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了,以后当普通亲戚处吧,这人和人是看缘分的,我就和干妈有缘分。”
说着,撒娇的抱着钱芳的胳膊摇了摇。
钱芳最吃这一套,立刻就心软答应了。
又过了几天,十月中旬的时候,沈燕约了胡家夫妻在京市茶楼见面,他们约了个包厢,两家人坐下来一阵寒暄,很快说道他们小两口身上。
“绣儿可是个好孩子,我可是老喜欢了。”
沈燕拉着苏锦绣的手,忍不住的轻轻的拍着:“以前清华老是沉闷闷的,回了家也不说话,我家里又没什么人,我啊,天天憋的跟什么似的,绣儿这孩子嘴甜,连带着清华回来都不停的说起她。”
“可不是,这孩子的嘴,就跟抹了蜜似的,我这心啊,总是暖呵呵的,清华也好,我们家老胡啊,都恨不得把人抢回他们机械厂去,大半夜的不睡觉,就想着他那满肚子的学问。”钱芳也笑眯眯的跟着商业互夸。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直接把对方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惹得来送茶的服务员不停的在苏锦绣和宋清华的脸上来回张望。
没办法,这两个人实在是给人印象太深刻了。
苏锦绣则是满脸羞涩的低着头,宋清华也一副拘谨模样,像极了如今的羞涩青年。
两家人你来我往,不一会儿就把婚期定了。
“就元旦前,二十六号吧,拖个媳妇回家好过年。”
钱芳闻言摇摇头:“我私心里想最好定在大年初六,这样绣儿也能在娘家过最后一个年。”
沈燕一步不让:“我看了日子的,二十六号可是个百无禁忌的好日子,利嫁娶,我可是私下里偷偷找人算了日子的,他们属相也合,这日子是万里挑一的好日子。”
钱芳动摇了:“真的?”
“我难道还能骗你?”
钱芳咬咬牙:“行,那就二十六号。”
沈燕露出胜利的笑容。
眼看着她们的话题从日期转到了婚礼,苏锦绣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宋清华,却见宋清华正好也看着自己,两个人都瞪了对方一眼,然后又沉默的低下头。
一直到沈燕和钱芳她们手拉手去了百货商店,被扔下的两个人才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不约而同的感叹。
“演羞涩的男/女青年可真是太累了。”
他们明明大方的很!
第30章 被骗
婚期定下来了。
宋征军决定给宋清华整一整二楼的房间。
因为他们老两口年纪大了,再加上年轻的时候吃了太多苦头,如今已经很少上二楼了,于是宋征军决定把整个二楼都划给小两口,其中就包括宋玉堂的那间书房。
他的意思是趁机把那书房理出来,做成一个小会客厅,孙媳妇和孙子的工作以后接触的人肯定多,可以在那里接待客人。
而且……那个书房对于他们一家来说,实在是个伤心地。
可他说出来后,沈燕就先不同意了。
“我瞧着那书房挺好的,绣儿和清华都是读书人,以后可以在那里面一起做事。”
宋征军诧异的看向她:“你不是不愿意看见那书房么?”
沈燕抿了抿唇,眼圈微微泛红。
她确实不愿意看见那间书房,可那间书房却是儿子最后离开时的地方,她偶尔在书房门口站站,就仿佛儿子还在里面看书一样,若是变成小会客厅,以后她缅怀儿子的地方都没了。
“改吧,人总得往后看。”
宋征军叹了口气:“再说清华他们结了婚,说不准儿什么时候就有了孩子。”
沈燕垂着头不说话,她心里还在天人交战着,一会儿想到儿子死时满身是血的样子,一会儿想到一个可爱的小娃娃,那小娃娃长得和她的玉堂一模一样。
她靠在枕头上,眼睛看着天花板,不想说话。
宋征军知道她心里头不好受,叹了口气起身去了书房,京广铁路停运十六天,运输直接中断了四十六天,自从官复原职后,他便带着手下的队伍走在最前线,抢修铁路,帮助老乡们复耕。
这一次的暴雨,因为错误指令,水库垮坝,导致一千多万人民受了灾。
他临危受命,实在没那么多时间去回忆从前。
沈燕伤心了一下午,等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精神虽然还有些萎靡,可神情却已经松快了些,她也没说那书房到底要不要改,而是先去了厨房做晚饭。
等宋清华下了班回家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上了晚饭。
沈燕刚巧从厨房里端着碴子粥出来,看见宋清华就连忙招呼道:“你赶紧洗了手准备吃晚饭了,顺道去书房喊一喊你爷。”
“知道啦。”宋清华一边往厨房里走一边应道。
等洗完手,就去书房敲了敲门:“爷爷,吃晚饭了。”
里面传来宋征军的应答声,宋清华才回了客厅,沈燕正在给他们舀粥:“今天去找绣儿了么?”
“没有,今天制片厂有点忙。”宋清华接过沈燕手里的活:“绣儿前些时候给制片厂提了些意见,那边采纳了一部分,如今正在做改动,准备在年前将电影给做出来。”
“她也是个聪明的孩子,若是当初……不也是个妥妥的大学生,我听她干妈说,当初她可是跳级上的高中。”提到苏锦绣,沈燕就忍不住的心疼。
前几天她和亲家见面,没想到来的不是亲父母,而是干爸妈。
她虽奇怪却没当着孩子面问,一直到两个人去百货商场的时候,才问了一句,然后就从她干妈嘴里听到了老苏家故事的完整版。
不被期待的出生,亲生母亲的厌恶,为了能完成学业拼命学习,被家人遗弃下乡,再回来后又被算计。
这个孩子从出生起,仿佛就泡在苦水儿里长大似的。
可就算这样,这孩子还长得那么好,性格脾气让人那么喜欢,又怎能让她不心疼。
“她确实挺聪明,这次给制片厂提的意见也很好,临平最近都有点想把她要到制片厂来上班了。”提到苏锦绣,宋清华就忍不住的咧嘴笑。
沈燕见孙子又笑了,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也开阔了些。
“纺织厂那边不放人的吧。”
“肯定不放的,牛厂长是个能干的,如今有绣儿这么个宣传骨干在,他愿意放人才怪呢,不过我估摸着,绣儿怕是要升职了。”如果没有足够的文化吸引力,那就只能靠升职加薪来吸引人才了。
“那倒挺好,好好干,说不定以后还能做到主任呢。”
纺织厂工会是铁饭碗,要是能做到主任,那可真是走出去都有面儿的事情。
“对了,你爷爷说给你们把上面的房间整一下,把书房做成会客厅,再把床换一下,你看怎么样?”
宋清华喝了口粥,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书房要改成会客厅?”
“嗯,你爷爷的意思是以后你和绣儿肯定见的人多,得给你们一个谈事情的地方。”
“不用了,书房挺好的,也私密,以后就算有人来了,也不带去二楼。”
沈燕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要不要问问绣儿?”
“她上次来就挺喜欢那书房,就是要再加一张大桌子,她画画要个大点儿的地方。”宋清华一听奶奶这么说,就知道她私心里也不想那书房改成会客厅。
“行,明天我就去找找看,有没有打大桌子的。”
“去废品收购站看看也行,买个二手的,新的太打眼。”
沈燕火热的心立刻仿佛被泼了盆冷水。
她叹了口气坐下来,满脸忧愁:“这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手里有钱却不敢买东西。
“绣儿说,一定会很快恢复正常的,你得听你孙媳妇的话啊。”
沈燕瞥了他一眼,斥道:“就你贫嘴。”
不过脸上还是挂上了笑容。
另一边的苏锦绣确实升了职,认亲的第二天,她刚到办公室就被庄主席给喊了过去,与她一起被喊过去的,还有宣传委员,她们俩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懵逼。
等进去了,庄主席将调任通知递给她们,两个人才惊喜的对视一眼。
“以后小苏就是宣传委员了,赵委员,你等会儿和小苏交接完工作就去妇联报道,牛厂长已经和许主任说过了。”
“是,请主席放心,我到了妇联一定努力工作,不给咱们工会丢脸。”
骤然升职的赵委员,不,现在是赵副主任这会儿兴奋的恨不得立下军令状,苏锦绣自然不甘落后,也一本正经的表示自己一定做好宣传工作。
等两个人从办公室出来,赵副主任对着苏锦绣点点头:“苏委员,我和你交接一下工作。”
苏锦绣也是满脸严肃:“好的,我回办公室拿一下笔记本。”
“那你快点儿。”赵副主任已经等不及要去妇联报道了。
“就来。”苏锦绣被催的小跑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拿着笔记本回来,因为急着去上任,赵副主任就将剩下没完成的工作交接给苏锦绣,又简单的说了一番自己的日常工作流程与内容,与此同时,还毫不吝啬的将自己的工作经验都传授给了苏锦绣。
苏锦绣听得脑袋嗡嗡的,送走了赵副主任,自己则是立刻上任成了苏委员。
工会里先是闹腾了一番,不过因为苏锦绣的宣传任务做的确实出色,那些干事倒是没什么,顶多有点不甘心罢了,毕竟没有金刚钻,揽不了那瓷器活。
到了傍晚下班,苏锦绣当了宣传委员的事就传出去了。
很快传到了车间里面,人人都恭喜钱芳,毕竟谁都看得出,苏锦绣这个干女儿是真的挺孝顺这个干妈,听说和对象家里见面,这干妈一家也是出了面的。
钱芳自然得意不已。
虽说她亲女儿没了,可认得这个女儿,又贴心又孝顺,还很能干,如今更是成了宣传委员,她现在走出去,比谁腰板子都要直。
有真心为钱芳高兴的,自然就有那心里嫉妒的。
于是很快,就有人到杨桂花面前说三道四去了,杨桂花一听这个过继出去的女儿居然成了宣传委员,而且还有了对象,更是连婚期都商量好了,这些事从头至尾,家里竟然都不知道。
这样一想,杨桂花心里头顿时不好受了。
可是她的腿上一次二度重创,如今恢复的程度甚至都不能跟之前相比,还得躺在床上,没了腿的杨桂花自己走不了,只好喊周玉竹往纺织厂走一趟。
如今苏锦国一家四口已经搬出去了,周玉竹便大大方方的把苏锦国的房间给了苏雨星,苏锦绣的房间则是挂了锁,等苏雨辰长大了再收拾一下给他当房间。
接到任务的周玉竹表面答应了,背过身去就翻了个白眼。
心说早干啥去了,这会儿听到小姑子当了宣传委员了,又巴巴的贴上去也不嫌掉份。
不过……
周玉竹觉得还是很有必要走这一趟的,毕竟她和小姑子又没仇,以前两个人相处的还可以,苏锦民对这个妹子也是疼惜的,如今眼瞧着小姑子那边以后肯定日子过得不错,她也不想没了这门亲眷。
想了想,如今过继了就不是一家人了,就是亲戚了,得懂点礼数,不能空手上门,于是回屋拿了两块钱,准备买点橘柑带过去。
谁曾想,刚出门就看见吴兰兰抱着苏榆文哭哭啼啼的跟在苏锦国后面。
苏锦国黑着一张脸,手里牵着苏榆林,看也不看吴兰兰一眼,就这样径直的往老苏家走来,周玉竹脚步顿了顿,想也不想的就把钱揣进口袋进了屋。
“不好了妈,我瞧着国子带着他媳妇儿过来了,那脸色黑沉沉的,好像出了事儿。”
杨桂花一听就急了。
她虽然偏心老大一家,但是对二儿子也是真心疼爱的。
“咋回事儿啊?”
“不知道啊,我就看着情况像不对。”说着,周玉竹出了房门,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苏锦国很快带着吴兰兰进了门。
周玉竹假模假样的拿了块抹布擦桌子,见他们来了,还笑着打招呼:“国子来啦,今儿个咋有空来的?”
自从苏锦国夫妻搬了家,这还是头一回回来呢。
“大嫂。”苏锦国对周玉竹僵硬的扯了扯唇:“我找妈有点事儿。”
说着,就瞪了一眼吴兰兰,径直进了房间。
周玉竹倒是没跟进去,但也靠过去竖起耳朵听。
“妈,这次儿子是真的没办法了,所以才来找你帮忙的。”苏锦国一抹脸,坐在床边,神情满是颓然。
杨桂花听得心里发慌,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吴兰兰,却见吴兰兰正无声的抹眼泪,心里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这,这到底是出啥事儿了?”
“吴兰兰,你自己说。”
苏锦国一副说不下去的模样撇过头去。
吴兰兰眼睛红红的看了一眼苏锦国,顿时哭的更厉害了,下巴哆嗦着,能发出的声音只有哭音,实在是说不了话。
杨桂花急的拍大腿:“你们倒是说话啊,到底出啥事儿了?”
“她信别人的骗,拿钱去买房子,结果那房子是革委会收缴的老资本家的经租房,就算到手了也只有居住权,以后要是政策有变,人家拿着房屋手续去要房子,咱们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老京城人都知道,从八九年起,一纸文件将大户人家的经租房变成了公租房,大户人家则是送去下乡改造,普通民众则可以一次性缴纳多倍金额租赁数十年的居住权。
可人都是有恐惧心理的。
国家变化太快了,谁也不知道未来是怎样个政策,所以一般赁这种房子的都是两三年交一回,以期望厂里能分到房子,他们能从这种公租房里搬出去。
“她,她交了多少?”杨桂花只觉得自己说话都哆嗦了。
“八百。”苏锦国抿紧了嘴巴,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谁都能听出他的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