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们,把我后妈和弟弟拐走了,还放狼狗追了我们一晚上!”叶晴从叶建刚身后钻出来,咬牙切齿地指着云小九,“云小九,我昨晚在山上都看到你,那些狼狗就是听了你的话,才一直追着我们不放的对不对?”
原本坐在小板凳上乖乖地喝着麦乳精的云小九,倏地抬起头,黑水水的大眼睛里一片茫然,歪头问:“叶晴表姐,你说什么呢?什么狼狗?我昨天一直在家陪妈妈,哪儿都没去呢。”
“你少唬人了,我都看到你,站在山洞里笑话我们。”叶晴瞪着她,“你就承认了吧,你这个小怪物,年前就是因为你,我家的大肥猪才会把我拱到粪坑里。”
“叶晴丫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家小乖宝多大点的孩子,后山那么危险的地方,我们怎么可能让她自己去?”云老太故作淡定地将云小九揽到身前。
围在院子里的村民都听糊涂了,小声议论起来。
“叶晴什么意思?她是说自己家里的大肥猪和后山的大狼狗都听云小九的话?”
“你觉得可能吗?云小九四岁多点,就一普通的小娃娃,最多比一般孩子长得乖点。”
“云小九才不是普通小娃娃,你们都忘了?她几个月大的时候就会说话和走路了。”
“只能说云婶子喂养得好,发育得快,至于大肥猪和大狼狗……太不靠谱了!我觉得就是叶晴吓坏了,自个儿乱想的。”
“我没乱想也没瞎说,我就是看到了,云小九她……”
叶建刚一巴掌呼叶晴后脑勺上,面目凶恶,“叶晴,你给老子闭嘴,现在重要的是这事吗?你要害死老子呀。”
“怎么回事?一大早都挤在这里干嘛?”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众人回头:警察怎么来了?
云老太唇角一勾,从板凳上站起身,提声招呼道:“警察同志,你们来得正好,可要给老婆子评评理,这个不要脸皮的臭小子,自己家里丢了人,非得到处泼脏水,连我家四岁大的小孙女都不放过。”
几个警察走到人群最里面,转头看到叶建刚,默默地掏出了手铐,“你就是叶建刚?”
叶建刚咽了咽口水,眼里明显都是心虚,“警察同志,我就是叶建刚,但是我发誓,我什么事儿都没犯,我就是来找自己媳妇和儿子……”
“不用找了,人都被我们救出去了,”警察给叶建刚铐上手铐,“现在有人跟我们报案,还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什么都没做,你们凭什么抓我!?”叶建刚抵死狡辩。
“拐卖妇女罪和强()奸罪,哪个不是大罪,你干得出来还不敢承认?”警察不耐烦地皱眉,从尤阳报案到昨晚把人救出来,他们前前后后忙活了大半多个月,对于一个为人民服务的警察来说,这只是一次再也正常不过的出警,但对于一个也有女儿的父亲来说,抓住一个人口贩子就少一份担心,“别跟我瞎嚷嚷,有话回局里说。”
“警察同志,”叶建刚反手抓住警察的一只手,就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你们是镇上公安局的对不对?你们队长没跟你们说吗?我是叶建刚……”
“刚才不也问你了吗?抓的就是叶建刚,”警察拽着叶建刚往外走,“还有我们不是镇上公安局,是市里的刑警队,你说的那个队长早就收押了。”
叶建刚吓一哆嗦,脸上完全没了血色,“小晴,快去找大表叔,他是村长,一定有办法救爸爸。”
警察一把将他摁进车里,“别说村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犯了法都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下午时候,叶老太拿了根绳子冲进云家,好几十岁的老太太,手脚麻利得很,云家人还没发现,就把绳子套到了老杏树的树干上,脖子往里一钻,脚下踩上小板凳,万事俱备,扯开嗓子就哭喊道:“呜呜呜……我可怜的老二呀,媳妇和儿子被人抢走了,现在你又被抓进局里,都是这一家子造的孽呀,欺负人,太欺负了人!”
正月初一,家家户户没走亲戚,都在家里嗑瓜子吃花生,早上刚看了一波热闹,这不吃过午饭无聊得很,好戏又来了。
一听到叶老太的哭喊声,村民跑得飞快,一窝蜂地赶去云家。
云老太就知道这事没这么容易了结,抱着云小九从屋里出来,坐在堂屋门口的板凳上,无奈地叹气。
叶老太看到云老太就上头,哭得更来劲儿,“这都什么黑心肝的人家呀,别人家的媳妇和儿子都抢,还要抓我儿子去坐牢,死老太婆,你还讲不讲理了?我告诉你,你们今儿个不把我儿子还回来,我就吊死在这棵老树下面,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一家子!”
等叶老太嚎完了,云老太才不慌不忙地开口,“早上大伙都看到了,叶老二是警察带走的,跟我们老云家有一毛钱关系吗?你找警察要人去呀,跑我这儿闹什么?张嫂子,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就算你吊死在树上,你家老二也不回来了,谁叫他犯法呢。”
“他没有犯法!他没有犯法!”叶老太哭天抹地地喊道,“小红是我们花钱买的,花了钱的!”
反正花了钱就是他们家的东西,这种愚不可及的思想已经在老太太心里生根发芽。
“花钱买人也是犯法,”云老太知道自己不管怎么说都改变不了叶老太的想法,话锋一转,“叶嫂子,你听我最后一句劝,我跟你一样,就一上了年纪的老婆子,没读两天书,大字不认得两个,你让我还你儿子,还不如请村长走一趟,他肯定比我们有关系。”
原本站在人群里看热闹的叶建民:“……”
“大侄子,不管怎么说,老二也是你堂弟,你就去局里说两句好话把人放了吧,”叶老太转头看向那边的叶建民,讨好地笑道,“只要老二回来,小红那个臭婆娘,我们也不管了,就当买她的那些钱喂狗了。”
“婶子,不是我不帮忙,只是建刚这次犯的事太大了,我也无能为力。”堂弟出事,叶建民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怎么可能上杆子地往上凑?那可是会影响他的仕途的。
“建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都没去局里,怎么就知道没办法了?”云老太煽风点火,“都是当妈的,我最清楚叶嫂子的心情了,你呀,还是跑一趟吧。”
“云婶子,我看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叶建刚犯的是大罪,要是把我家建民扯进去,官帽子都可能保不住。”王淑华脑子简单,有什么说什么,根本藏不住话。
叶建民的脸都绿了。
叶老太一听这话,脖子都挂不住了,从小板凳上冲下去,一把揪住叶建民的衣服,“叶建民,你还是不是人呀?那是你堂弟,你居然为了自己官帽不管他?”
老太太年纪大,叶建民不好动手,万一摔一跤,还不得赖他头上。
王淑华不一样,才不会想那么多,拉住叶老太讲道理:“婶子,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说到底建刚被抓是因为建民吗?还不是云家搞的鬼,你最应该去问问叶建珍,她是建刚的堂妹,居然伙同外人陷害自己的堂兄!”
叶老太怒气腾腾地瞪向站在屋檐下的叶建珍。
云林反应最快,护到叶建珍前面,“别过来,我妈怀了宝宝,你们如果打她,我是要咬人的。”
叶建珍有点感动。
“怀了孩子还干缺德事,不怕生个娃没□□吗?”叶老太往地上啐了一口老痰。
“缺德事是你们老二干的,跟我们建珍什么关系?”云老太给云国明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把媳妇送进屋里,“就算没□□,也是你们叶家人。”
这群臭婆娘发起疯了指不定能干什么事!
目送叶建珍进了房间,云老太这才站起身,指名点姓地问王淑华:“你家也好几个女儿,不说叶薇,你就不担心小妞妞长大也被拐卖吗?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多造孽呀,你难道不心疼?”
“我自己的女儿,我怎么不心疼?不过我相信小妞妞没那么傻,平白无故能被人拐了去!”就算一想到云老太说的事会发生在小妞妞身上,王淑华心里慌到不行,但就是嘴硬到底,“我们现在说的是叶建珍陷害建民坐牢,云婶子,你打什么岔子?莫非做贼心虚了?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建民也是为了我们村子好。”
王淑华最后一句话说到好多村民的心坎上了,纷纷表示赞同。
“要是我们儿子以后找不到媳妇,还能便宜点找叶老二买一个,现在好了,人抓起来。”
“这事儿一闹大,以后谁还敢往我们村里带姑娘,哎呦,我孙子长大没媳妇可怎么办呀?”
“云婶子,这么说来,你们一大家子真是把事做得太绝了,就算跟小红有点关系,你把她要回去就好了,干嘛非要送叶建民去坐牢?!”
……
云老太觉得这些人脑子有问题,“都说多少遍了?公安局是我家开的?警察是我老云家的人?我想送谁坐牢就送谁?你们是不是羊癫疯发了?自家孩子想要娶媳妇,干嘛一定要花钱买?只要教育好了有出息了,还怕找不到媳妇吗?我家那么多孙子都不怕,你们瞎起哄个什么劲儿?毛病!”
众人被老太太怼得哑口无言,话糙理不糙,而且越想越是那个道理,孩子有了本事,还怕找不到媳妇,如果没有本事,就算买了媳妇,整天也是提心吊胆,万一哪天买的媳妇跑了呢?跟叶家一样闹得要死要活。
王淑华见其他人不说话,悄悄地凑去叶老太耳边,小声嘀咕道:“婶子,听到没有?死老太婆变着花儿地骂建民没出息,活该坐牢一辈子,太恶毒了!”
从昨儿个叶老太的脑子就乱成了一锅粥,没法自己想问题,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听王淑华的话,心头火三丈高直冲天灵盖,情绪大起大落,刚要冲上去骂云老太,眼前一抹黑就晕了过去。
站在她身后的王淑华不得不把人接住,大喊一声:“哎呀,不好了,婶子被云家人气晕过去了。”
云老太没好气,“别睁眼说瞎话,刚刚我看到了,就你跟叶嫂子说了什么,人才突然晕过去的。”
“我说什么?还不是你骂叶老二,婶子听了气到了。”老太太年纪大了,真要出个事赖到她身上,她岂不是冤死了,王淑华现在肠子都悔青了,看热闹就看热闹,为啥忍不住插那个嘴。
“好了,别吵了,快送人去卫生所!”叶建民跟王淑华想的一样,背起叶老太往卫生所去了。
叶家人一走,云老太站在堂屋门口,皮笑肉不笑地赶人:“怎么着?还舍不得走了?都想留下来吃晚饭不成?”
众人呵呵地摆了摆手,出了云家的院子。
大年初一就闹这么一出,云老太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让云国富把老树上挂的绳子扔出去,免得召来晦气。
云国富取了绳子走到院门口,迎面碰到并肩走来的唐敏和尤阳,两人手里都提了不少东西。
“你们怎么来了?”云国富随手把绳子挂到门口,热情招呼道,“快进去坐。”
云老太昨儿个去叶家闹事,这还是第一次见着尤阳,小伙子生得不错,浓眉大眼,正派长相,跟唐敏站一块很般配,一柔一刚。
云小九小碎步挪到秦泽边上,轻轻地拉他的衣服,小小声:“尤叔叔好看,跟唐阿姨登对。”
秦泽没多大反应,神情淡淡地从尤阳身上扫过,落到他身后的少年身上。
尤云周,尤阳跟前妻的儿子,今年十五岁,模样生得端正,眉眼间跟他爸有七分相像,剩下三分俊美和清冷。
秦泽跟他见面不少,却没说过一句话。
他在尤云周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
尤云周应该也有这种感觉吧?不然也不会一进门就盯上了秦泽。
几个大人在院子里寒暄,云小九他们三个大眼瞪小眼。
“秦泽,那个小孩儿是谁?他干嘛瞪你?”云小九不想秦泽被人欺负,她往前一步挡在秦泽前面,然后睁大眼睛给尤云周瞪回去。
云小九小小一只没法挡住秦泽,不过她白嫩嫩肉乎乎的小脸蛋,很快转移了尤云周的注意力。
昨天晚上匆匆一面,光线太暗,尤云周没看清小姑娘的模样,但到现在还记得她软软的小奶音。
视线对上,云小九的眼睛就像小鹿般清澈纯真,让人看进去能忘却一切杂念。
云小九瞪了一会儿败下阵来,揉着酸胀的眼睛,委屈巴巴,“哼,没意思。”
“小乖宝快过来,”云老太笑眯眯地招呼云小九,“快看尤叔叔跟你带什么来历?”
云小九噔噔噔地跑过去,看到尤阳手里拿的表扬锦旗,高兴坏了,笑得甜甜地仰着小脸,“叔叔送给小九吗?”
尤阳跟尤月兄妹情深,从妹妹失踪后,他一直在找她,不曾放弃,一次次希望到一次次失望,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老天爷给他们家派来了小天使。
“小九,”尤阳蹲下身,发自内心地感激道:“真的太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小月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说到最后,尤阳红了眼睛。
云小九回头望了眼云老太。
云老太朝她点了点头。
“叔叔不难过,”云小九这才伸手摸摸尤阳的脸颊,像哄孩子一样安慰道,“尤月阿姨回家了,你该高兴才是。”
“是啊,叔叔很高兴,”尤阳笑了笑,将锦旗递上前,“这也是尤月阿姨让叔叔送来给小九的。”
云小九接过锦旗,欢呼一声,举过头顶,“这是小九的还有奶奶的哥哥的叔叔的婶婶的……所有人的锦旗。”
晚上吃过饭,一堆人坐在一块闲聊,云老太作为长辈最关心的就是晚辈的婚姻大事:“唐敏,你跟尤阳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
尤阳和唐敏几乎同时望向了秦泽和尤云周。
云老太开玩笑,“你们看俩孩子做什么?又不是他们结婚,虽然得顾得孩子们的感受,但你们也要过自己的日子。”
云小九非常有眼力界地扯了扯秦泽的裤腿,“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