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福贵额头青筋直跳,这屎盆子一扣不得了,一个月前的事儿都能往他家里安。
“大人!兴许我儿请人的方法确实不太妥当,但他绝无恶意!更无那龌龊的念头!大人明鉴!”
秦大人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玉竹确实是叫他们家掳走了,为的就是玉家手上的方子。朱福贵那儿子不是什么好人,却没有玉竹小丫头说的那样,是个喜欢玩弄小女孩儿的。
这朱家是被小玉竹讹上了。
不过也是活该。
他正愁找不到拿来立威的呢。
“朱家主,你是想说这个只有四岁多的孩子在撒谎?”
朱福贵想说是,可他一瞧那小丫头哭的惨兮兮的模样,自己都有些怀疑起儿子是不是真的有那么混账。
“大人……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不如咱们进府叫来犬子当面对质如何?”
“不必了,此事如何本官再明白不过。你们朱家目无王法,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幼女已是事实,魏平,进去拿人。”
“大人!误会!!只是误会而已!!”
秦大人理都没理那朱福贵,转身走到玉容面前伸手将玉竹抱了过来,还拿自己的衣袖给玉竹擦了擦眼泪。
“玉家可不是什么无依无靠好欺负的人家。”
朱福贵都傻眼了。
秦大人居然亲手抱了那丫头,还给那丫头擦眼泪!而且听他那话,玉家背后的靠山正是他……
那自家这次,岂不是老虎嘴巴上拔毛儿了!
朱福贵傻眼的功夫,魏平已经抓着还在四处找人的朱文斌出来了,秦大人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带着人回了府衙。
“老爷!!老爷!快想想办法啊!文斌被抓走了!!”
朱夫人一心只有宝贝儿子,都没瞧见自家夫君惨白了一张脸。摇了没两下,就见他倒了下来。
“老爷!!”
身后那一团乱秦大人一点儿都不在意,越乱才越好。叫那些暗地里对玉家有想法的人,通通都看看,敢打玉家主意是个什么下场。
朱福贵这儿子,该判个什么来着,记性不好得回去查查万泽律才行。
“小丫头,今儿这出戏演的可痛快?”
玉竹正眯着眼看着街道两旁的店铺,突然听到这话,下意识的便坐直了身子。秦大人这老狐狸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会不会治自己的罪呢?
应该不会吧,若是要治罪,还抱着自己做什么……
回府衙的一路上,玉竹的心都是忐忑不安的,不过秦大人却是再没有说什么话。到了府衙便将她交给了姐姐,还派人送了药给她,当真是叫她琢磨不透。
“嘶……疼疼疼!长姐,轻点儿嘛。”
“不能轻,揉重些药才能进去。”
玉竹眼泪汪汪的咬着牙,甚是后悔。
若是早知道姐姐和秦大人这么快就来了,她才不跳窗。那地上扔了被子跟枕头,结果跳歪了,还是撞到了石头上,估摸着三五日都不会消了。
玉竹这儿疼的嗷嗷叫,朱家却是半点儿动静都没有。一直到半个时辰后,朱福贵醒了,才又闹腾起来。
“快!去请白杨余三家的老爷过来!”
朱福贵知道自己不够聪明,如此困境只能靠其他三家帮着想想法子了。结果请人的小厮都还没有出门,就碰上了已经得到消息来到府上的三家家主。
三个人都沉着一张脸,一众下人都不敢上前触眉头。
白远朗带头走在前头,心里头乱糟糟的。朱家现在这样,基本是救不了的。官府不插手还好,偏偏秦大人插手了,还摆明了要较真儿。他现在真是无比庆幸自己之前做的决定,没有去招惹那个玉家。
“白兄!你可得救救我儿子啊!”
朱福贵白着一张脸,一点儿没有平时那目中无人的样子。
余杨两家瞧着爽是爽了,心里难免又有些兔死狐悲。秦大人这一出手就对付了朱家,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他们了。
这是要给来淮城落户的商家一个下马威?
“老朱你跟我说实话,外头传的是不是真的?你们绑了那个叫玉竹的小姑娘?还……还打了她?”
“绑是绑了,但肯定没有打的!白兄,文斌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可是看着他从小到大的,难道你真信他会是个那样不堪的人?”
白远朗没有说话,一旁的余敏中却冷哼了一声。
“难怪你儿子平日里对我的芙儿不冷不热的,原来竟是这个缘由。朱老弟,咱们两家的婚约我看还是不要勉强了。”
一听这话朱福贵立刻炸毛儿了。
“好哇姓余的!你这是要在我朱家伤口上撒盐呐!咱们几家交好这么多年,现在我家遭了难,你们不说帮忙,还来落井下石!算我朱福贵看走了眼!”
杨家家主赶紧出来打圆场。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儿,是要想法子把文斌救出来,还有你家这名声。你都不知道,刚刚我们三个到你家门口下车的时候,门口丢了多少烂泥巴。白大哥,你给想个法子?”
白远朗皱着眉头想了想,叹了口气道:“还是我先到府衙去见见秦大人,探探口风,瞧瞧能不能用银钱脱罪再说吧。”
怎么说,他白家也冀城排名前三的大商,落户淮城大家都有好处,秦大人怎么也会给他两分面子。
“白兄!你可一定要把文斌救出来啊!要多少钱都可以!!”
“真的要多少都可以?你朱家产业全由我做主了?”
瞧见白远朗沉着个脸,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朱福贵一下就成了哑巴,还是他夫人干脆,一口应了下来。
“只要能救出文斌,就是朱家所有产业都给出去也没关系!”
白远朗提着一颗心独自到了府衙,守卫通报后,很快就放了他进去。见到秦大人的时候儿,瞧见秦大人正坐在桌案后头,桌上堆了厚厚的一叠竹简。他趁着拜见的空隙偷瞄了一眼,发现那竹简上刻的居然是万泽律!
这是摆着给自己看的吗……
“秦大人……”
“白家主,请坐请坐,唉呀,我这刚抓到了一个人,却又一时想不起他该判个什么罪,所以一回来就忙着翻找,这不,桌上乱成了一团。白家主可莫要见笑。”
白远朗心里呵呵两声,忙说不会。
“那请白家主稍等片刻,我这儿很快就找着了。”
秦大人在竹简堆里翻来翻去,足足翻了两刻钟才拿着竹简站起身笑道:“总算是找到了。这掳掠幼女……呀!竟判得这样重。杖五十,还要苦役三年……”
白远朗瞧着秦大人这浮夸的表演,确定了,人家这就是说给他听的。
“秦大人,草民的来意想必您也知道。朱文斌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若是朱家愿意拿银钱来赎的话,不知大人能不能从轻发落?”
“白家主慎言!既是犯了罪,那便有国法惩治,怎可用银钱脱罪!”
都是老狐狸,大家一个眼神就懂了。
白远朗心里暗叹了一声,朝秦大人拜了拜。
“朱家诚心落户淮城,愿出三成身家为城中铺设道路,修葺危房。另增设善堂两座,并赔偿玉竹姑娘一百银贝压惊。”
秦大人听完眼里都是笑。
“朱家竟有如此大善,那看来之前的传言有误呀。”
作者有话要说: 传言有误呀~~
第102章
白远朗在府衙呆了一个多时辰, 近午时的时候儿才一脸愁容的走出来。
“老爷,瞧您这样子,是不成?”
“不好说, 先回朱家再说。”
白远朗上了马车靠在车壁上细想了下今日和秦大人说的所有话。看来他并没有要打压外来商户的意思。纯粹是朱家自己先动了歪心思, 自找不痛快。
这样的话, 他就放心多了。
朱家嘛,赔上三成身家也不算多。往日在冀城便不知收敛, 早就该有人收拾收拾他们了。
那朱老四打心眼儿里不服自己这个大哥, 白远郎心里都一清二楚的很。若不是碍于祖上留下的遗训,不能忘了那三家的救命之恩,他早就将朱余两家踢出合作。从始至终, 真正敬重他的,就只有杨老三, 他想带的也只有杨家。
这回朱家元气大伤, 得趁着他还没缓过来赶紧把买卖做起来。让他只能看却没能力插上一脚。
白远朗心情大好, 不过下马车时又恢复了一脸的愁容。吓得朱福贵夫妻两还以为儿子救不出来了。
“先别急着哭,文斌能放出来, 但是有条件。”
一听这话朱福贵眼泪瞬间收了回去,忐忑问道:“有什么条件?”
“我在秦大人面前说了,你朱家愿出三成身家为城中铺设道路, 修葺危房。另增设善堂两座, 并赔偿那玉竹小丫头一百银贝压惊。”
“什么?!三成身家?!!”
朱福贵光听就已经有割肉之痛了。
三成身家, 十几万的银贝!!他要赚多少年才能赚得回来!
“白兄, 你到底是如何同秦大人说的?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
“你当府衙是集市?还能讨价还价?若是不满意我去谈的这个结果,那你便自己前去。掳掠幼女依照万泽律,杖五十并苦役三年,你们若是舍得, 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总之,我尽力了。”
白远朗会过来,一半是担心朱家,一半则是担心秦大人会对他们冀城来的商号下手。不过现在看来秦大人并没有那个意思,朱家自己也给谈好了条件,这里也就没什么好留的了。
他走的很是干脆,余杨两家自然也跟着一起走了。
朱夫人急得不行,都已经开始翻找起家中的存银来。
“夫人!先别急着拿钱,待我再人去打探打探再说。”
“你闭嘴!那关进牢里的是不是你儿子?杖五十打下来那还能有命吗?苦役三年你就不怕儿子熬不下来?只是三成身家,十几万而已,给了再赚便是了!再说了,如今咱们家这名声,拿这些钱去修桥铺路也是功德,能赚回名声的!当初白家叫你跟他们一起做,你不肯,后来瞧见人家名声好了,不也很羡慕吗?就当这十几万是当初拿出去跟白家一起合伙铺路了。”
朱福贵在家心痛了两日,实在是扛不住妻子和老娘的连番眼泪痛骂,最后还是拿了宝箱钥匙出来,取了一百五十金贝和一百银贝去了府衙。
秦大人早就和玉竹姐妹两商量好了,收了一百银贝,此事便不再追究。
左右玉竹也没出什么事儿,还坑了朱家一把,又让秦大人出来给玉家撑了个腰,还拿了一百银贝,怎么看这趟来城里都是赚了的。
朱福贵万般不舍的将钱袋交给了秦大人,这才领了儿子回了家。
经此一事,玉家可算是在淮城商圈里彻底的出了名。大家都知道她们家有秦大人在撑腰,谁也不敢动什么歪心思。有那心思活络的甚至已经开始琢磨着要和玉家来弄个合作了。
整个淮城的虾蟹产量其实很是惊人的,可是却只有小小一部分被玉家收走,做了虾酱蟹酱。而那些做好的酱料,一半卖给了云家,另一半,则是被附近村民商贩便直接消化。连城里都不怎么好买,就别提那些更遥远的地方了。
秦大人是不好开口。
毕竟之前几乎算是白拿了人家两个方子,如今人家靠着蟹酱的买卖过日子,他哪儿好意思再去找人家买那方子。
再去买就真成了强盗行为了。
可是,看着城里一批批新鲜的鱼虾蟹都贱卖出去,他这心里又着急的很。恨不得变出大笔钱来让玉家赶紧多收些多做些,将淮城的鱼虾蟹都变成宝贝卖出去。
之前他还发着愁呢,现在倒是不太担心了,这白家来的正正好。
那白家主先前在府衙和自己谈话的时候儿就有意让自己为他和玉家牵桥搭线,玉容也说要回去商量,并没有太抗拒的意思。若是能将这两家说合成,那淮城可真是要发了。
一个财力雄厚,一个手握秘方,加起来,就是淮城之福。
玉容自然明白秦大人的意思,只是她毕竟只是算得上是个小商人,哪儿做过什么大买卖。
白家,冀城排行前三的财富之家,跟他们那样的大商号打交道,她真是怕自家被吞的骨头都不剩。
尤其是,做此买卖并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等再过几年自己成婚了,二妹成婚了,要管家管孩子,恐怕也分不出多少心神在做买卖上头。
其实说白了,她就是志不在此。
若不是为了要赚钱找娘,她带着妹妹们住在海岛上,只靠着一季的荔枝便能舒舒服服过日子,何苦要风里来雨里去的做什么买卖。
玉容带着妹妹从府衙回家后的第一晚便把秦大人的意思告诉了两个妹妹。玉玲听了姐姐分析的利弊,自觉做不起那么大的买卖。
“我还是喜欢跟陶木呆在渔船上,撒撒网捕捕鱼送送货。那些人都是老狐狸,咱们心眼儿可没他们多。”
长姐不愿意,二姐也不愿意。
玉竹非常想拍着胸脯说自己可以。可是她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身板儿,也知道自己一个稚童说要出去和人谈买卖是件多可笑的事情。
“长姐,我觉得既然秦大人既然会来开口,那肯定是件好事儿,他不会害咱们的。要不先一起合作试试看?”
玉容笑了笑,摸摸妹妹的头将她抱进怀里。
“小丫头,这可不好试,一试就停不下来了。一想到跟他们合作要面临的各种问题,我头都大了。你说这合作,得看一起铺子吧,得装潢吧,还得一起招工。我就一个小村女,我哪儿懂那么多弯弯绕绕,到时候还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矛盾可多了。”
“那要是分开呢?”
玉竹坐直了身子,很是认真道:“那就把看铺子装潢招工人那些事儿都交给白家如何?咱们还是留在岛上,只负责出酱料。”
玉容:“……”
“那,店铺里就没有自己人了呀……”
“长姐,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就还像之前一样。铺子什么的咱们都不沾手,都还是白家的。咱们只负责出酱料,他们负责卖。他们能卖多少就从咱们这儿拿多少,咱们收钱就给货,至于货拿去,他们怎么卖,卖多少,咱们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