动作缓慢地将浴袍穿上,系好衣带。
见他自己会做,纪棠转身离开冰冷的浴室,直直地走到厨房去烧水,又找出两片感冒药,待回头,便看见宋屿墨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站在身后,眼神盯着她不放。
纪棠手指根根握着玻璃杯,平静的呼吸一下,说:“我要跟你谈谈……”
她话没说完,宋屿墨不再沉默不语,先出声打断:“我去接个电话。”
“……”他乱扔在地上的长裤里,有响起手机铃声???
纪棠睁着眼看着宋屿墨去找手机,就跟很忙似的,事实是在拒绝跟她谈。
见他装,纪棠也懒得挑破,坐在落地窗的位置上,窝在沙发里,将身体蜷成一团,偶尔间,眼眸轻抬,会用余光看向待在餐厅方向假装很忙的男人。
她上次说的话很过分吗?
为什么宋屿墨一副逃避现实,又备受打击的模样?
纪棠苦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万一猜到的可能性只有江宿这个自称是他头号情敌的家伙,是不是在私下又做了什么刺激宋屿墨情绪的事情了。
可能性很大。
纪棠拿出手机,大晚上的给江宿打了电话。
难得有她的电话打来,江宿在接听的那一瞬间,甚至是有种做梦的感觉。
而纪棠张开就是质问他:“你是不是跟宋屿墨胡说八道了什么?”
江宿姿势看似慵懒地靠在床头,实则僵硬到都开不了口。
半响后,他才出声,那种细微的疼痛感就从舌根处慢慢渗出来,连嗓音都是哑的:“我跟他说什么了让你这样连夜打电话来质问?棠棠,在你心目中是不是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他一不开心你就着急到失去理智判断?”
“我……”纪棠被江宿的话问的哑口无言。
江宿:“你就算想宠男人,也不是这样宠的。宋屿墨要去混娱乐圈的话,那演技都能当影帝了,棠棠你这样宠下去,会把他脾气养大。”
纪棠只是想问清楚而已,谁知道江宿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和羞辱,未了,在电话里里反问她;“我犯得着和宋屿墨那种人争个你死我活,你放心,他心态稳的都跟资深偏执变态一样,不管发生任何事和说什么话,都不可能让他稳不住,你别被他骗了!”
――挂了电话。
纪棠白皙手指还握着手机,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自己倒水喝的宋屿墨。
他这会儿不假装打电话了,而是像个乖宝宝一样坐在客厅沙发上,依旧是穿着男士浴袍,水晶灯的光晕将他周身衬得格外清冽干净,不紧不慢地拿起她准备的药片吞下,就着温烫的白开水喝。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还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对她一笑。
第95章 (和好)
在宋屿墨朝她笑的时候, 纪棠突然间发现自己竟然见不得他有一丝委屈了,烦乱的心绪意外就这么平静下来,走过去, 纤细的身影站在沙发处,低头看着他说:“电话打完了吧。”
宋屿墨手指握着玻璃杯,温度稍高,贴烫着他的指腹, 却不自觉握紧几分。
在女人的认真注视下, 他神色自若地点点头,未了, 不提谈一下这件事,开口说:“你要睡了?那我帮你关灯。”
纪棠眼眸平静地看着他装模作样放下杯子, 又去将房子里每个角落的灯光都关了,瞬间明亮的四周环境变得一片昏暗, 视线触及之处,隐约也只能见到黑色的轮廓。
宋屿墨逐步靠近,眸色压抑着某种情感般,低声对她说:“先睡觉好不好, 睡醒再说。”
纪棠沉默, 站着不动。
他走过来后, 伸出手臂直接将她给抱了起来,在这瞬间, 听见她的声音后,又浑身一僵:“宋屿墨,你是不是怕我跟你分手啊。”
纪棠认为他应该是怕的, 肩膀处的肌肉都紧绷得不像话,半天没个动静。
她抬起微翘的眼睫, 视线往上,注视着男人下颚的轮廓,竟伸手去触碰了下,指尖沿着锋利的线条往下,停在了他的喉结处。
宋屿墨的喉结微微滚动着,胸腔内此刻涌上一股名为无法失而复得的情绪,直直的朝喉咙上来,使得他半个音都发不出来。
在黑暗的客厅里,只有纪棠很轻的声音在说:“我之前对待感情的想法很偏激,或许是纪家给我的教育方式,从小我就没有特别渴望过跟谁好好过一辈子,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跟哥哥们抢父亲手上的财产,嫁到宋家后,对你更是虚情假意,最后好不容易又了那一点真情还敌不过你母亲给我的那点钱。”
她说到这儿,自己都笑了起来:“宋屿墨,后来我也认真的想了想,感情这事不能单方面怪你,毕竟我自己也没付出什么……”
宋屿墨眼底的情绪,淡得几乎要没有了。
在纪棠的长篇大论里,在他脑海中就组成了一句话:我并不爱你,也没付出多少,散了就散了吧。
他动作极缓慢地,将纪棠从手臂上放了下来。
两人站立着,面对面,谁也没再说话。
纪棠等了会,将他冷漠着反应,眼睫毛轻眨动几下,情绪从一开始的犹豫,逐渐地变得坚定下来,她鼓起勇气说:“宋屿墨,你不是要名分吗?我给你,从此以后……”
这话还没说完,宋屿墨猝不及防般地抱住她,慢慢地,单膝跪下,将紧绷着的脸庞贴在她的腹部,此刻还沉浸在纪棠要分手的状态里,听见她说话了,可是话里的意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用手臂发狠地搂着她腰身,嗓音呢喃般地重复着对她说:“别分手,棠棠……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但是分手不可以。”
是他贪得无厌,得寸进尺想更进一步关系了。
宋屿墨太了解纪棠的性格,她看似心态无所谓,实则面对感情问题上,很喜欢以逃避的方式去面对,倘若偶尔不逼她一步,她可能还会后退半步。时间久了,他在纪棠心里就更没分量可言。
或许,还没那几张生意上的合同重要。
宋屿墨今晚独自在车内抽了整整一包的烟,又开车到了附近的便利店买酒,那种几块钱一罐,平时根本不会入他口的啤酒,而他独自坐在广场的许愿池旁边,身躯被灯光笼罩成了冰冷的剪影,长指抵着额头,异常沉默地看着不远处的百家灯火。
劣质的啤酒入喉的那种感觉不好受,可他却十分寂寞的喝了一罐又一罐。
夜很深,寒风刮来近乎快将他淹没。
宋屿墨只有想到纪棠的时候,胸膛的心脏内才有那么一丝温暖,而同时也伴随着心如刀割的感觉。
他在许愿池旁边僵坐了近五十分钟,最后起身去兑换了些硬币。
站在池边,宋屿墨难得做出不符合他这种阅历资深的男人该做的事。
他向许愿池投了上百个硬币,每个愿望求的都是与纪棠长命百岁,白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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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棠……我想要你整颗心里只有我一人,想要你对我,比对那些华丽冰冷的珠宝,比对那些无足轻重的合同还要在意,你知不知道,当你不再抗拒我,愿意让我陪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有多开心,甚至是兴奋的连续几晚都睡不着觉,盯着窗外的漆黑夜色,一分一秒的熬,等天亮后,我就可以去找你了。”
宋屿墨是第一次这样直白又像个索要感情的卑微男人,将自己心中的情感完完全全的剖解在了她的面前。
纪棠下意识愣住,忘记提醒他自己说的是什么话。
宋屿墨依旧是抱着她不放,抬起头,眼神浓的仿佛是隐藏着什么压抑的感情,字字从喉咙深处挤出来般,沉哑得让人心生疼意:“我想要你爱我,哪怕这份感情是你施舍,是我求来的。”
他是宋家最优秀的家主,什么时候开始会用求这个字了。
在感情这事上,宋屿墨什么都不是,他跟那些凡夫俗子没什么区别。
纪棠心里顿生了一种酸涩中带着许些难以形容的感觉,她从未想把宋屿墨这样的天之骄子逼到这种地步,连选择离婚时,也不过是一时之气后,想着与他和平分开。以后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却从未想过与他做不成夫妻就做怨偶。
宋屿墨想跟她做一对恩爱的夫妻,他不要模范,只要纪棠全心全意爱自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