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苏绮真的和她住在一块后,他……或许就很难见到她了。
一想到朝夕相处的人可能突然连见上一面也难,原淮文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心脏也似被蒙上了一个塑料胶带——闷闷的、喘不过气。
这边,应了一句后,苏绮转了过身,不再去看原淮文。
她的目光落在了幽幽的一湖清池中,眼睫低垂,声线偏轻,有几分无奈有几分沮丧。
“两个女生住在一起比较方便,更好互相照顾。”
“而且,我也想回校园看看了。”
原淮文没有出声。
他不开口,苏绮倒也没有停下话音,她唇边的笑没有淡去,只隐隐有几许苦涩的滋味。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我本来昨天晚上就想跟你说了。”
过了好一会,原淮文才闷闷地开口了。他的声音中有点委屈的意味,颇像是被主人说教了一顿的大型犬只。
还带了几分恳求的滋味。
“我可以照顾你。”
“叫我去超市跑腿、让我捶腿揉肩,随你指挥。”
“你想读书的话,我们这里也有很不错的大学,我可以让熟人帮忙写推荐信。不一定要去……圆圆那里。”
苏绮无可奈何地回头望向他。
“我已经决定了。”
“总不能一直被困在这座城市里,我也想出去看看。”
话落,似不想再和他谈论这件事,苏绮往来时的方向走来两步、准备回程。
“温度有些降了,我们先回去吧。”
她与他擦肩而过。
而在这一瞬间,原淮文心中登时生出了一种名为‘失去’的感觉。
狠狠咬紧了牙关,他蓦然抓住了苏绮的手腕,声音暗沉偏哑,他低声问道——
“不搬走……不可以吗?”
“留下来、在我身边,不可以吗?”
苏绮没有甩开他的手。
感受到手腕上来自于他掌心的温度,她嘴边一直徘徊不散的笑意深刻了些许。
她抬眸望向他。
一双如秋水剪瞳的眼眸有浅淡的微光浮现。
“你给我一个留下来的理由。”
她眸光诱人。
忍下了在她眼睛上亲一亲的冲动,原淮文咽下一口唾沫,试图挽留她。
“只要你肯留下——打扫卫生,我来;洗衣晾衣,我来;煮饭做菜,我来。你说一句话,我绝不逼逼上半个字。”
这非常实际的土味情话却并不能满足苏绮,她挑眉,问。
“就……这么多?没有其它理由了吗?”
原淮文不出声了。
当苏绮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准备抬腿走人时,他的话音才是再度传入耳畔。
他终于妥协了。
形如挣脱了某种枷锁和束缚,他的声音有几分颤。
“我喜欢你……”
“能当作理由吗?”
微微一滞后,原淮文在她面前直直站定。
咽下一口唾沫,看着眼前笑容温婉的女子,没有任何嬉皮笑脸的意味,满是真挚与珍重,他将埋藏在心底已有许多许多年的话语说了出来。
“苏苏。”
“我喜欢你。”
这一次。
他们面对面,没有所谓的气流,亦没有他人的打断。
他的声音、他的面容、他的神情,很清楚地传递给了她。
当那低沉偏哑的嗓音传入耳畔时,苏绮的心绪蓦然泛起了阵阵涟漪,如秋日的湖面一般。只不过风是冷的,他的话——却是暖的。
一瞬心动,
不过如此。
嘴边噙了无奈的笑,她道:“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吗?”
原淮文一愣,嘴唇微抿,道歉的话语脱口而出。
“对、对不起。”
“是我……太晚了。”
末了,他偷偷瞄了苏绮一眼,以有些不自在的语气说道:“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想跟她谈恋爱,我怕哪个环节出了错,就永远没机会了。”
“原谅我吧。”
“还有……”
“不要走了,好不好?”
难得见到从来都是‘老子天下第一、老子宇宙无敌’的原淮文这幅模样,苏绮被他的低声下气逗乐了。
刻意佯装出了冷漠的神情。
她道:“不好。”
“我这么辛苦才从你嘴中要出了一句告白,怎么说也得去圆圆那边住两个月才能解气。”
一听!
原淮文立刻急了!
拿出了霸道总裁的气场,他不管不顾地喊道:“我不管,反正你别想走了。你一离开我我就会精神分裂,我的黑暗面超强无比、无人能敌,最终会导致世界毁灭,为了拯救苍生,你——不、准、走!两个月——也、不、行!”
说完,他相当霸气地搂住了苏绮,活像是死死咬住主人裤角不肯撒嘴的汪汪。
脸被牢牢按在原淮文胸口、近乎有些难以呼吸的苏绮扑哧一声闷笑。
“好。”
“我不走了。”
一停,她又轻声补充了一句。
“但你记住,如果哪一天你对我一点都不好了的时候,我会义无反顾地离开这里。”
原淮文否认得坚决、极快。
“不会有那一天的。”
“如果有呢?”
“那就把自己打成汁喝掉。”
*
正当苏绮这边进展顺利的时候,日常吃瓜跷训练的电竞职业选手们仍在唧唧呱呱。
[苏姐为什么不说话了?]
[嘤嘤嘤,她肯定伤心地趴在床上哭。我姐太可怜了!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一个超级大笨蛋?!]
[男人真的没什么意思。苏姐,专注电竞吧,努力再拿个年度最佳回来。]
[同意。]
[感觉男人没有奖杯实在。]
[如果上天问我要一个男朋友还是十个奖杯,我坚定选择后者。]
正当群组里纷纷感慨男人毫无作用、不如奖杯的时候,苏绮突如其来蹦出来的一句话秒杀了全场,所有人心中当即有一种被世界无情抛弃了的感觉。
[你们想什么时候吃脱单饭?]
[?]
[……?]
[???]
第78章 现实世界
本着‘择日不如撞日, 撞日不如今日’的精神,饭局直接被定在了两个小时后。
地点在市中心的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火锅店,定了包厢,十人的大方桌。就连远在他市的圆圆也没有拉下。
[我晚一点到。]
圆圆在隔壁的隔壁市, 哪怕坐直通车也得好一段时间。
这像极了戏言的话语一出, 却无人当她是在说笑。
[我圆圆姐就是我圆圆姐。]
[豪爽!霸气!等你!今晚通宵涮火锅!]
[明天不用上课吗?]
圆圆只回了一句话。
[如果动手快一点的话, 大概能赶上明天的早课。]
[动手……?]
[收到!我先去把原哥把明年的坟头香买好。]
[那等一会不用叫荤菜啦!等圆圆姐把原哥处理干净之后, 涮涮就可以吃啦!]
见圆圆似乎真有来一趟的打算, 苏绮侧首望向原淮文, 颇有些戏谑的意味,道:“圆圆姐待会过来。”
“……认真的吗?”
“她开过玩笑吗?”苏绮反问。
从苏绮口中确认了圆圆也会来的消息, 每天都在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原淮文有一点怂。
想他放荡不羁的一生中,只拿三个人没办法。
一, 是苏绮;二,是帅到让他自身也无可奈何的自己;至于第三, 就是众人口中的圆圆。
所有人都以为圆圆和他们二人的关系局限于旧时的对手和友人,实际上——远不止如此。尽管她只比他们年长几岁, 可……她却几乎是看着他们两人长大的。
感觉自己今夜的下场不会太好, 原淮文叹了一声气,后问道:“还有两个小时, 干什么去?”
苏绮想了想,“回去再刷一波贞子?坦白说我刚刚什么也没看进去。”光顾着生气去了。
对于这一点, 方才一直在跟自己的内心做强烈斗争的原淮文相当同意。
但无奈鬼公不作美——
“没夜场了。”
苏绮有些遗憾。
“那就在这里坐一坐吧。”
于是, 在略嫌清冷的秋日夜晚里, 两人在小公园中寻了一处长木凳坐下。正正对着公园的小湖泊,天上有一颗弯弯的月牙,四处无人,安寂静谧,因已入秋,虫鸣蝉叫的声音也不再多闻了。
明明是能让人心神安定的环境和氛围,原淮文的心脏却是砰砰砰砰快速地跳动着。
一边假装自己在看不远处的风景,但另一边,他的视线却是一直止不住盯着苏绮的小手。
——气氛完美!
温度刚好!
身份也是名正言顺了!
成功为自己的歹念寻上了几个正当的理由和名头后,原淮文终于克制不下内心的渴望了。
咽下一口唾沫,仿佛一个从未牵过人家姑娘小手的毛头小子,他有点紧张地向她伸出了魔爪。
——大掌覆在了她柔柔软软、白白净净的小手上。
有些偏冷,像是将一块顺滑的美玉握在了手中,相当舒心。
而当两手相接之际,两人的耳朵都染上了点点薄红。
一时之间,他们无言相对,唯有这可疑的红色诉说着他们二人的心绪,暧昧弥漫,仿佛让冷然的空气也一步步走向沸腾。
——他们以前不是没有牵过手。甚至为了埋伏敌人,曾经还零距离接触,彼此胸腹相贴、鼻息相接。那时,他们可没有一星半点的不自在和忸怩。
不过,当身份和心态转变了之后,许多的事情也是跟着变了。
彼时是真真切切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旖念、就跟摸自己没什么区别。可现下,所有事情都不太一样了。
像是触到了静电,有丝丝麻麻的感觉,让人发痒,却欲罢不能。
在手背忽然一暖的瞬间,苏绮先是怔了片刻、眼睫下意识地轻眨了几下。而后,她将手抽回了几分。
见温香暖玉离了手,原淮文立刻哭丧着一张脸。但还不待他说上一句话,那一抹温温热热的触感又重新回到了手中。
——她反手握住了他。
与他手心相接,十指相扣。
霎时间,透过手心的温度,他们恍然可以感知到彼此心脏的频率、血液的热度。
原淮文愣了下、侧首望向她,二字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老婆?”
下一瞬,他看见她白净的脸颊当即染上了浅浅的绯红色。明明很在意,却还要装作一副漠不关心不以为意的模样。
将她的手又握紧了几分、牢牢把握住了这来之不易的温度,原淮文忍不住开口逗弄她。
“老婆你脸红了。”
“……你看错了。”
“不是脸红的话……难道是老婆你近日有血光之灾缠身?”
“……”
她可不可以把他的脑袋拧下来丢到池塘里面喂鱼?
“媳妇你生气了?”
“怎么不说话了?”
“媳妇你是不是在想怎么把我的脑袋砍下来丢进池塘里?”
听原淮文一句一个老婆、一口一个媳妇喊得相当起劲,苏绮蓦然有几分局促。轻轻咬了咬下唇,她问。
“可不可以先不要……这么叫我?”
原淮文这一回倒是相当好说话。点了点头,不知在心底念叨过多少次的两个字冲口而出。
“那,苏苏?”
这两个字从他嘴中道出竟是有些分外不同的感觉。字音携了有几许磁性,仿佛有一根羽毛在心弦上轻撩,把人勾得心痒痒的。
苏绮微微颔首,脸蛋有些烫,轻轻应了声。
“恩。”
许是因为今夜苏绮难得和气,原淮文一个没忍住、常规性地开始蹬鼻子上眼了。
“苏苏,你今晚这么温柔我都不习惯了。”
“……”
苏绮一瞬之间就顿悟了——有些人他就是皮痒人贱。
这是病,得治。
脸颊上的粉红色淡去了大半,她扬起一抹温温柔柔的笑,声音柔和却带着一股冷然的意味。
“还不是见你等一会估计没什么活路了,提前给你一点安慰罢了。”
原淮文听出了她话语中见死不救的意味,厉声反问:“苏苏难道你想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吗?!”
后者皮笑肉不笑。
“不用担心我,等会你可以死得开怀一点。以后我会痛痛快快地忘记你,然后去找第二个春天。”
原姓汪汪炸毛了。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姓陈那小子?!”
“不仅惦记着,还时时刻刻放在心尖上了呢。我眼睛看的、梦里想的、心上放的全是他。”
“好了,我懂了。我现在就去极地俱乐部把他给做掉。”
“老弟你已经老了。你难道忘记了夜夜的番号早就把你的身体掏空了吗?要是打人不成被反草就很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