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秦嬷嬷手里拿不稳,铜盆被掉落在地,却顾不得捡起,只震惊的看着福晋,脑里突然想起来道:“上个月主子爷正好在您这歇过!”
福晋有些愣,不敢相信的捂着自己肚子,急忙道:“快,快去请太医!”
秦嬷嬷点点头,急急忙忙就要往外面赶去,赵嬷嬷却连忙拦下她道:“秦嬷嬷,这事可不能大张旗鼓。”
她用眼神示意了下巧丽,让她出去把守着门,才小声和福晋说道:“福晋嫁进来好几年都没传过消息,万一要是······岂不是丢大人了吗?”
她都没敢说假这个字,只是用手略比了下手势。
赵嬷嬷看着两人慢慢冷静下来,接着道:“依奴才看,正好主子爷不在府里,咱们就想个法子悄悄把太医请过来看看,把消息先给他瞒住喽。”
秦嬷嬷点点头,看着赵嬷嬷的眼神就温和起来,素日她还以为赵嬷嬷心机颇深不是个好的,今日一处理,倒比自己还妥帖,她应和道:“赵嬷嬷说得有理,等会奴才就借着肚子难受去求您请个太医来。”
福晋愣愣的点头,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双眼只盯着自个肚子瞧,人晕乎乎的不知所措,似乎还沉浸在赵嬷嬷刚刚那句有喜的话里。
等到了下午,果然就有小丫头匆忙前来禀报福晋,说秦嬷嬷回去午膳贪吃了几碗肉,这会子闹得腹痛起来,求福晋去请个太医来给她瞧瞧吧。
福晋这才命了去常顺拿牌子去请刘太医,行事光明正大,一点都没避着人。
等刘太医到了屋子,帐幔放下遮得严实,伸出来的手上盖着黑绸子,一点皮肤也没露出去。
刘太医心里有点嘀咕,不是说给个嬷嬷看肚子吗?怎么闹得倒像是给后院女眷请平安脉一般。
他伸出三指头搭在手腕上,听着脉就全明白了,脉象哪里是个老妈妈,分明是个年轻人嘛,嗯,滑则如珠,数则六至,这是有孕了啊。
刘太医表情僵在脸上,望望身边站着的赵嬷嬷,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赵嬷嬷一瞧他脸色就清楚了,笑着解释道:“刘太医,有什么话您就直说,我们府和您可是老交情了。”
刘太医没说话,只是左手曲起大拇指,朝赵嬷嬷比了个四的手势,见赵嬷嬷肯定的点点头,才放下心笑着恭贺道:“脉象滑而有力,流珠落盘,实在是可喜可贺,这位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帐子里女子的惊喜声,借着就是一声掩饰性的咳嗽。
赵嬷嬷便往刘太医手里塞了两个荷包,客客气气地请了他出去,按理刘太医是府里常请的,费用不按次数计,只记在账上,每年生辰四节送礼,那是一定的年例
,不需要再额外赏赐了。
可这回不一样,赵嬷嬷塞的两个荷包里,一个是福晋有孕的赏钱,另一个嘛,就是给刘太医的封口费了。
刘太医接过来心里就明白了,朝赵嬷嬷拱手道:“今日给府里嬷嬷请脉倒没什么要紧,吃一天药就好了。”他把事定的死死的,自己就是来看一个嬷嬷病的,其余什么也没见着。
赵嬷嬷笑着送了他出去,难怪刘太医四十多就快做到堂官了,心眼确实通透。
回了屋,就见福晋已经收拾好重新坐在椅子上,只剩下眼眶边上的微红还没遮住,面色却已经平静了下来,和边上的秦嬷嬷吩咐道:“辛苦嬷嬷了,既然有了底那就忍耐一天,等明天我去请太医,怀孕这事就可以通知主子爷了。”
福晋这会意气风发,哪里还会把齐悦放在眼里,等她生了阿哥,不管后院再生几个,那都动摇不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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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福晋果然早膳时闹起了不舒服,当着人请王太医一瞧,有孕的消息就如同惊雷一道,响在了府里。
李格格听到的时候都没工夫一个茶杯一个茶杯砸了,双手往桌上一推,把上面的物件全挥落在地面上,听着震天的响出奇的愤怒道:“这是真的?”
春华机灵,知道消息的时候就跪在春彩后面来着,茶水和碎片全被春彩挡住了,她沉默着低头,李格格正在气头上,先让傻子出去躺躺雷再说。
傻子春彩果然开了口,“回李格格,确实是真的,听人说,福晋都让人写信给四阿哥了。”
李格格恨得咬牙切齿,怒瞪了春彩一眼,胸膛剧烈得起伏着,显然是气得不轻。
突然间,李格格只觉得自己天旋地转,脚一软就跌倒在地,顾不得说什么,往地上干呕起来······
第43章 意外
春彩和春华是经历过一回的丫头, 见状忙上前去扶起李格格,心中不免猜测起来, 莫不是她们格格,也怀上了?
两个人对视着看了看,没等她们说话,李格格自己心里就有了答案。
她本来就隐隐有个想头,只是上个月月事虽然不多, 可毕竟还是出了点血, 便以为自己没有怀上。
如今这一吐,李格格心中反而确定起来,自己这是真的有了。
她大喜起来,这段日子四阿哥待她只是平平, 不如以前那样宠爱了, 要不是她还有个大格格, 只怕自己真的就失宠了。
现下自己有了身孕,不管怎么说, 四阿哥总会看在孩子的面上多来自己院子几趟。
要是生下的是个阿哥,这就是府里的长子,看着孩子的面上,四阿哥保不定就为自己请封个侧福晋······
李格格心思已经飞到自己穿侧福晋吉服进宫谢恩的场面去了, 原先的怒火早泄了七八分,迷迷糊糊被春华春彩扶着回了里间。
春华抢先一步开了口:“春彩,你快去给格格预备膳食,别挑寒性的菜, 我在这里守着格格。”
春彩看了眼春华,她们两都是丫头,按理可轮不到春华吩咐自己做事,只是见格格并没有注意,她自己的性子又老实温吞,没驳话点头就出去了,临出门还把桌子那的碎片收拾了一下。
等李格格回了回神,就瞧见屋里只剩下一个春华在她面前端茶递水擦汗揉脚的,心里有些慰贴道:“辛苦你了。”
春华特意表现了大半日,就为了等李格格能看见,听见这话心中微喜,连忙笑道:“伺候格格哪里就辛苦了,这都是奴才的本分,您现在怀着小阿哥,可不能累着了。”
这话听着舒心,李格格嘴角的笑意更浓厚了,拉着春华的手轻拍道:“还是你贴心,等日后,我一定给你安排门好亲事。”
春华状似羞涩的低下头,另一只手却不自然的揪紧了衣服,她不想要这个所谓的好亲事,都到这会了,李格格还是不肯把她安排给四阿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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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论府里面的事情,福晋有喜后就忙写了信发给四阿哥,这是夹在京城每日一送的信件里带过去的,通常日行四百里,并没有刻意加急。
所以等四阿哥收到信件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十一,眼看着在草原都没几日可待,不多时就要启程返京了。
四阿哥看到福晋说自己怀孕的时候,不由得大喜起来。
他坐在椅子上难得露出个笑模样,这可真是件喜事,虽说目前他对福晋渐渐起了嫌隙,可有孕总是件好事,福晋有子嗣,想来行事就会宽厚一些了,他可不想和三哥似的,后院闹起来没完。
四阿哥想想三阿哥府上就不禁摇摇头,与三福晋相比,四福晋好歹管事上还是很靠谱的。
下午回了帐篷,齐悦还不知道这件事,一瞧四阿哥进门就打算拉着他骑马去,这几日她和玉骅日渐熟悉,现在也能独自驾着马慢跑几圈了。
四阿哥接着信的时候还没感觉,现下拉着齐悦的手,福晋的事情在肚子里翻滚了下,反而不知道要不要把事和齐悦说开。
齐悦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出什么事了?爷一脸的为难。”
她心里不由得嘀咕,又有谁招惹这位爷了?
四阿哥卡了壳,这叫他怎么说,小格格身子虚弱还有福晋的原因呢。他咳嗽了声,下意识扫了苏培盛一眼。
得!苏公公明白了意思,按惯例开始了清场,只留下两位正主呆在帐篷里。
齐悦其实多少猜到了一些,她也不是真傻子,能让四阿哥这么为难的事情不外乎府里的女人。
见四阿哥尴尬得没开口,自己干脆猜道:“是府里有人怀孕了吧,福晋?还是李格格?”
看四阿哥没反驳,齐悦明白了,笃定道:“是福晋吧,您可真是,福晋有喜是好事,我怎么会生气!”
反正四阿哥喜欢的是她,福晋生了娃又咋样呢?
难道自己还去嫉妒一个没出生的娃娃?
齐悦才不会这样干呢,她嫌这样丢人。
四阿哥有些吃惊齐悦的豁达,对比起来,反倒是他自己小人之心了。他搂着齐悦叹道:“是爷小看了你。”
齐悦在四阿哥怀里闹腾,合着以前他一直小看她?
贴在四阿哥胸膛上沉思了一会,齐悦突然小声嘀咕起来,“虽然不生气,可是我心里面还是有点难过——”
她掐着指头比划给四阿哥看,“真的就一点,这么小。”似乎是怕四阿哥听了教训她,神色还有些不知所措。
四阿哥有些哑然,抚摸着齐悦的脸,她还真是从来都不瞒着自己。
他心中莫名温暖起来,柔声道:“爷知道,爷知道悦儿的心。”
这还是四阿哥第一次叫齐悦的名字,就连上回两人假扮蒙古人那回,他喊得都是齐氏。
齐悦呆在府里几个月,就没见过四阿哥喊后院名字的。
在这些爷的眼里,后院女人似乎都是一个符号,不需要了解记住她们的名字,直接姓加氏就可以了。
今天却不同,她能隐约能感受到,在四阿哥喊出自己名字的时候,自己在他心中,就好像比以前多了一些重量。
齐悦没抬头,反而低头蹭了蹭四阿哥的下巴,轻声撒娇道:“悦儿也知道四哥的心。”
她早就嫌管四阿哥叫爷难受了,今天趁着机会就把称呼改了。
四哥听起来多亲密平等,爷就有点莫名的不舒坦,就像是她以前自称奴才一样,地位都不平等,怎么还能酝酿出真爱嘛。
四阿哥无奈的揉揉她的脑袋,小格格素来不爱抹发油,他倒不用担心摸得满手油,头发一根一根清爽极了。
“不是说要去骑马吗?还不快收拾一下。”他有些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并没有训斥齐悦那样的称呼不守规矩,显然是默认了她这样叫自己。
齐悦笑眯眯得站起身,“马上就好,四哥等等悦儿。”心情好得不得了,走回里间都是连跳带蹦的。
四阿哥在后面看着只想笑,真是年纪小,什么都显露在脸上。
正盘算着今儿带小格格去哪玩,突然就听见帐篷外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是一声急切的禀告,“回四阿哥,奴才周成有急事禀告!”
周成是四阿哥的门下,这趟塞外之行也跟着出门,长相憨厚,和那些八旗侍卫倒是很能打到一起去,没事不会轻易到四阿哥这边来。
四阿哥一听见是他,就郑重了几分,开口让他进来道:“什么事情。”
周成的嘴唇干燥苍白,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急跑过来的,他进来没多废话,跪下就直接回道:“皇上把太子身边的侍卫拉出去打了。”
什么!
四阿哥有些吃惊,皇上宠爱太子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会做出这种当面打太子脸的事情。
他垂下眼眸,平复自己的心情沉声道:“继续说。”
周成道:“奴才本来和多尔济、张泗几个侍卫在帐里休息,结果阿克敦被人拖着回来了,身上一道一道的血,说是皇上看太子侍卫懒怠,亲自发话每人打了二十棍,还把他们都给革职了。”
他话说完,不敢多做停留,叩个头就退了出去,这里毕竟是皇子阿哥们驻扎的地方,他最好还是不要久留,免得有人疑心。
四阿哥闭着眼睛,手指头不紧不慢地扣着桌子,心里却乱糟糟的。
汗阿玛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侍卫被斥责受罚,火气摆明是冲着太子来的,汗阿玛这是对太子的一次教训?还是说······
四阿哥猛然一惊,难道汗阿玛是对太子不满了?
第44章 嫌隙
四阿哥心里头不由得担忧起来, 要是前一种猜测倒没什么要紧,可要是真的汗阿玛对太子不满, 那就麻烦大了。
天家无小事,皇上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放大了细细观察琢磨,能让汗阿玛决意当众处置太子近侍,丝毫不顾及后面影响,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他转转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思绪如毛线缠在一起, 找不到最终答案的线头,让他猜度不清。
齐悦在里间偷偷探出头来,悄悄望着四阿哥没出声。
这个帐篷又不隔音,不知道刚刚四阿哥是忘记了还是不在意, 让她在里间把周成的话是听得清清楚楚, 不同于还一脑袋迷糊的四阿哥, 齐悦明白,这是皇上有意在打击太子的威信呢。
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情, 今天的骑马恐怕是泡汤了。齐悦叹着气转身,打算换下这一身的骑马装,就见外边的四阿哥似乎是听到了响动,扭头朝齐悦招了招手道:“走吧。”
诶?齐悦有些发愣, 皇上和太子在battle诶?四阿哥就这么带她出去了?齐悦挪了挪步子,没敢太上前。
四阿哥看着小格格一脸犹犹豫豫,半天也没走出个一米,就径直上前, 没好气的敲敲她的脑袋道:“要是不想出门,那就别去。”
傻格格,你爷才是个平头阿哥,这种事情听听就得了,还真想掺和进去呀?
小格格对他的信心还挺足,四阿哥见齐悦吃痛得揉脑袋,不禁笑了笑。
带着人出了门,两人分别骑着两匹马,正准备去周围逛逛,就看见另一边跑出一大群人来。
打头的马背上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周成汇报的事件主人公,太子胤礽。后面跟着一大帮侍卫,一群人气高势足,似乎一点都没受影响。
四阿哥转头对齐悦吩咐了一句,让她停着别动,自己则驾了马上前打招呼道:“二哥!”
太子看了看,“哦,是老四啊,怎么你也带人出去打猎不成?”他顺着四阿哥来时方向往后一瞧,就看到后面有个穿水红骑马装的小姑娘低着头跟在后面,恍然大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