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王子腾是何等人也,早猜到王夫人有银子寄存在外头,京中几个能让人寄存银子的金银铺子外都有王家的人守着,只要王夫人一出现,便马上让人把她给捉回去。
如此一来,王夫人是有银钱也无法领出花用,再加上应天府尹的海补文书满京城都是,王夫人心一横,竟然狠下心来毁了自己的容貌,又装成乞婆的模样,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讨食。
要不是王夫人毁了容,以王子腾之能,也不会至今仍找不到王夫人的下落。
要论王夫人最恨的人,除了贾家人,自然还是贾家人,毒死贾政不过是第一步罢了,接下来还有贾赦、贾敏在等着呢。
不过在她高调弄死了贾政之后,想要再用同样的方法暗算贾赦与贾敏,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无论是荣国府和林家对自己的入口之物都极为注意,再加上有着贾政的前车之鉴,想要下毒可比登天还难。
无奈之下,王夫人只好先找贾母算帐了,毕竟要不是贾母先给元春的毒药,元春又怎么会冲动的对贾赦下毒,更不会落到被逼死的下场了。
贾母虽然是被贾赦送到了家庙之中,不过她毕竟是嫡母,日常生活上还是没有亏待她的。
不但这吃食上还是和荣国府一样,顿顿八菜一汤,平日也是有着高床暖枕可歇,也不似王夫人在家庙时,日日被人压着跪经,可比王夫人自在的多了。
只不过因为是在家庙当中,这八菜自然都是素的,而且还是以清水煮的,少油少盐,端是健康到不似人吃的东西,以贾母好饮食的性子,那里忍受得了,日日怒骂着贾赦等人不提。
当然,贾赦远在荣国府,自然听不到贾母的怒骂之声,不过铁槛寺里的大小仆妇可就惨了。
那怕大伙知道贾母是被关在家庙里的罪妇,不过主子始终是主子,大伙也不敢对他不敬,只能默默忍着,难得来了一个像王夫人这般任打任骂的哑巴,大伙自然把这伺候贾母的苦差事给了王夫人。
王夫人下的毒药不是旁的,正是贾母那日给元春的毒药,无色无味,端是厉害无比,贾母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中了毒了,不过虽是给贾母下了毒,但王夫人想要的可不仅仅只是她的命,她想连贾母的棺材本也一起弄到手。
所谓狡兔三窟,那怕贾母的嫁妆已经被贾赦直接送给了贾敏,但贾母手里要是没有半点银子,莫说是她了,怕是连贾赦都不会相信的,只是不知她藏在何处罢了。
也亏得贾母性子暴燥,闹的铁槛寺里的奴仆都不敢靠近贾母,倒是方便了她行事。
王夫人笑咪咪的看着躺在床上垂死挣扎的贾母,笑道:“说吧,只要告诉我你银子藏在那里,我便给你圣水吃。”
还真没想到,贾母倒是比贾政有骨气的多了,贾政不过才喝了几天的圣水,就已经离不开圣水,但贾母这人还真有几分本事,她足足喂了大半个月的圣水,贾母这才上瘾,而且即使上了瘾,贾母也能勉强克制,不似贾政那般为了圣水,什么都不顾了。
贾母贪婪的瞧了一眼王夫人手里的那碗白水,又强制忍住,别过头道:“滚!”
“何必如此辛苦。”王夫人诱惑道:“你都年纪一大把了,死搂着银子做什么,还不如拿它来换开心。”
说着,王夫人故意将圣水在贾母的眼前晃,作势要倒掉,果然贾母当下忍不住了,“住手!”
贾母一脸心疼之色,“你……你怎么能这么浪费?”
王夫人冷声道:“这圣水是我的。我爱倒就倒,你要是拿不出银子,就别跟我废话了。”
说着,她还真的将大半碗的圣水倒在地上。
贾母盯着地上的圣水,眼睛一眨也不眨,面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要不是她还要脸,说不得早就忍不住冲上去舔着地上的圣水了。
贾母勉强别过脸,不敢再看向地上的水迹,沉默许久后叹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宝玉的下落?”
她这个儿媳妇的手段可比她的亲女、庶子还要狠的多,不过这弱点也是很明显的,要跟她交换什么,怕是也只有宝玉了。
王夫人微微冷笑,“你想唬我什么?我知道你是不知道宝玉的下落。”
想拿宝玉的事来骗她?这招对她已经没用了。
“我的确不知道。”贾母坦承了,“不过我知道一个人知道。”
王夫人心中一动,“谁?”
贾母直接了当的看向圣水。
王夫人微一犹豫,分了一小碗过去,“说!”
贾母贪婪的将那一小碗圣水喝的干干净净,甚至连碗底都用舌头细细舔着,一点一滴都不肯浪费。
王夫人可没那耐心等贾母舔完碗,冷声道:“说,谁知道宝玉的下落?”
她嘴上说的虽硬,但心里也有几分小期待,说不定……贾母当真知道一些宝玉的下落。
贾母把碗舔的干干净净,当真什么都舔不到之后,这才放下碗。
她舒爽的叹了一口气,没圣水时虽然难熬,但用圣水时的舒爽也的确是真的,这种感觉,那怕是她以往贵为荣国府的超品国公夫人之时都是没有的。
一瞬间,贾母倒是有几分赞同王夫人的话了,横竖她也没几年活头了,还不如拿手里的银钱换个高兴,不过贾母也就是微一心动,终究还是罢了。
王氏着实太狠,要是她没了银子,还不知道王氏会怎么对付她,相较之下,还不如继续耗着,横竖王氏也耗不了多久,她虽是拘禁在家庙之中,但不禁其他人来探望,敏儿眼下不过是即将生产,不便前来,等敏儿生了孩子,怎么也会过来探望她,到了那时……
贾母眼眸里闪过一抹厉色。
王夫人不耐烦的再催促一次,喝道:“说!谁知道宝玉的下落!”
到了这时,她终究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焦急之情。
贾母微一迟疑,直接道:“王子腾!”
王夫人一楞。
贾母叹道:“我怎么也养过宝玉一场,他失踪之后,我也没少让人打听,虽说没打听宝玉的下落,不过也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王子腾怕是知道些什么……”
第110章 贾敏产子
今年的年对许多人家而言都不是一个好过的年,先是北戎入侵、太子收债,接着又是宫中异变。
那怕圣上没有下旨国丧,但懂事的人家早早就收了炮竹,也换上了清淡素雅的服装,走亲访友更是能免则免,就是怕挑起圣上和太子敏感的小心心。
就在这种毫无年味,满是诡谲紧张的气氛之中,贾敏终于生产了。
说起来,贾敏早就过预产期小半个月了,本来按着黛玉的估计,贾敏应该在大年初一生产才是,结果也不知道是否因为这个年事太多,吓到了,还是怎的,贾敏直到了元宵节过后都还未生产。
别看早产不是件好事,但要是怀胎时间过长,亦不是件好事,要不是小弟弟偶尔还会动一动,大伙都有些疑心这孩子是不是怎么了?
不知为何,看着每次准时打个招呼,表示自己还活着的小弟弟,黛玉莫名觉得,这个小弟弟似乎有些懒啊!
林家人素重养生,更重视子嗣,自然知道贾敏这一胎着实怀的太久,两人着实有几分忧心,要不是知道催产药容易伤身,说不得早就直接用药催生了。
好在两人没烦恼多久,贾敏腹中的骨肉终于还是出生了,说起来,也算是拖了贾母之福,小弟弟才没有一直在贾敏的肚子里待到过完年。
贾敏会突然生产,有大半的原因是因为突然得知贾母过世的消息。
贾母被贾赦关到家庙,贾赦和贾政二个庶子只要大面子上不出错,大可以不理不睬,礼数到了就行,不过贾敏做为亲生女儿,怎么可能会完全不管贾母。
贾母进去的头一天,贾敏就亲自去探望,还让人送了好些东西过去,只不过贾母当时在暴怒之中,当下就把贾敏给赶了出去,又把贾敏让人送来的东西尽数丢到门外。
贾敏知道贾母正在气头上,倒也不恼,她临产在即,也不方便去探望,只是让人时时送些东西过去罢了。
她虽然没去见贾母,但下人也细心的将贾母的情况回复,说起来贾母不过是失去自由罢了,无论是吃食还是居住,贾赦都没有亏待她,还安排了仆妇伺候,这小日子然比不得在荣国府里,但也算不得差了。
确定贾母一切安好,贾敏也安下心来,专心待产,一切等她产下孩子再说,那知道这个年还没过完,贾母便就没了。
初初听闻此事,贾敏惊的当场动了胎气,好在她这一胎养的好,本就到了该生产的时候,倒也没出什么意外,不过一天的功夫,便顺顺利利的产下了儿子。
贾敏一顺利产子,全正院的丫环奴仆都快乐疯了,王嬷嬷喜极而泣,不住念佛,“太太,太好了!太好了!”
太太生了林家的嫡子,以后总算能真真正正的在林家站稳脚跟了,大家也能抬头挺胸的做人了,多年来的郁郁不得志好似都没了一般。
众人欢天喜气的,倒是比过年的时候还要热闹些,就连黛玉也忍不住笑逐颜开,笑咪咪的等着见小弟弟,至于林如海就更别提了,这么多年来,黛玉还是头一回见到自己的爹失了态,笑的像是一个傻子一样,一直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我有儿子了!”
一瞬间,黛玉都有些无言,这话说的好像碔哥儿不是林家子一样。
但看着父亲脸上隐隐带着几分狂热的表情,再瞧瞧碔哥儿惨白的小脸,黛玉幽幽一叹,这件事还真是乱到不行呢。
不只是林如海乐的得意忘形,就连贾敏也是如此。
贾敏顾不得自己才刚生产的身子,抱着才刚出生的儿子,当场喜极而泣,虽说她不是头一回做母亲,不过儿子和女儿,终究是不一样的。
一家人都陷入狂喜之中,竟忽略了在一旁的碔哥儿。
碔哥儿悄悄的离开了正院,感觉……他在这里就是一个多余的。
林如海一个劲的催着稳婆把孩子抱出来让他瞧瞧,全然没注意到小小的碔哥儿悄悄的离开。
碔哥儿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做为林如海的头一个儿子,那怕是庶出的,他在府里的待遇也是一等一的。
住的院落虽然不在中线上,但也林府左侧最大的院落,平时的食衣住行样样都是最好的,甚至比黛玉姐姐还要好上一些。
和许许多多其他人家的庶子相比,他已经算是很幸运了,嫡母良善、父亲公正,自己虽是庶子,但一应的待遇和嫡子差不多,即使小弟弟出生了,想来他的待遇也不会有所改变,不过林碔总觉得有几分不足。
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林碔虽然不是什么穷人家的孩子,但因为身份之故,也比常人更敏感些,自然知道嫡母对他客气有余,亲近不足,父亲也碍于嫡母之故,不好待他多亲近些。
至于姨娘……姨娘虽是真心待他,但他却反而不愿意亲近姨娘,姨娘疼他,但疼他的方法不对,他不希望自己的一切是害死嫡母与小弟弟而得来的。
林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孤独。
突然──
一只白嫩纤细的小手不客气的直接拍向他的头,黛玉嗔道:“小小年纪的叹什么气,都把自己给叹老了。”
碔哥儿眼睛一亮,“姐姐!你……你怎么来了?”
黛玉挑眉笑道:“我怎么不能过来?”
“可是……”碔哥儿下意识的瞧了一眼正院的方向,“小弟弟才刚出生,你……”
姐姐不是应该留在她的嫡亲弟弟的身边吗?
“傻弟弟!”黛玉不客气的直接弹了一下他的额角,柔声道:“你也是我的弟弟啊。”
即使不瞧,她也猜得出来瑾哥儿的模样,还不就是跟前世红通通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吗?
前世她连瑾哥儿刚出生时光着屁股的模样瞧过了,也犯不着再瞧一次了。
相较之下,她更担心磇哥儿。
黛玉也是个做过娘的人,自然知道当老二出生之时,当老大的那怅然若失之情,当年她的几个孩子还是同父同母的,尚且如此,更别提碔哥儿和瑾哥儿是不同的娘,那情况更加复杂十倍呢。
她顿了顿又道:“姐姐一直都在。无论发生什么事,姐姐永远是你的姐姐。”
两个都是她的弟弟,手背是肉,手心也是肉,黛玉只希望两个弟弟好好相处,那怕是像她家的老大、老二从小打到大都好,只要别像公爹和他那些兄弟的情况就成。
她可不是平康帝,可以像养蛊一样的养着几个儿子,看着儿子们自相残杀都面不改色的。
碔哥儿看着黛玉的笑容,心脏莫名的噗通噗通直跳,莫名的有一种兴奋感,他下意识的捉着黛玉的手,“可姐姐也是小弟弟的姐姐。”
是的,就像是爹爹不是他一个人的一样,姐姐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他和小弟弟之间要是有了争执……
林碔莫名的心下一紧,深怕到时姐姐会只顾着小弟弟不要他了。
黛玉又重复了一句,“我也是碔哥儿的姐姐。”
做爹娘的,最重要的就是公平,做人姐姐的也是如此,至于公平的标准吗……
黛玉笑咪咪的说道:“谁乖我疼谁,谁不乖我就揍谁!”
小孩子吗,那来那么多悲风伤秋的事儿,还不都是闲出来的毛病,多操操就好了!
黛玉默默地盘算着,是要让碔哥儿背书呢?还是默书?再不就是丢出去跟大舅舅一起蹲蹲马步?
虽然那修练之后,必定肾亏的葵花宝典不好练练,不过一些基础的蹲马步、剑法之类的还是成的,每天忙到昏天暗地的,自然没功夫胡思乱想啦。
碔哥儿莫名的冷汗直流,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到一阵杀气。
且不说碔哥儿的一时悲风伤秋瞬间被黛玉的杀气给逼了回去,林如海和贾敏中年得子,而且还是一个嫡子,自然是欢喜万分。
孩子才刚出生,便直接起了瑾哥儿的小名,全家上下都直接唤起了瑾哥儿,要不是林家素来有着周岁上才上族谱的习俗,说不定瑾哥儿早早就上了族谱也不定。
不过饶是如此,大伙也瞧得出来,林如海对这得来不易的嫡子极为重视,按说产房不洁,林如海要看瑾哥儿,也只能让丫环仆妇把孩子抱出来瞧,不过林如海好几次都是亲自进去瞧着,深怕孩子吹到了风,可见其对瑾哥儿的重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