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话外都谦卑得不行,可还是能听出里头隐隐心疼的意思来。
福晋听着赵嬷嬷的话只觉得自己心里比谁都委屈,你一个嬷嬷在那知道疼大阿哥,难道我这个亲额娘就不知道心疼?那是她怀胎十月拼命生下来的孩子,那是她一辈子的指望,怎么可能不好好对待。
外人总看着自己是皇子福晋,又生了嫡子,威风赫赫,地位稳固,可谁又知道她这些年的苦处,也就只有秦嬷嬷还明白几分,可她,也不在自己身边了。
福晋揪着帕子,难过道:“嬷嬷只知道心疼大阿哥,可我这个做额娘的,还会不知道怎么管儿子吗?你替我想想,这时候我不催他能行吗?府里可不止他一个阿哥,李氏生了二阿哥,现在齐氏又生了一个三阿哥,我在四阿哥面前不得脸,现在要是不拼命的逼着大阿哥念书,将来前程如何,只怕未必就像嬷嬷想的这么好。”
福晋越说越觉得悲从中来,要是让别人的孩子继承了爵位,那她这个福晋当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就全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话了吗。
这……
赵嬷嬷也无话可说了,福晋都摊开心说到了这一步,他还能劝福晋放开手?这年头生母嫡母里出的丑事可太多了。
赵嬷嬷没说话,屋子里就只剩下福晋那压抑许久的几声抽泣。
屋外面大阿哥才穿好衣服准备来请安,这会因为里头静,隔着帘子都能听见声音,不由得就低着头站住了脚。
打帘子的丫头愣了一愣,才赶紧掀开帘子请他进去,人还有点打哆嗦,自己让大阿哥在外头受冻,这可是大罪过。
大阿哥人小小的个,神情行事却有着大人的样子,没一点生气,反而朝丫头和气的点点头就进了屋子,随即就扬着一张笑脸跑到了福晋面前,大着声高兴道:“额娘,我会背劝学诗了,您听听。”
“好,好。”福晋装着理头发,悄悄擦了擦眼角,欣慰的听着大阿哥在那背诗,瞧瞧她的大阿哥,多争气。
一口气背了三首,大阿哥才停住了嘴,有些意犹未尽的朝福晋笑道:
“额娘再教几首吧,我可喜欢背书了。”
第163章 转移
“回太子爷,四贝勒来了。”崔太监急忙忙走到殿内回禀道, 哪怕太子明明说了不许人来打扰, 可这位爷跟太子的关系向来亲厚, 向来不能等闲视之,来了不能怠慢就大着胆子进来回了一句。
嗯?
太子有些意外,老四来做什么?有些奇怪的放下手中的书卷, 没计较崔太监违意就让他请四阿哥进来, 抬起眼眸询问式的看着四阿哥道:“老四你可是稀客,好端端的怎么来了我这里?有什么事?”
四阿哥没答话,反而皱眉看了看殿里头,现如今可都是过年的时候了,数九寒冬的天气,夜里还下着雪呢, 可进来殿内却连一个炉子也没有,冷冰冰的让四阿哥都不禁感受到心头一股寒意, 可太子呆在殿内, 却连厚衣服也没有穿,只单薄一件袍子空荡荡挂在身上。
气得四阿哥当场就冷下脸来, 冲着崔太监就是一阵呵斥道:“大胆!你们是怎么伺候太子的!冻出病来你们担当得起吗?”
崔太监噗通就跪着地上,没有半句解释的磕头告罪,脑袋碰在石板地面没有一点犹豫, 心里却在感谢四阿哥这声训斥,他们做奴才的劝不动太子爷,得亏四阿哥还能过来看望一眼, 说上一句话。
“行了行了,是我不让他们烧的。”太子没好气的看了四阿哥一眼,知道他的话里明着说下人,实则是带着自己个,摆摆手就让还在磕头的崔太监退下去,连着十来下了,估计额头都要肿起一大块,自己身边也就几个聪明的,别磕傻了。
崔太监知道太子爷这是委婉改了口,笑得连额头血迹都没擦,松了一口气就忙招呼小太监们烧起地暖,又接连搬进去好几个熏笼,用得都是上好的红罗炭,没一会儿殿内就暖烘烘的,温度也徐徐上升,不再复刚刚那冰窟窿的样子来。
太子看着真就沉默不语的四阿哥叹着气,“说吧,总不能你来我这就为了让奴才烧火吧。”
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耐心,能窝房内念一天佛经的狠角色,一直僵持下去自己准讨不了好,况且,太子也明白老四一直是向着自己,为自己好,不然这么多的兄弟,也就只有他,进了毓庆宫看望自己。
见太子开了腔,四阿哥才抬起头望着他认真道:“二哥要是真心听弟弟一句话,就请您去一趟养心殿吧,跟汗阿玛好好说几句话,比什么都好,您说呢?”
四阿哥连太子的称呼都没提,直接叫起了二哥。从除夕夜的宴席上,太子跟皇上的相处就有些诡异,四阿哥不信太子自己就没有感觉。
朝堂上争得再凶,那不也是臣子们吗?太子只不过是受了连累而已,现如今去跟汗阿玛说清楚服个软又能怎样,汗阿玛那么疼太子,说开了不就好了。
可太子听四阿哥掏心窝子的这番话,却低低的笑出了声,“老四啊老四,你要是真心为我好,你就别劝我。”
太子仰着头打量着内檐,似乎想透过木头看到另一个人。
“我就是想知道,汗阿玛到底想要怎么办?难道你能看出来的事,(他)就看不出来?不管是冷脸训斥,还是跪受惩罚,只要是皇上的意思,那我就得受着,我都愿意受着,可唯独服软,我做不到。”
太子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是在讲别人,一点不关自己的事,可意思却异常的坚决。他就是想看看汗阿玛到底要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见太子都说到这份上,四阿哥还能如何,难道要他用绳子绑着太子去养心殿磕头吗?看太子宁愿仰头出神也不见他,站在原地半响才抿嘴出了门,见着门口的崔太监还威胁了一通,就算太子说要清静,你们几个也得把殿内地暖烧起来,要是有一点半点不是,就算太子不追究,自己也饶不了他!
听着殿外四阿哥的吩咐,太子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老四的性子啊,多少年都没变过,行吧,最起码自己不亏,还有个弟弟多少想着自己。
出了毓庆宫,四阿哥想了想,还是抬脚去了养心殿求梁九功给禀报一声,自己想求见皇上。太子那行不通,他好歹在汗阿玛得帮着分辩一句,哪怕真的劝不动,自己试试也好,在皇家重视感情总不会错。
“老四啊,我看你这户部的差事办的还不错。”没等四阿哥开口,康熙就先笑着夸了他一句。
这倒让四阿哥有些受宠若惊,能得老爷子一句话,那是真的不容易,连忙道:“儿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不敢当汗阿玛的夸奖。”
“这话错了,就要你做的好我才会夸你嘛,又何必这样推辞。”康熙摆着手免了四阿哥的客套话,眯着眼睛看他道:“前段时间陕西那儿不是出了贪污赈银一案吗?上到总督下到县吏,具都贪赃枉法,那里头的人员明细和具体数额到现在都还没统计完,我想你在户部这几年做事勤勉认真,这事正好能用上,我就交代给你去做好了。”
这可是白给他立功的好机会,四阿哥挺直了身子,沉声道:“是,儿子一定办好。”
只是话才说完,见皇上似乎重新低下头看奏折,有些让他退下的意思,四阿哥就急了,他还记得自己来这的主要目的,趁着现在汗阿玛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就上前跪倒,“儿子还有一事,想求汗阿玛。”
“你的差事还没办完,求情的话就先压在这,办好了再说吧。”康熙没有抬头,只嘴里就打发他道。
没等四阿哥反应,梁九功就上前来一张笑脸冲着四阿哥道:“贝勒爷您请——”
边说话,边朝四阿哥极细微的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万岁爷的意思还不够明显?
四阿哥要真是看不懂梁九功的意思,那他就不是四阿哥,而是十四那个愣头青了,心里默默叹口气,知道自己能为太子做的也只有这么多,就无奈的跟着梁九功出了养心殿,自己去刑部那拿档案去了,这差事繁琐,估摸多少也要一个多月才能理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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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贝勒府东小院里,齐悦正对着边上叉腰生气的札喇芬黑脸,她还有脸生气?
平白无故的又闹了她弟弟一通,才刚吃饱睡下呢就被她硬生生折腾哭了。
可札喇芬自己还觉得委屈,昂着头不服气,大声叫嚷道:“弟弟懒!弟弟懒!”
早上她来的时候弟弟就在睡觉,中午来也在睡觉,现在都晚上了还在睡觉,懒成这个样子,额娘竟然还护着他,太过分啦┗|`O′|┛ 。
“你还说,我看你是要把我给气死。”齐悦一口老血闷在胸中,看着札喇芬就牙痒痒。
这么小个孩子,你跟她说什么婴儿需要充足睡眠,她是真压根儿就听不懂的,打呢齐悦又舍不得,骂呢又不管用,齐悦只觉得还在月子中的自己脾气都暴躁了许多,恨不能现在就找孩子她爹磨磨牙出出气。
齐悦强行忍耐着深呼吸了几遍,心里劝慰自己,好歹是亲闺女才冷静下来。
赶紧把云莺人给叫了过来,画着画纸让她去木匠那按着图给札喇芬做几套玩具去,好转移转移这位小祖宗的注意力。
什么七巧板啊、算盘珠啊、九连环呀、碰碰船,都招呼着来,齐悦是打定了主意要把闺女的精力给耗在这些玩具上头,省得她在那欺负小弟弟。
转移目标嘛。
第164章 玩具
齐悦让人拿着自己随手画的图纸去找工匠,只让说是特意在外头打听来的稀罕玩件, 给三格格耍着玩的, 吩咐了务必加急时还有些不好意思, 按她这样的催法,换到上辈子,人家能跳起来给她一榔头。
可云莺却觉得理所当然, “这有什么, 不都是府里使的下人嘛,您放心,他们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怎么敢有气。”
诶?
齐悦眨眨眼有些疑惑,她这回找的可是正经的旗人木匠,怎么也成了贝勒府的下人, 没听说过这还带发没为奴的呀,旗人也算奴隶?
云莺知道自家主子是普通的汉军旗旗人出身, 宫里也没正经待上多长日子, 很多常识未必清楚,就笑着推福嬷嬷上前给齐悦讲解起来。
这像阿哥们出宫分府吧, 到手的可不仅仅是府邸和银两这些个东西,像是什么布料绸缎,茶具器皿, 太监下人,地租田庄那都会按份赏赐下来,供皇子阿哥们以后的生活所需, 可以说是方方面面都给照顾到了。
除此外,皇上还会专门在八旗里拨出几个佐领给阿哥们作为他的下属人口,也就是奴才使用。
八旗说白了,其实是一种军制,而佐领呢,就是里头的人口单位。像一个佐领,那一般是有两百人左右,几十个佐领合在一起,就成了一旗。
最早各个旗主的地位其实是差不多的,属于松散的联邦制,大家合伙入关,等建国后那会都还留着八王议政的老传统,这个八王,指的就是八个旗主。
到后来慢慢改变,一直等到康熙年间,老爷子设立了南书房,把军国大事全捏紧在自己手里之后,八王议政才算是名存实亡,可八旗旗主的位置,那还是没完全都掌握在康熙的手中。
幼年就登基,权力值几乎点满了的康熙自然不会忽视这么大一个漏洞,他自己总共也才掌握了三个旗呢,要是有人故意串联暗地里搞事,一旗都在他手里,真闹起来肯定会威胁到他家的皇权统治,所以康熙是想尽了办法削弱其余几个旗主的势力。
儿子们出宫建府,就给了他一个好借口,全部的儿子都给封到了下五旗,去做那里头的小旗主,抢夺其他人在旗内的势力去。
就像大阿哥,他就被康熙划到了镶蓝旗里,太子同三阿哥也是这一旗的小旗主,八阿哥由于他娶的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所以就被额外划到了正蓝旗里面。
齐悦听到这,不禁暗戳戳的怀疑,觉得这样看来,康熙肯定是故意给八阿哥指的这门亲事才对,想让他的八儿子顺理成章顶了安亲王的位置,掌握正蓝旗的势力,啧啧啧,老爷子很会嘛。
至于四阿哥,原本出征噶尔丹时他领的是正红旗大营,出宫本以为自己会分到那儿去,可没成想,却跟五阿哥七阿哥一起去了镶白旗,分到手里有满旗五个佐领,汉旗三个佐领,蒙旗两个佐领,包衣两个佐领、浑托和两个佐领,差不多近三千户人口,就全归在四阿哥名下了。
像是木匠、庄头、打牲、乌拉都属于其中,他们哪怕是正经旗人,那也属于是四阿哥的正经奴才,齐悦作为四阿哥的侧福晋,使唤他们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哪里还用得着心虚,直接吩咐一声就成。
直听到这,齐悦才恍然明白里头的讲究,清朝与之前朝代最大的不同,就是还留有外头奴隶的风气,皇上是旗主的主子,旗主是旗人的主子,旗人是包衣的主子,一层层划分下来,既野蛮又清晰。
她忍不住再次看向了躺在悠车里的小儿子,你小子命是真的好啊,一出生就在封建社会最上层那里头,投胎的时候真会选娘肚子。
既然知道了这个,齐悦就心安理得的一天过去催一遍,再不做好,她白日睡觉都没法睡了,札喇芬就跟她弟弟板上了劲,白日里三五不时就摇晃折腾他起床,这毅力简直无敌了。
四阿哥这几天又忙,他回来那时候自己都睡着了,等自己醒来呢,四阿哥又走了,齐悦连抱怨都没地方诉,只能催着工匠快点完工,终于在三天后催(烦)得人将定制玩具给送了过来。
小一点的七巧板,用得是不同颜色的木头打磨而成,合计大小十来块,放在一个小木盒中;算盘珠子没敢做太小,怕三格格不注意给塞到嘴巴里头噎着了,婴儿拳头那么大做上了一百颗,放在小木箱中。
至于齐悦画的那个摇船,为着里头能坐下人,大小其实差不多有人那么长,专门有两个太监抬过来,放在院子边上,有树遮着太阳光,正合适三格格玩耍。
此外还有三轮铜鸠车两辆,小车只有三个轮子,前方两个大的,后方一个小的,轮上做成一只活灵活现的斑鸠,用绳子系上脖子那的圆环给孩子牵着跑,还能发出叮铃铃的响动声,清脆悦耳。
齐悦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云莺赏了二十两银子过去,这手艺真不是吹的,每样都小小巧巧,看上去精细可爱,坐下玩的跟跑着玩的都齐全了,一呈上来札喇芬那眼睛就盯着不动,肯定是喜欢得不行,绝对能让她忘记还有个弟弟让她折腾。
齐侧福晋这样大手笔的折腾,贝勒府后院那些人怎么可能不知道,福晋冷哼一声忽视了过去,可其他人却羡慕得眼睛通红。
打赏个工匠就给二十两银子呀,她们做格格的月例才六两呢,顶三个月了都,就为了做几个小东西,实在是奢豪。
侧福晋的身家她们哪一个不清楚,就是不清楚,在府里也打听清楚了,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家,她哪来这么大的身家底气,当年入府也才简单的两个包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