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航考虑到堵车等因素帮他计算好车程二十分钟左右,陆嘉时六点前钟出门,保证多留出十分钟,他可以等她。可实际上十五分钟就开到了,看来导航也不想他赴约迟到。
没想到还没结束的是梁以霜。
他走进学校,里面的设计整体偏幼龄化,看来受众是彻彻底底的小孩子,梁以霜过去真的说过自己不喜欢小孩,他想不到她居然会教小孩。
他来早了十五分钟,家长都很少有这么早来接孩子的,整个走廊不超过五个人,他还是最年轻的那个,很显然看起来不像有个近十岁的、上英语补习课的孩子,最多是孩子的哥哥。
也不知道梁以霜在哪个教室,她或许在二楼,还是三楼,陆嘉时只能坐在一楼走廊的椅子上等,想给她发个微信,又怕她上课不方便看。
握着手机想她的功夫,人居然就出现了,她在最里面的教室,匆匆带上门出来。有家长比他还快一步迎上去,“梁老师,提前下课了?”
她哪儿敢提前下课,不是所有的家长都通情达理,你上节多讲十分钟这节就可以少讲十分钟。偷偷对陆嘉时眨了眨眼,她往走廊外面走。
“孩子们在读单词,我赶紧出来接杯水。”
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她下午满课,嗓子真的要冒烟。
家长点了点头,没再耽误她时间。陆嘉时就坐在那,梁以霜没跟他多讲话,急忙接完水就回到教室。
他看她披着长发的背影,瘦瘦高高的显得那么脆弱,可做起事来又风风火火,和大学时一模一样。
好像他们都没变,陆嘉时心想。
六点半一到,整个走廊好像瞬间挤满了家长,吵闹的五分钟过去就没什么人了,别的教室的老师都拿着杯子和包离开,梁以霜却迟迟没出现。
他默默走过去,门开着,里面只剩下梁以霜和三个小朋友,两个在座位上写作业。梁以霜也坐下,另一个小孩看起来就是个调皮的男生,站在她旁边假装严肃认真。
她看陆嘉时出现,脸还板着没放松下来,“等我下,这三个家长没来接。”
他倒是无所谓,怕的是梁以霜饿,距离那碗面也过去七个多小时了。
调皮的小男生脸上还挂着细小伤口结的痂,板板正正端着英语书,磕磕绊绊地读单词给梁以霜听。
这种场面挺崩溃的,尤其是男孩平均每读一个单词就要停一阵,梁以霜不开口提醒他就读不下去。
好不容易顺完一遍,教室里的气氛已经冷到不行,陆嘉时看旁边的两个小朋友差点把头缩进作业本里,他居然也跟着紧张。
下一秒梁以霜敲了下桌子,她面前的男生站得更直,她语气严肃,无外乎是教训他上课不认真听讲。
陆嘉时注意力放在旁边的两个“同学”身上,小朋友的睫毛一直在动,显然也怕她发怒。
他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低声问旁边那个女孩:“你们怕她?”
女孩点了点头,小声告诉她:“杨峥豪都怕梁老师呢。”
另一个圆脸胖乎的小男孩比了个嘘声的表情,满脸凝重,陆嘉时猜测他们两个此刻心里一定在焦急:爸爸妈妈怎么还不来救我?
两个家长同时赶来,敲门的时候梁以霜正在给杨峥豪纠正读音:“rice,a,不是e,第几次了?能不能往心里去!”
一回头看向门口就变了脸,满面笑容,“思涵爸爸吴杰爸爸来接了?他们两个在写作业,快回家吃饭吧,肯定都饿了。”
陆嘉时握拳遮在脸前才忍住笑,女人变脸太可怕了。
两个家长说了声抱歉,帮孩子收拾好书包后离开,小朋友回头说“梁老师再见”,梁以霜笑着回“bye-bye”。
门再度关上的瞬间她放下嘴角,眼神像针一样扫向陆嘉时,本来是想吓唬他,可看他憋不住笑的样子又觉得陆嘉时怎么生这么好看、她怎么那么喜欢,下一秒也跟着笑了。
那位杨峥豪同学一起笑起来,梁以霜看了眼手表,快七点了,已经下课半小时。
“你还笑得出来?我带你读最后一遍,你最好记住了,明天上课第一个让你读,读不出来我就找你爸爸谈谈你最近表现。”
杨峥豪笑不出来了。
等杨峥豪收拾好书包,英语书拿在手里,梁以霜带他到前台那,陆嘉时在后面帮忙关上灯。
她把杨峥豪托给前台老师照看,旁边还有几个家长没来接的小孩坐在那写作业。梁以霜命令杨峥豪继续练习,不会的问前台老师,杨峥豪老实答应。
当陆嘉时揽着梁以霜终于走出大门之后,已经七点多了,天黑得彻底,凉风扑面而来,陆嘉时就差埋在她肩头笑不过气。
梁以霜用拳头打他,“笑什么笑,陆嘉时?”
他一边笑一边说,“梁老师,你太凶了。”
瑟瑟秋风里,他们往路边停车位走,梁以霜还在戳他腰间软肉,用很轻的力,她舍不得。
“不凶那小子就欺负我头上了,你不知道被他气哭过多少个老师,混着呢。”
她又哼声叫苦,听在陆嘉时耳朵里等于撒娇,“我嗓子痛死了,腿也疼,课一多就这样,我都饿过头了,累死了累死了……唔……”
车子前,他低头小鸡啄米一样吻她,好多下,亲得梁以霜直躲。
“你走开啊,还在学校外面呢。”
陆嘉时扫了眼周围,“没什么人。”
“有人你陆嘉时哪敢这么嚣张?”她最了解他了。
两个人上车,他系好安全带转头看她,认真地问:“还疼不疼?”
梁以霜没反应过来,“嗯?”
“你说你喉咙痛。”
哦,他以为他亲亲她就不痛了吗?
梁以霜眼神十分嫌弃,又笑得很荡漾。
“陆嘉时,你好土。”
“……”
她居然说他土,陆嘉时凉飕飕瞪她一眼,默默宣布结束话题,启动车子带她去觅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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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绝对发现,北方人喜欢说嗓子,南方人喜欢说喉咙。
Chapter 21
随便吃了家口碑不错的中餐厅,周日晚上居然还堵车,有出去玩回来的,还有出门享受最后惬意的,混在一起。
梁以霜感觉到浑身都是迟来的疲倦。有时候就是这样,熬了个通宵之后的十个小时里打了鸡血一样感觉不到累,过了这段兴奋时间后,沉重好像蜂拥而至兵临城下。
陆嘉时感觉眼镜花了一块,他要注意前方拥堵的路况,打算让她帮忙擦一下,没想到看到的就是安安静静的梁以霜,闭着眼睛打盹儿,靠在椅背上向下垂着头还挤出来若隐若现的双下巴。
车载音乐仍旧是她喜欢的歌单,正放到郭顶的《落地之前》,好像他们还没分开就在听的一张专辑里的歌。
陆嘉时记性很好,有一句歌词是“有生之年难免”,真的是有生之年难免。
不忍心吵到她,好像自己伸手去抽一张纸巾的细小声音都不允许,他不自觉地笑着,一路顶着眼镜上的一小块模糊开回她家。
那块模糊是他心头的痒痒。
两个人一起上楼,陆嘉时坐在沙发一角,梁以霜今天穿的是衬衫和修身A字裙,先回到卧室换了睡衣才出来。
在车上的时候她还让他摸自己吃得圆鼓鼓的肚子,她又累又饿。这次不是当年给她挡酒害羞的陆嘉时,他笑着伸手摸,煞有介事地说她是“猪崽”,气得梁以霜连连打他手让他走开。
她穿的是一身新的干净睡衣,在医院穿的那套丢进了洗衣机里,现在穿的是黑色的T恤和睡裤,陆嘉时总觉得眼熟,看了好几眼。
梁以霜整个人瘫在沙发上之后,一只腿还架在沙发背上,毫无在外面的精致形象。
他说:“你这件衣服……”
她“哼”了声,“没错。”
陆嘉时不知道是觉得无奈更多还是好笑更多,“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节俭?”
她又“哼”,“那应该检讨的是你。”
陆嘉时毫无办法。
她穿的那件黑色T恤是他们俩分手之前买的最后一件情侣装,他承认,自己的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好像在姚松驮回来的那车里,他给扔了。
“和前男友的情侣装不当睡衣穿还能怎么办?”她大言不惭。
陆嘉时心想两年了,看来这件衣服质量不错。
“哦,那你和上一位有没有留下什么?”
梁以霜眉头直跳,饱暖思淫丨欲,他保暖思醋吃。
她伸腿踹他,“你怎么这么爱吃醋,嗯?”
“谁吃醋了。”
她的脚在他腿旁边踹了两下之后就变成了蹭,陆嘉时巍然不动,梁以霜故意撑起头摆了个妩媚的姿态,“那,嘉时哥哥今天要不要睡在我这里?”
他心思活泛,梁以霜的邀请和母亲齐韵的挽留不同,他丝毫不考虑明天周一上班他没有衣服换,他想的是自己不能爽快答应,他得端住。
“……太快了吧?”陆嘉时如是说,还状若无意地看了眼时间,十点半了。
梁以霜偷偷骂他死别扭和装正经,又不是没睡过。嘴上循循善诱,“太晚了呀,我又不对你做什么,我今天好累,只睡觉。”
欲拒还迎要有两次,且不能超过两次。
陆嘉时说:“没有睡衣。”
他怕话说的太死,补了一句,“你早说就先回我那取两件了。”
看起来好似无意又有意。
梁以霜觉得他可爱。陆嘉时这个人就是这样,表面上装老成,看起来是沉稳内敛好涵养那一挂的,其实心里是个小心思极多的臭男孩。
她假意思索一番,“嗯……你可以穿我的?”
她喜欢买颜色中性的宽松款睡衣,陆嘉时知道。
他闻言动了动眉毛,好像大发慈悲一样,“那好吧。”
她翻了个身背对他,笑得整个肩膀都在颤动,陆嘉时立刻红了脸,低声威胁,“不许笑。”
十一点刚过两个人就洗干净上了床,陆嘉时不困,拿着手机看一些建筑类资讯,梁以霜早就放下了手机缩在他怀里,台灯是橘黄色的,暗沉又温暖,她喜欢这种状态。
“你先睡。”陆嘉时说。
梁以霜摇头,“你陪我一起睡,手机那么好看吗?”
陆嘉时立刻放下手机,“关不关灯?”
“关。”
黑暗中传来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个人搂在一起,虽然陆嘉时知道她睡着之后不出五分钟就会滚到一边,完全不记得她身边是谁、陆嘉时是谁。
她嗅着他胸前的味道,除去睡衣放在柜子里沾上了茉莉香片的味道,还有“陆嘉时”,她确定是陆嘉时的专属气味,很安心。
迷迷糊糊嘟囔一句“太好了”,她真的好累,好像深夜孤舟泊岸。
陆嘉时抚了两下她的后背,他何尝不觉得好?他们居然真的重新在一起,明明上周还在被宣判死刑,成年男女的进展真是奇怪又不可估量。
那晚的最后记忆是陆嘉时这个小心眼的东亚醋王别扭地问她:“你到底和他有没有买情侣装?”
他一定是求知欲很强的学生,不知道周复椿教授有没有在深夜收到过爱徒的学术疑问。
梁以霜在浅睡眠过渡到深睡眠的路上抽神打他一掌,打在他胸前,“没有啊……睡觉!”
这一下没轻没重的,陆嘉时却覆上了她的掌,笑得十分荡漾,还不忘记亲一口她的额头。
是晚安吻。
好像乘坐了哆啦A梦的时光机,又好像没有,他们轻易地穿越回大学时的恋爱时光,容颜不变。
梁以霜没有很怀念学生时代到想要回到过去,她更喜欢如今经济独立的自己,虽然大学时就已经少不了自己赚钱。
都市中再寻常不过的一对情侣而已,还是尚未同居的那种,故而他家里越来越多地出现她的物品,她家里同样。
早晨轮番做早餐,梁以霜不上班的上午还可能去他的工作室打发时间,带着小白一起。他雷打不动地接她下班,她多了个专属司机,晚上别人在公园里遛狗,他们两个牵着小白饭后消食,偶尔遇到野猫同类还会嫌弃小白是个太监……
周末邀请姚松到家里来,她偏爱韩餐,亲自做部队火锅,姚松建议下次食材换成肥牛和白菜配番茄汤底,等东北入冬开始囤菜他可以自带白菜。
饭后喝二十几度的果酒,围在茶几前斗地主,地主姚松连连失利后哀叫再也不当电灯泡——什么时候姜晴回来了才肯再去他们家里做客。
王叔叔很快出院,梁以霜没去探望,梁淑玉也有一阵子没催她回去吃饭,因为她要忙着照顾男友,付出她过度泛滥的爱。
梁以霜的八月:上旬并不好过,中旬纠结,下旬……下旬有陆嘉时,他们一起走到九月。
九月的第一个周末,陆嘉时没有接她,梁以霜自己打车去了姚松常驻的那个室内篮球馆,她的男朋友在打篮球。
半场一打完陆嘉时就跑到休息区找梁以霜,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喝同一瓶运动饮料,姚松慢悠悠地过来随便坐在地上,仰视这对遭天杀的小情侣。
“如果我有罪,请让上帝派给我一个作精女朋友惩罚我,而不是让我看着你们两个比大学那会儿还黏糊,哥们儿要吐了。”
陆嘉时但笑不语,梁以霜和他打趣,“松哥,我的错,我女朋友太少了,没能给您介绍一个。”
姚松问:“姜晴还不回来?”
梁以霜摇了摇头,“那边日子美着呢,比我们过得都好,你去了也不想回来。”
“等我什么时候忍受不了资本家的压迫就辞职出去玩,听说那边能艳遇?”
“能的,都是酒托,你小心人财两空。”
“我去你的吧!”姚松略微正色,“不是我说,你俩真的神经,突然就又好得跟没事儿人似的,那前两年闹什么别扭?别说哥哥没提醒你们啊,有问题就得解决咯,不然热乎劲儿过了又该出岔子了……”
陆嘉时的笑意淡了下来,梁以霜还没当回事,远处有人叫姚松,她虚虚踹了他一脚,“说什么呢,死电灯泡。”
姚松吹着口哨跑远。
她从不嫌弃他打篮球之后身上的汗味,靠在他肩头,又搂着他一只胳膊,没有男人能抗拒女生的依赖。
梁以霜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她爱你的时候会让你觉得她的全世界都是你,可事实不是这样。
陆嘉时迟迟没说话,梁以霜兀自问道:“你说那天在医院要是没遇到,我们现在是不是就不会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