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等着,她快失去耐心了。
……
此刻远在江城的同一时间,位于商务酒店的书房内,手机的震动声清晰地在书桌上传来,先是停顿了数秒后,又继续传来短信的提示音。
宋屿墨视若无睹地继续跟精英团吩咐工作,未了,看了眼腕表的时间:“跟张总预约见面的时间是几点?”
宋途顾着数太太这是要连环夺命几个电话,差点儿分神没听见,好在及时补救:“宋总,还有半个小时。”
宋屿墨神色自若,在一份文件上签完字,递给他。
“宋总?”宋途小心翼翼地揣测着老板的心思,低声问;“等会太太再打来,我接吗?”
宋屿墨平静的眼神看了他两秒,薄唇溢出的语调缓慢到可以让他慢慢一个字的解读:“电话里能说什么事?”
“电话里当然说不了任何事,见了面才好说。”宋途反应很快,自然地顺着往下说,又当场掏出裤袋里的手机,一分一秒地等待着来电。
……
纪棠给自己倒了杯薄荷柠檬水喝,冷静了两分钟,看着屏幕上十个未接电话,又等了会,发现宋屿墨就跟人间蒸发一样,愣是没有给她回半个消息。
靠!
纪棠愣是想不起来怎么得罪这个性格阴阳怪气的工具人了。
她和小鲜肉传绯闻这事,不是已经解释清楚翻篇了吗?
秋后算账,也不带这样玩的。
正当纪棠在心里把宋屿墨骂得狗血淋头时,浴室方向又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哭声。
她赶忙地跑过去,推开门看见鹿宁头戴烘干帽,穿着浴袍坐在浴缸里,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来掉,手上还拿着手机,抽泣着说:“我家的崽崽好惨,都跑去送外卖了,呜呜呜。”
纪棠一看,见屏幕上是鹿宁和小鲜肉的微信聊天记录。
小鲜肉被霸道总裁下令封杀后,求助无门只好去跑外卖做兼职来补贴生活,还心态很好的反过来安慰鹿宁要加油。
看得鹿宁情绪再次边缘崩溃,又心疼又气的抱住纪棠的腰,还将眼泪鼻涕都挨了过去:“棠棠!我已经拍着胸脯跟家里的老头子夸下海口,要是在娱乐圈闯不出名堂就得回去继承家业联姻了!”
“呜呜呜……怎么办啊!到时候就要跟你一样嫁个霸道有钱的总裁,每天参加聚会看秀买买买,过着一年又一年虚荣肤浅而朴实无华的豪门贵妇生活了,好惨啊!”
“宋总那边怎么说啊,他能信你没有出轨小鲜肉吗?!”
“能信你从没有想过给他带绿帽子吗?”
“……”
纪棠略嫌弃地推开满脸眼泪鼻涕的鹿宁,想骂脏话,看到她那哭得仿佛熟透桃子似的双眼,又忍了下来,深呼吸说:“宋屿墨不接我电话。”
鹿宁愣了两秒,泪水又模糊了视线:“啊这,好狠心的男人!”
“你先别哭,我想想办法。”
纪棠本质上还是一个容易心软的姑娘,以前鹿宁没少用眼泪炮弹来求她,特别这次还是宋屿墨先动手封杀别人的大好前程,实在是踩人底线了。
她平时怎么容忍狗男人的性格都可以,但是搞她闺蜜的事业就是不行!
纪棠让鹿宁把脸洗干净,转身回主卧继续给宋途打电话。
这次她都准备实在不行就以离婚作要挟,结果一接通电话,对方就先说:“太太,您这两天有空吗?”
“什么?”
“唉,最近我的工作量有点大,团队里又没有一个合格的生活女秘书能照顾宋总的饮食起居,这不搞得这几天也影响到宋总平时的休息安排,忙到连空出几分钟接听太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宋途这番话说的很有技巧,又是先把事都怪在自己办事不利上,又低声下气地恳求纪棠。
纪棠一股气堵在喉咙,被卡着实在是憋屈。
都是成年人了,这点暗示谁会听不懂。
宋途就差没有直白讲清楚:我家宋总需要你千里送炮,过来暖床!
狗日的男人!
纪棠一不小心踢到沙发脚,脚尖的疼痛感使她弯下腰,疼得快要窒息过去,卷曲的睫毛不断颤抖,还要在电话里装出一副“温柔得体”太太用的语气说:“问问你宋总,今晚的飞机票,可以吗?”
宋途在电话里停顿了一瞬,说:“宋总随您开心。”
“呵。”
纪棠一点都不开心!
她想日了宋屿墨这个千刀万剐的狗男人!
……
挂断电话后。
纪棠在沙发上坐了三四分钟,手心握着白皙的脚尖,好像是肿了,有点疼。
她踢沙发的那一下,大概是当成踢宋屿墨西装裤里的第三条腿的。
用来泄恨,没顾的上控制力气了。
揉了几下,纪棠转头看到鹿宁同手同脚从浴室慢慢的爬出来。
“你做什么?”
要不是满脑子都在骂宋屿墨,没顾得上转过弯来,都得被她这副模样吓成神经病。
鹿宁气血不足地弱弱说:“哭到没力气了。”
“……”
纪棠不管她了,先用手机快速地订好飞机票,又去衣帽间挑了一件某家仙女高定的裙子穿,修身款式,裙摆长度到雪白脚踝的位置,配上尖细的高跟鞋。
如果纪棠长得普通或者面目惨无人寰的话,她是情愿在身上动刀子也要追求极致完美的女人,所以脚尖的一点痛楚算不了什么,不影响她出门穿高跟鞋。
纪棠提了一个名牌包包就出门了,去机场前,鹿宁还死死地拽住她手腕说:“棠棠!我嫁不嫁豪门就靠你了,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崽崽!”
……
带着这个壮烈牺牲似的艰巨任务,纪棠从北城大老远的坐飞机跑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江城。
她一下飞机,先关掉手机的飞行模式。
宋途就深怕她半路反悔又给折回去一样,手机恢复正常运作后,未读短信也跳跃了出来。
【太太,您到了机场了吗?】
发件人:狗男人的狗秘书。
纪棠不想回,要事事都被宋屿墨安排着,那她不得一路跪着伺候了?
于是出了机场出口,直接拦了辆车前往商务酒店。
想要知道宋屿墨出差入住在哪家酒店,房间号是多少。
很简单。
宋途早就将这些信息都完整的发过来,纪棠定位一下就清楚。
而且宋屿墨有个身边的人都众所周知的习惯,他念旧,倘若到陌生的城市出差,又凑巧没有宋氏产业的酒店话,基本上就会选一家酒店的顶级套房作为出差固定入住的地方,不用提前预约的那种。
纪棠一进酒店大堂,便轻易地将所有人视线吸引了过来。
她长得过分漂亮,一条仙女长裙衬得身姿婀娜,站在前台时,甚至是有精英装扮的男性想蠢蠢欲动过来要联系方式。
不过纪棠没有心思理会,表明是宋太太身份后,从前台服务生这里拿了房卡,又独自乘坐电梯直达宋屿墨入住的套房楼层。
酒店长廊的地毯吸声,高跟鞋踩在上面也听不见动静,她白皙的手指拿着房卡,慢悠悠地朝玻璃墙壁上的门牌号提示从左边方向走过去。
直到拐弯的时候,先入眼的是一个背影长发的年轻女人。
她缓缓地,也用一张房卡,打开了宋屿墨的酒店套房。
第12章 (纪棠不想接,就如同她打电...)
电梯平稳的直达大堂,玻璃墙在繁复的灯饰映照下熠熠生辉。
纪棠走过宽敞却冷清的走廊,来到一楼右侧的餐厅,选了个依窗而设的圆桌用餐,视野尚佳,又不会被闲杂人等打扰到。
她坐了近四个小时飞机,又直奔酒店,到现在连半滴水都没有喝过。
突然觉得有点饿了。
纪棠情绪很平静的在接待生递来的菜单上随便勾选了几样招牌菜,又要了一杯水凉白开。
这个时间点用餐的人不多,莫约是十五分钟左右,她点的菜就上桌了。
暖橘色的灯光淡淡笼着她抬起的一截雪白手腕,开吃前,即便再饿,她也做不出狼吞虎咽的行为,将凉白开放在面前,动筷子之前,先把重油重辣的食物在水过滤一下。
这是她多年在外用餐的习惯,和完美的身材比起来,这点口腹之欲算什么?
纪棠没有理会旁边接待生诧异的目光,她始终保持安静地坐着,微低着脸,食不知味地吃着,直到放在桌上的手机在响,很快又被关掉。
纪棠是吃了四五分饱才放下筷子,没有急着起身离开餐位,视线看向裙摆露出的雪白脚踝以下,细跟的高跟鞋有八厘米,衬得双腿的线条纤细笔直,不过因为踢伤脚尖又走了不少路的缘故,现在还有点隐隐作痛。
静了一会,纪棠盯着脚前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自己美丽的倒影,几秒的恍惚间,仿佛是与记忆中当年那个快模糊不清的自己重重叠叠在了一起。
……
在风光大嫁到北城最顶级的豪门宋家之前,二十一岁的她已经和纪家男人们公开闹翻脸,大哥被她用茶杯砸过一次,左肩的西装被淋了茶叶。二哥的手腕上至今还印着她的细牙印,以及小哥被当着纪家上上下下的面,被她用高跟鞋砸的头破血流。
至于她那个花心渣爹怕也挨打,畏畏缩缩地躲在书房不敢出来,避着她小半年。
正因为兄妹关系紧张到快出人命的地步,纪棠出嫁时,纪家的男人都不敢让她住在家里,怕半夜睡不安稳,选了一家就近奢华高档的酒店,还承包下一整层,每天找三十个保镖轮流值班看着,以防会出现准新娘子逃婚的重大新闻事件。
纪棠在纪家辈分最小,又是唯一的女孩子,在外不管装得多完美的职业名媛,在家到底还是受宠的那个,有着千金大小姐该有的骄纵脾气,只要谁惹到她了,势必是不会忍这口恶气的。
所以被限制自由的近一个月里,纪棠气到联系了律师,声称要和纪家这几个男人在法律上断绝兄妹关系。
他们不是眼光高,很会给自己挑妹夫吗?
那她就让他们的算计都统统落空,连亲妹妹都没了。
最后这事闹到快举行婚礼的前一天,她的二哥纪度舟终于敢露脸了,带来的是一份保密协议。
兄妹两在书房里单独谈了半个小时。
等纪度舟走了后,纪棠再也没有闹过,她很平静地开始试婚纱,试结婚当天的妆容,又通知闺蜜鹿宁过来陪她度过单身生活的最后一夜。
其实她的闺蜜不止鹿宁一个,而另一个在当晚也不请自来了。
纪棠穿着嫣红的睡袍坐在沙发上吹着冷气,头顶水晶灯折射出来的光也是冰冷的,她看了眼那一排排站的黑衣保镖,少说也有十几个,不过比起看管她的保镖人数还是太少。
视线回到沈栀期身上,今晚的她穿着一身白,就跟给谁吊孝似的,脸色也如纸般苍白。
两人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对视许久,久到保镖都忍不住换了个姿势站。
纪棠为自己即将步入婚姻坟墓而情绪不好,不太想说话。
直到沈栀期先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朋友圈,扔在了桌上。
纪棠细密的眼睫低垂,视线只是停留一秒就移开,没有再看。
因为这些,她和宋家联姻定下后,就已经在朋友圈看过。
沈栀期有个神秘从未出现的大哥哥。
这个是纪棠这些年来,经常从沈栀期口中听说的,却一直没有见过本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沈栀期暗恋着这个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大哥哥,从小的梦想也是嫁给他,做他的妻子。
但是沈栀期不知出自什么原因,从来都不愿意让纪棠去接触她最私密的圈子。
而纪棠也不在乎这些,直到一个月前,她开始频繁地在沈栀期的朋友圈里刷到这位神秘的大哥哥,那时起,她才知道那是年少的宋屿墨,穿着白衬衣,肤色很白,身形清隽而挺拔,气质很符合校园时期女生们梦寐以求的校草模样。
跟她印象中,那个西装革履的神色寡淡男人完全不同。
沈栀期发的每一条关于宋屿墨的朋友圈都是仅纪棠可见,像极了恶意报复,来宣泄心中对宋纪两家联姻的不满,当场歇斯底里的说:“纪棠,我认识他的时候,还没有你。”
这点纪棠知道,她认识宋屿墨那天起,也不知道他。
沈栀期心爱的男神结婚,心中压抑已久的苦闷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也不管心脏病了。她用“青梅竹马”这个词汇来概括了自己与宋屿墨之间多年情分,以及一味的强调宋屿墨是多在乎她。
甚至是到最后,苍白着脸拿起手机,对纪棠说:“你知道在乎一个人会怎样吗?或许你用无数个电话都叫不回应的男人,我只要发个标点符号,他就能把我电话打爆。”
纪棠从未想过用她和宋屿墨的这一桩利益产生的婚姻,来抵过他跟别的女人十三年旧情。
加上她看在沈栀期有心脏病的份上,已经容忍到了底线。
当沈栀期挑衅地真的给宋屿墨发了个标点符号,随即,那部手机铃声还真的应景似的响起后。
纪棠平静的内心只有一句话:有病了不起啊!
……
整整三年时间转瞬间过去,纪棠已经无法将那个能叫三十个保镖,把沈栀期带来的十几个保镖打到酒店经理都战战栗栗选择报警的明艳骄纵的女人和自己联系到一起。
她在规矩大如天的宋家管制之下,活得完美挑不出一丝错。
纪棠恍惚的神智被一阵铃声猛地拉回,细密的眼睫轻颤,视线下意识看向震动的手机。
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是来电人——宋屿墨。
手机铃声很有耐心地响个不停,纪棠调成了静音模式,没有立刻接听。
她没有老年痴呆,还记得一个小时前沈栀期拿着房卡,畅通无阻打开他套房的画面。
纪棠不想接,就如同她打电话给宋屿墨,他无视那般。
电话响了又响,过了两三分钟,又换成宋途的手机号码打进来。
纪棠还是不想接,从包里拿出宋屿墨的卡付完这餐饭的钱,又踩着高跟鞋回到前台,开了一间昂贵的奢华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