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虽是让徒磊与黛玉别再说了,不过这话也直接把平康帝给打上和自家奶嬷嬷有一腿的耻辱柱上了。
黛玉与徒磊默默地给秦可卿点赞,这刀插的好。
听到此处,平康帝终于忍不住了,旁的人疑心自己有特殊兴趣也就罢了,但疑似自己的亲孙子竟然怀疑起自己了,士可忍,孰不可忍,当下便忍不住出来,笑道:“小娃儿,这皇家事可不是你们可以说嘴的。”
他意有所指的瞧了一眼秦可卿,暗示道:“夫人还是尽快把孩子带回去吧,免得孩子胡乱说话,给自家惹祸了。”
秦可卿脸色大变,正想拉着徒磊与黛玉离开之时,只听徒磊摇头道:“做为帝王,要是无容人之量,又如何能坐得稳那个位置。”
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平康帝这次在甄家之事上做的太过,京城里也不会有着各种不可不说的传说了。
平康帝脸色微变,“孩子!你才几岁,怎可议论帝王之事。”
做为皇子,最最不能做的是枉论帝王之事,平康帝虽然疑心这孩子的身份,但听此处,心下便有些不悦。
徒磊幽幽道:“旁的虽然不好说,但要是连皇帝自己都不守法,天下间岂有公平正义可言。”
且不论他父王被甄家陷害之事,光就甄家一事上,皇祖父就是错了。
平康帝当下不悦,“什么叫圣上不守法!”
不是他说,做为帝王,他可是很有自制力的,这辈子可绝对没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
徒磊眼眸微利,“按大晋律,人贩子淩迟,知情者黥为城旦舂,但如今甄家家眷仍好端端的,岂合大晋律!?”
人贩子主脑最轻也该是个斩立决,甄应嘉虽死,但按律也该死后处以磔刑,死后分尸,弃之荒野,而非厚葬其尸首。
另外,所有知情人包含甄家家眷,无论男女,应该黥面后罚为苦役,生生世世永为官奴,但平康帝却仍荣养着甄家人,这便是错。
即使是他,也着实难以接受平康帝既然会企图抹下这事,竟然把甄家放在大晋律之前,这简直是有病!
平康帝沉默许久,最后低声道:“法律不外乎人情,甄家老太太总归是教养了当今圣上一场,圣上有意善待她,也是在所难免。”
这孩子毕竟不是他,又那能明白他的挣扎与苦恼。
徒磊摇头,“法律不外乎人情,是指法律一般不会超出平常人的伦理道德,非是指律法可以被人拿来徇私枉法的借口(注一)。
再则,甄老太太是当今的奶嬷嬷,圣上欠了甄老太太人情债也就罢了,可其他痛失子女的家庭何辜?他们欠了甄老太太什么,要何要平白让他们子女分离?那些失去性命的孩子又欠了甄家什么?”
一想到此处,徒磊便有些沉重,“整整好几百条人啊!这些还都大伙知道死在甄家手上,不知道的,只怕更多了。”
这数百条人命还是那些甄家养女所记得的,那些甄家养女所不记得的,那就更多了。
徒磊续道:“我大晋律最重视人命,无论大小案件,只要与人命有关,必定细细审理,凡死刑必定发由刑部审查,确认无误,方会执行,而当今却将私情放在律法之前,带头不把人命当一回事,长久之下,上行下效,只怕……大晋危矣。”
皇帝是世上最任性,但也最不能任性的职业,平康帝此举,简直是在拿整个大晋朝陪他一起疯!
徒磊闇然长叹,叹息中有着说不出来的失望,一想到这个世界的皇祖父竟然比原先世界里的皇祖父还要蠢,他就忍不住叹息,好险,他不像皇祖父。
平康帝难得的老脸通红,哑口无言,要辩也无从辩起,一时间竟有些羞愧。
一瞬间,平康帝都觉得狠下心来惩罚甄家,但一起此念,却又觉得头晕目眩,难以站立。
夏德全一惊,连忙扶住了平康帝,尖声急道:“老爷可是身子不舒服?”
他有些无奈的睨了徒磊一眼,方才小祖宗骂的可高兴了,也不想想圣上受不受得了,瞧瞧圣上的模样,要是被徒磊给气昏过去他都不意外。
徒磊说的高兴,却没有注意到这一次黛玉竟然完全没有帮腔。
黛玉直盯着平康帝的太阳穴上隐隐浮起的青筋和青筋中隐约浮现的虫纹,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如果她没猜错,这个平康帝果然有古怪!
平康帝与徒磊之间的第一次的祖孙相见,最后以不欢而散告终,且不说平康帝回宫之后哀声叹气,始终拿不定主意,另外一方面,秦可卿一回去便也忍不住说了说徒磊。
“你也是的,怎么和他认真了起来!”
那怕一时不知,但见那人处处偏着甄家,赞同着平康帝拒不审判甄家一事,她那里还会瞧不出来?更别提先前夏德全心情一紧张,那声音完全没隐藏,声音又尖又细,一听就听出是宫里的人了。
夏德全既然是宫里来的人,那他身旁老头子的身份也顿时呼之欲出了。
一想到自己无意间竟然撞上了当今圣上,而且不只是自己撞上了,就连磊哥儿也撞上了,还把平康帝给骂了一顿,秦可卿着实惊心肉跳,狠狠的教训了徒磊一顿,这话里话外就是要他安份一些,别再去见那些不该见的人了。
徒磊着实无言,姐姐也实在是太瞧得起他了,他那有那本事知道圣上的行踪,然后又这么巧的在状元楼撞上,这次当真是个意外啊!
无奈,就连夏德全都不相信他,更别提旁人了,想着夏德全让夏兴全隐晦传来的抗议,徒磊也只能无奈的摸了摸鼻子。
“姐姐。”徒磊苦笑道:“这次当真是个意外。”
“你再贫吧!”秦可卿不客气的直接翻了个白眼,一个字都不相信。
她顿了顿又叹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当年父亲和嫡母送你出来,并不是指望着你回宫为他翻案,她们在意的,是你的平安。无论如何,你绝对不能让自己陷进去才是。”
她原本以为磊哥儿跟她一样,不过是个私生子罢了,后来听夏兴全说了几句,她这才知道原来磊哥儿是太子妃所出。
怪不得父亲想尽办法把磊哥儿给送了出来,嫡出的嫡出,终究是太打眼了,要是磊哥儿还在宫里,只怕是活不了的,而如今磊哥儿入了圣上的眼,要是让新太子的人知道,只怕……
秦可卿忧心忡忡,着实为了徒磊担心。
徒磊说了许久,这才勉强安抚住秦可卿,不过黛玉自从见了平康帝之后,一直沉默不语,安静的简直不像是黛玉了。
徒磊忍不住推了推黛玉,“你怎么了?”
怎么从见到平康帝之后就一直这么安静?着实不像她了。
徒磊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骂他的人是我,想来不会连累岳……咳咳,连累林伯父。”
如果会,那他也只能说皇祖父的气量太小了。
黛玉摇摇头,“我倒不是为了这事而担心。”
她还不到七岁呢,又徒磊把平康帝的火力都吸引住了,想来平康帝压根不会注意到她。
她所在意的……是平康帝疑似中蛊一事。
黛玉沉吟片刻,终究把疑心平康帝中了蛊一事给说了。
徒磊微微皱眉,“这事该不会跟甄家有关吧?”
认真说起来,他皇祖父绝对不是个昏庸无能之人,也就是在甄家这件事上一直拎不清,但如果是中了蛊的话,那就可以解释了。
徒磊可是经过那一段被小红红支配过的岁月啊,自然知道蛊毒只有想不到,可没有做不到的事,让皇祖父一碰到甄家事就脑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黛玉微微点头,“要不是你们先前谈到甄家事,那蛊虫也不会活动,我也不会察觉出来。”
不知为何,平康帝身体里的那只蛊虫出乎意料之外的弱,先前那知蛊虫不活动的时候,她也完全没有察觉出来,还是那蛊虫动了,她才发现原来平康帝早早就中了蛊。
徒磊微微沉吟,“那蛊该不会是……”
他有些疑心,那蛊是甄家所下,是以皇祖父一碰到甄家事就犯蠢。
黛玉微微点头,“应该是。”
她严重怀疑,平康帝体内的那蛊就是甄老太太所下,要不平康帝也不会把甄老太太看的比什么还重。
不过那只蛊总给她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一点子活力都没有,她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懒的蛊,感觉……就像是没人控制一般。
徒磊微微沉吟,“能解吗?”
甄家之事不但涉及了那些可怜的姑娘们,更与废太子之事有关,此案非翻不可,要是皇祖父一直偏着甄家,他根本无翻案之机。
黛玉无奈一叹,“只怕没这么容易。”
下蛊很容易,但解蛊可没有这么简单,一个不好,只怕会有损平康帝的寿元。
第43章 解蛊之难
要解蛊,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关门放小红红,直接让小红红跟平康帝体内的蛊虫相斗,让小红红把平康帝体内的蛊虫给吃了。
以小红红之能,要胜过平康帝体内的蛊虫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儿。
不过这会有一个问题,由于小红红和平康帝体内的蛊虫是在平康帝的体内打架,途中说不得会不小心弄坏旁边的东西,即使是黛玉,也没法子控制住两只蛊虫破坏的范围。
更别提平康帝体内的蛊可全然不受她控制,逼急了说不得会来个鱼死网破,到那时解完蛊之后,说不定平康帝体内会少了某些器官也不定,以平康帝的年纪,要是损伤太过严重,当场没了命也不无可能。
平康帝要是骤然离世,废太子的冤屈又还未洗清,皇位势必落到了新太子身上,到了那时,只怕不只是徒磊,就连废太子夫妇和秦可卿都危险了。
徒磊勉强压下心里淡淡的遗憾,皇族中人大多亲缘浅,在前世之时,也就只有一个黛玉可以让他全然信任,即使是自己的亲骨肉,牵扯到了皇位,难免都有些变了味,更别提隔了一辈的皇祖父了。
不过以往他跟皇祖父之间虽然不算太好,但也算不得差,但这一次……平康帝实在让他太失望了。
不只是偏心甄家的事儿,更让他失望的还有皇祖父这些年来的不做为,要不是皇祖父对老臣太过优渥,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朝堂也不会乱成这样。
一瞬间,徒磊还真希望皇祖父早些走了,早些传位给新帝,无论上位的是他父亲还是四叔,总比皇祖父仍在位的情况强些。
不过好在最后徒磊的理智上线,他沉吟道:“有办法不伤皇祖父的身体替他解蛊吗?”
黛玉沉吟道:“如果能找到蛊主人,再知道是什么蛊虫,把蛊虫给诱出来,或有可能,不过怕是得废一番功夫。”
虽说平康帝体内的蛊怕是和甄家脱不了关系,不过她莫名的有一种感觉,只怕甄老太太并非蛊虫的主人。
原因无它,甄老太太太长寿了。
养蛊之人,因为是用自身的精血养蛊,那怕养的蛊再少,也难免会对寿元有碍,像她前世之时身子骨不知道多强健,平时也甚少生病,孩子也生了好几个,还不是照样比徒磊早走一步。
至于珠表哥就更别提了,当真可说是一代蛊王,而且还是毫无水份的那一种,但最后还不是一样在五十岁上便就去了,可见得养蛊之人再怎么小心,始终会损害寿元。
甄老太太少说也快九十岁了,倘若她当真是平康帝体内蛊虫的主人,不应该到现在还活着才是。
黛玉前世今生两辈子以来从来不对徒磊隐暪什么,唯有这件事情一直不曾告诉他,是以徒磊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养蛊会有损寿元一事。
黛玉不好明说这事,只能推说道:“甄老太太长居江南,离京城着实有一段距离,倘若她是蛊主人,那也未免距离太远了点,难以控制蛊虫。”
徒磊微微点头,要论蛊虫距离的限制,最心有戚戚焉的莫过于他了,像他和黛玉用的传声蛊,距离略远一点便不成,有时离黛玉一远,甚至还会给他装起死闹罢工起来,一点也不听话,可见得蛊与蛊主人之间当真不能离的太远。
要是平康帝体内的蛊当真是甄老太太所有,以甄老太太的性子,不可能不待在京城,以便随时控制平康帝。
徒磊沉吟许久,“看来,又得让宝玉出马了。”
那怕甄老太太不是蛊主人,以平康帝事事偏着甄家的情况,想来甄老太太也必定知道一二,要是能透过甄老太太知道蛊主人是最好,即使不成,弄清了蛊虫的来源,也能方便他们行事。
要捕捉宝玉,其实一点也不难,那怕贾母再怎么把孩子给疼的没边了,但也不可能把孩子锁在家里不让他出门,不过略施小计,徒磊又把宝玉捉过来利用了一番。
且不说荣国府里又闹了一阵,贾母默默地让人给甄柔烧了好些纸钱,另外一方面,甄老太太是真在乎甄宝玉那唯一的孙子,再加上小红红的蛊惑之下,最后还是吐实了。
原来,平康帝的确是中了蛊,那蛊主人也的确不是甄老太太,而是叔王!
没有人知道,叔王是怎么学会那一身出神入化的蛊术,就连甄老太太也不清楚,她当年也是捡了便宜,从叔王手上得到了几只蛊虫,下意识的便下在平康帝的身上,果然给他们甄家又再换来好几十年的富贵。
至于叔王下的蛊为什么会让平康帝偏着甄家呢,其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叔王是甄家子,也算得上是甄老太太的小叔,至于甄家子为何会成了当今圣上的皇叔……
咳,甄家一直都是徒家家奴,当年新朝刚立,先帝一心忙于政事,无暇顾忌后宫,皇后又早早过了身,那后宫更是乱的不像样。
太上皇骤然从一个普通人家的老太爷成了太上皇,顿时整个人都飘了,每日忙着跟宫女厮混,又制造出来了好些孩子,叔王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甄老太太的婆婆正好也在那时刚好产子,眼见叔王出生,太上皇对孩子也不上心,顿时动了心思,把真正的叔王和自个儿子交换,于是乎,甄家的小儿子便成了叔王,至于真正的叔王则是早早的就被甄老太太的婆婆给弄死了。
直到现在,平康帝仍不知道叔王的真正身份,还以为甄家是多可靠的人家,却不知道甄家早早就有了不臣之心。
也因为有着这血脉之亲,甄家早些年着实帮了叔王不少,这才能让叔王在众皇叔中显了出来,叔王也因此越发信任甄家,视甄家如心腹,是以当年甄家在叔王兵变时一反水,叔王顿时兵败如山倒,一下子就让平康帝给平了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