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立马闭了嘴,离殊瞪一眼陵湛,陵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看这小孩不顺眼。
小条见到比自己还小的陵湛,惊奇了好一阵,她也知道亦枝心疼徒弟,用着换药的方法让陵湛留了下来。
离殊和陵湛关系不和,他比陵湛小,吵输了就跑到亦枝怀里哭,陵湛则哼声不理。
而陵湛跟亦枝回来后不久,龟老子也回来了。
那时是早上,离殊年纪还小,贪睡,抱着被子睡大觉。
亦枝坐在方桌旁问:“怎么回事?陵湛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照他的修为,怎么还会留在修界?”
龟老子风尘仆仆,擦额头上的汗说:“他好像有什么事想做,我起初见他时也震惊许久,都不太敢相信那是姜小公子,他没有以前的记忆,见到我时还想杀我,要不是我情急之下看出他有伤,今天还不一定能回来。”
亦枝皱眉道:“他伤到了哪?”
“是心脏,”龟老子想了想,“大抵是以前姜竹桓对他做了什么,所以他什么都忘记了,照理来说魂魄融合是不会失去记忆的。”
亦枝沉默着,她说:“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这种说不准,应该是有几率的,但我看他这样,有点悬。”
亦枝叹一声,她慢慢站了起身,站在窗边看向外面坐在树上百无聊赖的陵湛,道:“也罢,从前陵湛在姜家过得不好,性子一直压抑,现在也算好了。”
陵湛感受到她的视线,转头和她对上,下一秒就出现在她眼前,道:“我的伤好了没有,那个小条是不是在骗我?我还有人要找,没时间耽误。”
亦枝抬手捏他的脸,陵湛嘶疼一声,她又道:“留下来养伤,到处乱跑危险。”
“不行,”陵湛捂着脸后退,“有个人和我的命连在一起,她死了我活不了,我要找到她。”
“谁?”
陵湛顿了一下,在她打量的目光下,扭捏着回了一句不知道。
他当初是为谁而听姜竹桓的话,龟老子和亦枝都知道。
亦枝道:“我想我知道她的下落,她没事,你不用再找她,回去好好休息。”
陵湛看着她,眼中疑惑更甚,突然问:“那个人是不是你?我就觉得你脸熟,你是不是用了什么邪术?如果你告诉我真相,说不定我可以原谅你,你看着挺讨人喜欢的。”
亦枝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
自从那次短暂的聊天之后,陵湛对亦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时不时拉着她的白发问她今年多大岁数,被气炸的离殊踹了几脚,要不是亦枝拦着,两个人得打起来。
亦枝比以往要更加清心寡欲,陵湛性子虽变了,但真论起来,什么都没变。
他看到她的身体会别扭脸红,被惹生气自己会闷着不理人,对许多事情都怀有戒备,亦枝好几次都在想如果他没有生在姜家,没那么懂事的话,是不是会很幸福。
陵湛的记忆没有恢复的样子,亦枝也慢慢接受了。
她还把他当自己的徒弟,指点他,教他人情世故。
离殊厌恶陵湛到了极点,守着亦枝半步不离。
亦枝对陵湛有天生的好感,他对陵湛却只有下意识的讨厌,半点不想亦枝被他抢走。
离殊还是个小孩样,亦枝不好说他什么,只是摸他的头,跟他说:“陵湛救过我一命,这是我欠他的,你别找他麻烦,我会不高兴。”
他抱着她,抬头认真说:“姐姐以后是要嫁我,他总是动手动脚,我不喜欢。”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陵湛直接拎起他,道:“不知廉耻的小龙。”
离殊气得张牙舞爪,亦枝撑头微微摇了一下,心想小孩子就是爱玩闹。
她没告诉陵湛他们从前的关系,也不让旁人说。
亦枝觉得自己对不起他,自己什么都没为他做,最后却夺去了他的性命。
傻孩子。
时间缓缓流逝,没有外界干扰的生活很是清闲,亦枝爱晒太阳,尤其爱化为原形趴在树上,离殊总想让她趴在他龙身上面,但他身体太大了,自己睡糊涂还差点把亦枝压过之后,就不敢再提这种事。
陵湛整个人也平和许多,身上的血腥味消失了,现在最爱干的事就是拎着亦枝的尾巴吵她,亦枝不理他,他就不停戳她,戳到她愿意和他说话为止。
亦枝也无奈了,直接说:“以前你很会照顾人,从不会在我睡觉时打扰我。”
陵湛听完这话以后就没动静了,任她趴在自己腿上。
亦枝慢慢闭上眼,却又睡不下去了。
陵湛的死让她长期处于一种煎熬,她杀过人,但她不是杀人狂魔,亦枝对陵湛的怜惜远远胜过其他,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她只觉愧对于他。
他蓦然问:“你是不是喜欢以前的我?”
亦枝说不出。
如果离殊在这里,非得和陵湛打一架,但离殊和亦枝一样,在暖洋洋的环境下睡觉睡得快,他一直在树底下趴着,巨大的龙身都快打呼噜。
这种闲暇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陵湛打破了一个茶杯,看着她呆呆叫出一声师父。
亦枝忽然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她抬起头,小心问:“想起什么了?”
他的怪异只持续了一会儿,下一刻就晕了过去,亦枝连忙扶住他,把来串门的小条叫进来,让她去找刚回来的龟老子。
陵湛的魂魄已全,纵使灵力不稳,也绝不会出现晕倒的情况。
陵湛躺在床上,离殊站在亦枝边上鄙夷说:“他肯定是装的。”
屋里挤了好几个人,龟老子眉皱起来,又松开,他又是诊脉又是让小条下去熬药,最后还让离殊去他屋里取一枚丹药。
亦枝坐在床边,疑道:“支开他们做什么?是有什么大事?”
龟老子纠结说:“小条跟我说过一些事,说姜竹桓似乎刻意要找魔君和姜苍的麻烦,晚京那场大火后我心里就有了猜测,猜想陵湛的其他魂魄或许不简单。”
亦枝怔愣,问道:“这有什么关系?”
“你和他们之间的感情纠葛似乎挺深的,”龟老子踌躇说,“陵湛他……他或许要恢复记忆了,不止是陵湛的记忆。”
亦枝手微抖了一下,她震惊看向龟老子。
龟老子硬着头皮说:“我尽量帮你找些丹药,让他们的记忆不互通,但怎么处理,还得看你。”
亦枝今天的心情波动大概是这几年里最大的一次,她揉着额头说:“你先帮我把药配上吧,剩下的我会尽量想办法。”
“师……父……师父……”
沉睡中的陵湛呢喃出声,亦枝忙握住他的手道:“师父在这。”
他有转醒的趋势,龟老子识相地把屋子让给他们两个。
屋里空荡荡,暂时还没人回来,陵湛在一片光怪陆离的意识中挣扎,他慢慢睁开眼,迷茫地又叫了一声师父,亦枝忽觉眼睛一酸,破天荒流了次眼泪,下一刻便听到他喃喃道:“你是不是夺走了我的元阳?”
他开口就是一句劲|爆的话,让亦枝都说不出话来,只得道一句:“你记错了。”
龟老子在外绕了一圈,心想小情人之间的事他管不着,但他和亦枝也是多年朋友,这万一哪天陵湛有了别的记忆,这就有点难办了。
毕竟亦枝惹情债的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强。
第56章 番外
陵湛的记忆时有时无,一天里能有好几次处于茫然状态,但亦枝夺他元阳的事,他每次都会提。
离殊不小心听到时,还被震惊得呆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亦枝,然后扁嘴哭出来,让亦枝一个头变成两个大。“姐姐明明说他是徒弟,”离殊委屈不已,“他那话什么意思?““假的,记错了,”亦枝说,“陵湛经历了十年煎熬,记忆产生错乱很是正常。”离殊半信半疑道:“真的?”
亦枝硬着头皮点头。
陵湛躺在亦枝腿上,他眼中有迷茫,事实上他也确实记不清,只是隐隐有印象。龟老子给陵湛的丹药在几天后送了过来,陵湛吃了下去。
离殊以前都是和亦枝睡的,现在陵湛身体不舒服,反倒占了他的位置,离殊又不能冲亦枝发脾气,只能一个人独自生闷气,委屈得不行,亦枝哄他也不听。后来还是亦枝咳了次血,小龙才紧张得把事情抛到脑后,但他不许亦枝和陵湛呆一起,在晚上的时候总说陵湛个头大挤人,要把她拉到自己睡觉的屋子。亦枝头疼,却也只能随他。
陵湛的情况看着实在不是太好,就算小龙闹要亦枝陪着,亦枝也还得照顾他。
这里是安静的,山清水秀,适合养伤,陵湛偶尔会用茫然落寞的眼神望着亦枝,像只可怜的小狗,亦枝叹气,摸他的头,心里却在想要是陵湛真像龟老子所说的那样拥有其他记忆,会有谁的记忆?
事实证明该有的,陵湛脑子里都有。
陵湛这段时间身体不舒服,精神状态萎靡。但突然有一天,他的精神恢复了些,脸上血色也回来了些,亦枝以为他是转好了,正要觉得高兴,却发现他坐在床上,深黑的眼眸盯着自己看。
她还没来得及表现出自己的欣喜,就发现陵湛底子换了个人。亦枝难以置信地看着陵湛,她往后退了一步:“姜竹桓?“姜竹桓收回自己的视线,他微低下头,伸展自己的手指,似乎是在试自己对身体的控制度。离殊蹦蹦跳跳地捧着一束黄花小跑进来,他看到陵湛样子奇奇怪怪,还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一向不看重陵湛,也没管他,只是举着花送给亦枝。
姜竹桓突然开了口,道:“他就是那只小龙?”
离殊不理他,满心期待地等着亦枝的夸奖,亦枝慢慢接过花,把离殊护在身后。
“你活着,我没必要对他下手,”姜竹桓靠着床,轻轻放下手,“这是陵湛的身体,你要是不想折腾他,最好听我的话。离殊疑惑的眼神看向他,亦枝道:“离殊,我想喝糖水。”
他说:“可姐姐不喜欢喝。”
“花很好看,”亦枝忽然道,“离殊,听话,过几天我带你出去吃糖葫芦。”
离殊猜到她和陵湛有话要说,他不想惹亦枝生气,只能瞪一眼陵湛,然后跑出去帮亦枝拿糖水。“离殊很快就会回来,你想说什么就尽快说吧。”
姜竹桓道:“陵湛的身体是基础,他现在不好,我醒不了多久,我只要看到你平安无事就行了,你也不必担心我占据他身体太久。”亦枝不知道是不是他用陵湛身体说话的原因,姜竹桓的语气都要平和许多,她犹豫了一下,问:“你现在应该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她和姜竹桓关系闹僵过,但他自己先放下面子,亦枝也不好摆谱。
姜竹桓顿了顿,道:“姜苍,魔君都是我设计杀的,陵湛同样死在我的剑下,他本来不该记起现在的记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他身体苏醒。”“说谎,”亦枝道,“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吗?“姜竹桓沉默,他当年对陵湛下手,目的是不想让陵湛记起跟任何亦枝有关的事。但他忘了不止是陵湛,姜苍和魔君甚至还有,
他自己,都想再见她—面,执念最后还是冲破了一
切。
“我才刚醒,想休息会儿。”
亦枝还有一肚子的话想问,见他都这么说,只好道一句下次再问,姜竹桓却给她在床上让了个位置,说:“你讨来,我想躺着说。”“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你不是了解我吗?况且以我现在的身体,又能对你做什么?”姜竹桓道,“我只是想你陪我一会儿。”亦枝站在原地不动,他也只是静静看着她。
最后妥协的是亦枝,她叹口气,把离殊给的花放上桌子,走上前道:“我以前睡了很久,现在不想睡,你说吧。”
姜竹桓身体前倾,搂住她的腰,亦枝揉着额头道:“你又不是陵湛,不要跟他学这种撒娇让我心软的方法,你为什么要救我?我不认为你对我有意思。”他的手捏着她的白发,呢喃道:“有和没有都是一样的,我没救下你。”
亦枝的头发是因为当初灵力快散尽时还不收敛,一个劲把仅剩的灵力输给小龙,所以身体才起了变化,就算再次活过来,头发也变不回去。她想说你本可以不救我,但获利的都是她,说出这种话,太过无情。
姜竹桓清楚她的想法,他闭上眼睛,抑制身体的疲倦,只道:“我想做便做了。”
办枝说:“陵湛是个好孩子,我并不想他受到任何伤害,我活得已经够久,该享受的乐趣早就享受过了,他岁数不大,正是要踏足人间的时候,你不该决定他的选择。”“你冤枉错人了,他自己选的。”
“他选的也不行,”亦枝摇头,“你也不想想他懂不懂事,陵湛这人单纯,听你一忽悠就上当。”“我们是同一个人,”姜竹桓纠正她,“他若单纯,我便也差不多。”
亦枝登时无话可说,许久未见,他强词夺理的能力倒是厉害了。
姜竹桓因倦道:“这是陵湛的身体,我不想利用他的身体对你做什么,但你对他最好不要太过心软,否则激怒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亦枝,我的嫉妒心很强。”亦枝忽地笑了笑,她说:“我从前看你性子就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偏我喜欢你道貌岸然的样子,没想到你竟自己说出来。”
她以前就知道姜竹桓是闷骚性子。
姜竹桓久久没回话,亦枝低下头,才发现他呼吸变得平缓,人睡了过去。他刚才就说过不会占据陵湛身体太久。
亦枝再次叹口气,心想也好,至少以后他不会再给陵湛带来困扰。
她扶着陵湛慢慢躺下,坐在床边看他眉眼。平心而论,陵湛这张脸是极符合她审美的,可惜两人是师徒关系,她也不可能带坏陵湛。亦枝在他身边躺下,闭眸等着离殊过来。但离殊没找到糖水,又被小条叫过去帮忙晒草药了。
陵湛一醒来就看见亦枝睡在他身边,他还惊了惊,等发觉她是真的睡着后,他才慢慢回过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紧张。他慢慢靠近她,亦枝忽然开口道:“陵湛,刚才姜竹桓醒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