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春枣正跟长山嫂子在树荫下聊家常，长山嫂子见陆霖过来了，知道他是个疼媳妇儿的就笑了笑，挑着担子走了。
姜春枣挎着小篮子，牵着俩崽崽看过来，娘仨笑盈盈的看着陆霖，他的胸口都滚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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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陆家一家人也在不远处的树荫下乘凉，因着陆老太想让家里人多挣点儿工分，小老太光顾着在麦场上打麦子了，差点儿忘了回家给家里人做饭去。
要不是陆老太看着村里小媳妇儿都往家里赶，她也想起来家里饭还没做呢，就火急火燎的喊着刘红燕家去做饭了。
往常老陆家的一日三餐都是陆大嫂和闺女棉花张罗的，今天陆大嫂和棉花跟村里的老爷们儿一起在地里割麦子。
陆老太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当着全村老少的面儿到田里喊陆大嫂回家做饭。
既然陆老太拉不下这个脸来，这老陆家一大家子的饭，只能等着陆老太和大着肚子的刘红燕来做。
晌午时间短，陆老太在做饭上一向小气，就是遇上麦收一家人下大力气的时候，她也只从面缸里舀了两小勺白面，蒸了七八个白面馒头，留着给家里的男人吃。
至于家里的女眷，还是跟往常一样，吃地瓜干加上杂面窝窝头，就着咸菜喝凉水就行。
刘红燕挺着肚子跟在陆老太屁股后头，心里想着今天中午又得吃那没滋没味难吃的要死的杂面窝窝头，这嘴就撇了起来，再也没有前头那骄傲劲了。
陆老头跟个老牛一样在地里割了一上午麦子，就等着自家老婆子和老二家的早点儿把午饭送来填饱肚子呢，他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着陆老太跟刘红燕把饭送了来。
陆老头等着陆老太把笸箩里的白面馒头还有咸菜给拿出来，心里的气就不顺了，等着他吃着馒头就咸菜觉得口渴，喝了一碗碗里的凉水，一张老脸就彻底黑下来了：
“老婆子，你这是做的啥中午饭，家里麦收下这么大力气，你就给家里吃这饭，喝的水还是凉水！”
陆老太浑不在意道：
“你个臭老头子，咋啦，给你吃白面馒头你还不高兴了，没瞅见俺们女眷吃的都是地瓜干！白面馍馍都堵不上你的嘴！”
陆老头笨嘴拙舌的说不过陆老太，干脆别过脸去，自个儿黑着脸吃馒头。
刘红燕坐在草垫子上吃着手里干巴巴的杂面窝窝头，心里直骂婆婆是个吝啬鬼，陆大嫂倒是跟往常一样默默吃着手里的地瓜干不说话，她身边坐着大闺女棉花，棉花平日里没少帮着老陆家干活有时候还吃不饱肚子，陆大嫂一家人下地，棉花在学校上学，不上学的日子，就在家里砍柴挑水洗衣服，还要背着大篓子到山上去给小猪崽割猪草。
前头姜春枣带着石头茉莉往麦场走的时候，正好在村里撞见因为肚子饿躲在麦垛子边上哭的棉花。
棉花见了三伯娘还有两个堂弟堂妹，慌忙抹了眼泪要躲起来，让姜春枣给叫住了。
姜春枣看一眼哭的眼眶发红的棉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上辈子棉花肚子饿的时候就会一个人躲起来哭，这孩子怕不是又没吃饱饭才哭的吧。
棉花正耷拉着脑袋呢，冷不丁的就见三伯娘往她手里塞了三个熟鸡蛋，还有几块鸡蛋糕，她诧异的抬起头来，对上姜春枣一双笑盈盈的美眸。
“三伯娘？”
棉花小声开口，一双粗糙的小手捧着鸡蛋糕和熟鸡蛋，小脸儿有点儿不知所措。
姜春枣轻声细语：
“这是三伯和三伯娘给你的，这人啊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咱们棉花是不是也想帮着爹娘多干活，挣工分？”
棉花年纪不大，但是从小让陆大嫂教的很好，知道三伯娘家里的日子富裕点儿，但这熟鸡蛋和鸡蛋糕都是好东西，她不能要。
“三伯娘，我不能要您的鸡蛋糕和鸡蛋，这些都是好东西，您留着给弟弟妹妹吃吧。”
棉花摇了摇头，小手捧着鸡蛋糕往前送了送。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棉花还是个孩子，刚在地里割了一上午的麦子不说，这会儿肚子还饿着，她还是没忍住对着手里的鸡蛋糕咽口水。
姜春枣看棉花小小年纪，一双小手就粗糙的不成样子，心里酸酸的，轻声道：
“没事呢，这些石头和茉莉都有呢，茉莉乖，吃了鸡蛋糕和熟鸡蛋，好好学习，以后长大了啊，一切就都好了。”
小茉莉看着棉花姐姐，也奶声奶气道：
“棉花姐姐，茉莉早上刚吃了一碗鸡蛋羹，小肚子还饱饱的呢。”
小石头也打趣道：
“可不是，你那小肚子就跟花花的肚子一样过会儿要下蛋了。”
小茉莉气的瞪圆了大眼睛，揣着小手手哼哼：
“哥哥是坏猪猪，茉莉不要跟你好了。”
说完，小团子就把小脑袋埋在妈妈香香的怀抱里，跟小鸵鸟一样生气了。
小团子生气的可爱小样子，把姜春枣跟小石头都逗笑了。
棉花抿抿嘴也跟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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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三伯娘给的三个熟鸡蛋还有两个鸡蛋糕，棉花没舍得全吃了，她只吃了一个鸡蛋糕垫了垫肚子。
剩下的鸡蛋糕还有熟鸡蛋都让棉花用干净手帕包起来，藏在了衣裳口袋里，她想等着晚上回家的时候，把三伯娘给的好吃的，也拿给爸妈吃。
这会儿棉花坐在陆大嫂身边，小手里拿着干巴巴的杂面窝窝头，想着上午吃的香甜可口的鸡蛋糕，小姑娘肚子里的馋虫就被勾了起来。
棉花悄悄从口袋里拿出鸡蛋糕，想看一眼就着吃下手里的窝窝头，没想到小姑娘刚把鸡蛋糕拿出来，就被一双手给抢过去躲走了。
随即耳边就响起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吆！棉花这是哪来的鸡蛋糕啊，别是偷的吧？”
第23章 棉花一抬头，就看见刘红……
棉花一抬头, 就看见刘红燕一张尖酸刻薄的脸上，眉毛高高扬着，她手里举着从棉花手里抢来的鸡蛋糕。
棉花眼泪汪汪：
“鸡蛋糕是三伯娘给的。”
刘红燕听见棉花的话，一点儿也不意外, 老陆家的钱粮都在老太太手里把持着, 家里吃的用的啥都得从她手里流出去。
家里但凡有些好东西, 也都紧着公公还有陆家的两个大孙子, 啥时候轮到棉花这个丫头片子吃了。
再说了, 这老太太平常过日子小气的紧, 从来不买鸡蛋糕点心啥的, 整个老陆家能吃得起这些珍贵点心, 还能拿出来给棉花这个丫头片子吃的也就是姜春枣那个蠢货了！
这个姜春枣分了家之后, 脑子越发蠢了, 有这好吃的鸡蛋糕不拿出来给她家木头吃，凭啥给棉花这个赔钱货？
刘红燕冷嗤一声, 斜着眼儿看正用手抹眼泪的小棉花：
“这鸡蛋糕怪好的，二伯娘肚子里还怀着娃呢, 棉花这鸡蛋糕就当是你三伯娘给你小弟弟的了, 二伯娘替你小弟弟吃了。”
说完这话，刘红燕就抓着手里的鸡蛋糕往嘴里送。
棉花一心想着把好吃的鸡蛋糕留下给爸妈吃，这会儿见鸡蛋糕马上就要让刘红燕吃了，顿时哭着伸手去抓：
”不行，这鸡蛋糕是三伯娘看我肚子饿没吃饱给我的，我留下来是给爸妈吃的，不是给你吃的！”
边上的陆大嫂听见棉花喊着肚子饿，还要把鸡蛋糕留下来给她吃，眼眶一下子发红了, 她跳起来，一把拽住刘红燕的胳膊，从她手里把鸡蛋糕夺了回来：
“这是三弟妹给俺棉花的鸡蛋糕，不是给你的！你要是想吃就自己花钱去买！”
陆大嫂一双眼睛跟兔子眼一样红通通的，瞪着刘红燕。
刘红燕心虚了一下，下一秒又想起如今自个儿怀着老陆家的大孙子呢，有啥不能吃的！她蹦跶到陆老太跟前尖声告状：
“娘！您瞅瞅大嫂，这是干啥！
俺肚子里可怀着老陆家的大孙子呢，不就是想吃棉花一块鸡蛋糕，俺大嫂就跟要吃了俺一样！”
陆老太见平日里温顺听话的大儿媳妇居然也在村里人面前闹事，让她老婆子在全村人面前闹笑话，心里的火气也一下子冒了出来，她瞪着一双吊三角老眼怒道：
“老大家的，你这是想干啥！不就是一块鸡蛋糕，老二家的想吃就给她，棉花一个赔钱货，还想吃这好东西？”
陆大嫂一听婆婆的话里话外，嫌弃她棉花是赔钱货，又想起闺女从小到大在老陆家当牛做马，整天干活，小小的人儿还不到十岁，一双小手就跟粗树皮一样粗糙了，眼窝一热，一双眼睛更红了，她并不说话，只是抱着还在抽泣的棉花抹泪。
陆老太见大媳妇儿居然不听自己话了，当下大怒，一下就把手里的窝窝头摔在地上，对着边上发愣的陆大山大吼：
“反了，反了，这是要反了！老大，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连亲婆婆的话都不听了！”
陆二山也在边上瞎逼逼：
“大嫂今天这事儿可真是太不孝了。”
陆家热一大家子嘈杂的吵闹声，把不远处的村人都给吸引过来，陆老头看大家伙儿都用看热闹的眼神看他，一张老脸黑的跟锅底盖一样，他在心里也觉得陆大嫂不该在村里人面前闹事。
陆大山平时就最听陆老太的话，这会儿听见亲娘的吼声，还有村人看过来的眼神儿，一张脸涨的通红，他上去就要拉着陆大嫂跟家里人道歉：
“你这是干啥！好好的日子非要惹爹娘生气，快点儿去跟爹娘道歉，棉花赶紧把你三伯娘给的鸡蛋糕给你二伯娘吃，你二伯娘怀着小弟弟呢，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原本把鸡蛋糕当宝贝一样藏在怀里的棉花听了陆大山的话，小脸儿就跟傻了一样，怔怔的看着陆大山，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陆大山让棉花看的眼神闪躲，刘红燕得意洋洋抱着手在边上等着棉花来给她送鸡蛋糕，她等了一会儿没见棉花来给她送，干脆就自己动手去抓。
刘红燕刚伸出一双爪子，就被陆大嫂劈手给推开了，陆大山见状气道：
“你这是要干啥？”
干啥？！
陆大嫂冷笑一声，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大声道：
“你问我干啥！陆大山，我还想问问你要干啥！自从我嫁到你们老陆家，这家里的活儿都是我干，洗衣裳是我，做饭是我，就是你爹你娘晚上拉了尿，那尿盆也是我倒！
前头，我嫁过来的时候，家里两个小叔子还没娶媳妇儿，用你的话说，我是长媳，就应该多干活孝敬你爹娘！
行，我是老大媳妇，我活该，我认了，可是后来刘红燕进了门，老三家的也进了门，家里的活儿还是我一个人干！
老三家的跟咱分了家，人家也有一大家子要照顾，我就不攀扯，凭啥刘红燕一个老娘们儿，好手好脚的不干活儿！
让我棉花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娃整天在家里当牛做马，就凭她不要脸，还是凭她能下蛋！
咋了？她肚子有娃她就光荣啊，全家人都得哄着她啊，我还给老陆家添了长孙呢，咋不见你爹娘这么供着我啊！
谁不是爹娘养大的闺女，我把棉花生下来，拉扯到这么大，不是给她刘红燕擦腚眼子的，你不疼闺女我疼！”
陆大嫂的话就跟拳头一样一下一下砸在陆大山脸上，直接把陆大山说的脸红脖子粗。
陆老太听了这番话，倒是想起来自个儿最心爱的大孙子学东了，她的宝贝孙孙学东，可是老大家生的啊，她就是为了大孙子，也不能不给老大家的脸。
这边刘红燕还不知道陆老太变了心思，她听见陆大嫂当着村人面把自己的老底都给都兜出来了，心里那个气啊，跳起脚来就要打陆大嫂。
“好你个徐美兰，你敢坏俺的名声，看俺不跟你拼了！”
刘红燕刚跳起来伸出手，就让闻声而来的陆霖按住了，刘红燕见陆霖挡在自个儿身前，气急败坏就要上去扭打，结果让陆大嫂反手一个大巴掌给打懵了。
刘红燕自从嫁到老陆家还没挨过女人的打呢，这一巴掌把她脸上打的火辣辣的，她捂着脸骂：
“陈美兰你个泼妇！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陆大嫂冷着脸，慢条斯理擦擦手。
刘红燕都快气疯了，上去拉扯着陆二山喊道：
“陆二山你个窝囊废，你就在边上看着自己媳妇挨打啊！”
陆二山本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他不敢惹高大挺拔的陆霖，看到陆霖身后护着小石头和小茉莉的姜春枣，骂骂咧咧卷起了袖子。
“今天这事儿，就是老三家的这个惹祸精惹出来的，老三，你这个媳妇儿惹的家里不消停，今天二哥就帮你教训教训你媳妇！”
陆二山说着就要上去对姜春枣动手，陆霖脸色一沉，直接伸手把陆二山按在了树干上，陆二山一张脸抵在粗粝的树干上，整个人动弹不得，他刚想开口骂，就听见陆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你敢。”
陆二山抬头陆霖一双黑眸里闪着兽一般冷冽的光，想起他又硬又冷的拳头，心下颤了颤，立马讨好道：
“老三，二哥跟你开玩笑的，你别当真，这都是你嫂子那个熊娘们儿惹的事儿，你快点儿放开二哥，看二哥咋揍这个熊娘们儿！“
刘红燕：.........
在边上的村人看着陆二山这熊样儿，都咧着嘴笑话他。
“这陆二山真是个球！”
“陆老二从小就是个怂货，你没瞧见陆老三只用一个手就把这怂货给按在树上不动弹了。”
“养这样的儿子，真是丢人。”
村里人在边上笑哈哈的，听在陆家人耳朵里，让陆家人都变了脸色。
陆老太刚想叉腰开口骂人，
耳边就响起了大队长的怒吼声。
“干啥呢！干啥呢！都给老子老实点儿，不然扣你们家的工分！”
原本骂骂咧咧的陆老太立马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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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陆家的这场闹剧因为大队长的及时出现而终结，不过等到陆家人回到家里，关起门来，又是一场大闹。
刘红燕挺着肚子在院子里闹，陆大嫂也不当闷葫芦了，直接跟着她对骂，气急败坏的陆老太在院子里蹦跶也没人理，一直到麦收结束这几天，村里人的都在八卦老陆家的事儿。
姜春枣在村里跟着打了几天麦子，这耳朵边老是听见，村里的一群妇女在她跟前打听老陆家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