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和边叙有什么没解开的误会?
梁以璇愣愣掀开了门帘,探身往里望去。
甜品台前的两人齐齐抬起头来,齐齐见鬼了似的一怔。
萧洁手里的裱花袋不小心挤出一大坨奶油,僵硬地眨了眨眼:“以璇,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梁以璇以前也经常来店里找萧洁,自觉这个时间点并不算突然,晃了晃手机:“你没接电话,我就过来了……”
萧洁悔恨了一秒钟:“啊,手机没带在身上,你进来吧。”
梁以璇走进去看了眼周子瑞。
周子瑞不自然地清了清嗓:“梁妹妹好久不见呀。”
“好久不见,”梁以璇隐约感觉到气氛有点尴尬,迟疑地问,“你们刚才在聊我和……边叙吗?”
“嗐,周子瑞在东岸广场那边不是开了家餐厅酒吧嘛,来跟我交流餐饮业心得,想起你们那综艺明天要完结了,就顺便聊了几句。”萧洁笑着圆话。
“那你们说的误会是……”
在梁以璇看不见的角度,萧洁抬起鞋尖,狠狠碾向周子瑞锃光瓦亮的皮鞋。
周子瑞忍着痛,眉头活活拧成了个“川”字。
“这男人每天瞎说八道,不知道嘴里又在跑什么火车,”萧洁白了眼周子瑞,“没事赶紧滚蛋。”
周子瑞用力一拔,解脱了自己的脚,对梁以璇笑着挥挥手:“那你们聊,我先走了啊,梁妹妹拜拜。”
梁以璇点点头:“拜拜。”
等周子瑞离开,萧洁收拾起失败的甜品,若无其事地问:“怎么还没去北郊?”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知道躲不过去了,萧洁最后挣扎了下:“等你明天录完综艺告诉你吧。”
“为什么现在不能说?”
萧洁搔了搔眉心:“怕影响你明天的决定。要不你先跟我说说,你明天打不打算跟边叙和好?”
梁以璇本来就是找萧洁聊这事的,早就组织好了语言,抿了抿唇说:“我没想好,我觉得现在在综艺里是挺好的,但回到生活以后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照我和他的工作性质,出了综艺说不定又聚少离多……”
既然她跟妈妈说了,她要决定自己的人生,就不会因为妈妈的反对而违背感情,可同样的,她也不能因为观众们的期待就不管不顾现实问题。
萧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果你只是在顾虑这个,要不我还是现在告诉你吧……”
“你说。”
“你还记不记得,你很早以前跟我说过,你和边叙在一起是因为老师说体验性生活有助于提升肢体表现力?”
“嗯,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那是骗你的吗?”
萧洁叹了口气:“但边叙当真了。”
梁以璇一愣:“什么?”
“你跟我说那话的时候是在南芭后台,那天边叙和周子瑞来给你送花,不小心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梁以璇扶着甜品台,如遭雷劈地僵在了原地。
*
晚十点,北郊别墅庭院门前,梁以璇下车后迟迟没往里走。
震惊太过,以至于从市中心回到北郊一路,她一直沉浸在回想中,仔细回忆着她和边叙在一起那八个月的细节,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想了一路,梁以璇发现,某些曾经被她解读过的细枝末节,换一个视角去重新解读,似乎是另一种面目。
过去她总觉得边叙不重视她,不重视这段感情,好像一直以来都把她当作见不得光的情人。
当初她和边叙刚有过亲密关系之后,周子瑞偶然造访兰臣天府,边叙当着周子瑞的面承认了她是他女朋友。
她在经历八个月的千疮百孔之后,认为边叙那天的承认只是成年人的一块遮羞布。
可是现在理智细想,站在边叙的视角去看这件事,他这样我行我素的人,需要遮羞布吗?
显然不。
那么难道是他善解人意地认为,她需要这块遮羞布?
也不像,以他一贯的自我主义,如果真把她当作所谓的情人,又怎么会在意她的感受。
所以这样想来,他那天的承认或许真没那么复杂,或许真是单纯的直言不讳,是没打算把她藏着掖着,是认可了彼此的关系。
可那天过后没多久,她还没来得及去认识边叙身边更多的人,也没和边叙好好交心,就被边叙听到了那句墙角。
从那一刻起,这段关系在边叙那里就变了味。
而他的这种认知,直到她对他提出分手都没有改变。
那他过去这八个月都在想些什么?
他追上综艺来的这段日子又在想些什么?
梁以璇头昏脑涨地推开了庭院的门,走进了玄关。
客厅里,程诺和赵梦恩正在收拾沙发和书架上的书和摆件。
明天就要结束录制,今晚大家都开始陆续整理行李了。
两人看见她回来,跟她打了个招呼。
梁以璇六神无主地回了两人一句,迈着虚浮的脚步朝楼上走去,不知不觉走过二楼,到了三楼边叙的套房门前。
“梁小姐,你来找老板呀?”陆源从敞开的门里走了出来。
梁以璇往他身后望了眼:“他不在吗?”
“他这会儿应该在导演组那边,几个男嘉宾都被拉去了,我是来帮老板收拾行李的,今晚把大件带走,明天就省事了。”陆源指了指屋里,“梁小姐,你进来等吧。”
梁以璇点点头走了进去。
屋里杂七杂八的物件堆了满地,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梁以璇一路绕开行李,走到沙发边坐下,看着忙碌的陆源,叫了他一声:“陆助理。”
“嗯?”
“边叙以前有没有跟你提过……”
“什么?”
梁以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也真是病急乱投医,这种时候问陆源有什么用,边叙怎么可能把那种事告诉陆源。
她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低头一瞥,无意看见沙发边掉落了一本书,弯下身把它捡了起来。
已经被翻旧的书松松散散,她这一捏,恰好捏到书签夹着的那一页,把书翻了开来。
梁以璇伸出另一只手,刚要把书合拢,忽然注意到书签页里那几行铅笔墨迹。
有一句英文原文被人用笔划了出来。
梁以璇在心里翻译了下,大致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这世上最大的折磨,莫过于在爱的同时又带着藐视了。”
而在这句话的旁边,写了几行龙飞凤舞的英文——
I finally ended the torment on that day.It was not because of the end of love, but love triumphed over contempt.From now on, I am willing to accept her trial, no matter what it will be.
梁以璇皱着眉头,隐约辨认出了这几行字——
我终于在那天结束了折磨,但不是因为结束了爱,而是因为爱战胜了藐视。
从现在起,我愿意接受她的审判,不论那将是什么。
第49章 最终表白日。
从萧洁口中得知真相以后, 梁以璇一直在想,这一年来,边叙在那样错误的认知里究竟是怎样看待她, 怎样看待这一段感情的。
她觉得自己对边叙的印象好像被打碎了。她反复怀疑, 不断地把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一件件推翻,再把这些碎片一片片拼凑重组, 想重新认识边叙。
直到这一刻, 看到这两句话的瞬间, 她终于理解了边叙, 理解了这些日子发生的全部。
为什么他会用受伤的姿态质问她——你把我当什么。
为什么他会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你不在意的事, 我为什么要解释。
为什么他会难以启齿地跟她坦诚——我以为你不在意我,所以才不让自己太在意你。
当她以为, 他是被好胜心和征服欲驱使才来到这个综艺的时候, 他其实正在经历一场痛苦的自我挣扎。
他或许比任何人都更希望, 他对她仅仅只有好胜心和征服欲。
那么当他用热情换来冷待, 当他的自尊被践踏, 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她, 回到那座高高在上的神坛去。
可他不是。
他跟自己打了一场架, 最后意识到——他爱她。
他藐视她把他当作事业的跳板, 藐视这段扭曲的感情。
可是他爱她。
他很清楚, 从这种矛盾的折磨中解脱的方法有两个,或者放弃爱,或者放弃藐视。
当他发现自己做不到前者,他只能选择了后者。
所以那天,跟她在舞蹈中心吵过一架之后,他消失了很久,却最终没有一走了之, 还是在深夜回到了这间别墅,跟她说,他就是傻逼。
梁以璇缓缓移开捏在书角的手指,看到了这几行字底下的落款日期,发现是外婆出院后的第二天。
是他在医院说,他被一个“不会说话又自以为是的混账”气到之后的那个周末。
那个周末她在南郊陪外婆,边叙为了让她安心请假,主动回来参加录制,在其他嘉宾集体约会,而他待在家里无所事事的那天写下了这两句话。
梁以璇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慢慢合拢了书。
她想她明白了,边叙为什么直到今天为止,都对那句墙角只字不提。
因为他知道她在妈妈那里的处境,不想让她在他面前也被歉疚绑架。
可是很奇怪,此刻知道了全部前因后果的她,最先感到的却并不是歉疚。
而是忽然想起了《傲慢与偏见》里的一句话:“将感情埋藏得太深有时是件坏事。如果一个女人掩饰了对自己所爱男子的感情,她也许就失去了得到他的机会。”
她最先想到的竟然是:她差一点就失去了他。
*
边叙从导演监控室回到三楼套房的时候,陆源已经把行李整理妥帖。
见他回来,陆源第一时间报告:“老板,刚才梁小姐来找过你。”
边叙意外地扬了扬眉:“说什么事没?”
“没说,就是在沙发上坐着看了会儿书,然后跟我说她也得去整行李,先下楼了。”
“什么书?”
陆源挠挠头:“那我倒没仔细看……”
边叙想了想,转身下了二楼,敲开了梁以璇的房门。
来开门的是程诺。
“以璇在洗澡。”不等他问,程诺就直接答了。
边叙望了眼屋里那间亮灯的浴室:“我门外等她。”
程诺指指脚边那箱子:“那你闲着也是闲着,来挑挑有没有想要的书带几本走?”
边叙一个“没”字刚到嘴边,想起什么:“客厅书架那些书是你的?”
程诺点点头。
她之前陆续带了些闲书来给大家分着看,哪知道打发时间一时爽,打道回府火葬场,不知不觉积攒了太多,实在重得背不回去了,今晚逮着机会就给人送书。
边叙想起房里那本《人生的枷锁》,指指楼上:“有本在我那儿。”
程诺摆摆手:“那可千万别还给我了,就当留给你做纪念了!”
边叙没说话,垂眼想着什么,刚隐约感觉到不对劲,忽然听到一声咔哒。
浴室门被打开,梁以璇走了出来。
边叙侧头看过去:“刚找过我?”
梁以璇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停在原地远远望着他。
边叙注视着她变幻的神情,正色起来:“怎么了?”
梁以璇慢吞吞走了过来:“没事。”
边叙摇了摇头:“有事。”
梁以璇抿了抿唇,点点头妥协道:“本来是有事,现在暂时没事了。”
边叙皱起眉头。
“明天会告诉你的。”
“梁以璇,存心让我睡不好觉?”
梁以璇静静望着他,看着看着,笑着叹了口气,抬起食指,轻轻戳了戳他拧紧的眉心:“你因为我睡不好的时候还少吗?”
*
次日晚七点,梁以璇正在西江花城那间很久没住的公寓里发呆,接到了节目组的电话,说摄制组的车已经到她公寓楼下。
最终表白日的录制不局限在北郊别墅,每位嘉宾可以自选南淮市里任何一个地方作为表白地点。
按照节目组制定的规则,表白通道将在晚上七点半正式开启,到时,嘉宾们可以从导演组那里获取表白对象的手机号码,并在表白地点拨出这通邀请电话。
梁以璇拿起床头柜那个刚包装好的长方形礼盒,下楼上了摄制组的suv,跟司机说:“麻烦去舞蹈中心,谢谢。”
车子离开小区,二十分钟后抵达舞蹈中心。
梁以璇抱着怀里的盒子下了车朝里走去,一路走进昏暗的剧院,打开角落一盏顶灯,站在灯下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刚好七点半。
表白时间到了。
她不需要问导演组边叙的电话号码。
那个号码就安安静静躺在她的黑名单里,已经躺了整整两个多月。
梁以璇点开黑名单,勾选上边叙的手机号,手指停留在移除键上,慢慢做着深呼吸。
手机里忽然进来一则陌生来电。
她一怔,犹豫着摁下了接听键,握着手机放到耳边。
“我是沈霁。”电话那头想起了沈霁的声音。
梁以璇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沈霁已经笑着解释了来由:“没别的意思,节目组希望我拨出这通电话,给剪辑增加一些悬念,我就配合一下。”
“你还是这么遵守规则。”梁以璇也笑起来。
沈霁头疼地叹了口气:“是,倒是你,录了一个多月综艺,好像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