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花艺老师挺有敬业精神,工作态度认真,人也温柔,手上玩着花,动作很利落。
喻诗问有时候看得有趣,会过去跟花艺老师请教,自己时不时地也摆弄两下,论专业那倒没那么容易,自己弄着玩罢了。
女孩子总是对装点搭配这些细致活儿兴致勃勃,衣服,妆容,色彩,鲜花,追求高了就是设计,创作,更高那就是追求艺术。
喻诗问每摆弄出一个样子,就觉得参与了一个艺术作品的创作。
拿回家去摆在餐桌上,时不时提醒自己已经当家做主,做了生意成了一位老板娘。但每次吃饭的时候,那些花会被梁园春拿下来挪到茶几那里,但吃完饭她马上挪回餐桌。
梁园春说:“放茶几就行了,省得拿来拿去。”
她偏不,跟谁较着劲似的。
一家人看不懂她。
喻若若说:“姐,你在外面就算是权利滔天,但在某些人眼里你还是小小的你,所有的反抗一律视为谋反,必须镇压。”
她不过是玩笑,指的是她姐不管在外如何逍遥,但在家只能从母。
喻诗问却别有他想,联系到了某人。
她一连的愤愤,每天变着花样摆花,那些花就是她成功的证明。
喻诗问近日有些反常。
是夜,喻若若偷偷问母上大人,姐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园春一向明察秋毫,说:“你姐这是对付不了外面的,只能窝里横,这点你们姐妹两个一样的德行,只不过她的动静小,没你那么爱闹腾。”
喻教授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不爱研究,一听还以为女儿在外面受了委屈,而且他思维传统,欺负女孩的一定是男孩子,立马要替女儿讨回公道。
哪个臭小子?
究竟是哪个臭小子!
梁园春说:“问问一向有自己的主意,跟若若不一样,她心思敏感细腻,你别瞎搅和,到时候弄得一团糟,还不是我来收拾?”
喻教授只能作罢。
喻若若却说:“妈,我怎么就不敏感细腻了?我失恋的时候多敏感?我恋爱的时候多细腻?不信你们问问段景川,我是不是很细腻!”
梁园春懒得理她,推她一下,“回你屋子去。”
这日天气很好,喻诗问却感冒了,她在家休息了大半日,直到下午三点钟才慢悠悠地到了店里,人还没进去就看见落地窗前坐着个人,西装革履,腿上放着她平时用的披肩,手里拿的是她最近看的一本诗集。
里面的人发现了她,望了过去。
隔着一张素净的玻璃,好似外面的人在画框里。
她身后的街景落了一片春光。
春日的诗笔总是明媚秀丽,春日的香气总是游街漫巷,春日的风光是泠泠盈盈的一座城,触目所及俨然一副盛景。
然而眼前者,更甚。
距离那晚已经过去大半个月,这段时间两人联系全靠通讯工具,今日他忽然出现,闲闲地坐在了那里,占用了她的位置,她的披肩,她的诗集。
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喻诗问虽然自己别别扭扭,但对人该怎样还是怎样,她进去以后问道:“谢先生忽然来访,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亲自交代?”
她看桌上的水杯空了,拿走给他添了温开水。
花艺老师拿着几支玫瑰探头探脑,好奇得很。
这位先生来了以后一直坐在了那,太吸引人注意了,街边路过的人无一不探头,才半个小时,店里的生意达到开店以来的最高峰。
喻诗问倒水的时候也才注意到了,她平时也坐那个位置,可没他这样的效果。
店内这般喜人的情形,是近日来最让她开心的一件事,这是谢珵矣带来的盛况,所以在他对面坐下时,她不觉带上点笑:“你来多久了?”
这么久不见,她这个反应倒是出乎谢珵矣的意料,她一脸和颜悦色,连带着他也感染了愉悦,口吻放柔了说道:“大半个小时了。”
“是么?”
她更开心了,也就是说,这半个小时里店内的生意十分火爆,今天的进账应该很可观,喻诗问觉得自己发现了商机。
他笑着问:“你喜欢我等你?”
喻诗问心里正盘算着找个什么借口多留他一会儿,没注意他问了什么,索性含糊了过去,又问:“对了,你过来有什么事么?”
谢珵矣说:“没什么事,来看看你。”
才说了两句,他的手机响了,谢珵矣拿着手机起身离座。
喻诗问以为他要离开了,赚钱心切的她赶紧抓住他的手,“你……”
还不能走。
谢珵矣低头发现了她的不舍,摸摸她的脸低声说道:“我接电话,不走。”
虽然今天的她频频反常,但他却很受用。
喻诗问等他出去了,赶紧跑到收银台查看进账的情况。
花艺老师送走了一位客人,跑了过来说:“下午的时候咱们店里有点冷清,这位先生来了以后客人一个接一个,我还接了几个订单,今晚得加班了。”
喻诗问惊喜道:“是么?”
花艺老师没见过谢珵矣,不由好奇道:“这是你男朋友?”
喻诗问数着钱,一边摇头,“不是,他是咱们店里的大客户。”
有客人买单的时候,也趁机跟喻诗问打听刚才坐在落地窗边的男人,问他是不是花店老板,但看起来又不太像,接着又打听起他的行程。
喻诗问收钱收着收着,就让金钱蒙蔽了良心,说:“他有时间就会过来……嗯,待几个小时。”
谢珵矣听完电话进来,喻诗问赶紧跑过去,她这样的热情和主动,把他搞得莫名其妙,他好笑道:“你今天怎么了?”
喻诗问被他问得心虚,却还是硬着头皮,问他接下来忙不忙。
他抬起手,看着腕表问:“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
“你如果不忙的话,多坐一会儿……”
“只是让我坐一会儿?没其他的事?”他不好敷衍,一边端详着她,一边问:“是不是碰到什么问题了?需要我帮忙?”
喻诗问回答不了,只能逃避,推着他回刚才的座位,说:“我没事,你坐……”
谢珵矣反握住她的手,不放心地追问:“真的没事?”
她摇头,把人骗回了座位。
她让人留下来,自己却没空招呼他,忙着收钱。谢珵矣只能跟她借了一部笔记本电脑办公,一下午开了两个视频会议。
很快夜幕降临。
饭点时间,她这才闲下来。
喻诗问望过去,发现他还在忙,她在他旁边转悠两圈,见他合上了显示器,她怪不好意思地说:“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
原以为他会不悦,但没想到他反应淡淡,“嗯”一声,起身拎起西装,看她一眼,说:“走了。”
喻诗问目送他出去,心想利用了人家一个下午,送送他吧……她抬脚就跟了上去,一出来却发现他还在门边,根本没走远,她说:“你慢走……”
他仍是淡淡应了一声。
这个反应,反倒让她心生内疚。
谢珵矣正准备走,她忽然伸出手拽住了他的领带,那么轻轻一扯,他就顺势靠了过来,一手撑住了门框,将她拢在了身前。
他说:“我猜你这回是真的舍不得我了。”
她说:“不是,你以后有时间多来坐坐。”
他只是笑,一会儿又问:“那只耳环你不打算还我了?”
她说:“谢先生,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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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情理 你冲我撒气?
酒会的正式时间在晚上八点钟, 今晚来宾众多,喻诗问一早到会场守着,各个环节都盯得紧, 酒水, 菜品, 音乐, 进餐时间, 中场的舞会, 乃至酒会主人的祝酒词等等。
现场布置完毕时, 她又梳理了一遍流程。
晚上七点钟开始就陆陆续续有来宾签到进场。
距离八点钟还有20分钟的时间, 喻诗问去了签到席查看来宾情况,询问了一下,工作人员告诉她已经到场的来宾大约有8成。
她左右无事, 站在签到台翻签到本。
才站了一会儿,工作人员忽然起身, 招呼了一声:“谢总,赵小姐。”
喻诗问抬头一看, 赶紧把签到本对着他放下,工作人员递上签字笔, 指明了位置。谢珵矣落笔行云流水, 一笔一划清逸洒脱。
他写完,把笔递给身旁的赵沁舒。
但赵沁舒的注意力在别处,她正看着喻诗问。
赵沁舒心里莫名有点慌, 可能是因为上次在医院里让她撞见了自己和沈络,可能是因为她无故出现在这场私人酒会里。
也可能是来自女人神经过敏一般的直觉。
这不是一个普通职员。
喻诗问没有发现人家正看着她,她的注意力在签到本才刚写下的那三个字上面。
谢珵矣不动声色,谁也没看, 等了半天没人接比他才提醒道:“发什么愣?”
赵沁舒回过神来,接了笔,在签字之前忽然抬头问道:“觉得这字好看么?”
喻诗问发现人家问的是她,她微笑道:“好看,有点瘦金体的意思。”说完又轻声地提醒:“赵小姐,后面还有来宾在排队。”
赵沁舒的脸色像落了一层寒霜,不过她时常得出入各大场合,所以面部表情管理得很好,写下名字以后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喻诗问说:“免贵姓喻,比喻的喻。祝两位今晚过得愉快。”
谢珵矣垂眼轻笑。
赵沁舒搁下了笔,一转身就撞见他一脸愉悦,她不由更起疑心,两人一同往会场方向时,她忍不住问道:“刚才过来的路上还一副要懒死的模样,刚才笑得那么开心做什么?”
谢珵矣笑容加深,“你们女孩子聊天真有意思。”
“哪有意思了?”赵沁舒先是疑惑,接着冷笑,“我看你是觉得那位喻小姐有意思!对了,她不是你公司的员工么?”
“去年年底的时候离职了。”他淡道。
这个消息先是让赵沁舒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又开始心生怀疑,“一个普通女职员辞职了,你记得那么清楚?看来是挺有意思。”
谢珵矣扯着西装袖口,慢条斯理地回了句:“我自己公司的人事变动,我没没权利了解清楚?”
“那今天的酒会她在这里干什么?”赵沁舒不觉咄咄逼人。
“控制一下你的情绪,”谢珵矣收回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还有,今天是季钦山的生日酒会,别砸他的场子。”
“你不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不如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他仍是不冷不热的样子,说道:“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和立场,来对我进行质问?”
话一落,人就走了。
赵沁舒瞪着走远的背影良久,慢慢地回过神来,忽然就有些后悔。谢珵矣看似斯文有风度,其实骨子里是个极其洒脱自我的人,公子哥的脾气一上来,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与不与你全凭自己乐意。
偏偏她也是个大小姐脾气,她从小到大从不让自己受半点委屈,只有在他面前,她一再迁就,可有的人从来不领情。
赵沁舒原本打算找个空隙主动跟人示好,可是谢珵矣自从入了场就忙得不可开交,应付了这个老总,再应付那个领导。
他那股从容且游刃有余的劲,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本场酒会名义上的主人季钦山才应付完一位客人,端着香槟走过来说:“这种场合你不在老谢身边装模作样,一个人在这儿干嘛?”
赵沁舒冷瞥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缓和下来问:“对了,外面签到台的一位女工作人员你认识么?姓喻。”
“我哪认识?这酒会也不是我要办的。”
季钦山说完才想起来什么,姓喻?那不是……
赵沁舒皱起眉,说:“你自己的生日酒会,不是你自己办的?”
“你什么时候见我生日办过酒会?”季钦山说:“老谢也不知道哪来的闲心,可能搞垮了盛吉,他想庆祝一下吧……不跟你扯了,我的祝酒词时间到了。”
喻诗问正在找酒会主人,因为现在是他的祝酒词环节,她四处寻人,没想到他这就来了。
季钦山上了台,搓了搓两只掌心,一脸诚恳,照着先前的稿子,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地把祝酒词背了一遍,话音一落,底下掌声雷鸣。
最后,他十分客套地做了个不太讲究的结语:“各位老板都是大忙人,感谢各位老板赏脸,大家今晚玩得开心,不醉不归!音乐继续!”
季钦山下了台,一眼瞧见不远处站着的女人,就是他这场酒会的总策划。
她的衣着干练得体,一件别致的衬衫,一条优雅的半裙,搭配一双高度适宜的高跟鞋,整个人沉静之余且落落大方,还带着一股文雅之气。
大概还在兴头上,他拿起一杯鸡尾酒过去,说:“祝酒词写得不错,喻小姐。”
喻诗问微笑着说:“谢谢。生日快乐,季先生。”
之前她一直是和谢珵矣对接工作,报告进度,她也是今天才亲眼见到这场生日酒会的主人。
季钦山转身走了两步,忽然意识到什么,又转了回去,问道:“你是老谢公司的人?”
喻诗问说:“谢先生是我们的客户。”
季钦山不认为这么简单,谢珵矣的集团旗下有家分公司就是干这个的,他还需要成为同行的客户?既然不是他手底下的人,那这关系就婉转至不可说了。
他笑容可掬,问的话也别有深意:“只是这样?”
喻诗问温和客气地反问:“季先生觉得应该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