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湛靠在她怀里抽泣道:“跟我……没……没关系。”
亦枝倒也料到他是这个回答,陵湛和姜家人都不熟,姜宗主也好,姜夫人也罢,他甚至没怎么见过他们。
她做事素来只想达到自己目的,无声无息对姜宗主动手,于她而言简单不过,只不过要真算起来,不划算。
姜竹桓现在不知道在哪,姜苍要是发觉什么,定会怀疑到她。
亦枝叹口气,要不是陵湛再修炼的路上走不通,她也没必要想这种法子。
迟早得遭报应。
陵湛最后睡了过去,亦枝的手轻拍他的背,安抚他睡梦中都在僵硬的脊背。
小环蛇肯定没把她的话如实告诉陵湛,要不然陵湛肚子离的气怎么憋成这样,一副她不要他的感觉。
姜苍这时候也该醒了,说不定正懊恼自己又做了那种事。她不可能一直待在陵湛这里,等明早醒了再出去。
……
第二天亦枝醒来时,陵湛早已经起了床,他像往常一样给她准备衣物,在屋里轻手轻脚整理东西,手里还拿着笤帚。
亦枝揉着腰慢慢坐起来,她看到桌上放着昨天被陵湛扔走的那包糖,愣了愣,又笑了。
陵湛听到她的笑声,动作一顿,别扭道:“你醒了?要吃什么?”
他觉得自己昨天哭到睡过去太丢人了,一点都不想提昨晚的事。
“我不用吃,”她摇了摇头,边换衣服边说,“我待会还得出去,你要是想我了,就把阿池叫来,让他通知我,他要是不照做,你就告诉他,以后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好处。”
“你去哪?”
“帮姜苍杀他的仇人,”亦枝说,“事成之后我会得到好处,到时候再带你离开,幸好你这里僻静,这些烦心事都吵不到你。”
“你和姜苍什么关系?”陵湛踌躇道,“他欺负你了吗?姜苍脾气暴躁,身边高人也多,你不许再和他做那种事,引麻烦上身。”
他讨厌她身上属于姜苍的气息,十分讨厌,让人恶心到吐。
亦枝心想偶尔离开一次似乎也不错,陵湛和以前相比,要好说话多了。
她说:“没什么关系,各取所需,你不用担心,我会抽空再回来,你过来。”
陵湛走近,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亦枝的手抬起来,温热的指腹轻轻放他眼睛,把他昨天哭得肿起来的地方消下去,说:“我要出门了,你好好在院子里待着,在我回来前,哪也不要去。”
陵湛紧紧握住手里笤帚,他开口道:“我不想修炼,你不用为我费心思。”
亦枝动作一顿,道:“那可不行。”
第18章 流血(改错字)
亦枝没再给陵湛多说话的机会,说一句自己先走了,随后就要从他那里离开。
陵湛什么话也没说,眼睛看着地板。
他的样子有些孤独,她心软了,捏了捏他的脸,跟他道声自己尽快回来,这才离去。
陵湛现在只是个普通人,甚至比常人要更弱势,明明是修仙大宗门的子弟,经脉却闭塞得让他根本用不上任何灵力。
如果他只是她千年来的消遣,亦枝自不会为他做那么多。
可她找他,别有目的。
龟老子说要她心头血配以崖仙草熬药以养陵湛身体,亦枝听到之时并不觉这有多过分,最多一物换一物。
若她不是龙族,倒也用不着陵湛,可惜她是。
亦枝不爱听陵湛说那种话,但睡了一晚上也着实是心情好,陵湛一直攥着她衣服不让离开,他身体很热,让人都放松下来。
她到姜苍那里时,他不在屋里,只留下一封信。
这封信很明显是留给她的,亦枝慢慢拿起来,拆开拿出信。
姜苍让她回来之后不要再走,他有事想找她。后面字迹有些潦草,却又透着一股凝重,亦枝细眉皱起,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她走之前他还没醒,过了一晚上也该冷静许多。亦枝把信慢慢收回去,姜苍能去的地方不多,尤其姜宗主现在病重,他除了练剑,就只能是去姜宗主那里。
姜府上下都是侍卫,自姜夫人去后就没松懈过,亦枝灵力深厚,世间少有人能比及,仇人太多不是好事,但另一方面也养成她比谁反应都快的习惯。
她想藏住自己的踪迹,那便没什么人发现。
黄叶被风卷落,纷纷落下,天没亮时才打扫干净,没过多久又在地上积了一堆。
亦枝靠墙隐住行迹,她抬手轻轻按住被风吹动的长发,听到姜苍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姜苍说:“是我先犯下的错,我要负责。”
亦枝微顿,又听到姜宗主咳嗽好几声,他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是哪个丫鬟?我从没听你和谁走得近。”
姜苍素来傲然自大,只不过受了姜夫人离世的打击萎靡几月,现在已经在慢慢恢复,但他显然很少对家里长辈撒谎,扭捏小半天后,道:“她是我在外面捡来的,我这段时间没顾着她,便让她以男装示人,所以没人向爹禀报,她双亲都不在了,我没想到会出那种事,但木已成舟,只能娶她。”
亦枝愣了愣。
姜宗主好歹是个宗主,还不傻,看得出姜苍不是在说实话,他没戳穿姜苍,只是叹声道:“你想娶妻了也好,你娘走之前最担心你。你大哥不想接管姜家,你妹妹还小,纵使天赋高,但到底是个女孩,只有你担得起大任。”
姜苍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会杀了姜竹桓替娘报仇。”
姜宗主摇摇头说:“他自小就是姜家有名的天才,诸多长辈都站他,你娘的事不要闹大,免得别人说她闲话。”
姜竹桓和姜夫人的事不少人都听说过,不敢放在明面上议论也只是怕姜家私底下做什么。
姜苍微低下头,说:“若他人敢胡乱议论,我定要杀他们全家。”
姜竹桓杀害姜夫人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但姜家没任何一个人想过对姜竹桓动手,甚至连姜宗主,都是以息事宁人来劝姜苍。
姜家是三大宗门之一,各种大事小事从没断过,但姜竹桓回来才没有多久,姜夫人就出了事,要说跟他没关系,谁也不会相信。
姜宗主又咳起来,他这次咳得严重,都咳出了血,姜苍脸色都变了,连忙给他倒杯水,让外面侯着的大夫赶紧进来。
屋里乱了一会后又安静下来,亦枝的手背在后面,没觉得意外。姜宗主的身体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但他似乎还没打算把无名剑的消息告诉姜苍。
她的手揉着额头,纵使剑是好剑,可藏得这般严实,倒像不认可姜家守剑的实力。
亦枝要走的时候,脚步突然一顿,她抬头向上看,一只传音鸟飞过。
……
亦枝对姜竹桓的灵力很是熟悉,她走火入魔那两年几乎每晚都靠他的灵力安睡。
他很厉害,不是一般的厉害,凡人能修炼到他那种程度,可以称得上绝无仅有,所以那天发觉他受伤时亦枝惊讶极了,说她夸他也罢,但这世上能伤他那么重的人,确实没几个。
她坐在一棵高树,屈腿看着下面。
不远处有间书房,侍卫守卫森严,拿刀带剑,便连暗处都私藏着暗卫,设下的禁制密不透风,只要走近,必定会被发现。
这是姜宗主平日处理事务的地方,亦枝从前为找无名剑进去过,里面没什么异常,于她而言,那些只是姜家的冗杂琐事。
那只传音鸟在书房外徘徊,跳来跳去,没过一会儿,一扇窗突然打开来,那只鸟张张翅膀飞入,亦枝细指一捏,一道灵力随之进去。
里面的人不多,只有一个青年模样的男子,那是姜苍的大哥姜淳。
亦枝知道他,姜淳嗜好炼丹,不是当宗主的料,也没当宗主的心,这些天姜宗主身体不好,姜苍听亦枝的话,一直过来辅助姜淳,说着是帮他,但大部分事都是姜苍解决的。
她微觉好奇,姜竹桓如果在姜家附近,那他这些月应该在养伤,怎么还会和姜淳联系?难不成他没打听过姜家的情况?
姜淳看信的速度极快,片刻之后便合手将信销毁,亦枝一惊,只来得及看一半。
——姜竹桓没说别的,只让姜淳告诫长辈,短时间内不要选任宗主。
姜淳紧皱眉头在屋里走来走去,似乎不明白姜竹桓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对姜夫人的死还抱有怀疑,所以当姜竹桓的传音鸟找上他时,他没同任何人说过。
姜淳比姜苍他们两兄妹要大上很多,小时候还和姜竹桓见过面,对姜竹桓印象极佳,甚至十分崇拜。他不相信姜竹桓会杀他娘,但他也找不出任何证据证明事情不是姜竹桓做的。
他打开门,让一个人去把姜苍请过来,他话才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姜苍这段时间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激进,但依旧认定姜竹桓就是凶手,他作为哥哥,知道弟弟不是容易放弃的性子。
他心中叹口气,没多说什么,摆手让侍卫退下去。
姜淳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亦枝抬手慢慢撑住头,同样在想事情。
她一直在想姜竹桓那天的伤是怎么回事。
如果她的记忆没错,她应该从没告诉过姜竹桓她的身份,他是从哪知道她要救龙族?又是怎么知道她要无名剑?他们两个分开当有百年之久,难道他还专门去查她?
如果姜竹桓真的查到了,那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姜家?总不可能还想护着她。
亦枝想了许久也想不通,姜竹桓觉得她是妖魔之流,该是憎她至极,怎么还把事情捂着?
罢了,到底不是什么好事。
她微抬起手,书房里那抹的灵力就开始缠上那只传音鸟。传音鸟非生灵,只是以物化作,利用一下也是无妨的。
姜府现在戒严,姜竹桓既然能进来,那他伤姜淳,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姜淳刚回书房,一股带着杀气的灵气瞬间侵袭向他,姜淳惊得后退一步,一不小心被地上椅子绊倒摔在地上,当他再次抬头时,那股杀气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抬手捏了自己一把,屋里无事发生。
亦枝的手一阵刺痛,她轻轻咬住唇,低头看自己流血穿孔的手掌,心想不愧是姜竹桓,算计周到。
他大抵是料到她会利用他的东西,早早设下隐秘禁制,导致她被自己的灵力反噬了。
龙族血液珍稀奇贵,他倒是真厉害,让她流了两次。
第19章 受不住
姜苍从姜宗主那里回来时,已经快到中午。
院外尚有侍卫守卫,院内却没有一个侍卫小厮,自姜夫人去后,姜苍就没怎么留人在院中,旁人倒偶然撞见过一个在他身边的侍卫,但没怎么看到脸。这几月来大家也养成了习惯,知道他不想让靠近,也识相不招惹他。
亦枝身体轻倚门,双手相抱,打着哈欠在等他回来。
姜苍的手心全是汗,冷风吹过之时,带来阵阵凉意。
她换回了女装,乌黑长发垂在胸前,肌|肤在中午太阳下显得格外白皙,泛着淡红。姜苍以前从不在乎容貌,现在却是眼睛不管放哪,都忽视不掉她漂亮精致的脸蛋,长睫细眉沾着晶透香汗时,哪哪都透出风情二字。
情人眼里出西施,姜苍身体微微僵硬,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们只有短短的两次,姜苍忘不了她在床上或轻柔或妩媚的一举一动,但他更喜欢她待在他身边的感觉,心骗不了人。
“你找我干什么?”她先开了口。
姜苍咽口水,避过她的视线说:“你昨天去哪了?我……”
话到嘴边,他又不大好意思说了。向姜宗主提议是他自己的主意,没告诉任何人,连他大哥也不知道。
姜苍怕姜宗主不同意。
他没定过亲,但谁都知道他未来的妻子是以后姜家夫人,以姜家的地位,对方必定是门当户对的。姜苍没多问过亦枝的其他信息,提心吊胆怕姜家发现异常,只能把她说成是自己捡回来的,以她的修为,绝对是能掩饰的。
“回陵湛那了,”亦枝说,“我在想姜竹桓会不会已经离开姜府?这么久都没见他的动静,应该不会是留在附近。”
“他逃不掉,姜家不会放过他,”姜苍看到她的手用白布包住,隐隐浸出红色血迹,脸色一变,上前道,“你手怎么了?姜陵湛弄的?”
亦枝低头看了眼,随口说:“小事,姜苍,我昨天回去一趟,也仔细思考了一晚上。我答应帮你杀姜竹桓没错,但姜家似乎并不太想动他,派出去查他的人寥寥无几,若这样耽误下去,怕是几十年都没个结果。龟老子现在也没踪迹,倒不如我带陵湛离开,便查姜竹桓边找龟老子,你且放心,我答应的事不会食言。”
姜苍手微攥起来,问:“是我昨天孟浪了吗?对不起,姜竹桓你暂时也不用放心上,你不一定打得过他,等我……”
“进来说吧,”亦枝开口打断他的话,“外面风大。”
姜苍手攥成拳头,他深呼口气,随她进去。他让自己冷静一点,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亦枝边走边道:“陵湛昨天哭得难受,他还是个小孩,离不了我,日后年纪大还找不到龟老子,修炼的时间都给耽误了。姜苍,这些月我也看得明白,你家只有你一人是真心为你娘,除非你坐上宗主位置,否则其他都只是空话,所以你静心修炼便行,其余事慢慢来,我虽带陵湛离开,却也不会忘了同你联系,你若是先我一步找到龟老子,别忘了传信给我。”
姜苍突然从后抱住她,亦枝顿在原地,她问:“怎么了?”
“……天下之大,找一个人谈何容易?”他低声开口,“你若走了,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她手轻轻放在他的大手上,轻声无奈道:“不会的,就算只是为了找到龟老子,我也不会不和你联系,姜竹桓要是不回姜家,你找我能做什么?”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姜苍的呼吸加重,“你说过陪我。”
亦枝摇头道:“我在外面也会帮你,不会食言。”
她没正面回答他的话,但言语中的所代表的含义,摆明是从没打算留在过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