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起身踱步到窗边的百宝阁上,抽出一个条形木盒递给和仪,“收着吧,老头子补的见面礼。”
和仪迟疑半刻,在周存普和蔼的笑容下起身抬手接过,又礼仪周到地谢过:“长者赐,不敢辞。”
“这才对嘛。”周存普满意地点点头,周兰已经带着兰柳过来。
兰柳她姐姐年长和仪两岁,兰柳与和仪同龄,生得是很出挑的,兰家多出清冷美人,兰柳却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很讨人喜欢。
“晏书姐姐!”她一进来就要往和仪身上扑,还一边哭天喊地:“你总算来了!亲人啊!这余庆堂简直不是……”
和仪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同时也一只手推着她,没让她扑到自己身上:“我对你那一套没兴趣,把你那些虫子收了。为什么进来,心里没数吗?”
“有数。”兰柳讪讪地往后两步,又有点小委屈:“我都被人欺负了,你还不安慰我!还帮他们说话——呜呜呜呜~”
和仪捏了捏眉心,头疼地道:“收住,周老还在呢,能不能别这么歪曲事实,人家怎么欺负你了?”
“那男的调戏我!还说要包养我!我都答应了他还不依不饶,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我不就是买了两味药材嘛,他就要赶走我,最厉害不干不净的……”兰柳呜呜呜地哭,哭得人闹心死了。
周兰嘴角一直抽搐:“那可不是两味药材啊,一个拍卖会,上千万就甩出去了,还是恶意竞价,顾先生虽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但你也……”
“阿兰,不得无礼。”周存普打断了周兰,笑着对兰柳道:“小姑娘受点委屈发泄发泄无可厚非,可子嗣为大,动不动就要人断子绝孙,还有坏人家的命脉,未免阴狠了些吧?”
兰柳嘟囔道:“不是大款装什么富豪啊……”
“不得无礼。”和仪算是摸了个七七八八了,看了周存普一眼,见他笑呵呵地看着兰柳,毫无恼意,一旁的周兰却有些不服气的样子,只得又问一句:“那余庆堂又怎么你了?若但是教训你两句的话,周老先生是长辈,可是无可厚非的,到了你姐姐面前,也是你没理。”
提起这个,兰柳就更委屈了,恨不得往地下一坐哭成一个一百来斤的孩子:“妈耶!他们吃素哦!又不是和尚,吃啥子素哦!”
和仪按住自己抽搐的嘴角,最后还是没忍住,过去一把把蹲在地上的兰柳提了起来,然后转过身笑意盈盈地对周老道:“晚辈回头会让她姐姐好好教育她的,孩子小不懂事,周老见谅。”
星及已捧着和仪刚刚递给她的礼物盒子退到近门口的位置,也忍不住侧了侧脸,很羞耻的样子。
周存普却笑了,“和师还是把这位小姑娘领回去吧,周某这里实在是供不住这一尊大佛了。”
和仪又赔礼一番,告了辞,就那么拎着兰小姑娘走了。
“暴力教育不提倡啊!”周存普看着和仪怒气冲冲的背影,在后头喊了一句。
和仪差点破功,笑将将就要忍不住了,兰柳还在那小声嘟囔:“晏书姐姐,听到没有?暴力教育不提倡啊!”
“是,不提倡!”走出余庆堂,和仪放开兰柳的领子,在她额头上重重点了一下:“能耐了你!”然后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没真吃亏吧?”
“嗐!哪有我吃亏的份,就那男的被我整的,你是不知道啊晏书姐……”兰小魔王两手掐腰兴致勃勃地要与和仪分享她的壮举。
和仪没兴趣听这个,知道她没吃亏就放心了,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她:“行了,没吃亏就行,身上还有钱吗?够飞机票吗?我给你转点。”
“哎哎哎晏书姐,你不打算收留我在港城再玩两天吗?我可是来度假的诶!”兰柳小朋友连忙道。
和仪冷哼一声,看向兰柳:“老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还想玩?回家找你姐去!不送了,打个车去机场吧。”
兰柳还要辩驳两句,但和仪目光如刀地盯着她,她也顶不住,招了辆出租灰溜溜地上了车。
林家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和仪走过去,司机连忙下车拉开车门,请和仪上去。
“走吧,大伯母要等急了。”
“回去吧,看过了,这丫头有意思。阿兰啊,你还要再磨练磨练,这余庆堂日后,还是要你来支撑的。”
“是,父亲。”
第19章 . 和师打脸准备 皇家蓝宝石手镯
祖师爷再次保佑,和仪没有沦落到在拥挤的街道上欣赏港城的华灯初上万家斑斓的地步。
即便一路意料之外的顺利,回到林家大宅的时候,天也微微擦黑了,一轮明月挂在淡蓝的天边,那边太阳刚落,清风温柔。
两辆车对头碰到了,加长版劳斯莱斯从头到尾透着一股金钱的方向,车门拉开,先走下来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长相是清爽挂,神情气质却向精英挂靠拢,气场又有点虚,看起来难免有些不伦不类。
林伯母正往出走,迎面碰上,笑眯眯介绍道:“晏晏啊,这是你毓成哥,阿成,这是你二叔家的妹妹。”
和仪笑着对林毓成点点头,林毓成上下打量和仪一番,勾唇一笑,故作矜持却修行不过关,清傲矜贵不成,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
和仪身边是有两个标准的同辈精英霸道总裁的,又认识不少宗教类精英,走清冷路线的不少,林毓成这点把戏就难免看不上眼了。
“哒-哒-”是高跟鞋落在地上声音,和仪回头看去,身着条纹西式套装的女子短发干脆利落,眉眼凌厉笑容爽朗,一眼就能让人知道是个厉害角色。
然后是和林正允长相略为相似的中年男人,两鬓微白,不怒自威,此时笑着看向和仪,倒是和蔼可亲。
林伯母介绍道:“晏晏,这是大伯父和毓昭姐;老公,这是二叔家的晏晏……”
和仪对林正华见过礼,林正华笑道:“好孩子,和你爸爸当年真像。”
“蜀中和仪,久仰大名。”等林正华说完,林毓昭笑眯眯伸出了手:“当初听阿幽说你的故事,我心里还觉得佩服,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分。”
和仪微怔,“……毓昭姐过誉了。”
“哈哈,果然和阿幽说的一样腼腆。”林毓昭走近两步拉着和仪往里去,一面说:“在这边不要拘束,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和阿姨说就好。兰幽,我们两个认识。”
和仪心中有一瞬间的警惕:兰柳被余庆堂扣下,那边要人去领,以林毓昭在港城的身份地位,去余庆堂领人这样的小事,周存普也是要给她的面子,兰幽却绕了一大圈来找她。听林毓昭话里话外的意思和兰幽是很亲近的,而她和兰幽的关系则十分复杂,是什么能让兰幽放弃更加方便的林毓昭,反而找她呢?
高跟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和仪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微微有些愣神。
不是她疑心病太重,而是蛊鬼两道的关系一向复杂,当年先兰师和先和师在世时就互相防备,她和兰幽上位之后,少主当家不得不更加小心。
林毓昭控制着速度,落后林家夫妇两步,林伯母已经自然而然地挽住了林正华的手,二人相携走进屋里,倒真有些夫妻和睦的样子。
对林毓成,林毓昭就不客气了,牢牢把他落在身后,林毓成几次想要弯道超车,未果。
大厅里,林正允和杜鹃夫妇早已起身来迎,林毓中和林毓齐也笑着过来,林毓晴被一个和仪没见过的小姑娘拉着,笑容略微僵硬。
那小姑娘穿着一身很鲜亮的鹅黄裙子,长发微微烫着卷垂着,长得很不错,不是动过刀子那种刻板的脸型,就是很标准、很清秀的瓜子脸,眼睛大大的,应该涂了唇彩,嘴唇也亮晶晶的,耳朵上的钻石耳钉熠熠生辉,面嫩,应该就是林家的小女儿林毓望。
她挽着林毓晴的胳膊,几乎贴在她身上,不停地说着些什么,刻意没往这边看。
“毓望。”林毓昭沉下脸唤了一声,声音也有些冷了,林毓望这才不情不愿地正过身来,听林毓昭介绍和仪。
“我知道!不就是二叔的女儿嘛!多大的事儿值得到这就走了,我回家都没看到她!什么身份啊——”林毓望嘟囔着说道,还没说完就被林毓昭打断:“这是姐姐!叫晏晏姐!越来越不像话了!”
“知道~”林毓望看起来是有些怕林毓昭的,虽然还是不大情愿,却也低低喊了声姐姐。
林毓晴已经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走到林毓中的身侧,林毓中瞥她一眼,看出她笑容中透着的尴尬,心中有些无奈。
“多大的架子啊,还要带个伺候的人跟着。”林毓望看向和仪身后捧着盒子的星及,口吻中自然而然地透出散漫娇蛮:“什么破事情,出去一趟,见长辈都能耽误!还带点东西回来。这盒子里是什么?别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拿进来仔细脏了我林家的地。”
林正允几人的脸彻底沉下来了,林正华板着脸看向林毓望,呵斥道:“越来越没规矩了!”
和仪似笑非笑地扫了林毓望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既然妹妹想知道,打开看看就是,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玩意儿罢了,长辈给的见面礼,妹妹想看就看吧。星及,打开看看,能让周老先生送出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不过……妹妹有一句话说错了,星及可不是什么伺候的人,与我而言,她是玩伴、朋友、姐姐,是很重要的人。”
她话风一变,口吻开始犀利凌厉了起来。
林毓中拧拧眉,插嘴道:“时间不早了,先吃晚饭吧,伯父忙了一天也该饿了,晏晏你也累了,毓昭姐你……”
杜鹃抬步走了过来,气定神闲地打断道:“毓望小姐想看,打开看看吧。我说嫂嫂,毓望也这么大了,礼仪课也该提上日程了。我们晏晏啊,可是从会说话开始就上礼仪课,直到八九岁才停下,你说咱们林家家大业大的,也不能输了啊。”
“这丫头,几天没教训她,性子都野了。”林伯母开始打圆场:“晏晏啊,伯母给你准备的见面礼,你还没看到呢吧?那对蓝宝石耳坠是伯母在拍卖会上——”
“好浓郁纯净的皇家蓝。”林毓昭一声赞叹打断了林伯母,“这手镯上的几颗宝石,每颗都有5克拉以上了吧?品质这样上佳的皇家蓝可不多啊。”
和仪也略有些吃惊,没想到周存普出手这样大方,但对她而言最吸引她的却不是这手镯,而是另一条羊脂玉的手钏。
羊脂玉的玉珠品质虽好,在雍容典雅的皇家蓝宝石旁未免有些不起眼了,故而屋里的几人都没注意到,然而和仪一看到那一串珠子就忍不住心里喜欢,握在手上更带着淡淡的暖意,不似寻常玉料,入手生凉。
是很难得的护身宝物,够不上法器,也很有些灵光,不能用来打架斗殴,普通人护身却是足够的,长久带在身上也能蕴养身体。
即使她此时天眼封闭,瞧不到上头的光华流转,也能想象到这一串玉珠在盒子里是如何润泽生辉,金光熠熠。
周家的礼重。
和仪摩挲着那一串玉珠,心里思绪万千,忍不住往深了想。
“这里有张纸条。”林毓昭好奇地道:“看看写得什么?”
和仪拿起来一看,魏碑浑厚,运笔自如:一为补贺世侄女及笄之喜,愿世侄女欢喜如意;二为敬贺晏书承和师尊位,愿此后克谨修勉,不负和氏威名。
这礼是退不了了。
和仪将笺子放回盒子里,叮嘱星及:“改日余庆堂改朝换代,备份厚礼。”
星及应了一声答应了,林毓望蹬蹬蹬上来伸手就要拿:“别是假的吧!”
“林毓望!”林正华彻底冷了脸,瞪了林伯母一眼,林伯母连忙拉住林毓望,杜鹃已对和仪小声说:“多亲厚的关系?这么厚的礼,收着不好吧?”
和仪对她安抚一笑:“不算什么,这东西来路不干净,平常人也压不住,他也出不去,送了我也是两全其美。另一件是寻常礼尚往来,回头我回一份就了了。”
这是实话,那个蓝宝石手镯上蒙着淡淡一层阴煞之气,虽不浓郁,平常人戴了也要噩梦连连,应该是地下出来的东西,不知怎么到了周老先生手里,又被周老先生转赠给和仪,和仪不怕这个,或者说,从来只有阴气怕她的份儿,没有她畏阴气如虎的份。
这一场闹剧最后在大家长林正华的敲锤下尘埃落定归于平静,大家做到餐桌前开始享用晚餐,林毓望被送到楼上,是林太太吩咐的,要她“冷静冷静”。
和仪慢慢喝着老鸭煲,想起小姑娘刚才愤愤上楼,路过自己时喊的一声“林晏晏姐姐”,不免有些好笑。
多少年没碰到这么“天真”的挑衅者了,妖魔鬼怪牛鬼蛇神见多了,这样心眼不多蛮不讲理的小丫头竟然都变得可爱起来。
真是,什么时候审美扭曲了。
和仪如此检讨自己,低头享用美食。
最后她又因为落在她身上存在感超强的目光不得不抬起头来,顺着一看,林毓晴小姐姐正面带歉疚地看向她,一看到她抬起头来,林毓晴又马上低头,碗里的大米饭被她□□的不成饭形。
唉。
和仪悄悄叹了口气,低头认认真真地啃鸭腿。
晚餐后,大家坐在客厅里,林伯母笑盈盈地将一个红丝绒首饰盒递过来,说:“伯母没想到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这一对矢车菊耳坠虽然不如那整一条七颗的皇家蓝珍贵,但胜在单颗的大小大一些,颜色也更加清新些,一定衬你们小姑娘的气质。”
“蓝宝石好是好,小姑娘戴着也显老气。”林正华说着话的功夫,林毓昭已经捧着一个大锦盒笑盈盈走了下来,林伯母一看到那个锦盒,嘴角就轻微抽搐了一下。
林正华浑然不觉,继续对和仪说:“这一套粉钻的首饰,耳环、项链、手链、胸针,是你大奶奶当年的嫁妆。本来是c国王后的一顶王冠,后来拆分出这几件来,据说最初还有一枚戒指,但早已不知所踪。也在保险柜里放了很多年了,晏晏你这些年不在爸妈身边,吃了许多的苦,也少拿了大伯好多礼物,今天大伯一次给你补回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