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他问出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心里却跟小鼓在胸膛中敲啊敲一样,莫名有些慌乱。
而他这样认真的看着她,好像真是想从她眼睛里面看出来什么似的。
有什么好看的啊,她只是觉得像他这么帅的男人,走在村里肯定不少人都有印象啊。
苏爱华怎么就死活要跟他退婚呢?
她感觉老家的人对他是一点都不了解,若是苏爱华见过他,必然就没有她什么事情了。
韩景瑜道:“其实我之前有回去过,不过时间比较短,待两天就走了,中间没有出来过,不过我似乎是见到过你的,那会儿你在河边哭,我当时担心有人轻生,就在边上一直看着,直到你离开了我才走,那条河边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听说傍晚有水鬼的,你也不怕?”
她不说他都没有想起来,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他就有些印象。
当时他傍晚出来散步,听见河边有人在哭,他担心有人会跳河,就在旁边看了许久,直到确定对方没有轻生的意思,才离开了。
许多年没有回去过,他对村里的人也不熟悉,始终对这个小姑娘没有什么印象,但今天她问起来他才想起来。
比起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还是眼前这个明媚的姑娘更惹人喜爱,有时候眼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他不用担心她在家里被人家欺负了,因为谁都欺负不到她。
赵曼有些吃惊,他当时见到的是原主吧,那会儿她没有任何印象
,甚至韩景瑜对她的印象也不深。
后来怎样就很明显了,原主还是跳河了,不然不会换成她来到这个世界上。
赵曼笑他:“我是无神论者,不怕什么水鬼,倒是你,可是个军人还是个大学生,怎么跟我说水鬼这种事。”
她熟练的把韭菜丢进鸡蛋液里面,刚才那种紧张的气氛因为几句玩笑话,也轻松了一些。
可韩景瑜却不这样想,他站了起来,笔直在她旁边停下来,高大的身影压着光,她慌张的抬头,一眼却没有看清楚他的眼神,内心就更慌了。
没有站这么近的时候不知道男人的个子竟然这么高大,身形笔直比例也很好,赵曼越发确定若是苏爱华见过他,绝对不会心仪那个什么方大江。
她心里就泛起来嘀咕,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接受母亲给自己安排的亲事,难道他在京市的时候就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么?
即便是在新区,也有不少姑娘心仪这个年轻帅气,又带着一身正气的男人。
他都不喜欢?
她突然紧张起来,嗓子也干干的,拿着油碗的手差点一抖把碗给打到了地上。
还是韩景瑜顺手一抄,从下面包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心有些温热,紧紧的附住在她手背上,两人的手心手背就这样交叠子啊了一起。
赵曼吓得猛的往后一退,却忘记身后就是他,硬生生的撞在他胸膛上,后脑也撞到了他下巴上面。
韩景瑜闷哼一声,听起来就痛极了。
但即便是这样,他兜住她的那只手依旧很稳,手臂上有一股子暗力。
他另一只手却扣在了她的腰上,低下头来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声:“如果那个时候我走出来,你是不是就对我有印象了?”
那可不是“她”!
赵曼心说,如果那个时候见了面,韩景瑜认识的那个人就不是她了。
可她的心,却被他弄得砰砰砰直跳,慌得不行。
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头一回,他被一个姑娘弄得五迷三道的找不到北,可就在他也看见她红得要滴血的耳垂的时候,低下头来轻轻在她耳边讲:“那你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个你没见过的人,要跟你共度一生,你心里难道不害怕吗?”
害怕,她怎么
不害怕。
纵使上辈子拖着个行李箱走南闯北,她也没有跟一个男人单独共处同一屋檐下的那种体验,要不是家里有三个孩子平常嬉嬉闹闹的放松了神经,她大概都撑不到过完第一个晚上就崩溃了。
韩景瑜没有说的是,当初给他定下来亲事的是他父亲,他自己并不知情,他走的时候苏家那丫头还小,后来他回来,甚至都没有见过苏爱华一面。
当得知苏家那边退了婚,他的心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家里又迅速定好了另一门亲事,这姑娘竟然兴冲冲的,自己跑到了唐城来。
他不是没有责任心的人,当时就想着人家好不容易来一回,好好招待一番送回去就是了。
可就在看见她当着自己的面卖惨,明明他能够识破她没有那么惨,却借坡下驴,答应了她留下来。
他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而且有不轨之心。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啊。”孩子们抱着小豹子跑了进来,漂亮的小豹子也认识这个妈妈,在二娃怀里“嗷”了一声。
韩景瑜把油碗稳稳的放在灶台上,两人没有说话但脸都红的不行。
“啊,妈妈你差点把油碗给打泼了吗?”二娃瞪着眼睛瞎吵吵,自以为get到了父母之间的真谛:“我就知道你做事毛手毛脚,还喜欢讲我。”
“咳咳。”韩景瑜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不要用这种口气跟妈妈说话。”
“你们大人就是这样,说我们的时候头头是道的,自己却一点都不遵守规则,妈妈说我要是打翻了东西要惩罚,妈妈打翻了东西也要惩罚。”二娃是个较真的孩子。
赵曼的脸就更红了。
都怪他,无端端的干啥呢。
韩景瑜有些不自然的再咳了一声,一巴掌拍在小孩屁股上面:“话那么多,今天不用吃饭了吗?”
家里太民主滋生了小孩的反叛心理,哼哼唧唧道:“你们就总喜欢以大欺小。”
说着抱着小豹子往外面去,大娃就在外面跟另外两只小豹子玩,三娃踉踉跄跄的跟在二娃后面,两条小短腿卖力的走在二娃后面。
他觉得哥哥的口气实在是太不好了,抱着妈妈的大腿哼哼唧唧的跟妈妈撒娇:“妈妈。”
小孩的声线软软的,像是小奶猫一样逗人喜欢。
大的两个就是小坏蛋,小的还是小萌物呢,等以后她跟韩景瑜结婚了,会不会也生出来这个漂亮的小孩。
呸呸呸,想到哪里去了,老娘现在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女。
可想到了这一宗,也自然想到了刚才那样近距离的相处,韩景瑜绝对是故意的。
好像经历过了刚才那一遭,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些许变化一样,她甚至都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
孩子们晚上吃到了韭菜炒鸡蛋,早就把要惩罚妈妈的事情忘记到了九霄云外,小孩子就是这么容易知足。
到了晚上韩景瑜主动要求洗碗,孩子们见到不用洗碗,撒欢一样往外面跑,赵曼不想再跟他待在一间屋子,找了个借口往外走,却不料让人给堵在了门口。
他低头看她,没有说话但嘴角扯起来一丝浅笑。
本来没有觉得什么,两人在同一屋檐下住了这么久,即便是有一天结婚了,她相信跟他之间还是纯洁的革命友谊。
可从刚才开始,她心里开始觉得有些别扭,而且那种感觉越来越浓,好像被人家把一颗心撩到了半空中,然后不上不下的。
“让开,我要出去了。”
可韩景瑜没有让开她的意思,反倒见到她微微发怒的表情以后,觉得她此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个爱娇的孩子,还没有长大。
他把赵曼的怒气归结于是不是还在误会着他跟苏爱华的关系,但是对于这个他连解释都无从解释。
他能说自己从没有见过那个姑娘吗,但总有一天他还是要把这些关系跟她解释清楚。
至少结婚之前要跟她讲清楚,她有知道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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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姚家的那些人把目标放在赵曼身上的消息,一点也没有瞒过韩景瑜。
他到底是新区的武装部长,尽管来的时间并不算太久,但在新区也不是没有势力,早先没有动这些人,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现在时机也已经成熟,围绕着朱秀英身上的那些线头也跟着都牵扯了出来。
“最近我要查一查八大农场的账,你跟唐小方找新区的会计和出纳了解一下,另外还有八大农场的知青那里,也
要了解一下,据我所知,新区的粮食配给是整个唐城最好的,怎么可能知青都还在喝玉米碴子煮出来的米粥,现在还是六十年代?”
“知青怎么可能喝玉米碴子煮出来的粥。”赵干事脱口而出:“咱们新区是个大粮仓,这谁都知道,现在除了条件最差的农村,没谁吃玉米碴子粥了吧。”
“怎么不可能,你自己去八大农场看看就知道,知青一个月的配给是每人二十斤米,一天至少有七两米饭,怎么可能吃玉米碴子粥。”
“哼,你不信自己去看看,政治工作是很重要,但是人心也很重要,新区是人民的新区,不是她朱秀英的新区,这一点希望她能够明白。”
韩景瑜心里明白,他现在必须做的事情是铲除掉新区的这块大毒瘤,不仅仅为的是赵曼,还有那些在农场吃糠咽菜的知青们。
总不能所有人都改善生活了,让知青们过的连劳改犯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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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区政府办公室内,姚大有敲门进了主任办公室。
“朱书记你说,咱们新区是又红又专的地方,哪怕来这里的老农民都是要几代贫农的身份,什么时候能让这样的女人,浑水摸鱼进到咱们新区来,我说最近咱们新区怎么刮起来一阵不良之风,原来是因为这个。”姚大有言之凿凿,手里头拿着的就是赵曼的举报资料呢。
无非就是赵曼的真实身份的举报文件,这份文件朱书记之前就看过了,还是韩景瑜亲自给送来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近两年来国内运动的趋势也没有前面那么激烈,唐城早就不搞文斗武斗了。
这个时候姚大有拿出来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
说不定这些东西能够让本来平静的新区,重新掀起来腥风血雨,而朱家未必就是屁股赶紧的,朱主任自己的祖父,还曾经是前清的举人呢。
当然,朱秀英是个外嫁女,她可以摘干净,那么他呢,他能够幸免吗?
而朱主任,则是他姚大有的舅舅。
他自认为舅舅肯定会偏心他们家的。
当然了,当年朱秀英带着弟弟妹妹们来到新区搞建设,自然是有大大的功劳,可她本人拿着功劳当令箭,吃吃喝喝多少年,搞裙带关系丝毫不见手软
,就这样在新区横行了十几年,朱主任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听完韩景瑜的汇报报告,他已经装不下去了。
六十年代的时候,家里穷的揭不开锅,那会儿听人说去新区开发有肉吃,朱秀英就带着几个弟弟妹妹们扒火车,路上朱书记差点从火车上掉下去,还是他亲姐姐一把拉住了他,也因为这样,她的手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一刮风下雨的手臂就痛的厉害,每每想起来朱主任心里就揪得慌。
当年新区啥都没有,朱秀英就这样一担水一担水,一锄头一锄头的下地,对于庄户人来说,田地就是性命,老家正是没有那么多耕地耕种,他们才来到新区这片不毛之地,那会儿朱秀英跟弟弟妹妹们讲,总有一天要让你们大家都吃饱,一个月起码吃上一顿肉。
可就这样的姐姐,在朱主任心目中放着光辉的姐姐,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知道事情会闹到这么夸张,而韩景瑜跟他之前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这人简直是铁板一块,油盐不进的货。
看着韩景瑜早早递过来的资料,朱主任心里很明白,他能够把资料递给他是基于信任他,如果他敢在这方面徇私,手里的这份材料,可能到达的就不是他手上,而是其他人那里了。
作为新区的一把手,家人**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件事情他如果处理的漂亮还好,如果不能很好的处理,自己的前途尽毁,说不定还会被这个宝贝大外甥送进去。
结果就这时候,秘书小周小跑着进来:“朱主任不好了,外面站着好多知青,说是要找您讨个说法。”
“知青都来了?”
“都在外面了。”
知青们都是十几岁的大小伙子大姑娘,谁不是从城里过来的孩子们,这群孩子来到新区以后,以为靠着自己的努力能吃饱饭,过上好日子,说不定什么时候新区的农工招工,就能得到一份正式工的工作,可最后呢。
前几天有个知青营养不良直接休克送进医院,要不是抢救及时就走了,医院那边做了一份详细的体检,长期的劳作加上营养不良,让一个处于青春发育期的孩子的身体机能都出现了问题,这个时候沉默了很久的
知青突然被煽动了起来,要不是韩景瑜处理得当,当时知青就能暴动起来。
而这时候,得知知青们罢工的朱秀英,气势汹汹的站在新区政府大楼门口,准备要给这群知青们好看呢。
不怕她说,当年她这个当大姐的带着兄弟姐妹几个出来,打小儿她在姐弟几个里面就是有威信的,这也是她为什么自信能够爬在韩景瑜头上的原因。
早来的和尚好念经,她可是拿过唐城“五一劳动红旗手”荣誉的工人,她弟弟又是新区的一把手,在这个地方她就是土皇帝。
“行了行了,闹个什么劲,还想要回城的指标,或者是农场招工的指标不,有劣迹的一律不能回城,过年过节也不许请假,哪怕咱们农场都休息了,都给我守着地不许走。”
朱秀英骑着自行车过来,拿着个鞭子耀武扬威的说。
农村都有农忙跟农闲的时候,西北地区冬季有很长一段时间农闲,近一点的知青都可以轮番请假回家,朱秀英则是让自家儿子姚大有卡着这个请假的名额,所以姚大有之前才能在农场作威作福没有人敢招惹。
可这回,知青们是不打算退让了,也不打算屈就自己讨好。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逼宫吗,知不知道我朱秀英来新区多少年了,我在这里吃苦的时候,你们在干嘛,现在拿着个鸡毛当令箭,以为自己有点军衔就了不起,要知道没有我们这第一代的奉献者,就没有新区现在的这一片蓝天。”
这话说的是韩景瑜呢,他可是个空降部队。
朱秀英是知道了,今天不是韩景瑜端掉她,就是她要搞死韩景瑜,两人的矛盾已经不是一堵墙一片院子那样,是真的拔了刀子见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