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引之睁开眼，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她仰着脸看着黑暗里隐隐折着窗外月色的水晶灯，忍的喉咙都痛了，也没把那声哽咽忍回去。
眼泪顺着她颊边蜿蜒而下。
半晌。
夏引之再忍不住，顺着墙沿慢慢蹲坐在地，抱着膝盖，无声哭了出来。
第48章 眷恋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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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月底, 夏引之工作室贴出夏引之十二月份的行程，看到月中的华表奖行程，已经有炸网的趋势。
众人调侃, 这届的华表奖大概是有史以来最没悬念的一届。
两年前, 夏引之以一部传记类文艺片《梨园东皇》正式出道，隔年凭借此片一举摘下华语五大电影奖三金——金鸡奖、金像奖、金马奖。
今年九月又凭此片拿了百花影后。
百花电影节没过，全网已经开始讨论十二月份华表奖的影后奖杯最终会花落谁手了, 各大营销号更是一个追一个的发投票微博。
而夏引之不出意外的, 成为大部分网民最看好的一个。
因此, 一周前在华表奖贴出各奖项的入围名单后，众人，尤其是夏引之的影迷粉丝们, 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稳了。
电影节的开幕式依旧定在首都，夏引之在郁兰和小褚的陪同下前一天从镜市飞过去。
即便工作室每次在公开行程前都会发微博不支持粉丝到机场接机, 可还是有很多人早早等在接机口，期待能见夏引之一面。
下午三点, 本在二十多分钟前就该出来的人，到现在仍然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雷镜戴着口罩帽子，一身低调的休闲装隐在人群的最角落，安静听着前面几个女孩子的交谈声。
“会不会是已经从内部通道出去了？”长头发女孩子遗憾唏嘘，“我们还能等到吗？”
另一个短发女孩听见，肯定道，“放心吧, 一定可以等到的。”
“可是这都迟到了快半个小时了, ”长发女孩子声音忐忑，“机场也没播报有飞机晚点啊？”
短发女孩闻言并没直接回话，扭头看刚刚说话的人, 稍微打量，问，“你是新粉吧？”
长头发女孩看起来并不明白她为何如此问，可还是点点头，不太好意思道，“以前有很多朋友给我安利过之之那部处女作《梨园东皇》，但我因为不爱看文艺片就一直没看，后来知道她跟我本命一起拍了部电影，我我我我…我生怕她会给我本命拖后腿，就搜了一下她的作品，结果就陷进去了…”
“两部电影我都看了，演技太好了呜呜呜，然后我本命下个月还要跟之之一起合作我特别喜欢的那部IP改编剧…我简直要爆哭了…我最喜欢的两个演员演我最喜欢的书的角色…简直是淑芬的春天嘤嘤嘤…”
“我去，你本命钟乐湛对不对？下个月要跟之之一起进组的那个IP剧叫《深情渡》对不对？”短发女生哈哈笑两声，“太特么巧了，真的，这俩演员也是目前圈里年轻演员里我最喜欢的两个，我还关注他俩的cp超话了…”
“我也是我也是！！”
“哈哈哈，虽然目前大家都还没拍到啥好磕的东西，但这两个颜值就已经配一脸了好嘛！你看画手画的他俩的cp照，绝了～还有ps大神p的两人的结婚照，我的妈耶，颜粉的春天哈哈哈…”
“对对对对对！！我也看见了！！”
雷镜听着两个女孩子满嘴冒着粉红泡泡的话，眉间不由自主地蹙起来几道褶。
钟乐湛。
钟乐湛。
他知道他。
那天在日料店，最后主动和她打招呼的那个。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只要是认真看了之之那两部电影的人，就不可能有人不喜欢她的…你是在网上看的吧？那你应该也看到弹幕，知道电影里面所有的配音都是收的之之原声吧？就说绝不绝？老生啊，天啦噜，真的一点雌声听不出来……”
“对，我看了，然后还听说她虽然从小就学过，但真正拍之前，还是跟什么京剧大师系统学了两年才正式拍的。”
“观众又不是傻子，有没有用心大家都能看出来。”
“嗯嗯，是啊…”长头发女生附和，随后又往出口看了眼，“怎么还没出来啊？不会真的见不到吧今天？”
她可是花了一笔巨款打了一个小时的车才到这里的…
“不会的不会的，”短发女生闻言摆手让她放心，“要是以前我们是真的可能等不到，但现在不会了。”
她看着一脸等解释的长头发女孩，“你不知道？以前有个跟之宝宝合作过的人在知乎上爆料过的，工作室发的不支持接机的微博刚开始是之宝宝授意的，她以为发了那个就没人来接机了，所以每次都是直接从内部通道走，你应该也听说过，之宝宝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所以后来在知道其实每次仍旧有很多粉丝在出口等着后，她就开始正常的从出机口出来了。”
“为了满足我们见一见她的心，”短发女孩与有荣焉道，“是不是超级贴心？”
长发女孩狂点头，“呜呜呜宝宝也太贴心了叭……”
……
雷镜在身后听着，无声应和。
他的阿引，从小到大都是最贴心的那一个。
依稀记得她十岁那年，在知道卢琦的妈妈眼睛看不见后，主动过去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让她可以以手代眼，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如此贴心的宝贝，雷镜二十五年来，只见过他阿引一个。
……
前面的短头发女孩子又开始给对方普及这两年来粉上夏引之的点点滴滴，有些雷镜知道，有些雷镜不知道。
他听得入神，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有眼尖的影迷看到被机场安保和经纪人助理簇拥着出来的夏引之，举着手里的接机牌尖叫出声时，才回过神来。
“夏引之”“之宝宝”“之之姐”“啊啊啊”的兴奋叫声不绝于耳。
雷镜往后退到角落，借着身高优势抬眼看过去，便瞧见他心心念念整整五年的小姑娘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那天在日料店，他因为怕她发现，只敢在她走后看了眼她的背影。
也只有像今天和那天品牌见面会时这样，隐在人群里，雷镜才敢把目光肆无忌惮的投注在她身上。
他的小姑娘，比五年前他离开时，长高了许多。
那时候斤斤计较的单薄身子现如今已经充满了女人味。
今天简单的驼色大衣白色长裤，衬得她身形更是纤浓有致。
他看着她被人簇拥着由远及近，刚开始她脚步很快，可到出口时，反而慢了少许，摘了帽子口罩，对着叫嚷着自己名字的人群轻轻颔了颔首，随后又朝他们挥挥手，才重新戴上口罩帽子，快步跟着安保往机场外走。
即便从头到尾她脸上的表情都很寡淡，没什么特别，但人群里还是一片感动的哇哇声。
“我们之宝宝可真是太懂礼貌了，哭了哭了。”
“啊啊啊我就喜欢宝宝一脸我酷酷的小奶样，谁家小酷妹眼睛会干净成那样啊？哈哈哈可可爱爱～”
“今天欧皇欧皇，我终于拍到宝宝了！妈耶，绝了这颜值，怎么长的到底，这五官也太好康了！！随便拍一拍都这么美！”
“对啊对啊，都说女孩长得像爸爸，所以之宝宝的爸爸肯定也长得巨帅！！不过这狗仔都是咋回事啊，两年了连个照片都没拍到过…”
“别毒行不行，离作品近一点，离她生活远一点，我一点也不好奇她爸爸妈妈，狗仔最好别去招惹她，不然我就去给他们拼命！”
“…………”
“啊啊啊...这次电影节结束再没多久她又要进组去拍电视剧了，她这一进组拍戏，肯定就又跟人间蒸发一样，想看也看不见，去拍摄地探班都不行！我要哭了...”
“害，知足叭，至少明天还可以去现场再见一见她，快快快，跟上跟上...她要上车了上车了...”
……
雷镜也跟着人群出了机场，远远看着夏引之坐上保姆车离开。
直到车子汇进车流再也瞧不见，眷恋的目光还不舍得收回来。
“老板，”西汀走过来，看着雷镜轻声提醒，“时间差不多了。”
雷镜这才收回视线，转身坐到路边那辆不知停了多久的黑色轿车上。
他摘了帽子口罩扔到旁边，又摘了鼻梁上的眼镜慢慢擦拭着，等西汀也上了车，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副驾驶的西汀问了句，“明天都安排好了？”
“是，”车子上路，西汀半回着身子看雷镜，“照您的吩咐安排的座位，直播镜头不会找到，但视野很好，可以看见夏小姐。”
雷镜闻言颔了颔首，把眼镜重新戴上，视线再度变得清晰起来。
注意到西汀脸上欲言又止的神色，眉微微挑起，“还有事？”
“就是…”西汀迟疑道，“郁兰还问了一句，明天需不需要她把夏小姐的座位…也安排到您的旁边？”
雷镜的心思，因为西汀的这句话，停滞住。
当初离开时，小姑娘的眼泪一颗颗砸在他心上，也砸在他的骨头里。
用五年的时间，慢慢碾磨他的每一根神经。
其实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从头到尾，他就只敢偷偷的在背后看着她。
最开始，他以为只要可以回来，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可真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到底有多胆小。
他想，很想，想重新站到她面前。
可太怕了。
太怕自己站到她面前时，看到她看自己的眼神。
憎恶、愤恨他都可以接受，却唯独怕看到她像看陌生人一样看自己的眼神。
而直觉却告诉他，一定会是这样。
当年他用自己最了解、最能伤害、也最能逼退她的方式离开她，又怎么可能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结果？
知足吧，雷镜。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不要奢求她可以原谅你，你能看着她，默默陪着她，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真的不要再试一试吗？
又有声音在说。
两方交战，如火如荼时——
“老板？”西汀半天没听到回答，小心再问，“您是想...”
雷镜轻轻拢住搭在膝盖上的双手，视线看着窗外隐退的街景，喉咙滑动，应一声：
“好。”
第49章 这次是我离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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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无风, 天朗气清。
夏引之入住的酒店离电影节场地很近，车子开了没几分钟就到了。
车子停稳门开前，她把搭在肩上的外套拿下来递给小褚, 提着裙摆款款下车。
郁兰在时尚这块也很有人脉, 这次借到的礼服是某品牌明年的春季系列，好看是好看，冷也是真的冷。
夏引之如其他所有艺人一样, 努力控制着自己想要在这寒风里打哆嗦的冲动, 微微笑着给人群中喊自己名字的影迷们点头致意, 只是不同于其他想要在红毯上多些时间刷刷脸的女艺人，夏引之如往常的每一次一样，从容而过。
——走的速度很快, 但又不会让人觉得急匆匆。
夏引之在展板上签了名字，又配合媒体记者拍了几张照片, 准备离开时，被主持人叫住寒暄。
她礼貌应了几句, 又把手里的话筒不动声色的递回去，主动结束了这段简短的采访。
颁奖典礼，包括红毯开幕都是以网络现场直播的形式呈现给大众的，夏引之看不见，自然也看不到在她出现后，自己粉丝在弹幕上疯狂刷的话。
“果然还是我熟悉的之宝宝，就问每次走红毯, 谁家艺人还能像我们宝宝一样, 脚底生风，行步如飞的？[微笑][微笑]”
“呜呜呜我就知道就算看直播也看不了几秒我女鹅的盛世美颜，我就期待一会儿晚会上的摄像师哥哥可以‘懂事’点, 多给一下我们宝宝镜头，满足一下我们这些常年见不到自己正主几次面的粉丝的心…”
“附议楼上+1”
“附议楼上+2”
……
夏引之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到内场，找到了贴着自己姓名条的座位。
位置在第一排靠右的地方，这地方不容易被直播镜头捕捉到，但视野很好，台上的一切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只是看到座位上自己的姓名条时，夏引之略略迟疑了一下。
虽然她对这种典礼座位的安排并没有特意了解过很多，但在她的记忆里，这位置更多的是坐业界很有名望的前辈和各大投资人的吧？
夏引之看着座位上自己的姓名条看了两秒钟，又看她位置两侧空着的座位，轻蹙了蹙眉，直觉应该是主办方搞错了，所以下意识抬头去找郁兰，结果扫视了四周，没看到。
有工作人员注意到她，走过来小声问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夏引之总不能直接问她，自己的座位是不是弄错了，就算问了，多半她也不会清楚，所以只是对着来人轻轻摇了摇头，坐到了位子上。
刚坐下，察觉到手拿包里的手机在震动，她拿出来看了眼。
是云昭昭发来的微信消息。
当年她如期考上中科大，读了医学院的临床外科专业，今年是最后一年，正在G市的一家医院里实习。
实习后她很忙，一个月可能才有那么一天能排得到时间休息，而夏引之也因为常常蹲剧组拍戏的原因，基本很少见面。
上次见面，大概也是半年多以前了。
有时候手机联系都会隔着好几天的时差，不是她实习忙得看不见她的，就是她拍戏忙得看不见她的。
今天倒是难得的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