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视一周，苏绮落下评论。
“小老弟你可以开始卖力了。”
可原淮文却是迟疑了，抱着被肆意凌虐过的身体，像一条爬爬虫躺尸在地上的他虚弱地答道：“现、现在卖力？”
“不……不好吧。这么多……虽然都是你，但、但就算是我也吃不消啊。”
之后，毫无疑问，他饱经风霜的躯体又迎来了当头一刀。
正当此时，房间里忽然有音乐飘起。
乐声热情、激昂、浓烈。
有一把男声在倾情演唱。
【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会有天堂存在。】
苏绮观察四周。
右侧的房门没有任何锁、机关、洞眼，应当是要在房间内达成某一类条件后方可开启。
她的目光落于最右侧的玻璃柜上。
蜡像一共有三具，但用以存放蜡像的玻璃柜却有四个。
不得不让人多想。
【弹幕】我、我好像发现了一件事。
【弹幕】我也发现了！！好可怕！
【弹幕】金妹你抬一下头……
苏绮抬首。
下一瞬，她与三双美丽的眼眸对上了视线。
‘她们’一直在盯着她！
随着苏绮位置的变化，三对栩栩如生的眼睛也随之移动。此刻，她们的脑袋正齐齐向左拧去，视线森然却热烈。
像是有人借着‘她们’的眼眸在偷窥她。
这时，原淮文似是有意无意地站在了苏绮的身侧、挡去了那些让人心生恐惧的目光。
他的神色沉下了几分，瞳仁如墨，似有不愉。
不嬉皮笑脸的时候，他脸庞的轮廓冷峻。语气透着几分懒散，他漫不经心地回首道：“看我干啥，找你的线索去。”
“恩。”苏绮低低应了一声。
她站在第四个空荡荡的玻璃柜前，垂眸打量。
玻璃柜中空无一物，无法直接开启，门上有锁，需要插入一张卡片似的物件才可打开。
铁制的门锁上印刻着一句话。
[Meet the most beautiful you here.]
在此遇见最美的你。
苏绮仰首，望向垂挂于天花板、约莫有成千上万的相片。
她问。
“你觉得哪一张照片最好看？”
原淮文用看蠢货的目光看她。
“你觉不觉得自己问了也是白问？”
“？”
“只要有你，不管哪一张照片都是世界第一好看的啊。”他说的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不容置疑。
或许因为这是一记纯天然无污染无添加的绿色屁，苏绮莫名觉得很有道理。
她颔首，吩咐道：“拽一张下来。”
后者照做。
相纸的大小与铁锁的凹槽恰恰吻合。当照片从侧插入后，啪嗒一声，锁头开启，玻璃门朝外弹出了两公分。
玻璃柜中的底座之上有一张卡片。
原淮文俯身、拾起。
【听说，在窒息缺氧的状态下，大脑会记起许多被遗忘的过往。
四分钟。
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努力唤醒你旧时的记忆。】
“写着什么？”苏绮问。
以一副‘有我在你啥事都别想干’的门神姿态，原淮文堵在了玻璃柜的门口，他面无表情、从上而下俯视她道：“一张路边小卡片，我收着行了，你不适用。”
苏绮似笑非笑。
纵然他不说，她也已是隐隐约约猜到了。
她在游戏里撕过的变态比原淮文见过的NPC还多，怎么会不清楚他们扭曲的心理？
四个展柜，三具蜡像。
所缺之一，不就是她？
“几分钟？”苏绮问。
原淮文不答。
“行了，让开吧。”
他一动不动，声线冷淡。
“你想都别想。”
“我不想认输。所以，我没有选择。”视线瞥过在视界中浮现的文字，苏绮轻声说道。
她的声音中有着一股无论如何也不肯退让的固执。
【恭喜你！你触发了低概率体验项目‘死亡体验模式’。一旦进入该模式，玩家可自由退出游戏，但请注意，一旦选择退出，该副本将自动被认定为闯关失败。】
【你，想试试游走在死亡的边缘吗？】
《生死边缘》的恐怖之处在于——它有时候真的会让你体会到生与死的界限。在死亡体验模式，玩家的五感、痛感不允许被调节，将会与真实世界相差无二。
它会让你知道，活着是一种幸运，是一件多么难得可贵的事情。
原淮文火了。
“现在、立刻、退游。”
苏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态度明确，不退让半步，两个字音轻飘飘地从她嘴中吐出。
“我、不。”
原淮文差点没被她气死，他气势汹汹地威胁道：“你给老子等着，我现在就去拔了你的网线！”
“等你拔完我可能已经通关了。”
游戏与现实的时间流速不同。
霸道总裁已经被死倔仙女驴怼的有气无力了，他头痛扶额。
“不就一个游戏，至于吗？”
苏绮好笑反问：“你当初连刷三个通宵的BOSS，至于吗？”
那TM不是你欠材料做装备？？你真的以为老子欠虐吗？？！！！
原淮文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看着自家人模人样却不做人事的老妹儿，双手死死握拳、青筋乍起，狠狠一砸玻璃柜的门后，他到底还是让开了一步。
后者从容走入。
【您是否进入‘死亡体验模式’？】
【是】
【是次‘死亡体验模式’将会持续四分钟，玩家可随时中止。】
【倒计时三秒钟后，模式开启。】
【三】
【二】
【一】
当系统尾音落下的这一瞬间，一道身影突然不由分说地挤了进来。
下一秒，提示音与他的声音一同传来。
他说。
“一起。”
第33章 十一 与TA通话中
玻璃门门锁落上, 他再无回转的余地。
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比起感动于他的舍命相陪, 苏绮心中嫌弃的情绪居多。往后退了一步不到, 她的背脊便已经贴上了冰冷的玻璃面上。
她蹙眉，不悦。
“好挤。”
空间狭小，两人相隔不过一掌之距, 她一偏头, 头发便撩到了他的胸前，让他心底莫名有些丝丝的痕痒。
从原淮文的角度, 他可以看见她优美的脖颈和小巧的耳垂。突出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佯装着若无其事，他抬手替她别好了碎发，低语。
“老妹儿, 别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有一款隐形污污车，处处可开，句句致命。
“……”
“你再用这种调调跟我说话, 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炸成丸子。”
话音堪落, 这时, 忽有动静从玻璃展柜的上方传来。
‘嘶——嘶——’
像是气体被逐渐抽离的声音。
果不其然！
【你感觉四周的氧气在疯狂地流失！一种深深的恐惧情绪在你心中蔓延开来。再不用多久，赖以生存的氧气将会消失。尽情享受吧！这一场由死亡与极限赐予你的盛宴。】
两人当即不再言语，深吸了一口气后, 静心以待。
不久, 平淡冰冷的系统计时音在耳畔响起, 一串红色的数字同时浮现于视界之中。
【四分钟倒计时, 开始。】
【4:00】
从旁看去，俊美的一男一女在狭窄的空间里相视无言，彼此的温度似纠葛在了一起，缠绵不休。他们同生共死，无人退让。
直播间的老妇女们被这唯美的画面感动了。
【弹幕】噢！这是多么凄美的一幕！
【弹幕】我无法阻止你、阻止这一切，但我愿意与你一同踏遍人间荆棘、行遍穷山恶水。我竟然有幸见证神仙的爱情！！
【弹幕】酷哥：与你生死相随不悔。金妹：有你一生相伴无怨。
【弹幕】人间值得！！
注视着这一场景的所有人皆认为在他们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是情、是爱、是像神仙一样的史诗恋歌。
他们含情脉脉地相望，是在传递羞于言表、在心口难开的浓浓情意。
但可惜。
可惜。
实在可惜。
如果此刻的他们可以读懂苏绮和原淮文眼中的讯息和深意，那么，他们便会知道——所谓神仙爱情，不过是一场钱酒交易。
‘戏都演到这个份上了，他们应该被感动到了吧？’
‘哥一出场，那还用说？打赏翻倍还不就是分分钟的事。’
‘但是我没有。’
‘完事了请你吃烧烤。’
‘OK’
人生中最长、最看不到尽头的路。
不是迷路；
而是套路。
——胸毛·阿萨姆·大卡司·飘
他们是全息游戏的电竞选手。
日常训练多为技巧、体术、配合，但同时也包括——极限环境生存。虽说现下角色的条件未必能闭气整整四分钟，但毋庸置疑的是，四分钟的时间，他们绝对不会死。
这边。
许是觉得打赏的力度支撑不住苏绮的铁胃，原淮文打算去聊天室添一把火。
【‘明明我这么酷炫可为什么还是单身狗’直播间聊天室】
当前人数（15578/50000）
金酷CP一生推[小萌物]：（疑惑脸，明明酷哥爱金妹爱得这么深沉，为什么之前还要各种坑呢？
酝酿了一下情绪，满目情深地看了苏绮一眼后，原淮文开始敲打键盘。
酷到炸天裂地[主播]：爱她，不是滴水不漏地保护她。
酷到炸天裂地[主播]：我不可能永远陪在她身边、为她挡去所有的风风雨雨。我希望，在她独自奋战的时候，她拥有自保的能力，不会被击垮、击倒。
酷到炸天裂地[主播]：只要她能在我的手里活下去，那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伤害她。
所有人震惊了。
任是何人皆不曾想到相爱相杀的真正原因竟是如此！
他们为自己对酷哥的误解而惭愧！
全军覆没[观众]：嘤嘤嘤好感动，原来我酷酷这么成熟懂事，之前都是我误会你了。
不准拔我胸毛[小萌物]：容我真心地叫您一声，酷哥。
听到隔壁投雷声不绝于耳，苏绮不甘示弱。
当时间才堪堪过去六十秒，游刃有余的她突然脸色一白，有些晕眩的意味，她身体一软，竟是要直直倒下！
直播间里顿时惊呼一片。
【弹幕】金妹撑住啊！！
【弹幕】千万别倒下，酷哥与你同在，他那么爱你，绝对不能失去你的！
金钱给我勇气[主播]：我要不行了，给我一点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吧。
比起倾情演绎了一场都市情感大戏的原淮文，这也算是相当干脆了。
直播间的小天真们隐约觉得哪里好像有点不对，可瞧见苏绮一副奄奄一息、即将仙逝的模样，噼里啪啦的投雷声还是响彻了整个直播间。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0:50】
当倒计时步入尾声，苏绮倒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胸腔中的最后一丝氧气已经耗尽。双颊飘起了不自然的绯红色，她紧紧地咬住了牙关，细密的汗珠从她额上冒出，浑身也是轻轻颤抖。
形如身处真空，她无力自救。
见苏绮如此，尚有余力的原淮文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在直播间刷着‘渡气！渡气！渡气！’‘嘴她！嘴她！嘴她！’的鼓动下，他比了个‘莫得问题’的手势，随后微微俯下了身体，竟是真的朝着苏绮的唇寻去！
两人不过咫尺之距，后者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动。
顾不上难受的滋味了，她连忙抬起了手，捂住了他的下半张脸。
这拦下了原淮文，但似也没有。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与苏绮对视的眼睛眨了眨，有些好笑的意味，之后——
他在她的掌心亲了一口。
除了他们二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柔软且带着点温热潮润的触感从手心钻进心底时，苏绮忽地感到了一瞬的悸动。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不仅仅止于心脏漏了一拍。
恍惚间，她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可下一秒！当见着原淮文啼笑皆非地又朝着她倾身时，苏绮又连忙捂了回去。
她按捺下心中莫名慌乱的情绪，用眼神严厉质问。
‘你有毛病？’
原淮文耸耸肩，四字浮于脸上。
‘情不自禁。’
苏绮咬牙切齿，看着他神情中‘别怪我忍不住谁让你太诱人’的意思，想直接给他来一巴掌。
但这时。
来自系统的提示声却是和玻璃门弹开的声响同时响起了！
充满了氧的清新空气重新涌入鼻腔。
【恭喜你！你成功度过了死亡的危机、从连环杀手Gamer的手下幸存！希望经此一役，能够让你珍惜余生，好好做人。】
【通往下一个关卡的大门已悄然打开，请前去迎接挑战吧！】
当两人从密不透风的玻璃展示柜走出后，预想之中的幸存喜悦并未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