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了身份信息以后, 印忆柳来把他们的身份卡送到他们的手中, 似乎是在仓央那里碰了壁,没见着人,不知道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此时看着印忆柳有些低落的神情, 明叔不知道怎么安慰, 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别担心,那小子就是这个驴脾气,他想通了自己就回来了。”
其实明叔心里是更偏向一起并肩战斗的仓央, 但是印忆柳不喜欢,只能说他们没有缘分。
印忆柳笑笑, “这张卡就是你们的合法居住身份,租住基地内的公寓价格有优惠,这次任务李将军还给划了一笔积分,我均分给你们仨, 都划在卡里了。有什么困难的地方或者遇到什么事儿了,就给我发通讯。”
“行,那俩小的我一定照顾好。”
明叔应了以后,印忆柳把身份卡交到了他的手里, 而后往潇潇的病房走去。
潇潇毒素不解,印忆柳放心不下,一直等到注射了几天的血清身体开始恢复知觉后,她才提了这件事。
推门进去的时候,潇潇靠坐在病床的靠背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她身后巨大的翅膀拉拢着垫在身后,整个人像一个脆弱的天使。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抬头一看,看到是印忆柳进来以后,她把手上的书本往身上一搁,而后一下子往被窝里缩,一把掀起了病床上的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用圆滚滚团的屁股对着印忆柳,非常明确的告诉印忆柳:我非常生气!
印忆柳给她说完拆伙的决定后,潇潇就闹了一场,还要去问问是不是靳炀非要拆散他们,叫嚣的可厉害,而后眼泪汪汪地让印忆柳出去,说她现在很难受想自己一
个人静静。
印忆柳有些沮丧得离开,等今天身份卡都办理妥当,才再次来到了潇潇的病房,想看看她心情好点没有。
看着小姑娘把自己包的圆圆一坨明显是还在气头上,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道:“潇潇,你的身份卡我给你放在床头,那我就先走了。”
她正把手中的卡片放在桌子上,床上包的像个粽子一样的小姑娘忽然就急了,猛地扭过头来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她。“你现在一点都不疼了,我都这幅样子了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潇潇瘪着嘴巴就开始控诉,她哪里想到印忆柳真的不哄她两句作势要离开,顿时心里更委屈了。
而印忆柳并不是不想哄,而是怕自己多说引得小姑娘更生气,此时见她有软化的意向,顿时顺着梯子往上爬,摸到潇潇的床头坐了下来。
“背上还疼么?”印忆柳出声问道,同时轻轻扶着小姑娘的肩膀,把她身后的病号服掀起一个角看了一眼。
被注射毒素的那一块地方被医生剜掉了,此时结了痂伤痕还没愈合完全,在女孩儿肤色洁白的后背凹陷着一块肉粉色的伤痕。打了这么多天的血清和各种药剂,潇潇的痛觉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身体上还出现了一些不适症状,吃饭时胃里反酸什么都吃不下,神情病恹恹的。
她眼眶鼻子红红,这幅模样更让人心疼,一把扑进了印忆柳的怀里,“疼死我了。”
呜咽完,她又用哀怨的眼神瞅了一眼印忆柳,“疼又怎样,你还不是这么狠的心,我伤都没好全你就要抛弃我和别的男人跑了,重色轻友!”
印忆柳无奈笑笑,用手心摸着潇潇的后脑,“我早就和你们说过了,如果以后找到靳炀的话……”后面的话她没说,但是潇潇知道。
队长确实很早以前就说过,那时他们小队还在死区过着暗无天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出路的日子,她说如果以后找到了想要找的人,一定不会再让他孤身一人了。
潇潇努了努嘴,话虽如此,可是她真的舍不得队长,有队长在自己的身边,就像是自己的姐姐一样,保护她照顾她给足了她安全感,这么好的队长她怎么舍得拱手让给别人。
可是一想到靳炀冷着
眼盯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戳出一个洞来,潇潇又怂了,谁敢和那尊大佛抢人啊。
别看她昨天喊的声音比谁都大,要是真的和靳炀对上,她顿时就熄了火。
“那以后你就再也不回来了么?会忘了我么?”小姑娘可怜兮兮地拽着印忆柳的袖子,像个马上就要和家长分离的小奶狗。
印忆柳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长发,“不会的,以后当然会回来看你们,我怎么可能忘记你们。”
他们是一起并肩作战的队友,是报团取暖可以依靠彼此后背的至亲,怎么可能说忘了就忘了,在印忆柳的心里,无论是潇潇还是明叔和仓央绛曲,其实已经是她的亲人了。
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在自己最孤独最艰难的时候,身边凑齐了这群伙伴,一路上有风风雨雨,也有快乐的日子。
得到了承诺之后,潇潇伸出一截小手指要和印忆柳拉钩,她心里的难受已经消散许多,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脸上带着一抹坏笑。
“仓央绛曲什么反应啊?”她好奇的抓心挠肺,偏偏这狠心的男人就没来看过自己。
提到这个名字印忆柳有些尴尬,她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她一直把仓央绛曲当成可靠的伙伴,尽管她能感觉到男人对自己有意思,但是他不说,自己就权当不知道,也没有刻意接近去给他别的想法。
可是这一切在找到靳炀以后悄然变了,仓央忽然变得有些暴躁,很多时候会忽然怒起和靳炀针锋相对,她除了觉得尴尬意外,还觉得有些异样。
要知道仓央这个人平日里看着傲慢清高,但是实际上是个很好的人,她总觉仓央这段日子有些奇怪。
想到他体内还有一个变异生物的意识,而那个经常跑出来作乱的意识也并不是什么省心的,更让她心中担忧。
她下定决心,也许是时候该和仓央绛曲说清楚了。
在病房多坐了一会儿,直到天色晚的时候印忆柳才从潇潇这里走了出去。
傍晚的b市晚霞洒了整片天空,日头又大又灼目,把周围的云都撩的卷起了红潮,路上有行人匆匆的来往,也有出了任务回到城里一身是血的进化人,生活百态都在这一个小小的基地。
她脑海中浮现着曾经的种种
过往,慢吞吞地走到了李镇江给他们安排的居住地。
楼下住着一个科研院士,看到她回来以后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她应了一声,走到了自己楼层的廊道里。
廊道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影,又因为拐角没有窗户显得有些幽深,快要走到住所的时候,印忆柳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些沉闷但声音并不大。
这个楼层除了那些科研院士以外目前居住的只有他们小队的几个人,而科研院这几天忙上加忙,每天天都黑透了才陆陆续续有人回来,反倒是他们这群借宿的每天在基地里无所事事十分清闲。
这个时间回来的估摸着是遛弯回来的明叔,或者是和李镇江有事情商讨的靳炀,印忆柳想回头看看,忽然又听不到声音了。
环境有些诡异,她顿时心中警觉,慢慢地摸到了腰间的剑柄,眼角的余光朝着自己的身后望去。
拐角处虽然没有窗子也没有灯光,但是她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就在身后的角落里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丝毫不带遮掩。
她心里有些发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兜里摸出了钥匙,其实另一只手一直握着腰间的剑柄。
那双眼睛就像是定住了一般,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的脊背,好像并没有扑上来的打算。她一咬牙干脆回身一望,打算会会这身后的人。
视线的主人站在走廊的拐角,在明暗的交界处她只能看到背着光的半张脸,眉眼细长上挑,眼瞳中是一抹妖异的红色,脖颈上的项圈闪烁着淡淡的金光。
这张脸的主人印忆柳再熟悉不过,不就是这两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仓央绛曲,看到他回来了,印忆柳松了口气,摸在腰间的手又松了松。
可是紧接着,她又感觉有些不对劲,仓央站在拐角处,个子比平时要高上半个头,此时一双眼睛也红的滴血,眼眸中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她视线往下移了移,看到了拐角外露出的一只兽蹄,顿时明白了眼前的人已经不是仓央绛曲了。
虽然身躯还是他的,但是此时占据着他身体的却是那个变异生物的意识。
这两年来仓央绛曲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日渐加强,印忆柳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变异生物的
意识跑出来了,她心里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但也没有太过防备。
因为仓央是共生者,体内存在着双重意识,一个醒着的时候另一个沉睡在身体的深处,但是彼此的情感记忆都是共通的,这家伙应该不会伤害自己。
她只是有些担心仓央绛曲的状况。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印忆柳微微蹙眉询问道。
最开始非要从洛扎县跟在自己身边的就是这个变异生物意识,那时候是自己和它相处的最长一段时间,这生物意识顶着人类的壳子,对人类的行为习惯好奇的不得了。
它就像一个新生的人类婴儿,对什么都感到好奇,遇到危险的时候又会展现出兽类的勇猛和血性。
后来印忆柳再见到它的时候就少了,仓央绛曲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越来越好,这生物意识能跑出来的次数几乎为无。
此时猛地看到它出现,印忆柳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仓央绛曲出事了。
顶着仓央壳子的变异生物歪了歪头,显露出一派平常难得一见的天真神情,他从暗处挪了出来,腰部以下的健壮兽身便显露出来。
印忆柳曾经见过仓央绛曲的完全能力化,那是一只十分健美的变异生物,状似野生牦牛,可是一身棕金色的长长皮毛油光水滑,下肢健壮有力蹄子很厚,一对弯钩状的牛角顶在头上。
她那时才知道为什么当时藏区的人民都这么尊敬仓央绛曲,不仅仅是因为他小时候被冠的姓氏,还有就是他异种的生物,是一种藏区独有的圣物,被奉为藏区的黄金神兽。
黄金牦牛,往往生活在高原之上,传说是藏区雪山神的坐骑,而当山神的女儿出嫁之时,黄金牦牛便会作为最为昂贵的嫁妆随之一同嫁出去。这种牦牛通身的皮毛是暗金色,体格健壮,末世前就是一种极为稀少的物种,仅有几百头存活在世上。
它冲着印忆柳咧嘴笑了笑,“姐姐,你有没有想我啊,那个家伙把我关在黑暗里不让我出来,我都不能出来玩儿了。”
那个家伙自然就是仓央绛曲。
“你怎么出来了,他呢?”印忆柳声音有些急迫,虽然她并不想怀疑眼前这只看似单纯的生物,但是她清楚的很,有时恰巧就是这些有
了人类思维能力的变异生物更会骗人。
半人半兽的青年往前走了两步,身子完全暴露在印忆柳的视野中,他道:“那家伙自然是在身体里沉睡着,他是个胆小鬼,喜欢你但是怎么都不说,我都要急死了。所以如果我这么说了,姐姐可以不离开了么?”
印忆柳抿着唇定定的瞧着眼前熟悉的脸孔,既是对这生物所说,也是对他体内沉睡的仓央绛曲所说,“不能,我很抱歉,有的话我觉得必须要和你说清楚了。”
她知道自己在说的时候仓央绛曲能听见,她沉默片刻,整理好思绪以后再次开口:“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很好,我一直把你当成可靠的队友,仅此而已。如果以前是我没有说明或者有什么让你误会的,那我和你道歉。”
印忆柳的声音很温柔,在说出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以后,脸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变化,不知是不是想到了那个人。
“我们平时并肩作战,你永远是我最信任的队友,是我们这种友情让你产生了这就是爱情的错觉,其实爱情……”她顿了顿,忽然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好的形容词,只能有些失语地笑笑,而后郑重道:
“总之,你值得更好的。”
半人半兽的青年瞳孔很幽深也很红,仿佛像夺萃的红宝石,看人的时候仿佛能看到人灵魂的最深处,无论什么虚妄都会被一眼看穿。
它脸上流露出一抹失落,犹豫它的记忆和仓央共享,思维和情感也有共通之处,所以在两个生物的相互影响下,它对眼前这个人类女性的兴趣也要大过对旁人。
“可是我也不想让姐姐离开呢,姐姐想知道这家伙平时都想些什么吗,很多都是和你有关……”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停了下来,脸上的神色有些扭曲,半晌,眼前半人半兽的青年身形逐渐恢复正常,面上神色很是难堪。
印忆柳知道,仓央绛曲回来了。
她说的时候毕竟面对的不是真人,所以并没有什么压力,一咬牙脑子一热就什么话都说了,此时正主的意识回来了,她心里又打怵。
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印忆柳刚想开口询问这两天他究竟去了哪里,就见他垂
着眼眸低声道:“刚刚是它强行占了身体的掌控权,都是乱说的。”
仓央绛曲先行出口,印忆柳便顺着往下,她跳了个话题,有些担心眼前青年的状况。
她能看到仓央绛曲的眼中还有散不去的红晕,明显是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开始有了动摇,“你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感觉你的状态不是很好。”
要知道共生者一旦被变异生物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那和堕落者也没什么两样了。
仓央绛曲勉强笑笑,他这段时间确实被体内的家伙给蛊惑了,就是现在,依然有一个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不断絮叨,让他把自己的心生都说去,他想要屏蔽都无法子。
其实它说的很对,自己确实有很多的话想要对印忆柳说清楚,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一旦说清楚了等待他的只有拒绝,所以他一直不敢,一直想着能不能用时间冲淡过去,心里想着但愿印忆柳永远找不到那个人。
所以在靳炀出现的时候,他的心神乱了,被变异生物的意识钻了空子。
可是刚刚印忆柳如此直白的拒绝话语让他无法再自我逃避,他只能去面对这个事实,那就是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他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友情和爱情又怎么会分不清。
既然如此,再絮絮叨叨的说再多的话表露心迹又有何用,还不是给自己找难堪。
他哑着声音问道:“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印忆柳道。
“行,到时候我去给你们送行,记得有空了回来看看我们,不然潇潇那臭丫头没人管得住了。虽然我们拆伙了,但是我永远是你能托付后背的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