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学洲借着车内的灯光扫了司策一眼, 满眼不屑。就在这时温蕊从车上下来走了过来, 走近了看到坐在驾驶座的许斯年时, 表情明显一滞。随即看到副驾驶上那低眉敛目的那张脸, 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这么晚你们怎么在这儿?”
“也不算很晚。”这话是司策答的,说话时眉眼一挑, 扫了温蕊和姜学洲一眼, “不还碰上了你们吗?”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许斯年闻出了空气里浓浓的火药味, 主动出来打圆场:“姜先生不如将车留在这里, 一会儿自有人来处理。我先送你们回家?”
“不用, 我自己把车开去车行就行, 回头许先生记得付账单。”
“那怕是不行。”许斯年笑了。
姜学洲正要问他是不是要赖账, 就听对方又道:“姜先生最好还是听我的, 你这车这会儿不能上路,回头边开边掉零件,当着心爱姑娘的面让警察叔叔拦下来开罚单可是不妙。”
像是为了应和他这话,许斯年说完最后一个字,前面奥迪车上就配合地掉下了一个零件。
这一下气氛愈加微妙。许斯年却跟没事人一样,推门下了车,直接开了后排的车门, 向温蕊做了个“请”的手势。
温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上了车。许斯年待她坐好后便将车门一关,指了指另一个方向:“麻烦姜先生从那边上车,或者您想留在这里待拖车过来?”
情人节的晚上风还透着凉意,大桥上车来车往显得特别萧索。姜学洲判断了一下眼下的局面,最终还是决定上车为妙。
坐进车里的那一刻,他抬头无意间扫到了前方的后视镜,一眼就扫到了司策的双眼。那双眼睛里有一闪而过不屑的笑意,一如他当年看自己时的表情。
那是姜学洲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眼神,年轻男人盛气凌人睥睨着他,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高高在上的气息,将人压得抬不起头来。
姜学洲决定去找温蕊的时候,家里的情况算不上很好。但比起几年前破产搬家时已是好了许多。他自认可以给温蕊幸福,所以才想先下手为强,把两人的关系定下来。
可他没想到他根本没见着温蕊,直接就被司策给拦下了。对方也不跟他费话,直接回绝了他。
“为什么,你凭什么替她决定?”
司策淡淡扫他一眼:“就凭我是司策,我不仅能决定她要不要跟你谈恋爱,还能决定她所有的事情。”
姜学洲气得不行,却奈何不了他。当时他已拿到美国的全奖正准备出发,而温蕊还是个中学生,这么做确实有点仓促。可他却等不了了。因为他知道,如果他那时不下手,等他从美国回来后,只怕温蕊就再也不是他的了。
果然他去了美国没多久,就从朋友那里打听到温蕊和司策结婚的内/幕消息。那会儿的他当真心灰意冷。
但他没想到过了几年后,会从同一个朋友那里得知他俩离婚的消息。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放弃了在美国医院实习的机会,直接回国进入了蒋家的医院,一切从头开始。
他觉得这是老天爷给他的一个新的机会,却没想到这机会前面还有人横了一杠。
自始至终,他的对手都是司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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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大桥上重新启动,一路往前。
许斯年边开车边跟温蕊闲聊:“这么晚你这是要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忙完工作吃了个饭,正准备回家。”
后视镜里许斯年皱了皱眉:“你家住百汇园吧,好像不开这条路。我跟阿策正准备去小南馆,从这条路过去过不了多久就能到。我还以为姜先生是要带你上那儿去坐坐呢。”
小南馆是司策姐夫的产业,本市最有名也是最高档的私人会所。男人去那边通常是为了谈生意,至于带着女人过去……
那边的套房设施很不错,听说还有独栋别墅,一晚上价格不菲,但绝对物超所值。
温蕊听出了许斯年话里的言外之意,下意识看一眼身边的姜学洲。
姜学洲本没有这个意思,此刻却有点百口莫辩的意思。想了想他为自己找了个理由:“我刚回国路不熟,不小心开错了。”
“那姜先生以后可得小心了,从这里去百汇园可得绕个大圈,这附近也不太热闹,那些个销金窟一到晚上外面就没什么人,人都在里面呢。”
姜学洲冷冷扫他一眼,撇开了头:“多谢许先生提醒。”
三人聊了一路,大多数时间是许斯年在跟温蕊说话,偶尔也会问姜学洲一两句。后者的回答通常都很简短,也不会主动说话。
除此以外司策像是游离在外的第四个人,从刚才怼完姜学洲后就没再开过口。他越不说话车里的气氛就越是压抑,到最后连许斯年都有点受不了,加大油门快速将车开到了天盛花园门口,随即便请姜学洲下车。
这一位再待下去,只怕车上的人都得被身边那男人散发的凉意给活活冻死。
姜学洲下车后许斯年长出一口气,却不急着重新启动车子,而是看着对方走远后,才转身冲温蕊道:“不好意思温蕊,车没油了,得麻烦你走回家了。”
这一听就是扯谎,但车已经停了,温蕊这会儿也看不到他仪表盘上提示的剩余油量。
好在这里离家也不远,她没多说什么直接推门下车。前面副驾驶上的司策也几乎同时下车,抢先一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扶了她一把。
许斯年识趣地冲他俩摆摆手:“你们先走,我打电话叫人来处理。”
说完冲司策一眨眼,那意思十分明显。他今晚牺牲这么大,回头一定得还他个大大的人情才是。司策冷漠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笔交易就算是达成了。
许斯年看着那两人并肩被路灯照出的长长的影子,突然觉得当月老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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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策一路“护送”温蕊回家。两人都没开口说话,那股子横在中间的尴尬气氛便也持续了一路。
一直到走进百汇园小区的大门,温蕊才出声道:“你先回去吧,我到了。”
司策没有应声,却也没有停下脚步,一副当她的话不存在的样子。温蕊和他一起生活多年,知道他这表现意味着什么。
大少爷不高兴了,大少爷不爽了,大少爷搞不好回头要找人麻烦了。
为了不让他去找姜学洲的麻烦,温蕊只能多嘴解释了一句:“我今天去双子星开讨论会,出来的时候碰到姜学长,就一起吃了个饭。”
情人节和男性一起吃饭确实有点尴尬,但温蕊也不觉得司策有资格管她。所以说完之后又硬梆梆地添了一句:“这事儿也不归你管。”
“那你又何必对我说,怕我给姜学洲下绊子?”
被戳穿意图的温蕊也懒得再演戏,直截了当道:“是,我就是怕这个。”
司策凌冽的目光立马望了过来,激起了温蕊一身的鸡皮疙瘩。就在她以为大少爷会发飙的时候,司策却淡淡地转移了话题:“晚餐好吃吗?”
温蕊被他这问题打得措手不及,来不及反应就应了一声:“还可以。”
“下次带你去吃更好吃的。”
这人的操作把温蕊搞得有点懵逼,正想再说点什么,身后突然急匆匆地走上来一个人,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温蕊。”
纪宁芝的声音里透着股紧张,还带了一丝微颤。在拉住温蕊的那一刻整个人才放松下来,又看到旁边的司策,表情愈加轻松了几分。
“幸好碰到你们,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纪宁芝回头看了眼:“有人跟踪我,跟了我一路。”
温蕊正想问那人在那里,身边的司策已经迈开步子转身朝后面的一棵大树走去。很快就听见一个男人嗷地叫了一声,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求饶声。
司策跟拎小鸡崽似的把个高大的男人从树后提溜了出来,直接掼在地上后抬脚就要踹。男人大吼一声捂住脸,不住地求饶:“是我是我啊司少爷,别打千万别打。”
听他的意思这人认得司策,温蕊倒是有点好奇,走过去看了那人一眼,却没认出来是谁。
她问司策:“这人你认得?”
司策弯下腰借着路灯仔细看了对方一眼,疑惑道:“怎么是你?”
“是我是我,就是我司少爷。”
“所以你来这里做什么,想干坏事?”
“不不不,您误会了,是我家少爷让我来的,我只是听吩咐而已,司少爷您要是不信,你给我们家少爷打电话,他人就在附近,我们刚刚还通话呢。”
司策一边摸手机一边看一眼旁边一脸疑惑的温蕊,随口解释了一句:“蒋家的人。”
“蒋雍?”
温蕊看了眼地上的男人,又看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纪宁芝,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把自己都吓着了的念头。
“难道孩子是蒋雍的?”
她这话说得很轻,只有旁边的司策听到了。后者微微皱眉,快速拨通了蒋雍的电话。
两人在电话里聊了几句,司策显得没什么耐心,最后不耐烦地冲对方来了句:“赶紧滚过来,把事情解决了。”
挂了电话后他再次看向温蕊,凑近了轻声道:“你刚刚说的孩子是什么意思?”
不远处的路灯下纪宁芝背着包站在那里,看起来清瘦而单薄,一点儿看不出怀孕的样子。
“所以她怀了蒋雍的孩子?”
温蕊自知失言,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小声点,别让人听见,先别告诉蒋雍。”
司策的眉眼终于带上了一丝笑意,他把温蕊的手从脸上拉下来,凑到她耳边呢喃道:“那你求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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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蕊给了他一记白眼,随即走回到纪宁芝身边。
司策也不恼,笑眯眯地站在那个男人身边,唬得对方缩在地方说什么也不敢起来。
温蕊就问纪宁芝:“这男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
“那蒋雍你认识吗?”
纪宁芝的脸色明显有点不好看,温蕊就觉得自己猜中了。正要凑近了小声问对方时,蒋雍已是一路飞奔着朝小区里跑了进来。
进来后先看到了自家手下,上去就是一顿臭骂:“什么破本事,这都能让人发现。”
手下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依旧小心地护着脑袋:“是司少爷太厉害了,我藏得挺好的。”
“好个屁。”正要再骂一顿,就看到温蕊护在纪宁芝跟前,一脸不悦地看着自己。
蒋雍立马笑嘻嘻地凑了上去:“温蕊妹妹这么晚了,是我们阿策送你回来的?”
说完想避开温蕊的身体去拉纪宁芝的手,却被后者嫌弃地躲开了。
蒋雍在女人这方面一向无往而不利,倒是很少踢到这样的铁板。不过他脸皮厚是个滚刀肉,当着温蕊的面也没啥不好意思,直接就冲纪宁芝道:“你这两天是怎么了,不接我电话,怎么还跟躲瘟神似的躲着我,我是哪儿得罪你了?”
纪宁芝不说话,一副懒得答理他的样子。但她也怕蒋雍一路跟自己上门,于是只能站在原地继续应付他。
温蕊识趣地走开一些,没走两步就被司策拉进怀里,直接拽到了刚才那棵树边。
蒋雍的那个手下也没敢走,依旧缩在那里。司策给了他一记眼神后,这人立马脚底后油溜得飞快,不带半点留恋。
小区很快就只剩下了他们四人。
温蕊好奇地望着蒋雍和纪宁芝,想听听他俩聊的什么。但两人说话声音都不大,尤其是纪宁芝,满脸的不耐烦,根本也不想跟蒋雍多费话,恨不得他立马滚蛋才好。
司策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搁在温蕊的腰上,悠悠来了句:“看来蒋雍这情人节过得也不怎么样。”
确实是,温蕊还是第一次看到蒋雍在女人这件事上这么棘手。从前他也爱玩,身边的姑娘五花八门从来不重样。正经女朋友没交过几个,玩过的女人只怕能塞满整栋楼。
可今天在纪宁芝面前,他倒是有点苦手的意思。
蒋雍也搞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姐姐,说翻脸就翻脸。
其实按他的性格,在感情上从不会拖泥带水,甩起女人来干脆利落。实在有缠人的就多花点钱解决。反正他从来信奉快乐至上,什么从一而终那都是屁话。
他这么有钱,为什么要在一个女人身上吊死?女人买包还今天爱一个明天抱一个的,他有钱没什么是不能换的。
这次之所以来找纪宁芝,主要还是不服气。头一次被人甩被人嫌弃,蒋雍这心理上过不去。
他站在那里呲了呲牙:“干嘛拉黑我,咱俩上次见面不还好好的?”
“上次好是上次,这次不好又怎么了,我就是懒得跟你再联系,咱们以后别见面了。”
“那不成,话得说清楚。你要觉得我哪里不好就说出来,我也能注意注意,省得下次再犯。”
“那是你跟别的女人的事情,关我屁事。”
纪宁芝转身要走,蒋雍一把拽住她胳膊:“怎么就要走了,话还没说几句。”
“跟你没啥好说的,我就是懒得再跟你干那事儿,不行吗?”
“那你是觉得我那方面不行,满足不了你?”
这话说得声音有点大,司策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立马伸手捂住了温蕊的耳朵。
蒋雍这人就是这么招人讨厌,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他瞪了对方一眼,蒋雍立马心领神会,又换了个说法:“是觉得我不如你前夫?”
“那倒不是,略胜一筹吧。”
常年征战“沙场”的蒋雍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你凭良心讲,只是略胜吗?”
“是不是的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咱俩断了,以后别见面就是。你也别找人跟踪我,别跟我回家听到没有,要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嘿嘿,老子今天还就非要跟了,这叫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