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大大的哈密瓜。
“这是啥?”
“这是瓜吧,我可从没有见过这么丑的瓜。”
“这瓜能吃吗,妈妈!”
“妈妈拿回来那肯定是能吃的。”
“这是八大农场最新培育出来的哈密瓜,比西瓜还甜呢,我刚刚已经替你们试过了,味道很好。”
“比西瓜还甜?”这个是重点,因为在小孩子的心目中,除了糖果就没有比西瓜还要甜的食物。
“我能把乔乔跟昭昭都叫过来吃吗,我可以少吃一块。”
老母亲心生安慰:“可以呢,不过能不能吃了晚饭再讨论吃瓜群众的事情,妈妈真的好饿,我现在能吃的下一头牛。”
孩子们不藏私,懂分享,老母亲心里暖
洋洋的。
她发誓要把这些孩子从自私的、自利的旋涡中拉出来,他们可都是聪明可爱的好孩子。
孩子们接着又问今天她去干啥了,赵曼就把今天带着唐红礼去农场的事儿说了一通。
“呵,她还想要有人伺候她,美的她了,还以为自己是什么级别的大官呢。”大娃冷冷一哼,语气里面还是带着浓浓的孩子气。
赵曼打了一盆凉水,美滋滋的给擦了脸,又擦了脖子,手脚四肢都擦了一下。
今天太阳大,她感觉自己是快要晒伤了。
还是真的已经晒伤了,皮肤上面火辣辣的痛。
赵曼说:“但是以后在她面前可不能叫人家坏女人,不然别人会说我们家教不好。”
二娃是真心实感的不乐意了:“为什么可她明明就是个坏女人。”
赵曼:“她哪里坏了?”
其实她也说不上来唐红礼那里坏了,要是真正的坏人,今天也不会被马大叔带着挖了半天的地,然后又跟学生们一起摘了两个小时的棉花。
唐红礼算是吃了点苦头。
可孩子们高兴坏了,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好人跟坏人。
喜欢的人就是好人,不喜欢的人就是坏人。
赵曼有些无语,孩子们有自己的价值观,多说无益,捏捏二娃的小脸蛋,赵曼可是挤出来一个非常真挚的微笑出来:“对了我亲爱的孩子们,今天的作业做完了吗,没有做完作业的那个人,是不可以吃哈密瓜的哦。”
二娃:“……”感觉又是被针对的一天,再见!
赵曼老母亲一样叮嘱着大娃:“弟弟调皮你要盯着点。”
软硬无用,二娃的集中力就是有些问题的,当然这样说他好像也不大公正,因为二娃打兔子的时候是很能集中精力的那种。
大娃一脸生无可恋:“他要是服从我的安排,早就该成学霸了。”
二娃嘿嘿一笑,一点都不觉得大娃是在贬低他。
“对了今天晚上吃啥,我好像闻到了——”
“糟糕了!”赵曼这一说完,大娃就抡着锅铲往里面冲,果不其然啊果不其然。
聪明可爱的孩子们今天给她煮了一大锅稀烂糊掉的面条汤,赵曼看见整个人直接就不太好了。
刚孩子们正巧在做饭呢。
赵曼扶额。
可孩子们都饿了,当着孩子们的面,总不能把一锅糊面汤给倒掉吧。
“没事,是个粮食都可以吃,咱们也要当节约小标兵的嘛。”糊掉的面条的味道可真不咋样,只能破罐子破摔往里面加料。
榨菜放里头,油盐放里头,葱花香菜放里头。
而且这又是一锅面汤,要是别的还能够倒进去给鸡给。
面嘛就只能自己咬咬牙忍痛吃掉了。
这年月,节约过来了的孩子就知道面给煮糊了,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因为他们的爸爸,韩昌君同志每天都至少吃一半的粗粮呢。
“对不起妈妈。”掌勺的大娃眼泪水都快掉下来了。
“别哭了我的孩子,妈妈心疼粮食,可也心疼咱们男子汉的泪水,男儿流血不流泪,有泪不轻弹,再说孩子帮家里做家务,是一件值得表扬的事情,咱们就糊了一锅面汤而已嘛,盛起来还是能吃的。”
二娃的心也都在滴血。
孩子们都不打打闹闹了:“对不起啊妈妈。”
能讲啥呢,虽然赵曼也没吃过这种东西,但是这是可爱的孩子们给做的啊。
最后一人一碗面糊给干完了,孩子们又恢复了勃勃生机。
“妈妈,咱们什么时候吃哈密瓜啊。”面糊汤下肚还没有一会儿,二娃就开始围着赵曼转了。
这些孩子们的胃啊,可真真是无底洞,吃完了马上就能饿。
“可以,可是你们谁能去一趟奶奶家里,帮我送两个哈密瓜过去。”这哈密瓜味道好,赵曼心说王桂花可能没吃过。
“我去我去。”二娃对去奶奶家保持着很高的热情:“我去了能在奶奶家里过夜吗?”
“你要干啥?”赵曼问。
“二叔说带我去打兔子的。”
已经入了秋,草原上的兔子又多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养了大半年现在到处都是兔子,好几次不怕人的野兔子窜出来,傻里傻气的直接往大卡车上面撞,政府又把不能打兔子的禁令给放开了。
可今年韩景瑜不在家,孩子们没大人给带着也不敢轻易放出去,所以今年还没有打过兔子呢。
赵曼一琢磨:“那你得问问你二叔有没有空。”
刚说着,就跟有心灵感应一样,听见韩景林在外头叫着:“嫂子
,嫂子。”
赵曼一走出去,就看见了韩景林推着单车在外头,单车上面还挂着满满的一兜玉米。
一看见赵曼,韩景林咧着大白牙笑了起来:“嫂子,娘叫我过来给你送玉米,这新鲜的玉米还能吃上一阵子。”
韩景林跟韩景瑜长得到真的有几分相似,远远看着不留意,竟让人会产生一种是韩景瑜的错觉出来。
“你可算来了,这皮猴子刚才还说要去老家那边找你。找你打兔子。”赵曼推开门让韩景林进来,给他端了一杯水井里面的凉井水:“刚有人给了几个哈密瓜,还想着给你们送几个呢。”
说着把哈密瓜拿出来,刚好把玉米空出来,哈密瓜放进去。
这瓜稀罕,韩景林也没有吃过,便好奇的问道:“这瓜是哪里弄来的?”
二娃比划:“听我妈妈说比西瓜还甜,可好吃了。”
这个小侄子跟韩景林最投缘,叔侄两人亲的跟亲父子一样,事实上二娃就是有这个交际能力,就是因为这个本事,赵曼也担心着呢,担心一不留神,这孩子就长成了一个大奸商。
可韩景林最近是真的没有什么心情去跟二娃打兔子:“抱歉啊二娃,最近二叔忙。”
赵曼才想到他们任务也重,工地上修路修了大半年现在还有活,韩景林他们也怕以后没活干了家里没有土地,所以两头都不敢落下,这不是收完了玉米又要种小麦,再过几个月家里还要种白菜萝卜。
便从家里拿出来了二十来个鸡蛋塞给他:“景林,地里的事情我也帮不上什么忙,鸡蛋你拿回去给家里人补补身子吧。”
韩景林死活不肯收,推了回去:“嫂子你这是干啥,家里又不是没有鸡,我们现在没那么缺吃的。”
赵曼见他也是诚心不要,还是硬塞给了他。
王桂花这个人虽然有点小虚荣,儿子混的好了还是希望他们经常回去住,表示对她这个老娘很重视,但也挺自尊的,去年拿了大儿子那么多孝顺是没有办法,全家人一起挪窝到这里来,到了今年,基本上鸡也养上了,猪也养上了,到了年底猪和鸡都可以吃了,还可以补贴一点给大儿子。
推不掉,只能拿了。
韩景林就带着两个哈密瓜回去,刚进屋
子唐彩云就在他车框里面到处翻翻找找的,一见到只有两个哈密瓜,并二十个鸡蛋,心说嫂子可真抠门,大哥不在就回礼两个瓜算什么。
自家也种瓜,今年自家门口种着果树的那片地里也种了西瓜,结出来了十好几个,有那么一段时间家里经常就有西瓜吃,她有点失望的把瓜给放在了地上。
韩景林没想到唐彩云竟然这样现行,不悦道:“你看看你这张脸,什么意思。”
唐彩云也不怕男人给她甩脸子,嗤了一声道:“大哥在家的时候就一车车的东西运过来,大哥不在家就这样敷衍,咱们好歹也送了那么多玉米,就送几个瓜,可真够抠门的,这瓜要不是吃不完,可能还轮不到咱们呢。”
韩景林就最听不得他媳妇儿在他面前叨叨这种事情,脸上就不好看了。
要不是他自己有判断力,还真是信了她的邪。
这人啊就是再不要脸也知道个好歹,韩景林好歹也是读过初中的,在农村里面算是知识分子,以前唐彩云就总在他面前念叨什么父母偏心之类的,还说当时送去当兵的为什么不是老二老三,死的都能让她叨叨成活的,可事实上是什么样呢。
这瓜,他刚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二娃准备往这边送。
而且人家一共就四个,不存在吃不完。
韩景林这人直:“你不爱吃就别吃,少跟我一天到晚的瞎叨叨,给了你吃的还有那么多话说,我大哥是欠了你的吗?”
“人家好歹也是双职工,宁肯养别人的孩子也不拉扯拉扯自己的子女,我真不知道你大哥大嫂脑子里面装着什么东西,怎么想的!”唐彩云是越说越生气。
这是在说韩昌君的三个孩子呢。
唐彩云是见到韩景瑜两口子正式圆房也有大半年了,赵曼肚子里面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心里的那点想法就越来越强烈。
韩景林:“真是荒唐,大哥就大哥,咱们是咱们,那几个孩子的爷爷以前帮了他多少,当时也确实是遇到了不小的困难,才会让大哥把孩子给带回去的,当时是不是你在村里讲那些怪话,说我大哥在唐城当兵是在放羊,说我大哥带着三个孩子,你心里想的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好啊你个韩
景林胳膊肘还往外撇,你自己看看你大嫂是不是这样的人,以前就有饼子鸡蛋,现在你自己看看,去一趟就给两瓜,我才不稀罕她的瓜吃呢。”说完唐彩云就往外面冲,心说男人的心咋都歪了呢,她这辈子就靠着男人了,现如今还有什么盼头呢,越想就越伤心,往自己娘家去了。
韩景林就知道他媳妇儿肚子里面有几根肠子,还不是看见大哥家里双职工,就觉得人家理所当然应该帮衬着,那刚刚来那会儿,赵曼和韩景瑜动不动就一筐子一筐子的东西往家里搬,竟然让这婆娘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老大家里有矿一样,有事没事的就能给你搬几框子?
越想越生气,刚好就看见王桂花回来了。
他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跟自家媳妇儿拌嘴的时候一般都往自己肚子里面咽,实在是憋不住难受就跟老三念叨几句。
可今天越想是越不舒服。
“从老大家里回来了?”王桂花其实是想让儿子借着送东西的机会,给问问老大啥时候回来。
“我问了,那边也没有什么消息,嫂子也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回。”
“可真是让人操心死了,一点音讯都没有,我听说那边是阴兵借道,死了几百万人呢,太可怜了,几百万人啊。”一想到儿子走的时候没有任何交代,一走走了大半个月才真正心焦。
老人没有什么概念,不知道地震过后余震不断,照样很危险,还以为单纯只是抗震救灾挖坑找人,还念叨着:“我琢磨着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埋在下面的人也该七七八八找出来了,可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韩景林没打听全,也不敢乱说,杀了瓜哄她:“娘你吃瓜,这是我嫂子给的,我去的时候刚好她准备叫二娃送来,自己还没吃上呢。”
这哈密瓜是新鲜玩意儿,王桂花接过来不知道怎么吃,直接一口咬在皮上头。
可把韩景林给逗笑了:“娘,跟香瓜一样,咬里面呢,瓤子就不要吃了。”
这哈密瓜刚好成熟,切出来还流淌着黄黄的汁液,王桂花咬了一口。
满满都是幸福的甜味。
“好吃,赶紧叫青雨他们几个回来吃。”
“真这么好吃,比西瓜还好吃?”
“那比西瓜要甜
多了,咱把这瓜瓤里面的种子晒干,明年咱们也种来试试,一方水土种一方东西,说不定咱们也能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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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的唐山就是个炼狱。
没有赶上黄酒救援时间,但是他们一行人等也在这里待了大半个月,七月份刚好是天气最热的时候,巨大的灾难过后还会引起大的疫情。
到处都是废墟,从最开始还能听到幸存者呼救和哭泣的声音,到现在只能闻到一阵阵的腐臭味
从刚开始负责救援的小组到最后换成了负责消毒的小组,还有劝说幸存者赶紧撤离的救援队。
薛敏敏是跟着一个新闻拍摄记者李滔一起来到这个地方的。
从最开始孤身去秦岭深处采访,到唐山大地震发生以后,电视台能够获得的一些危险的新闻,都有她冲在前线。
他们需要把最真实的报道,第一时间呈现出来。
做在废墟上面,薛敏敏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她那张原本漂亮的脸蛋上面已经连五官都看不出来了。
因为要在前线做报道,需要出镜,薛敏敏掏出来打湿了的手帕,把脸擦了擦:“小李,可以拍了。”
李滔见她的身形晃了晃:“你还能坚持吗?”
这种地方没人愿意来,最后还是轮到了薛敏敏过来。
李滔知道这个女人拼命起来什么都不怕,可他怕死,怕屁股下面的废墟会坍塌,更害怕脚底下的尸臭味,还怕自己在这种地方染上瘟疫。
而这个女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构造,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哪里危险往哪里扎。
电视台的新闻小组一般是三个人,这回没人愿意来,最后只有轮到军人出身的薛敏敏,其实李滔知道她不过是个文艺兵,可如果她不愿意来,也就不用在关系网林立的电视台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