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兽”内部的构造确实像一辆车,只不过与马车车厢里的设计不一样,前后两排的座位,车窗不是布帘,而是由透明玻璃阻隔。里面各式各样现代化的物品令他们目不暇接,方向盘、摇杆、导航仪……
赵元琅受邀坐在前排,赵元瑛则一人独占了后座。
艾贝提醒:“记得系安全带。”
“什么?”
艾贝示意赵元瑛伸脑袋来看,她则探身靠近了赵元琅,伸长了手,以近乎拥抱的姿势半环住他。赵元琅平静的双眸泛起波澜,“艾姑娘。”
艾贝疑惑地侧头看他,两人的距离更近了,近到赵元琅几乎能数清她的睫毛。她却突然变魔术似地抽出一根具有弹性的带子,从他身前绕过,“咔哒”一声扣进了卡扣里。
“就是这样,看清楚了吗?”她转头问赵元瑛。
“看、看清楚了。”
赵元瑛不敢去看兄长的神色,退开快有一丈远,从自己的座位上拎起同样的长带扣好。但他对这个行为有所不解,“为什么要将自己绑起来?”而且那金属质感的卡扣做的相当细致,上面甚至刻了一串洋文字母。皇家固然奢侈,出行的车辆也是由木制的,可这辆“车”不仅仅是内部有许多金属质感的细节,刚才他悄悄看了,外壳似乎也是金属质感,在太阳下泛着耀眼的光,手指叩上去会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这么重的一辆车,他不敢想象究竟需要多少马匹才能拉动它。而且车周围连一匹马都看不见。
他担心到驿站已经是十天后的事情了。
偏偏金发少女道:“因为我们的车速会非、常、快。”
最后一个“快”字落下,艾贝猛地踩下油门,汽车轮胎在黄沙地里卷起飞沙风暴,“笨重的金属车”咆哮着向前冲去!
路边的马受惊发出长嘶。
可是不等赵元瑛偏头看它,高大健壮的马就已经如一个墨点,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他的眼里闪过惊骇之色。紧接着看到的一切,都如同在梦中。
透过玻璃车窗,他看见两边的绿林在飞快地向后倒退,几乎幻化成虚影。
这景色倒映在他瞳孔之中,时间就像在这一刻停滞了,慢慢地镌刻进他的回忆里,令他往后余生想起来,都能清晰地回想起每一个细节。
他的身体因惯性前倾,被安全带紧缚在座位上,可他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活了过来,像被人烧了一把火,灼烈地燃烧起来。男人天生的冒险因子跑了出来,他用微微干涩的喉咙喊道:“艾姑娘!”
“说了叫我贝贝。”
艾贝手上切换档位,一边问:“怎么了?”
赵元瑛想问这么快的车速,她是怎么做到的,可这种速度,是人力能够做到的吗?没有马,没有任何的动物供以驱使,让沉重的金属自己动了起来。
这简直就像是天人在施法。
而他怕像那些神话里的故事一样,一旦他们说出真相,她就会除去伪装幻化出原形,就此离去。
于是他忍住了心底无数的问题,只是道:“太快了,我有点、有点晕。”
“你晕车?”
艾贝将车窗降下来,这让他更加清楚地看到外面的风景,呼啸而来的风将他的长发都吹乱了,他却无暇去管,反而有了无比直观的感受。
“这里的路况也太差了。”他听见少女抱怨,而后她看也不看地从身侧的收纳箱里摸出一个盒子,往后丢给,“忘了带晕车药,吃两粒口香糖,看会不会好一点。”
“口香糖?不是清口的吗?”
“差不多,不过这个只能嚼,不要吞下去哦。”
“诶?”
她身边,赵元琅心里所受到的震撼绝不比弟弟要少,此刻,他卸下了一贯的谨慎与伪装,直接询问:“以这个速度,倘若去都城,需要多久?”他的语气平静,望着前方的目光却异常锐利。
“都城?”艾贝想了想,“五天——”
“如果你急的话,三天也可以。”
*
另一边,苏安然和姚西湖的“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
三名主播都做了不同程度的时间跳跃,将日常的流水跳过了,因此时间线从秋季转到了来年入夏。半年前女主播数据清空时,姚西湖也吓了一跳,防备对方买了致命道具来打击她。但事后虚拟世界中没有出现现代化的道具,她也考虑过另一个可能,对方也许想买救命的道具去救治木小溪却没有成功等等。
总之,后来女主播的数据仍然在小幅度上涨,她没再考虑过其他可能。
二皇子身陷囹圄,无疑是她接近对方最好的时机,她暗中帮助对方,又在恰当的时机让二皇子发现“背后真相”,虽然偶尔会遭到来自苏安然的破坏,让进程变得非常缓慢,但在这个过程中,她也达到了一开始想达到的目的——使二皇子看清苏安然。
她来自古老世家,无形之中潜移默化地承继了这个时代的许多观念,倘若将环境放到星际时代也就罢了,但在这个时代中,苏安然婚后的“出格”表现让她非常不舒服。
她喜欢这个古老而神秘的时代,不希望苏安然破坏她的美感。
只不过在她和苏安然互搏的时候,她发现那位男主播不知何时悄悄地爬上了第一,她一直暗中观察所有书中出现过的角色,最近倒是有了一点眉目,只不过那个猜测令她有些不敢相信。
*
黄沙路上,赵元瑛一开始是假晕车,到后来谎话成真,被艾贝口中差劲的路况颠晕了。
古代的路和现代的路自然不能比,艾贝选择的好歹是宽阔平整的官道,但比起后世还是要差很多。赵元瑛第一次坐车,又是空腹,晕车也是难免。
恰好已经入了夜,夜路难行,他们便找了一个地方停车。
赵元瑛自己到车外去呼吸新鲜空气,夜风冷冽,吹了一会儿小风,他就觉得还是车里的温度宜人,钻回了车内。而后他发现,“小仙人”在给兄长换手臂上的纱布。控制台上放着一个白箱子,里面是一些古怪的物品,箱壁上画着一个红色的十字。
“这是什么伤?”她一边包扎一边问。
“箭伤。”
“你们是刚从打仗的地方出来?”
“你不是知道吗。”赵元琅的语气平淡无波。
她一抬眼,他的眼里恰好倒映住她的样子,“想诈我的信息?”她故意笑问,“那你们是逃兵咯?”
“……”赵元琅别过眼睛,“包好了吗?”
要不是她说她们那边的治疗手段比较特殊,他也不会任她来包扎。手段特殊与否他不知道,不过她的工具箱里,确实有很多奇特的东西,用的纱布也比他们所用的材质要轻软易透。要知道,皇室能拿到的东西都是这个朝代最为顶级的,可她任意拿出一卷都比他们的要好,给他一个陌生人使用,她也没有任何心痛的神色,可见这东西对她来说有多普通。
“等下,还有一道工序。”她笑嘻嘻地拿起一支黑色的笔靠近他,避开他的伤口抓住了他的手臂。
赵元琅若要躲,自然是能躲开的,男人的手臂粗,她一只手根本圈不住。可他一动不动,只低头看着她在纱布上写字:
今天捡到了两只脏兮兮的小狗狗。
之后她还要画画,纱布上找不到地方了,她就快快乐乐地在他手臂上画了两个可爱的简笔画狗头。
赵元瑛从她写字起就胆战心惊,生怕他皇兄心情不虞,尤其是她写下“狗狗”两个字的时候,他的情绪攀登到了顶峰。
敢说当朝太子是狗?
她胆子大没边了,哪怕是天上的仙人,只怕他皇兄也敢屠神。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皇兄没有发作,反而看了看她的字问:“这是什么字体?”
艾大师合上笔盖,答:“简体。”
赵元琅若有所思。
到了晚上,艾贝把椅子平躺放倒了,三人各占了一张睡觉——这也引起了赵元瑛的小小惊叹。她给他们发了毯子,又将车窗开了缝,免得把人闷死在车里。
睡了一夜,早晨起床,艾贝率先醒来,她下车伸了个懒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身子刚探进去,就蓦地被人抓住了手腕。
副驾驶座位上的男人似乎已经醒了,他睁开眼睛,瞳仁漆黑如夜。
“你也太警觉了吧,我想图谋不轨都不行了。”她笑着调侃。
他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艾贝却好像察觉到了不对,他抓着她的手温度很烫。她用没被控制住的右手手背在他额头贴了一下,又对比了自己额头的温度,“你发烧了。”
“发烧?”他重复她说的话,反应力慢了半拍。
“嗯,发烧,可能是伤口发炎的关系。”
另一边的赵元瑛也早在他们的对话声中醒来了,赶忙来到兄长身旁,他懊恼道:“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昨晚就应该关注的……”他立即问艾贝,“这里离驿站还有多远?”
“今天能到,怎么了?”
“当然是去拿药吃。”他一摸兄长的体温,顿时急得团团转,“这么烫,不知道这边驿站的条件怎么样,有没有现备的药。”
“我这里就有药。”
“你有药有什么用,我们……等等,你有药?”
“有啊,昨天不是给你们看了吗,有好多,出门在外必备。”
紧跟着,赵元瑛又看见艾贝拿出了那个熟悉的白箱子,而后她挑挑拣拣,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透明袋子撕开,露出里面封装好的长筒。
她边说,边揭开封筒上的盖子,那筒上长了一根缝衣服般的长长的针。尖锐地针尖在阳光下,闪过一道亮芒。
赵元瑛赫然倒退了三步。
“生病就要打针吃药哦。”她露出笑容,“放心,我很专业的。”
第72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十四)
“不行!”
赵元瑛拦在兄长面前, “这东西从来没见过,我不能让你把它用在我哥身上。”
人对未知的物品会有本能的恐惧,尤其是太子如今病弱时期, 即使他认为眼前的人是仙人下凡, 也不能赌0.01%的概率。如果他的判断有误怎么办, 如果……她是赵元琊派来的杀手呢?
虽然他也很怀疑赵元琊派不派得起这种等级的杀手。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发热吗?”
“?”
她突然跳到另一个频道, 猝不及防间赵元瑛没转过弯来。
“因为伤口受细菌感染引起的炎症, 这里面的水能够通过人的血管进入人的身体杀死细菌,消除炎症。”她想了想道, “细菌就是很小的虫子, 比蚂蚁还要小, 小到人眼看不见, 但会对人产生危害。”
赵元瑛听得眼冒金星,“什么什么菌?”
“总之,我不会害他,反而能够帮到他。”
“……不行。”赵元瑛被她一顿绕脑, 如果是个耳根子软的人, 早就听信了对方的话, 但他的态度却很坚定, “还是麻烦艾姑娘尽快将我们送到驿站。”
“如果路上出了问题,你自己负责?”
“相较而言,它的危险性更大。”
两人正对峙,赵元琅微微低哑的嗓音在一旁响起:“让她试试。”
“哥?”
“这件东西我们确实未曾见过,但既然艾姑娘有十足的把握, 我相信她。”男人的语气淡淡,表露出的态度却是不容置疑。
艾贝对他灿然一笑,“这就对了嘛! ”她见赵元瑛仍然不服,忽地升起一个主意:“或者,先拿你做实验也可以。”
赵元瑛:“啊?”
“如果给你注射没有出问题,至少证明这不是有害药物,你们也比较放心吧?”
赵元瑛立刻同意了。
这会儿他身体好,他先试药总比他皇兄直接试要好。撇开这件东西的潜在危害不提,从这里到驿站确实还需要一段路,她的药物有效,那再好不过。
铁骨铮铮的三皇子在对方“打屁股针”的言论里一蹦三尺高,“你说扎哪里?!”
[ 哈哈哈哈哈哈当时那么落后的吗!居然要受这种酷刑! ]
[ 对上古时期的人来说,这都算好的了吧,他们那会生病还只能吃药,苦到让人想吐的药,要喝好多次,容易把胃喝坏了,还不一定治得好。22世纪的东西至少都能出成效。 ]
[ 好黄好暴力(捂住眼睛) ]
“就脱裤子露一点皮肤就行了。”小护士艾贝举着针筒,磨没了耐心,“过来,我又不吃了你。”
赵元瑛脸色爆红,像锅里煮熟的大虾,“你不是女人吗,怎么能随便扒男人的裤子!”
“救人不分男女。”
“为什么一定要脱裤子,不能换个地方吗?胳膊?大腿?脖子?脑袋也行啊!”他慷慨赴死状,“我的脑袋随你处置!”
“行,那就胳膊吧。”
艾护士很好说话,“但我先说好,这个针打在屁股上效果更好,肌肉多,吸收得快,胳膊上的话会比较痛。”
痛算什么?他去过战场,自然不可能没受过伤,小时候练武艺也少不了摔摔打打。
赵元瑛还以为又要在对峙一阵后屈辱服从,见她不执着,立刻松了口气,也不怪她事先没说清楚了,“行,只要不扎……那里,怎么都行!”
说出“怎么都行”之后不到三分钟,他肠子都悔青了。
说自己很专业的女人,在他胳膊上扎了好几个洞,直冒血珠,但针却没扎进去。好在试了几次之后,她终于鼓足勇气把针推了进去。
赵元瑛的袖子高挽到肩膀,露出劲瘦有力的胳膊,那上面正有一管针斜扎着,随着针筒推进,里面的液体也被推入肌肤之中。他不停地侧头去看,被艾贝摁住脑袋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