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上下下的打量她:“要不,你给我做个通房也行,虽然你长得只算是清秀,可这脾气对我口,让你做个通房便也是高看你了。”
侍女被他这混账话气的红了眼,咬着牙一字一句:“表少爷,自重。”
宁府的丫鬟都是良家女,除了主子身边的是签了死契,其他都只算是长工。女子年过二十都可以回家自行嫁人的,
而通房,要么是从外边人牙子手里买过来的,要么就是存了心思往上爬的。
可贪图富贵的,谁又想给一个颍川来的表少爷当通房?柳成儒这话一出,便是在暗戳戳的讽刺她并非良家女。
侍女板着脸:“表少爷自重,要不然奴婢便喊人了。”
这时,宁如殷从一旁走来,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丫鬟:“你将这送进去吧,我同表哥有几句话说。”
侍女接过宁如殷手中的小篮子,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回到了拂月阁里边。
宁如殷转头对着柳成儒微俯了身:“表哥,不知你来拂月阁做什么?”
面对宁如殷,柳成儒总归是规矩许多,毕竟她是忠顺侯的嫡女,他也不想自找不快。
“我听闻舒窈表妹身子有些不舒坦,想过来瞧瞧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宁如殷提起了疏远的笑意:“家妹自小身子骨便不好,为避免过了病气走,表哥还是莫要进去的好。”
她顿了顿,看着柳成儒还想说些什么,抬了头对他,一字一句说:“况且,这是后院,表哥自该避嫌的。”
“这有什么,我如何来不得后院了?”柳成儒有些倨傲,不愿听宁如殷这一番说辞。
宁如殷被这地痞无赖似的表哥闹得脑壳疼,欲想反驳,便听见一阵女声传来。
“阿兄,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柳如烟提着襦裙小跑过来,朝着宁如殷微微颔首:“如殷表姐,实在对不住了。我阿兄是太过于忧心舒窈表姐,这才...”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宁如殷面色稍缓了些:“那既然如此,表哥和表妹...”
“我们这就离去,还请如殷表姐莫要怪罪才好。”柳如烟扯着柳成儒的袖子,就将他带走了。
转角处,柳成儒摸了摸自己的袖子,拧紧眉头:“你这是做什么?”
柳如烟有些来气:“阿兄,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同你说了,让你多去老太太那儿吗,你怎么不听我的直接跑到拂月阁来了?”
柳成儒冷哼一声:“那个老太婆谁想伺候谁伺候,要不是为了那些个好东西,谁愿意理她。”
柳如烟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到底想不想娶宁舒窈?若你再这般胡闹,别说娶宁舒窈了,日后宁府你进都进不了。”
柳成儒明显不信:“不可能,我可是柳家少爷。”
“柳家少爷的名头,只有在老太太这管用。”柳如烟吐了一口浊气,继续说道:“你瞧瞧昨天这一大桌子上,除了老太太真心实意对咱们,其他那些人哪个不是高高在上的一副施舍模样。”
“可若是你娶了宁舒窈,你便是宁家的女婿了,宁家只有宁诏一个男嗣,还是宁舒窈嫡亲的兄长,这日后宁家不全不是归他的吗。”
“到那时,谁又敢瞧不起你?”
柳成儒眼底闪过一丝狂热,这是对金钱,对权力的向往:“妹妹,你说得对,是兄长目光太浅了。”
“只是...”他有些疑惑:“若是讨好了老太太,真的管用?”
柳如烟这才松了口气,朝他点了点头:“老太太毕竟是忠顺侯和二老爷的亲娘,我大晋以孝为先,若是老太太执意要你娶宁舒窈,怕是他们不愿也得老老实实的把宁舒窈嫁来颍川。”
“这许姝嫁妆可是极为丰厚的,想来宁舒窈的也不会是笔小数目。”
“到时候咱们没准可以一跃成为颍川第一家族了。”
柳成儒拍了拍手:“妙啊,妙极了。”
他上前拍了拍柳如烟的肩:“果然是我妹妹,就是冰雪聪明。”
“就等着让宁舒窈做你嫂子吧。”
柳如烟皱着眉头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拍下,虽然这计策是好,可是让自己家这个蠢钝如猪的兄长做,总会怕有些意外在的。
她低下头来,心下一转:此计若是不成,那便再生一计,宁舒窈,注定要嫁她柳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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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内,裴少辛听着属下人的来报,手里的卷轴都被捏紧实了:“你说什么?”
侍卫默默吞了口唾沫,这才复述了方才的话:“忠顺侯家小姐叫卑职来请您,护我家三小姐。”
裴少辛三两步走了下来:“阿窈她怎么了?”
“前几日柳家的小姐少爷来宁府小住几日,原本还好好的,昨日老太太在宴席上说要将三小姐嫁给那柳家的少爷。”
侍卫抬头看了眼裴少辛冷如冰霜的神色,继续说道:“小姐不愿,当众驳了老太太的话后被二夫人打了一巴掌,又在小祠堂睡了一夜,许是昨夜着凉了,今日便请了郎中来。”
“大小姐说那柳家公子虽好对付,毕竟是老太太娘家的人,她也不好直接出手,便让卑职来请您了。”
裴少辛眸子微微阖了,又睁开了,直愣愣地盯着边角一处地:“行,孤晓得了。回去告诉你家大小姐,这事孤会处理好。”
侍卫拱手,方想出门时又被裴少辛给叫住了。
“等会。”他开口问道:“阿窈表妹,如何了?”
侍卫摇了摇头:“卑职也不清楚,不过卑职瞧着大小姐神色轻松,许是没什么大碍吧。”
裴少辛这才将方才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朝着面前的人点了点头:“行,孤晓得了。你便回去吧。”
侍卫颔首:“卑职告退。”
他走出了东宫后就往宁府去。
“来人。”裴少辛声音微微沉了,吩咐着:“唤两个人时时刻刻保护好阿窈,莫要让她被贼人缠上了。”
“是,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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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月阁里,宁舒窈从小篮子里拿出宁如殷给她送的东西。
话本,冰糖葫芦,还有上好的布料和针线。
她将其他两个放在旁边,拿起布料来,伸手摸了摸:“这布料果真不错。想来太子表哥戴在身上也不会突兀。”
“采绿过来,把绣棚拿来,这个香囊我重新绣。”
采绿叹了口气,有些任命似的把之前的布料从绣棚里取了出来,递给了宁舒窈:“小姐您小心,莫要伤着手才是。”
宁舒窈摆了摆手:“我晓得了,你莫要担心,只是绣个青竹,小菜一碟。”
只是采绿还在旁边,有些欲言又止。
宁舒窈挑了眉毛:“怎么,你不相信你家小姐的手艺?”
采绿干巴巴地一笑:我哪敢相信啊,这是绣给太子殿下的,若是太子殿下真的戴上了,若是出丑也会怪罪到自家小姐这来,而自己这个做丫鬟的也讨不找好。
宁舒窈叹了口气:“来,我来在你面前绣几针。”
她摆好姿势,手里穿针引线,再戳进上好的布料中。针线紧紧贴着,虽比不上正经绣娘做的,可与之前宁舒窈课业的手艺水平简直是天差地别。
采绿一下便瞪圆了眼,嘴里支支吾吾的:“小姐,你之前这是藏拙了吗?”
宁舒窈摇了摇头:“没啊,我之前绣的确实差。”
“那你现在......”
宁舒窈嘻嘻一笑:“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可莫要小瞧人了。”
采绿方要说些什么,外边便传来一阵妇人家的声音。
“你哪时候给我省点心啊......”许姝踏进门来,看着宁舒窈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宁舒窈把手中的东西放下,三两步跑到许姝跟前,拉着她胳膊娇滴滴的唤着:“母亲。”
许姝无奈,戳了戳她额头:“你啊你啊...你昨日可是将你祖母气得够呛的。”
宁舒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低声嘟囔着:“之前阿兄出生没多久,您不是也把祖母气得够呛嘛。”
许姝轻轻咳嗽了一声,顿时感觉自己有些颜面无存,却硬着头皮说道:“我这和你不同,况且你是她嫡亲的孙女,自是与我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啊,分明她都不喜欢咱们...”宁舒窈拧着小鼻子,朝自己母亲抱怨着。
许姝这回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摸了摸宁舒窈的头发:“咱们舒窈这般好,喜欢的人多了。”
“只是...”她面色有些凝住了:“我看老太太这回,怕是铁了心想将你嫁去柳家的。”
第6章 探望
“凭什么!”宁舒窈“嗖”地一下便站了起来:“他柳成儒自小便出入青楼,祖母这是想把自己嫡亲的孙女往火坑里送吗?”
许姝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如今该如何同宁舒窈说这事了。
宁舒窈是她的闺女,心尖尖上的肉。在她眼里,这京兆少有人配得上自己闺女。
若是老太太执意要将宁舒窈嫁给柳家那小子,她便将女儿送回许家,随随便便找一户知根知底的人家嫁了也比去柳府这个火坑好。
而上房,老太太处。
老太太拍着柳成儒的手背:“成儒啊,莫要心急。姑婆婆知道你的好,把自己嫡亲的孙女嫁给你,放心。”
“只是老大老二如今大了,娶了媳妇成了家后翅膀硬了,我这个老太婆的话没人听喽。”
忠顺侯坐在下边,手里端着茶盏一言不发。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有些气急:“你便说说话啊,你说,成儒哪里不好,哪里配不上宁舒窈这个小丫头了?”
忠顺侯长叹了一口气,转身问着柳成儒:“成儒啊,如今你家里有几个通房丫头,几房妾室?”
柳成儒向来是怕这个当了侯爷的大舅舅的,说话有些磕磕绊绊的,也不敢在他面前作假:“不多,不过十几个而已。”
忠顺侯一听,顿时扶额,自家的亲娘怕是想把自己亲孙女推入火坑。
老太太一听也有些愣神了,她是知晓柳成儒贪色的,只是这般,着实是她没想到的。
“妾室什么的,都是玩意儿。成儒日后娶亲了想必也会收敛的。”她这般安慰自己,便也这般同忠顺侯说着。
忠顺侯有些无奈,索性两手一摊,不管这事了:“母亲,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毕竟是舒窈一辈子的大事,若是她不愿,你也不愿叫他们二人成为怨偶吧?”
老太太却摆了摆手:“舒窈小,不知世,看个话本子便极易被外边那些穷酸男人勾了去。婚姻大事,还是得大人做主才是。”
正巧外边有人来报,说太子寻忠顺侯一聚,老太太这才放了人走。
忠顺侯踏出上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娘这次是铁了心了,可若是将舒窈嫁给这种人,便是我这个做伯父也不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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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舒窈这装病也装了快一旬了,老太太那边来来回回打发了好几拨人想来看看究竟,就连侍女倒在外边的药渣都被人翻来覆去地捣拾过。
她叹了口气,朝宁如殷说道:“这病怕是不能再装下去了,否则老太太起了心思自家来一趟,便糟了。”
宁舒窈这话音刚落,采绿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小姐,老太太瞧着像是要来咱拂月阁了。”
宁舒窈瞪圆了眼,拍了拍自己嘴巴:“不会吧...”她急忙起身,去梳妆镜面前往脸上嘴唇上扑了一层粉,把头发弄散后一下钻进被窝里。
“阿姐,救我。”她挑开了床幔,眼巴巴地看着宁如殷。
宁如殷无法,起身弹了下她脑门,又见自己的手上也沾了些粉,皱了皱鼻子:“脏死了。”便拍了拍手,将手上蘸着的粉抖下。
又略带怜爱的看了她一眼:“好了好了,我帮你。”
她想了想,又提醒她道:“不过你自己得藏好来,莫要叫祖母发现破绽了才是。”
宁舒窈点头如捣蒜:“我知道了,定不会叫她发现端倪的!”
她话音刚落,老夫人便拄着拐杖进来了。
宁如殷急忙走上前去扶着她,却见老太太身旁已经站着了一人,而此人便是柳如烟。
她极为亲昵的挽着老太太,就连平素深得老太太喜欢的宁妍都没有这般待遇。
宁如殷见状便收回手来,规规矩矩朝着老太太行了个礼:“祖母。”
老太太今日气色有些不好,整个身子的力都分在拐杖和柳如烟身上了。
老人家身上总是有些独特的味道,像旧衣裳,也像尘埃的气味。可柳如烟靠得这般近,面上却一点都没表露出什么。
顿时。宁如殷心里拉响了警钟——这个柳家表妹,可比柳成儒难对付多了。
“嗯,我来瞧瞧舒窈,舒窈怎样了?”老太太微微朝她颔了首,便往床边走。
等到老太太伸手,想拉开床幔时,宁如殷却制止住了:“祖母,舒窈还在病中,您可莫要过了病气去。”
老太太手上动作一顿,有些迟疑,里边又传来一阵阵的咳嗽声:“祖,祖母。孙女无法起身拜见祖母,请祖母恕罪。”
老太太听到这咳嗽声,霎时把自己的手缩了回来放入袖子里:“不只是普通风寒,怎么病成这样了?若是郎中不行,便拿了我的腰牌去宫中请御医去。”
宁舒窈在床幔里边顿时心里一紧。急忙拒绝道:“不过是小小风寒,怎么要劳驾御医来看呢。祖母放心,孙女过几日便会好一些的。”
"那就好,过几天府里设宴,你可得到场。"老太太今日过来便是为了说这个的,既然话已经说了,便想回自己屋里,毕竟她年事已高,出来走这么一大段路总是有些吃不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