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帝冷酷一笑,“很好!朕倒要瞧瞧,是谁敢在这种日子挑事!”
他虽然不长于阴谋诡计,但看着几个儿子斗来斗去,多少也懂了点,这事背后如果没有人搞鬼才怪!只是不知道是那个蠢货做的好事罢了。
平康帝下意识的扫了老三和老五一眼,要说有可能,最有可能的便就是他们了,不过……老三应该没有蠢到这种地步;至于老五……他还想不出这么有水准的诡计。
“父皇,这事就……”隆庆帝正想让人去审理此案之时,平康帝开口阻止道:“这个案子交给我了。”
隆庆帝劝道:“父皇,不过是些愚民无理取闹,何必……”
“是无理取闹。”难得的,平康帝赞同了一句,“不过登闻鼓的规矩在此,那怕这案子荒唐可笑,朕还是得亲审。”
登闻鼓的规矩在此,那怕是作戏,也得演的漂亮,不能寒了百姓之心。
他顿了顿道:“你的身份不方便,这事还是让我去吧。”
如果真是那几个蠢儿子干的好事,他也好帮着遮上一遮,总不能真叫他们兄弟相残才是。
一瞬间,平康帝瞬间明白一句名言的真意:子女都是债!
隆庆帝,微一沉吟,倒也应下。
虽说觉得恶心,不过他的确也不好才刚坐上王位便对兄弟们出手,还是让父皇处理最好。
虽说是挝登闻鼓,但这审案的时候也没有让人旁观的理,隆庆帝一心扎在政事上,也无心理会那场笑话,全权由着平康帝审案。
那些江淮灾民倒真的是江淮一带的灾民,而且还是当年江淮决堤之处的灾民。
算起来,他们原先所居住的小镇也算不得小,少说也有数千人,结果一场水灾,死伤大半,再加上赈银被贪没,竟然活活饿死了上千人,七折八扣下来,最后偌大的镇子里竟然只剩下廖廖不到五十个灾民。
这些上京的灾民也大多是在水灾之中失去家人与一切之人,既使事隔十年,也难以忘怀家人惨死的场景,也因为如此,他们也越发痛恨着当年不做为的官员与吞没赈银的徒明炆,是以高家一挑拨,他们便迫不及待的上京了,难怕报不了仇,恶心一下隆庆帝也好。
平康帝微微一叹,所有来挝登闻鼓之人必有缘由,那怕这事骨子里其实是一场笑话,也是如此。
平康帝沉吟道:“所谓太子吞没赈银一事本就是子虚乌有,甄家已经招认,这事是当年甄家所为。”
赈银的确是被吞了,不过吞的人不是太子,而是甄家人。
“不!”其中一年纪老迈的老翁激动道:“圣上,这事必定与太子有关!当年那堤防不是决堤,是被人毁掉的啊!”
平康帝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回圣上!”老翁连忙道:“当年决堤的堤防就在咱们镇旁,老朽日日都会去巡视一番,就是怕有个什么,老朽记得很清楚,堤防决堤的前日,老朽亲自去瞧过,堤防好好的,一点事情都没有。那会突然决堤!?况且要是决堤,也不可能一瞬间被淹没了镇子,这堤防是被人毁掉的。”
不只是老翁,好些人也你一口、我一口的解释着,他们那小镇也算是富庶,大伙手里有了点闲钱,自然会把镇旁的堤防好生加固,说起来,县里旁的村落都曾发生过决堤之事,也就只有他们镇旁的那一段不曾决堤。
这几十年来都不曾出过问题,就那一日出了决堤之事。
老翁泣道:“老朽留得残躯,灾后也曾去瞧过,老朽守堤守了大半辈子了,那堤防什么样子老朽记得清清楚楚的,老朽瞧的明白,那堤防是被人为毁去的啊!”
毁堤、贪银,这两件事情配合的天衣无缝,要说这里头没鬼,他说什么都不会相信。
平康帝脸色微沉,“即有此事,你怎么不报告当地官员?”
平康帝这话一出,老翁哭的更厉害了,还是一旁的人解释道:“翁大叔一发现就让翁大哥报官啦,结果……”
结果翁大哥被人活活打死在衙门之中,翁大叔也险些跟了去,之后,再也没有人再这事了。
平康帝微微皱眉,说起来,当年江淮大水一发不可收拾,他也不是没起过疑心,只不过发来又出了一个更严重的太子贪没灾银一事,这发大水的原由也不及细查了,难道……这事背后当真有鬼?
正当平康帝思索间,只见告状众人连连磕头,老翁更是磕的额角都出了血,“求圣上还江淮孤魂一个公道!求圣上还江淮孤魂一个公道!”
告状众人不断磕头,一下一下咚咚声如拳头般深深的捶进平康帝的心里,让他难以忽略。
平康帝微一沉吟,最后叹道:“起来吧!倘若有冤,朕必定会汝等伸冤!”
第132章 下江淮
既然知道了当年江淮水灾的内情不单纯,平康帝自然会详细的探查一番。
不过在那之前,搞事的高家自然得先好好清理一下。
高老尚书直接了当被去了职,就连三皇子妃的父亲也被撤了职,一夕之间,所有高家人均被拔除,短短数日之间,整个高家全都搬离了京城。
虽说是灰头土脸的被赶出了朝堂,但平康帝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终究给他们留了一丝脸面,案子是秘密审理,并未广而告之,也没有罚什么三代内不许科举一事,也算是给了高家东山再起的机会。
虽说平康帝是秘密审理,不过高家一夕之间被拔官,只要略略有些头脑的人都猜出一二了。
一开始石氏还有些不悦,高家的所做所为着实恶心人,但这处罚也未免太轻了,她略略跟隆庆帝说了几句,不待她说完,隆庆帝摇摇头道:“总得给老三留点面子。”
高家的确恶心人,但好在还没闹出人命,将高家上下撤了职,也算是够了,况且要是罚的重了,那所有的人都知道三皇子的妻族做的好事,老三在这朝堂中还有什么面!?
手心里肉,手背也是肉,更别提太上皇眼下正处于心里不平衡的状态,略略偏偏老三也是难免的,好在太上皇也不过是小偏心罢了,该罚的也没少罚。
高家至少这十几年再也起不来了,别小看这十几年的断层,十几年后,这大晋朝早就在他的掌控之中,老三再怎么的也蹦蹋不起来了。
隆庆帝顿了顿又道:“难得老三这次没掺和进去,父皇一时心软给他留留脸面也是应该的。”
不只是父皇,让连他也让人暗暗打听过了,说起来这次是高家擅做主张,倒是和老三无关,就冲着这一点,父皇不愿意伤了老三的颜面也不奇怪。
石氏微微一叹,她也不是不明白也明白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三皇子是皇子,岂是常人所能相比的,况且太上皇才刚退位,威势仍重,他要保的人,旁人那好说嘴,况且三皇子要真有个什么,后人不明究理,说不定会认定是夫君容不得三皇子也不一定。
只不过说到底,石氏仍有几分意难平,三皇子不过是个皇弟,夫君都如此大方,要是将来犯事的是徒碪甚至是小皇子……
石氏微感不满,但偏生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转移话题道:“说起来,父皇对那荣国府的贾赦,也未免太好了些。”
没有人想到,这高家一倒,贾赦竟然成了最大的赢家,直接从一工部郎中一越成为工部侍郎,短短一年之内连跳四级,就算说不得是后无来者,也绝对是前无古人了。
隆庆帝微微一笑,“父皇自有原因,这事你无需管,也不可说些什么,对于贾赦更是敬着便就行了。”
高家也算是世家大族,族中着实有不少人在朝中任职,要不也没那底气帮三皇子夺嫡,高家这一被清空,顿时朝中又空出了好些空位,平康帝和隆庆帝老实不客气的直接二一添作五,把这空缺给分了。
也还好隆庆帝这些年来被关在毓庆宫中,旁的不行,脾气着实见长,不然要是旁人碰到平康帝这摆明了死不退休的情况,不生出心理阴影才怪。
平康帝对自家表弟也是极为照顾,见高家一退下,好些空缺空了出来,当下就直接把自家表弟拉到了尚书副手──工部侍郎的位置,贾赦在短短一年之内连升数级,也可以算是大晋朝第一人了。
这晋升速度就连隆庆帝都有些疑心自家老父亲是不是临老时‘基’情一把,后来还是平康帝有鉴于自己年纪大了,怕自家的傻表弟无人照料,这才把贾赦的身世告诉了隆庆帝。
面对这出乎意料之外的事实真相,就连徒明炆也都傻了眼,不过再回想一下父皇拉着贾赦去接海靖灵柩的行为,徒明炆也有些明白了,只不过再一问父皇是否有意认回贾赦之事,平康帝却是连连摇头。
“大晋朝丢不起这个脸,海靖既死,朕也不愿意她死后名声受损,这事到此为止。”
虽是委屈了贾赦,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也只能另外再补偿他了。
对于父皇的打算,饶是稳重的徒明炆都有些忍不住吐槽,父皇是不忍伤害海靖姑奶奶的名声,不过贾赦的名声也被父皇毁的很了,以父皇这般没头没脑的宠爱,旁人不想歪才怪!
不过徒明炆聪明的保持沉默,父皇本就是这种性子,只顾到自己高兴,那会想到旁人,要是劝了,反而会惹他不喜,横竖以后有他照抚,再怎么的也不会委屈了那便宜表叔便是。
另外一方面,平康帝也隐隐查到当年的江淮水灾确实是另有隐情,高家也是察觉出了一些,这才打算利用这内事搞风搞雨,好把徒明炆拉下来,不过毕竟事隔十年,要再翻查,着实不易。
平康帝思前想后,决定亲自去江淮一趟查案。
对此,徒明炆绝对是百分之百的赞同,要知道,即使平康帝退位成了太上皇,但退而不休,朝中大臣也习于事事向平康帝禀告,偏生父皇也没半点自知之明,事事插手,搞的他这个皇帝大概只能称得上半皇帝。
眼下他刚刚继位,也就罢了,要是长期如此,这国有二君,早晚会出乱子,他可不愿意搞出什么弑父之事,趁这机会把父皇远远打发了,也免得仍有些大臣瞧不清情况。
平康帝既决定下江淮亲自查案,身旁自然少不了随侍的人手,心腹夏德全自然是非去不可的,平康帝也不忘拉拔一下自家表弟,连贾赦都一起带了去。
横竖这堤防一事也算得上是工部的范畴,让贾赦去瞧瞧,倒也说得过去,除此之外,平康帝也不忘把徒磊也带着去,美其名为教导徒磊。
面对久违了的公费旅游,徒磊自然是双手双脚赞同。
要知道皇帝虽是享着天下间最极级的荣华富贵,不过也比常人多了几分限制,第一件事便是不得自由,那怕是他,自登基之后便一直困在京城之中,能去京郊喘口气都极难了,更别提到江淮一带游玩了。
当然,做为宠妻一族的徒磊,碰到这样的好事也不忘把黛玉稍上。
就酱,原本在家里逗儿为乐的林如海顿时接到了圣旨,不只是让他陪着圣上下江淮,还不忘注明,让他带着林家大姑娘一起去。
再瞧见一脸期待,还特特跑到林府来和黛玉商量带什么伴手礼的徒磊,林如海瞬间忍不住死鱼眼了,做为太上皇,你这样明目张胆的拉皮条好吗?
第133章 江淮行
林如海虽然对平康帝近似拉皮条的行为不满,不过做为臣子,他能怎么办呢,只有默默的含泪受了。
他也是个明白人,瞧得出来新旧两帝都有意哉培徒磊,如无意外,徒磊这个皇太子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帝王,如此一来,玉儿做为太上皇指定的太子妃,将来也必定是皇后,让玉儿和徒磊多多接触,培养一些感情也是好的。
他不求徒磊能像王子腾一样对自家妻子一心一意,但至少长久培养出来的青梅竹马之情总是比一时的激情更安稳些,无论以后徒磊后宫里进多少新人,也没有人可以越得过玉儿。
那怕有着江淮水灾的真相仍紧紧压着大伙,但对于这么一次公费旅游,黛玉自然也是期待的很,她前世时也是小小年纪就已经隐形和徒磊定了亲,是以除了幼时所在的北戎府与京城一地之外,也没去过其他地方。
当年也曾打算早早传位给儿子,便和徒磊到处走走的,无奈……她当时早早便过了身,这旅游的想法到最后也只是镜花水月一场了。
似是感受到黛玉心里的遗憾,徒磊郑重的保证道:“这绝对不是最后一次,以后咱们还有机会的。”
他最后悔的便是当年答应黛玉游历天下的这件事儿一直没有办法做到。
做为皇帝,他的一举一动着实太引人注目,一但出行,便免不了劳民伤财,当年皇祖父数次下江南,把国库都给掏穷到了,着实留了一大笔的烂帐下来,莫说他父皇,就连他都不好再做什么南巡之事。
到了晚年,大晋朝好不容易有了点钱,但黛玉却没有机会看到了。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重蹈覆辙,一定会早早传位给儿子,好带黛玉出去游玩。
“我相信你。”黛玉笑了笑,柔声说道。
其实前世时也不全然是缺银子的问题,主要也是她的身子骨不争气,到了后来越发虚弱,连坤宁宫都出不得了,又怎么能旅游呢,是以这事也就担误了下来。
提及昔日愿望,徒磊下意识的勾了勾黛玉的手指,做了一个打勾勾的动作,表示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
黛玉脸上一红,也轻轻的回勾了一下,一瞬间,空气中莫名的多了几分温情脉脉。
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公费旅游,不过黛玉也没忘他们这一次出行的真正目的为何。
她好奇问道:“那江淮水灾……”
这水灾和大晋朝就像是挂了勾一般,无论那朝那代都有水灾,只不过大小有差罢了,在大舅舅把水泥这玩意弄出来前,大晋朝的水灾着实不少,记都记不来,更别提江淮水灾发生在她出生之前,黛玉也不好说这事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徒磊点了点头,“的确有问题。”
十年前的事情,那怕平康帝亲下江淮,想要查明真相也没有那么容易,可他们是何人也,毕竟是从未来过来的人。
那怕真相不易查,但有些调查还是可以先做的。
所谓水患,必有其迹像,像是动物骚动不安,连月大雨云云,十年前的资料虽不易查,不过好在,平康朝的官员们向来有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习惯──写请安折子。
落落长的折子啥重点都没写,不过就是跟圣上报个平安,问声好,偏生写的花团锦簇,深怕皇祖父不知道他文采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