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指给她们看,说哪几条是自家的船,力邀李湛去他家里玩。
李湛便道明日去他家拜访,沈睿便说了自家已经搬到新地方去了云云,寒暄了一会儿,沈睿那里忙的很,李湛便同映真先回去了。
路上李湛才讲沈睿的由来,“他曾经在豫章郡修道过,那时我没透露我的身份,他是靠我逃婚成功的,所以特意送了一张地契给我。”
映真好奇:“他为何要逃婚?是新娘子不好吗?还是他怎么样?”
李湛想了想,“女的什么都好,但是沈睿不喜欢,所以逃婚了呗。”
“所以你是喜欢我才愿意和我成婚的吗?”
她认真的看他,李湛拉着她的手道:“我是想对你好,才想和你成婚的。”
映真心里有些失落,但没表现在脸上。
好在回去之后,上官氏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午膳,映真便和她说起今日见闻,上官氏遂笑:“你们年轻人是应该多看看才对。”
夫妻二人又提起沈睿,上官氏倒是有些激动,“沈睿?是沈覃的儿子吧。”
李湛看着她娘,脱口而出,“怎么?他是您相好的?”
上官氏忍不住动手用筷子打了一下儿子,“要你乱说。人家是有名的隐士,我只是庆幸你运道好,你父王当年为了寻他可是费尽千辛万苦,你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64章 开除人籍 开除人籍……
丰州在北方, 沈家却是住的园林式的宅子,若是误入这里,恐怕还以为是来到了江南, 走到路间都能听到流水潺潺, 连个廊檐都非常精致,廊檐上的鸟儿都逼真的仿若真的, 釉彩颜色大胆又好看。
“管夫人,管少奶奶, 这边请。”
沈覃的夫人姓良, 是个很儒雅的女人, 见她们过来, 递过来的是一股玫瑰味道的茶,用精巧的水晶壶装的, 花儿正好盛开,十分美丽。
上官氏自动有种上位者的气势,但是她为人格外会交际, 三言两语便同良氏拉起了家常,映真便自动为她们续水添茶。
“你可比我好多了, 有个这么可心的媳妇儿。”
且说这映真今日穿着一身湖水绿的衣裳, 头上仅仅只簪一根白玉簪, 整个人灵气满满, 偏又规矩极好, 十分有大家气象。
只听儿子说他的这位朋友管栋梁以前是个道士, 后来还俗之后便考取了进士, 如今是带着家眷准备去云州赴任,但一般能被排挤去云州的,想必家世肯定不大好, 可超乎她想象,管夫人的气韵几乎在她所见过的人中最好,还有她这位儿媳妇,生的钟灵毓秀,一举一动都优美流畅,不像是一般人。
她们沈家从前也是煊赫豪门,家中还有不少世仆,她本人也是大家出身,才发现管家人倒是都不简单。
上官氏听人夸她的儿媳妇,也加入夸夸行列,“是啊,我们儿子就是娶了她我才放心,她对我也是极孝顺的。”
良氏越发羡慕起来,别的倒也不多问,映真只说今日所见之场景,“倒是看到了不少欧罗巴人和罗刹国人,与我们生的很不像,就是漠北和大月国的人好似同他们也不大一样。”
提起这个,良氏倒是见怪不怪,“到我们丰州的人一开始都容易被他们吓到,后来慢慢就好了,我们家还有一本罗刹语书,是个罗刹人送给我们老爷的,好家伙,一口弹舌音,都不知道弹到哪儿去了?”
她还学了一句,映真表现的很感兴趣,她还道:“晚辈很喜欢各处的语言,以前我爹爹跟我学过漠北话,晚辈能看看罗刹国的书吗?”
良氏倒是没犹豫,直接让人拿给她,映真看的很认真,她看了一会儿才合上书,再也不多看一眼,这是一种礼貌,不觊觎人家家里的东西。
三人正说着话,又看到外面有丫头来人道:“太太,张姑娘来了。”
她说完,良氏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但只是一瞬间,她又恢复如常,“你跟她说,我这里有个客人,让她先回去吧。”
丫头觑了良氏一眼,连忙退了下去。
不知怎么,良氏也有了倾吐愿望,也许是因为管家婆媳都很靠谱,而且气度不凡,这位管夫人实在是太让人亲近,而且二人年纪相仿。
她扶额,“这位张姑娘,是我们世交的姑娘,她父亲在世时同我们睿哥儿指腹为婚,我们原本也是极同意的,偏睿哥儿不喜欢她,我们家也觉得对不起这姑娘,主动解除婚事,都怪在我们睿哥儿这里。还赠送了一大笔嫁妆给她,可是她一直说要等着我们睿哥儿,我也是无法。”
这事儿要是上官氏也没办法,她倒是很理解良氏,“归根结底还是孩子喜欢才好,若非是我们儿子喜欢的,我就是找个天仙他也未必喜欢。”
“谁说不是呢。”她家这个儿子也是非常有主见的。
上官氏和她有共同语言,“以前天天要修道,现在不修道我就无量寿佛了。还好有我这个儿媳妇,脾气好模样好,他才成才。”
这也说的让映真脸太红了,她害羞道:“母亲,我哪里有那么好,明明夫君他自己争气的。”
上官氏打趣她,“瞧,还害羞了。”
映真笑着对良氏道:“我娘对我真是当女儿看,老是夸我,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婆媳二人还互夸起来,正好沈睿带着李湛进来,良氏眼睛一亮,“这就是栋梁吧?个子真高。”
上官氏点头:“这就是我儿子。”
在大场面上,李湛是从来没有掉过链子,他一举一动皆展现出大家风范,且眼眸清亮,侃侃而谈,良氏赞不绝口。
这边上官氏见那沈睿也自有一派风流,又是翩翩公子,两位母亲倒是你来我往互相夸起对方的儿子来了。
听闻她们要在丰州待三天,有知道她们落脚处什么都没有,便极力邀请她们住下。
上官氏笑道:“不必了,我们过几日就走,又何必叨扰。”
良氏便道:“这算什么叨扰,这但凡人都是讲究一个缘分,若是旁人我自然不会邀请,可我同你一见如故,咱们得好好说话才是。”
在上官氏这一生中,也极少遇到这个年纪的“朋友”,尤其是她现在守寡,身份特殊,她所处之地都是十分孤独的,儿媳妇虽好,但是她们辈分不同,有些话也不好说,现在看到良氏这般真心,她也不禁点头同意。
既然上官氏都同意了,那李湛和映真就更没话说了,到了晚上,大家一起吃饭,气氛更是热闹起来。
沈睿和李湛真的太像了,俩个倒似异性同胞兄弟似的,吃着饭都能你追我赶的跑,良氏和上官氏急的跺脚,映真连忙安抚她们,“娘,沈夫人,你们别着急,咱们看着是急的很,他们指不定多乐呢,所以呀,来,咱们自个儿吃。”
听她的劝,两位娘才坐下来。
李湛和沈睿跟小男孩似的,一个跳到房顶去,一个也要爬上去,还嘻嘻哈哈大笑,丫头婆子们都差点乱了,还是映真上前安排她们怎么站,这才没乱。
原本食不言寝不语的,但良氏眼馋上官氏的好媳妇,还是过来道:“把你儿媳妇留给我几天,让我也享享清福吧。”
上官氏警觉:“那可不成。”她儿子疯疯癫癫的,难得找到秀女中最好的人选,哪里能让,甚至上官氏还想赶紧带着儿媳妇快点去云州,都不想借宿了。
好在这俩儿子打闹了一会儿都回来了,沈睿又和李湛勾肩搭背要去丰州海边去赶海,晚上喝的醉醺醺的李湛可是让映真嫌弃的很。
“你这身上怎么这么臭啊?”
强忍着不适,帮他清理干净身上的味道,李湛喝了一杯茶,眸子黑漆漆的看着她,“羊肠没了,不能做。”
什么玩意儿啊?
映真羞的把手绢丢在他脸上,“你说什么呢你?”
“砰”的一声,他又倒下,睡的小呼噜都出来了。
“你呀,可真是……”映真无奈摇头。
次日清早,李湛就起身和沈睿一起去赶海,映真则起身去伺候上官氏,说是伺候其实就是去她那儿说说话,递几件首饰这样的,她反正还喜欢打扮婆婆呢!
“娘,这件银饰好看,我替您插上。”
“哎,好。”上官氏见她这般可心,又关心道:“昨儿湛儿回去没闹你吧?”
想起昨儿丈夫说的那些不是人的话,映真脸微微发烫,“没有,回去就睡了,您别担心,早上还兴致勃勃的要去赶海。”
什么羊肠那样的话是完全不能提,她心下埋怨李湛乱说话。
看到儿子这么开心,上官氏似乎明白了为何他要去修道了,也许并非是真的多么向往修道,而是他向往这种不受拘束的日子。
沈家的早膳品种十分丰盛,映真自己在吃的同时,上官氏还替她夹菜,“多吃点这个,你这几日上火了,要败败火才好。”
她夹的是马蹄糕,映真点头应是,全部吃下了。
不过上官氏自己吃不了多少,这是她多少年的习惯了,曾经她生的很丰腴,当年太子见她第一句话就小声道:“这是哪儿来的小胖妞?”
因为这句话,她觉得所有食物都不香了,这么多年对美食也没什么太强烈的欲望。
早膳过完,良氏带她们一起去丰州街上,这里卖洋人物事的不少,有平日宫里稀罕物的钟和怀表,这里却是大路货,起码有三间铺子都有卖,还并不贵,映真出手阔绰,一下就买了十条怀表,还有千里眼也买了一个。
良氏指点她:“你若喜欢这些新鲜玩意儿,我那里还有不少外国来的货,送些你便是,这里来卖的都不算好的。”
映真遂笑:“夫人不知,这些货在丰州自然算不得什么,可在云州却不同,即便是京城也没见过这样的。这物事儿就图个新鲜,我来这里一趟,好歹也带些伴手礼才证明我来过。”
“这倒也是。”良氏欣然明白。
她又见这对婆媳对金银财宝丝毫不感兴趣,大部分都是在看些新鲜事物,什么昆仑奴面具啊,泥娃娃啊,或者是摊在路上卖的螃蟹,都看的津津有味。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些计较,这对婆媳不像是普通人。
不时,又看到一间铺子前站了不少男人,映真看到这间铺子居然招牌都没打,还好奇问:“这是什么店?”
饶是良氏这样的也老脸一红,“咱们快走。”
正说的时候,却见几个男人气愤道:“老陈,你也太不地道了,怎么都没了?都没了今天爷怎么找小娘们。”
映真这才意识到这是什么。
只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小爷全定了,哪还有你们的份儿,小爷一晚上就用七八个,滚边去。”
看到方才还围观的男人们一哄而散,李湛还得意洋洋的抬了抬下巴,正在他眼尖看到映真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大大的笑容,还要上前来。
映真则委屈的和上官氏道:“母亲,我不认识他。”
上官氏也道:“你是哪来的登徒子?敢随意喊我的女儿,看来我得找官府来治治你这个小畜生了。”
李湛:我咋不知道我被开除人籍了。
第65章 待不下去了(二更) 待不……
映真和上官氏在回去的路上都沉默不语, 太丢人了,都不知道跟良氏说什么,良氏倒是有些羡慕, 至少人家儿媳妇都有了。
在到了沈家的时候, 看到一顶青呢小轿,越发觉得头疼。
在门口下马车后, 映真看到一姑娘亭亭玉立站在那里,一袭青色的衣衫, 裙摆处绣满了莲花, 有种奇妙的感觉。
只见良氏有些尴尬:“丹蓉, 你来做什么?我这里还有客人呢?”显然她的语气是有点不耐烦的。
张丹蓉不疾不徐道:“侄女前来只是过来探望伯父伯母。”
“我们不必你探望, 睿儿也不在家,你不必来了。”
听着二人的谈话, 映真似乎明白这姑娘是谁了,应该就是沈睿那位未婚妻了,因为沈睿逃婚, 两家已经解除婚约,沈家还因此赔了一大笔钱。
张丹蓉还是那个样子, “伯母, 我知道沈睿在家, 我们家有人看到了, 咱们俩家的婚事是先父在的时候定下的, 指腹为婚的婚事, 我相信我是肯定能够说服沈睿的。”
完蛋了, 映真暗道不好,良氏此人通过这几日接触下来她心里还是有点谱的,为人敞亮豁达, 是个不太居于世俗的妇人,这位张姑娘口口声声说的都是指腹为婚,丝毫不顾忌沈家,明明就已经解除婚约,却还要这般在人家大门口重提旧事,良氏如何会喜欢。
果然,良氏耐心全无:“张姑娘,我们沈家五年前就已经解除婚事了,当时你娘要了我们沈家一条船,十几个铺子,你兄弟要了我家不少银两,已经够了,这桩婚事早就了结。你若再嫁,我也愿意收你为干女儿或者替你出嫁妆,你也知道的,不是我和我们老爷不同意,是睿哥儿他没那个意思。”
却见张丹蓉一个踉跄,嘴角漫出凄苦的笑容。
她又踉踉跄跄的走着,良氏眼神中带着几丝同情,却又不想再理会了,婚姻大事,父母再怎么逼迫,都要遂儿女的心愿,看管家的儿媳妇,就因为是人家儿子喜欢才选的,一家人都皆大欢喜。
她们沈家原本就有男子四十方纳妾的规矩,若娶个不喜欢的人,要对着四十岁才能有个新的女人,那这辈子还有什么意思。
可映真暗道不好,急忙跑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她拉住了她,“张姑娘,这里可不是你寻死的地方。”
良氏猛地过来,沈家的下人也反应过来拉住了她。
她是存了死志,映真想道。
说实话,这个场面良氏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上官氏却很有经验,当年太子选妃,多少姑娘恋慕太子啊,多的是为了得到太子寻死的,即便去了豫章,他就出去了一次,惹的当地知府的女儿愿意做小跟他。
“沈夫人,我看此时最好是先把人请进府来,请大夫过来看病,再让沈公子在外居住几天再回来。”
这是为了二人名声着想,既照顾了故交之女,又表示沈睿的清白。
良氏生活环境简单,夫君又只有她一个妻子,她们也只有一个儿子,清清静静的,自然不知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