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如此惊慌,起来慢慢说。”
“禀太妃,宫中有人来报,舒嫔娘娘不慎跌落莲花池,等宫人发现时,已经回天乏术了。”
饶是见多识广的老太妃,也闻言色变,“大好的日子怎么出了这档子事,那丫头呢,快让她进来仔细说说。”
林梦秋虽然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件事,但还是配合的白了脸,露出了怯生生的样子,低着头顺便观察陈氏的反应。
其实事发之后,林梦秋就有怀疑过陈氏,她是最希望看到沈彻落难的人,如此大手笔她虽不能做幕后之人,可她可以再其中推波助澜。
果然,陈氏在听到舒嫔出事后,虽是夸张的掩着嘴不敢相信,可她的眼神却没有半分的慌乱,明显是早就知晓此事。
“宴席至半,舒嫔娘娘突然离席说是身子不适,众人都以为她是回了储秀宫,等到用晚膳储秀宫里的姑姑才发现不妥,一问才知舒嫔失踪了半日,宫内禁军找了一个时辰,才在池中寻到了尸首。”
屋内都是女眷,旁的吓人的话她也不敢多说,光是这样老太妃已是连连咋舌。
“听着不像是意外,陛下可是派人查了?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啊,四皇子今年才五岁就没了母妃,实在是可怜,当初彻儿他娘走的时候可比他还小。”
老太妃想起了沈彻也是幼时失恃,扯着帕子便开始流泪,林梦秋和陈氏一通劝,才算把老人家给安抚住。
瞧着她的精气神不太好,两人这才告退,出了正堂到了廊下,林梦秋就与陈氏告别。
“母亲方才吓着了吧,回去赶紧让邱妈妈煮个安神茶,早些歇息。”
陈氏看着心里有事,听到林梦秋的话随意的嗯了声,又想起她今日也进宫了,就假意关心的道:
“出了这样的事,只怕宫中贵人都不得安眠,也不知世子外出是否为了这事。”
林梦秋面色苍白楚楚可怜的摇着头,“我与世子在宫内时还没出这事呢,世子要真是去查这事,我这心里还怪担心的,您说好端端的怎么就落水了,该不会是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她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还带了些许颤抖的尾音,廊下的灯笼有些昏黄发暗,风一吹顿时显得阴森起来。
陈氏本就心里有鬼,被她这么一吓,下意识的心底发毛,嘴角的笑都绷不住了。
“你这孩子,怎么还信鬼神之说,夜寒露重你身子弱赶紧回去休息吧。”然后不敢多留,带着丫鬟婆子快步的离开了。
林梦秋不过随便一诈,没想到还真有效果,光看陈氏这反应,就知道她定是与此事脱不开关系,她得将这个消息告诉沈彻才行。
回到后院已经到了她平时睡觉的时辰,不过下午睡了会,她现在还挺精神的。
便屏退丫鬟,拿出了小簿子。
看着自己前几页还写着想离夫君近一点,没想到今日就实现了,不仅近了还是零距离接触!简直是做梦都不敢做的场景。
虽然过程有点激烈,但不妨碍她的少女怀春。
她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确定屋里只有她一个,才抿着唇捂着脸偷偷的笑出了声。
夫君的唇凉凉甜甜的,一想起来便满是甜蜜。
要是再温柔点就更好了。
林梦秋害羞完才重新提笔。
三月二十一日晴
今日进了宫,好在宫内并没想象中那么宫闱森严,或许是因为见了夫君的亲人,冰冷的皇宫也没这么让人害怕了。
皇后姨母和太子表哥人都很好,姨母温柔有气度,就是看着有心事,若是能多笑那就好了。
表哥像是话本里写的天君,俊美谦和,那个宫女姐姐也很有可爱,太子表哥看着很听她的话,两人相处起来甚是有趣。
最重要的是表哥会讲夫君儿时的事,可惜只听了一半,好想知道夫君爬上树后来是怎么下来的,下次一定要偷偷的问问表哥。
至于那个舒嫔,好似背后牵扯着许多事,希望夫君能早日抓到背后之人,若是我也能厉害些帮帮夫君那就好了。
林梦秋小心翼翼的将小簿子锁回匣子里,才坐回了炕上,她想等沈彻回来,将她发现陈氏不对劲的事情告诉他,或许会有所收获。
她这几日忙着进宫,有意的将赵吴两个妈妈冷落在东小院,就是为了给她们机会动手脚。
方才红杏将她陪嫁的单子送了过来,正好趁着等沈彻回来的时间,看看她们给她准备的惊喜。
这份陪嫁原是准备给林梦媛的,故而宋氏大方的很,除了过明路的那些之外,私下还塞了不少地契铺子等。
可没想到两姐妹瞒天过海,演了一出李代桃僵的戏码,这些好东西全都落在了林梦秋的手里。
以宋氏的性子定是彻夜难眠,想尽办法也会把这些给弄回去,至于时机嘛,她刚嫁过来还未立足之时,便是最好的机会。
林梦秋认真的看着手里的账簿,慢慢的困意袭来。
沈彻回来时夜已深。
其实除去他将林梦秋抓来后院的那夜外,沈彻都是歇在书房,阿四便以为他今夜还和之前一样,就习惯性的要往书房走。
却没想到,看着亮着光的卧房停住了动作。
沈彻没说话,他想知道屋内是否如他所想,又怕是他想多了。
他只觉得有股无名火在他心头烧着,在这寂静的夜里,烧光他的理智。
直到阿四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爷,夜深露浓,您该歇息了。”
沈彻哑着嗓子嗯了一声,而后径直朝着书房的反方向而去,“爷?书房在这边。”
沈彻没理他向前推开门,缓缓的推着轮椅绕过了多宝阁,直到看见了眼前的人,他那如死水的心海才再次的翻起了波澜。
红粉色的被褥间,女子如上回一样,脑袋枕着手臂,面朝着门的方向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另外一只手里的笔已经掉在了炕桌上,甚至不知何时在她的鼻尖染上了墨汁,她也丝毫未查,模样极为娇憨可笑。
也不知她是不是做了什么梦,还抿了抿唇呢喃了一声:“夫君。”
沈彻目不斜视的转动着轮椅从她身旁而过,压着声音嘲讽了声:“蠢货。”
真是个蠢货,这么坐着都能睡着。
可熄灭烛火时,却没熄灭他脸上扬起的笑意。
第28章 沈彻捏着她的下巴俯身靠……
林梦秋睡醒时, 窗外早已天光大亮,光透过窗牖落在她已经麻了的半边手臂上。
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捧着册子睡着了,炕桌上的笔墨也干了, 但奇怪的是烛台只燃了小半截,烛泪也才刚凝成一朵小花。
是昨夜的窗没有关严实,有风熄灭了烛火吗?
林梦秋活动了一下全麻的手臂, 懒洋洋的从炕上爬了下来。
听着动静,昨夜沈彻应该还是没回来。
她记得自己头一次,是小心翼翼外加期待的绕过屏风进了内室, 以为能看到他,可等着她的是一丝不苟的被褥和空荡荡的屋子。
但她每日还是会锲而不舍的去探, 总想着下一次就会有惊喜,即便没有喜只有空, 她也依旧满怀期待。
今日也是如此, 她习惯性的穿上鞋, 一边毫无形象的活动着小脑袋和胳膊,一边往屏风后面走。
林梦秋其实没想过沈彻会在, 只是把这件事当做了本能,直到她探着脑袋对上了那双如墨染般的双眸。
沈彻也是刚起身,正坐在床沿边上,听到动静便冷着眼寒厉的朝外看去。
顿时四目相对。
先反应过来的是沈彻, 看清来人是她后, 才收敛了两分眼里的寒意, 上下的打量了她两眼, 最后落在她那被墨汁染黑的鼻尖上。
狭长的凤眼半眯着勾着唇,姿态慵懒的嗤笑出声。
林梦秋被这声轻笑给瞬间惊醒,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顿时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好。
怎么会这样,她每次收拾的齐整好看,沈彻就没有人,谁能想到,她这次乱七八糟还未洗漱他就出现了!
呜呜呜,也不知道昨夜是哪位仙君当值,以往每次都不灵,这回她睡前这么微弱的小愿望居然被实现了。
林梦秋第一反应就是要躲起来,她吊着最后口气,虚弱的喊了声“世子”,就偷偷摸摸的要往后跑。
结果她的脚刚抬起来,床榻上就传来他懒洋洋的声音:“去哪?过来替我更衣。”
她的动作一僵,跨着脸缓缓转身,伺候他更衣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当然,要是她现在不那么狼狈就更好了。
林梦秋低头略微拢了拢衣衫,又将凌乱的长发梳理到耳后,让自己看着没有那么失礼,才踩着小碎步绕过了屏风。
“世子。”
沈彻身上只着单薄的棉白里衣,随意的倚坐在床沿边,却依旧掩盖不了他浑身的贵气。
他白皙细长的手指在床褥上轻轻的叩,眉头也微微拧起,瞧着像是有几分的不悦。
但林梦秋此刻恨不得缩成一团,根本不敢抬头看他,自然也没发现沈彻的面色变化。
她乖顺的上前,伸出青葱般的玉手,将搭在木施上的外衫小心取下,而后半屈着膝上前为沈彻更衣。
上次为他更衣闹了笑话,林梦秋便把这事记在了心里,上回教习嬷嬷来时,她还特意抽时间学了。
虽然她有信心这回不会再出错,但依旧有些慌乱,伸手的时候便格外的专注认真,就连两人贴得很近,她被他的呼吸笼罩着,都丝毫未查。
先是上衣的盘扣和系带,再到外衫和长袍,直到全都齐整的穿戴好,她紧绷着的神经才敢放松下来。
穿好了,没有出错!
这可比给自己穿衣服难多了,但同时也有种奇妙的成就感,她终于能为夫君做些贴身之事了。
林梦秋眼睛亮闪闪的仰起头看沈彻,“妾身为世子穿靴……”
那模样就像是做了好事在人前邀功的稚子,偏生语调软糯让人生不出厌烦来。
对上他的眼时,林梦秋才发现他的双眸黑得吓人,眼尾还带着红,绷着脸没有说话。
林梦秋心里没底气,她是哪里没有做好吗?
不等她开口,沈彻就捏着她的下巴俯身靠近了她的脸颊。
两人靠得极近,近到她都能看见他眼底的红痕,以及额间暴躁的青筋。
夫君是又要亲她吗?
昨日那两回,沈彻都是搞突然袭击,现在给她准备的时间了,反而还有些不适应,尤其是她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要从喉间兴奋的跃出。
林梦秋羞红着脸,颤颤巍巍的闭上了眼,落下的长眼睫就像把小扇轻轻的晃动。
一下下的撩过沈彻的心。
沈彻其实只是想问她,怎么又改口了,她到底心里藏了多少的小心思瞒着他。
可一靠近就瞧见了她如此娇憨的闭着眼期待的模样,心中那点躁动全被她给冲淡了,甚至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露了个温和的笑。
沈彻正打算松手往后退,没想到眼睛往下扫时,被她眼下的那颗痣吸引了注意。
他上次就发现了,她的眼下好似有颗泪痣,平日她都会用脂粉盖住。
说实话,她的泪痣并不丑,为何要遮掩?
还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沈彻不知为何看着她的泪痣竟然有几分熟悉的味道,而后伸手在她的脸上轻轻蹭了蹭。
林梦秋闭着眼等了一会又一会,却一直没等到想象中冰冰凉的触碰,只能小心翼翼的睁开了一条眼缝。
睁开眼时,恰好看到沈彻的手指覆在她的眼下,用力的擦了一下。
被触碰的地方有些疼,她脸颊上的肌肤本就娇嫩,这样的力道定是红肿了,夫君想要做什么?
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这个姿势有些眼熟,但被沈彻的气息包裹着,让她的脑子也有些转不动弯。
“世子,爷?”
“喊爷。”
林梦秋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又甜软的喊了声:“爷。”
话一出口,她就发觉不好,她反应过来了,沈彻方才蹭到的地方是她的泪痣。
之所以会觉得眼熟,是因为当年沈彻救她的时候,她的脸上都是四溅的血,他替她抹去血痕的时候,就对着这泪痣使劲的擦。
她还记得,他来回的把她的脸都蹭红了,才无奈的道:“小孩儿,你这脸上的血怎么擦不掉。”
林梦秋之所以遮这颗痣,倒不是怕被沈彻认出来,沈彻是要建功立业的人,哪还会记得几年前路边救得小毛孩。
是她觉得这泪痣显得她太过妖娆,与大家闺秀的气质有些出入,这才会用脂粉遮去。
当然也有那么千分之一的可能,或许沈彻还记得当年那个浑身是血的小孩儿呢。
尤其是这会被沈彻认真的打量着,她的手脚开始发软,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唯恐被发现了她的秘密。
看沈彻盯着她不说话,林梦秋只能咽了咽口水,抖着牙关道:“爷,可是有何不妥?”
沈彻蓦得松开了手,撇开眼露了个怪异的笑:“没什么,只是以为你脸上有污浊,有些好奇。”
林梦秋重获自由,赶紧去拿来靴子,小心翼翼的为他穿上,确定他没有对着泪痣起疑心,才松了口气。
刚替他将床畔的轮椅推来,就听沈彻促狭的讥笑道:“你方才闭着眼,难道是以为我要亲你不成?”
林梦秋的少女心思被点破了,顿时从眼睛红到了脖颈,就连耳朵尖也红了。
好羞耻啊,可这也不怪她啊,谁让他昨天这么坏,她闭眼还不是为了配合他嘛。
瞧见她脸红,沈彻侧头盯着看了两眼,而后压抑的笑变成了敞怀的大笑。
笑得林梦秋连脚趾都蜷缩着,一脸的无辜,有这么好笑吗?
等沈彻笑够去了书房,林梦秋坐到了梳妆台前,才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早已干了的墨汁染黑了她的鼻头,而两颊还透着娇羞的红粉,粗粗一看竟然还有几分像八两,实在是傻透了!
她就顶着这幅丑样子见了沈彻,还误以为沈彻要亲她。
啊!她没脸见人了!
那头到了书房的沈彻,心情依旧很好,就连眼底都带着笑意。
阿四敏感的发觉了这一点,偷偷的打量了他好几眼,嘿,昨夜爷没睡书房,他就觉得奇怪,这睡了一夜竟然还如此高兴,实在是古怪。
难道真如老话所言,阴阳调和万物皆宁,就是他家爷这百炼钢碰上了世子妃也成了绕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