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后每当遇到大事需要共同诊断,就是审判的开庭之日。
每一位高层手中有一票的权利,可以否决也可以同意,最终取决票数的多少。
日复一日的明暗更替, 参与长亭审判坐在桌前的人也变了一茬又一茬,除了关乎人类生存的决定,其余时刻都纠缠交替着利益和明争暗斗。
“无论李军做过什么事情,是个多么十恶不赦的人,审判的权利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小的女娃娃来做,更别说她还带着个人的情感意气用事。现在她闯进监禁区是杀人,要是以后把那个靳炀放出来了,岂不是更要遭殃。要我说印忆柳必须被审判。”
穿着红黑色袍子的老者微微拉拢着眼皮,冷哼一声用指骨有节奏的敲着桌面,投出了自己反对的一票。
而除了白老及其老朋友,和一部分还算中肯的政客认为印忆柳无罪,仍有很大一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投出了审判的票决,数量已经隐隐压住了无罪的数量。
白老心中有些凄凉,他一辈子都贡献给了国家和科研,一辈子都兢兢业业广施善缘,带出的徒弟们也是科研界的大能,他本以为自己来到了中央基地能够拼着一把老骨头散发最后的一点余热,却没想到一次次地在叹息中无奈退让。
中央基地的水远比他想的要深。
白老的身子有些佝偻,像是老了许多,有些疲惫的轻咳一声,无奈道:“如果这次印丫头被审判了,那我这身科研的衣服不要也罢了,我干了一辈子了,也累了。”
他此话一出,本就有些犹豫不决的人更是住了手,白老的意思非常明显,是在用自己这么多年在他们这儿积的一点薄面替印忆柳求情。
几个扎根已久的老家伙本就和白老不对付,闻言冷冷哼了一声,“你这是在威胁所有人么?”
白老只是敛眸没有说话,并没有理会几个老家伙。
为首的老者见状蹙眉叹息,废土时代没有律法可言,就算有,也只对最底层的只能依附基地生存的普通人有用,很多时候律法并不是公正,反而掺杂了太多的东西。
这是混乱动荡的时代无法避免的事情,他只能尽量维持水面上的平静,却无法压抑水面下的沸腾。
就在这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刻,有人从外头敲了敲门,按理说在长亭审判之时是不允许被打断打扰的,能让守在门外的守备军敲响房门,说明一定发生了非常重大的事情。
敲响三声之后,房门内没有动静就代表着首领的默许,门外有身着守备军作战服的青年将士将枪械负在身后,快步走到了主座的老者身前,他满脸严肃凑近了首领的耳旁不知在低语何事,那为首的老者面色越来越凝重,最后脸上流露出一抹喜色。
下首坐着的诸人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老者的变化,心里顿时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会议间的大门重新被关上后,老者挺直了身子,双臂抵在桌前,有些严肃道:“也许和这次的审判没有太大的关联,但是我觉得必须要追加一些需要考虑的因素。”
“就在刚刚,z市基地李镇江发来消息说,那名八级进化人已经成功稳定下来,并且被破坏的基因链重组,融基物质被自主消化。”
白老猛地抬起头看向主位,手有些颤抖,他身边坐着的李军的拥护者,也是这次审判活动坚决的赞同者,听到之后顿时窜起来吼道;“不可能,李院士研发出来的融基枪是无解的!哪怕再怎么强悍的进化人,也不能改变从生理上的溃烂!李镇江一定是在撒谎,是想让我们害怕忌惮从而取消对印忆柳的审判!”
身边的同伴死命的拉着他,偏生李军的拥护者都像是一群被洗脑了疯狗一般,那人不肯坐下,在会议室中大喊大叫。
为首的老者微微顿了顿,接着又道:“李镇江还说,他很有可能已经进阶了。”
这话轻飘飘的落下,却像一枚炸弹撞入了水面,骤然在所有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有军部的几名高层猛然站起身子,面色有些激动,“您说的是真的么?那个靳炀他,他进化为九级了?!”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一定是李镇江在骗我们,你们不要被蒙蔽了!”
九级的存在是否存在,一直是一个谜。
有人说他们在深海之中探查到了九级生物的存在,也有人说这已经到了生物的极限,是不可能突破的。
整个会议室在一瞬间变得混乱,紧接着,有人默默地将自己刚刚投的审判票挪了出来,投到了否决之中。
有一个人这般做,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以至于越来越多的高层在沉默中取消了审判,唯一还在咬牙坚持的几个都是本来就和z市不对付、或者和李军有利益关系的人。
那科研院闹事的青年人死死地咬着牙,气得胸膛颤抖,“好哇,你们就怕那靳炀醒了之后来找你们报复,一群胆小鬼!懦夫!”
虽然他说的没错,确实有不小的一些人都是心里打颤的,如果靳炀真的进化为九级进化人,那可以说整个大陆都找不到能和他对抗的人,那个疯子长达两年追杀堕落者的事情他们还深深记着,就是因为那群堕落者动了印忆柳。
要是那疯子知道他们一人一票把印忆柳给处决了,指不定要把中央基地都掀翻了。
种种顾虑之下,他们反悔了。
但是他们想是这么想的,被人明晃晃地说出来就是在打他们的脸,给他们找不痛快。
这些人再怎么顾虑靳炀,但毕竟是杀伐决断的人物,此时被一个小小的科研院士指着鼻子骂,顿时就有几个军部的冷了脸,定定的看着那还在叫嚣的青年院士冷冷笑着。
这场闹剧般的审判以混乱开幕,最后悄无声息的落幕。
直到散会,那青年院士不顾身后伙伴的劝诫和分析,冷着脸咬着牙冲出了房间,快步朝着自己所在的实验室走去,边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从上层骂到了z市。
怒火中烧的青年人没有发现在经过一处长廊之时,有几个一闪即过的身影从他的身后不远处悄然飘走。
走到长廊之后的墙角拐角处,这青年人毫无防备地被一只忽然伸出的手臂一把拽住了领子,吓的大叫一声,随即被死死地捂住了嘴巴拖进了附近的饿空房间内。
房门“咔嚓”一声撂了锁,青年被捂着的嘴发出阵阵惊恐的呜咽声,但没人能听到。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捶打像雨一样落在他的身上,能在军部混到高层的都不是什么善茬,且进化能力都在六级及其以上,出拳又刁钻又重,一拳捶下去能把人揍的两眼冒星星,几拳头下去,就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为首的靠在桌角吞云吐雾,见几个手下的把人揍的奄奄一息,不屑地瞥了一眼地上死狗一样的人物,昂了下巴道;“行了,真把人打死了就不好了,小子,记住这次的教训,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该闭嘴,不然下次就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你了。”
几个半大小伙子动了动肩胛,慢吞吞朝着房门外走去,留那一个被打的半死不活的青年院士趴在地上喘着气。
其中一个年龄的摸了摸自己的刺头,忍不住开口问身边的人,“队长,你说真的有九级进化人的存在么?”
叼着烟的中年男人耸耸肩,“李镇江犯不着骗我们,这下子要变天了。”
第171章 他是龙
从审判间踏出的时候, 有明亮的自然光从外头的窗子照射在屋中,将女人疲惫的面孔照的非常清晰,连她眼下的淡青色和眼底的红血丝也照的清清楚楚。
一看到印忆柳这幅蔫儿的样子, 李镇江就知道她昨晚可能连眼都没眯过, 顿时明白基地里有狗勾结了那伙b市来的, 趁机折腾印忆柳。
他当小辈护着的人自己都没下得去手罚,结果被外人折腾一顿, 顿时满心的火气就往头顶冒, “玛德阳奉阴违的家伙, 昨天哪几个孙子审的?!”
印忆柳微微蹙眉, 挡在李镇江的前头没让他冲出去发火, 她摆摆手道:“没事的李叔。”
现如今基地中成分复杂,就算李镇江真的把昨晚审讯夹私的人大费周章抓到了, 顶多是发一通火气, 没什么实际性的解决措施, 反而会让那群人记恨上。
她沉静的心有了猜测之后, 便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忍不住吞咽一下干涩的喉咙, 发胀的眼睛定定的盯着李镇江, 半晌才开口哑声询问道:
“李叔,是他出什么事情了么?”
她现在是戴罪之身,就算李镇江迫于多方的压力也不能随意将她释放, 唯一的可能就是靳炀的身体出了什么大问题,她不得不去看。
她垂在身侧的手有些发麻,心中不由得就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猜测,生怕从李镇江的口中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她酸胀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身前人的面孔,不放过他的每一个表情, 好在李镇江的神色是轻松的,甚至有些抑制不住的喜悦。
他颤声道:“靳炀他没事了,他凭着自己把那些融基物质完全溶解了,所有科研院的院士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忍不住停顿片刻,咧开嘴笑道:“这小子创造了奇迹,果然有他的!这下你就不用担心了,没人敢动你们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小子……”
中年男人难得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这恐怕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阴气沉沉的z市迎来的最好的消息了,一名断层的强者人类九级强者诞生在这个基地中,给他们以及人类的未来带来的胜利的曙光。
印忆柳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晕眩,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她眼前有一粒一粒的光芒灼灼的闪耀,在短暂的茫然之后,她似乎才反应过来李镇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有灼热的液体从酸胀疲惫的眼眶中缓缓滑落,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笑了一声,有泪水从眼角盈盈挤出,被她一手抹掉。
“他现在怎么样了,我想去见见他。”
李镇江带着笑的面色逐渐又平静下来,说不上是纠结还是别的神色,“你现在先去睡一觉休息休息,等身体恢复好了,我就带你去,靳炀他状况有点奇怪……”
印忆柳刚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有些着急,李镇江忙出声安慰,“你别瞎想,他真的稳定下来了,就是身体还得恢复恢复。你们俩都需要好好休息,要是那小子看到你这幅模样,还以为是我虐待了你。”
在李镇江的游说之下,印忆柳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说的对,靳炀在监禁区呆了这么久,确实该好好休息一番,自己回去眯一会儿换身衣服,不然金大腿又该瞎想了。
从审判所离开之后,印忆柳回到了他们的小屋,快一星期没人居住的屋子一打开门冷冷清清的,和靳炀在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屋里还存在着靳炀生活的痕迹,还有他的气息,一来到自己的地盘,印忆柳紧绷的身心顿时就像卸力的弓箭,如山倒的疲惫顿时让她眼皮打颤。
她拖着身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缓解喉中燃烧般的干渴,冰凉的液体灌入胃里,把她头皮刺的清醒许多。
她在沙发上坐了一小会儿,忽然慢吞吞起身打开了靳炀的房间的门,屋子里的摆设整整齐齐,比她自己的屋子要有条理的多。床头还放着一本靳炀没看完的后壳书,到处都充斥着靳炀独有的气息。
一股子熟悉的暖意袭上印忆柳的全身,她躺在靳炀的床上缓缓睡去,一直微微蹙起的眉心也逐渐舒展开来。
一觉醒来之时已经是傍晚,晚霞即将散去,有一闪一闪的星子在空中浅浅浮现,床上的女人猛地弹起身子,却因为扯到腰伤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睡了一个白天,把靳炀都给忘了,刚急匆匆地穿上鞋子准备出门去,才发现李镇江下午就给自己发了通讯,说今天有点晚,让自己好好休息明日再说。
印忆柳有些失望地坐回了靳炀的床铺上,懊恼自己怎么会睡这么久,她身体上的疲惫已经舒缓了许多,眼球的酸胀感也渐渐消退。
坐了半晌,她又闷闷不乐地趴回了床上,等待着明天的到来,等待和靳炀的再次见面。
次日清晨,印忆柳梳洗之后换上了自己的软甲,腰间的赤兔在一剑捅穿李军后就没有携带,现在应该在李镇江的地方收着,忽然没了一直在腰间的武器反而让她觉得空落落的。
她出门前给李镇江发了通讯,但是却没有得到回信,来到了城中区之后又被拦在了外面不让她进去。
守备军是个认识印忆柳的,态度非常恭敬,印忆柳说自己要找李镇江,他就说:“领主早上天没亮就走了,隔壁基地出了大事,领主要去帮忙。”
印忆柳心中明有些疑窦,就算隔壁的基地出了暗化者,按理说李镇江一个坐守基地的领主也不该亲自去支援,她有点怀疑是靳炀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李镇江故意拖着自己,但是转念一想没这个必要。
如果靳炀真的成了暗化者,李镇江不会真么悠哉悠哉,他也瞒不了自己多久,昨天他满脸的喜悦是无法作假的。
她心里有些郁闷,不甘心道:“那我进去看看院长不行么,我又不是坏人,你认识我的。”
守备军一板一眼满脸正气地拒绝,“不行,领主说了现在基地太乱了,没有他的陪同没有军队身份的都不能进去。”
印忆柳磨了许久也不见这小子松口,只能无奈地折了回去,她发给李镇江的通讯一直没有消息,下午又去了一趟城中区,得到的消息是领主并没有回来。
直到夜深,她才受到了李镇江的回讯,上面说自己昨天半夜接到了隔壁基地的求助,所以连夜便赶了过去,让她明日再来。
印忆柳只得又在家呆了一晚,次日清晨天刚刚亮起一点黛青色的薄暮,便快步来到了城中区的大门前。
今天的守备军已经交接替换了一个新面孔,同样一伸手便把印忆柳拦在了门前,“不好意思,领主刚刚走了,隔壁的基地出了点大事……”
印忆柳心头冒火,她再不明白李镇江是故意躲着自己就是傻子了,李镇江根本没有去什么隔壁基地。
她两眼满含怒气,撸起袖子就要硬闯进去,“李镇江你给我出来!”
外头闹哄哄,城中区科研院里头也闹哄哄的,在挡板异常坚固的实验间内,非常人性化地安置了一个软乎乎的铺子,不知是给什么生物住的。
此时那屋子的设施已经被暴力破坏的粉碎,里头还乒乒乓乓的响动不断,十几层特殊材质堆叠的厚厚挡板最里面的几层已经被撞的粉碎,花裂的纹路沿着裂口不断地往外蔓延,外面那些粉碎只是迟早的事情。
李镇江又愁又急躁,嘴角甚至还燎了一个泡,哪怕在隔音极好的房间外头也能听到里头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