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们背弃自己的责任逃了，谁又来帮这些可怜的亡者解脱呢。
将这些尸体烧毁，至少会避免下一次突如其来的战争不至于雪上加霜。
“谢谢你们。你们所做的对整个人类种族来说，都是伟大的付出。”
看似人人能做的清扫战场，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而这背后拥有着的意义也同样巨大，即使他们不是在战场上厮杀的战士，也一样值得尊重。
宪兵怔了一下，偏过头去点了点头。
秦陆走到他身边，“我帮你吧。”
“你是魔法师，怎么能做这样的工作？”宪兵有点慌，摆着手拒绝。
“魔法师并不高人一等。在拥有天赋的同时，我首先与你一样是人类。”秦陆的目光不偏不倚，他的笑容很温和，“人类没有高低贵贱。”
这是宪兵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他只觉得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即使潜意识里告诉他这与他受到的教育相违背，但从灵魂上一瞬间产生的共鸣感使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眼眶湿润。
贵族出身高贵而平民贱如草芥。魔法师生而强大，可以毁天灭地，也可以力挽狂澜。
而平凡的人用尽全力也不一定能过好自己普普通通的一生。
这就是所谓的阶级之分，是整个大陆默认的制度，也没有人想过反驳它。
但事实上，无论是贵族法师还是平民奴隶，受了伤都会痛，难过时都会哭，人类都是有血有肉的灵魂，都拥有同等的喜怒哀乐，为什么一定要有高低贵贱之分呢。
人类生而平等。
宪兵的眼睛追逐着黑发少年的背影，那人的每一步都走得平稳而坚定。
有种看不见的光芒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照亮了在黑暗中茫然的宪兵。
即使手无寸铁，他的言语也能带来无尽的力量。
第25章 堕落的光明法师10
塔尔伯特后方的铁城伊德贝尔，就是人类守护领地与家园的下一道防线。
之所以被称为铁城，是因为这里的常驻民其中三分之一是能干的矮人。他们天生擅长制造武器，伊德贝尔的分支尤其善于锻造钢铁。
经他们一手制造而成的铁质武器，堪比锋利强大的骑士之剑。经过了矮人秘术的法阵加持，尤为沉重。
不同于其他城市由砖石堆砌的城墙，也并非寻常的木质城门，伊德贝尔是整个大陆上唯一一个钢铁之城。
在这个城市中建设房屋与守备设施大多也是利用钢铁制成的，除了矮人巧夺天工的技术之外没有人类能够这样轻易做到。
城墙的高度足足有六十五英尺，经过了矮人与魔法师共同设计，不惧寻常炮火，战争来袭时难以轰开。
城门漆黑，有如堡垒，是真正的铜墙铁壁。
三日之间，光明阵营的各个种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组成了暂时的联盟。如今内部的权利斗争已经不再重要，首先要共同击退来势汹汹的黑暗阵营。
教廷派来了十六位祭司与三位大祭司，以及一整队光明骑士团。
精灵王派遣出了自己最信任的守卫精灵，长生的精灵们甚至参加过几百年前抗击亡灵的大战，对这样的状况并不陌生。
龙族虽然前来，但因生性高傲不与其他种族聚在一起，独自蛰伏在边境不远处的深山里。
矮人为这场不知何时便会突然到来的战争打造了大量的武器，包括具有大范围杀伤力的大型攻防武器，以及提供给平民与战士的刀剑。
不同于之前塔尔伯特被亡灵攻击了一个措手不及从而飞快沦陷，这次伊德贝尔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势必不让同样的惨剧再次发生。
莫桑老师在认真征求了学生们的意见后，上报院长决定留在前线共同抗敌。他们穿着学院统一的制式长袍，胸前别着金色荆棘花图腾的校徽。
亲眼目睹的惨状，让学生们学会成长，强迫自己更快的强大起来，并直面战争。
这样自发前来的魔法师不止有霍尔蒂斯学院的人。许多没有加入任何阵营的法师毅然前来，不为光荣名利而战，只为守护共同的家园。
这一天来得很快。
一直轮流在城墙眺望塔上警戒的法师注意到不寻常的黑气。大地开始震颤，无数的枯骨腐尸从地底爬出来，拖着腐朽的身体一步步向伊德贝尔逼近。
狡猾的亡灵法师从来不会轻易露面。他们永远躲藏在这些亡灵的背后，操控这些已死之人攻击自己的同胞，看光明种族与他们曾经的亲人朋友争斗，然后坐收渔利。
弗莱明褪下了贵族服饰，穿上了他一直嫌弃的霍尔蒂斯统一的墨绿色长袍。他的脸上已经不见了初时的轻浮与稚嫩，多了一丝稳重与成熟。
毛躁的凯恩这些天都在拼命积攒魔力，为自己之前的兴奋羞愧赎罪。
黑发的青年身形笔直的站在城墙上，他的身后是无数将因这场战争的胜败或死或生的人，所以他只看着前方。
“他们来了。”
风土水火，光明与黑暗。各色的魔法光芒在这片土地上亮起，每一道光都昭示着守护的力量。
飓风将亡灵掀起搅碎，黑气缠绕住法师脆弱的颈项。
死亡在战争中从来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它往往与之共生。
秦陆的法袍在风中涌动，磅礴的光明之力破开黑暗，顷刻间将数之不尽的亡灵化作飞灰。
有教廷的人注意到这不同寻常的魔法波动，忍不住喃喃道：“亚里克斯净化术。”
这是光明神赐予的绝对力量，光明所展露之处，黑暗荡然无存。
大祭司斯图尔特默念了一句“光明神在上”，冷淡的看了眼身边棕发碧眼的祭司。
如果不是这个目光短浅的教徒私自瞒报，拥有如此光明之力的秦陆应该会作为他们教廷的人备受瞩目，而不是如今身穿霍尔蒂斯学院的法袍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佩里低了低头，他面上显露出羞愧之色，心里却恨得发狠。
当年侍从告知他有个少年的光明之力能与圣女匹敌，他出于私心没有将此事上报给教廷，却没想到这个少年后来进入了霍尔蒂斯学院，并处处在光明魔法上压教廷一头。
他因为瞒报了秦陆的事情失去了升为大祭司的机会，并被教廷厌弃。
曾经的他多么风光啊，作为教廷的祭司受人尊崇敬畏。自从这个秦陆出现，他的美好前程就都破灭了。
佩里一直在怀疑这次教廷为什么会派他到伊德贝尔。教廷中有那么多的祭司，为什么偏偏是他？
塔尔伯特那么轻易就沦陷了，一旦伊德贝尔失守，这个城镇里的所有人都得死，在最前面抗敌的他会是最先死的那个。
凭什么他要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去死？
不过还好，这些现在都不必担心了。佩里低垂着脸埋在阴影里，嘴角掀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没人注意到身穿圣洁白袍的祭司异常的表现，他抬起头时神色悲悯而肃穆，施展了一个光明净化术消灭了一小部分的亡灵。
经验丰富的守卫精灵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这次因为光明阵营反应迅速，攻城战的战况极好，虽然不可避免的有所牺牲，但胜利的几率依旧很大。
只要守住这道城门不让亡灵越过，就不会再发生塔尔伯特那般惨痛的伤亡。
***
城镇内部。不住紧张祈祷的妇女抱紧了自己的孩子，他们躲在紧闭的房间里，不停期盼着灾难不要降临到他们身上。
小小的孩子用力抱住自己的母亲，“我们不会有事的，对吗？”
女人努力笑着点头：“光明神会保佑我们的。伟大的魔法师正在城墙上守护城镇呢，可怕的亡灵都会被消灭掉，不会有机会伤害我们。”
他们缩在房间里，过了不知道多久，街道上开始响起奇怪的嘈杂声。有重物疯狂敲击房门，发出沉重的砰砰声。
“……是谁？”女人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娜塔莉……快开门，快开门。”是邻居亚伦的声音。只不过那声音有些怪怪的，好像比平常要更嘶哑一些。
娜塔莉将孩子留在房间里，自己跑去开门。她不清楚邻居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做什么，但平时亚伦非常照顾她们，是个老实巴交的好人。
不过刚打开一个门缝，巨大的推力就将娜塔莉撞倒在了地上。
门外的人是亚伦没错，但也不再是他了。
他的脖子被拧断了，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连在身体上才不至于掉下来。猩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半边肩膀，他自己将脑袋扣了回去，竟然依旧能够说话。
娜塔莉大脑一片空白，她想要站起来逃走，可是手脚却不听使唤，恐惧使她腿发软，一动也动不了。
“妈妈……”小贝恩久久不见母亲回来，忍不住从房间跑了出来。
本来瘫软在地上眼见着亚伦拖着断腿朝自己走过来的娜塔莉突然找回了力气，猛地站起来抓起洗菜用的铁盆朝亚伦砸去。
她一边用尽全力的砸向已经变成亡灵的亚伦，一边朝着儿子大喊：“贝恩，快跑，去找魔法师！”
小小的孩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眼见着母亲睁大了眼睛瞪着自己，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贝恩，跑啊。”
经常见到的邻居叔叔被铁盆砸的血肉模糊，却仿佛没有痛觉一样朝母亲走去，贝恩好像明白了什么，听话的拼命朝外跑去。
街上已经一片混乱，小小的孩子只知道拼命的朝有着明亮魔法光芒的地方跑去，只有他们才能救自己的母亲。
可是他没有看到，在他逃离之后，娜塔莎脱力的摔在地上，而曾经善良友好的亚伦叔叔举起了锋利的刀。
从平静安宁到血流成河不过短短几刻的时间，城墙上的魔法师很快发觉了异常，“亡灵闯入了城内！”
“这怎么可能？他们明明没有机会突破防守！”
躲在井中才得以逃过一劫的宪兵爬出来，哆嗦着愤怒的吼道：“是有人从内部打开了侧城门！”
只有光明阵营的人才知道，除了正面的城门，还有一个隐蔽的入口可以通往城内。
他们之中有背叛者。
宪兵继续咬着牙道：“那个人穿着墨绿色的长袍，是一个光明法师。”
第26章 堕落的光明法师11
听到宪兵的话,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秦陆身上。
隐匿在教廷队伍中的佩里暗自勾起嘴角，心中充满了报复性的快感。
黑发的青年神色平静，他已经连续奋战了许久，但仍旧没有停止释放法术, 他们亲眼见证他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亡灵。
“陆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弗莱明不像凯恩那般只知道着急, 他镇定而有条理的陈述反而让人信服，“既然是有预谋的做出背叛之事, 自然要做出伪装, 找一个替罪羊。如果真的是陆, 他明知道穿墨绿长袍的光明法师只有他一个人, 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傻的行为？除非有人想故意引导大家, 混淆视听。”
这番理论听起来很有说服力，不少人信了, 但有更多的人将信将疑。毕竟光明法师中除了秦陆就只剩下教廷的人, 说教廷背叛自己的阵营未免让人觉得更加荒谬。
如果连教廷都背叛了光明阵营, 还有谁能相信呢？
有时候真相在众人心中既重要也不重要, 关键是看他们心里想要相信的是什么。战场上怀疑叛徒只有一个，和怀疑并肩作战的整个教廷, 谁都会选择逃避更可怕的事实, 掩耳盗铃。
只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从来也不少见，他们想的太多也太远。这件事与教廷并无瓜葛，只不过叛徒就出在教廷之中而已。
倒是大祭司斯图尔特的视线冷厉的落在佩里身上，他的怀疑并不是毫无根据。佩里这几天一直神色古怪，看似恭敬实则暗藏祸心, 他并不是看不出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佩里竟然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
现在后悔也已经于事无补。
佩里不能留，但斯图尔特必须顾惜教廷的名声，只能暗中处理掉这个叛徒，让秦陆背上这个罪名。
处在暴风圈中心的秦陆转身看向城内，亡灵已经开始涌入，街道上染成血红，每一刻都有无辜的生命在消亡。
“现在没有时间浪费去寻找叛徒。”秦陆手中的净化术落在不远处涌动的亡灵身上，救下了一个小小的孩童。他并没有因为异样的目光和细碎的言论而动摇，依然冷静沉稳。“最重要的是阻止进入城镇的亡灵重演塔尔伯特的屠杀，解救伊德贝尔的平民。”
“剩下的等一切尘埃落定，自然会水落石出。”他的目光落在神情痛苦死状各异的平民身上，浓重的冷意散发开来让人心惊。
“至于那个真正的背叛者，必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佩里忍不住手脚僵硬，隐含着怒意的声线竟然让他有些脊背发寒。他内心痛恨着自己居然会被这样一个青年震慑，一边又嗤笑着对方怎么可能找得到是谁做的。
他特意戴了面具，没有人能够拥有证据来指认他。
“我去将侧城门重新关上。”秦陆顶着众人的视线快速道，“弗莱明凯恩还有拉德留在城墙上阻止亡灵继续进入城镇，麻烦老师先去城内解救平民。”
莫桑老师皱起眉，“你要自己去关侧城门，你疯了？那里现在聚集了最多的亡灵，而且魔法师不适合近战。我知道你是想证明自己是无辜的，但你没必要自己去冒这样的险，还是我去。”
这位从一开始见面就笑眯眯的老师此刻脸色非常可怕，他的视线落在教廷众人的身上，一字一句道，“我以霍尔蒂斯魔法学院的名义保证，那个卑鄙的背叛者绝不是秦陆。如果有人质疑，尽管来找我这个老师。”
霍尔蒂斯学院的护短在整个大陆都闻名，打一个来一群，而且各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既然莫桑这话敢说出口，霍尔蒂斯学院就能牢牢护住秦陆，绝不让旁人伤他一分一毫。
秦陆愣了一下，紧绷的神色柔和了一些，但依然没有改变决定。
他没有再浪费时间，径直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老师，谢谢您。城内就拜托您了。”
秦陆的动作极快，明亮的白光包裹着他落在无数涌动的亡灵中间，转眼间就看不到了。
莫桑老师气的跳脚，但已经无济于事。
“这臭小子还是这么倔……”他狠狠地瞪了教廷的人一眼，施展空间法术消失在城墙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