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姐走到了华荣月的身后,对着他切了一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七局都输了六局了,剩下的一局也快分出胜负了,还这么嚣张?”
“他应该是对我的身份有些苗头了,只不过还不敢确认。”华荣月淡淡的道。
“……你的身份是什么?”真姐茫然的看着华荣月问道。
华荣月转头看了眼迷惑不解的真姐,忽然就笑了,“夜行大侠啊。”
……
“老板。”老谭到了后面,一看见老板就差点没跪下来,“我认输了,别再让我上去了。”
“你……”老板没想到老谭过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他一脸怒其不争的看着老谭道,“你稍微争口气。”
“这不是争不争气的事情啊。”老谭一脸欲哭无泪。他心说早知道就早认输了,明明其他六桌都是先输的,最后偏偏就剩了他这一桌,现在还硬逼着他继续下。
“老板。”老谭沉思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老板,要我说你快走吧。我觉得你不小心得罪什么大人物了。这人……棋风非常的吓人。”
“怎么个吓人法?”老板心头一动。
“如果说我要是能有这样的棋风,那么我得必须先杀上成百,甚至上千个人。”老谭一咬牙之后说道,“而且这一定是一个手底下掌握着无数人性命,随时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的人。”
老板心头狂跳。他知道老谭不会对他说假话,因为他对老谭有恩,同样的,老谭只是一个喜欢下棋的老头,只是因为棋法高超而被拉进了赌场而已,他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花船那些事。
所以他说的话,一定是他的亲身体会。
手底下掌握了无数人性命的人……老板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的慢慢退后,坐到了椅子上。
虽说这人他一直以来都不是很看得上,背地里也暗暗的说过他的很多坏话,但老实说当他真的直面上这个人的时候,他的心里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不对!
他又忽然间坐了起来,直直的看着外面。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件事,但是老板他却是知道的。
……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花船里面一直有着一种传言,那就是花面好像疯了。
这话叫人听见都觉得稀罕,难道花面一直以来还没疯不成?但是老板却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很久以前,他曾经见过花面一次,而就是那次,他深深地记住了花面这个仿佛是传说一样的人,同时也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全部都压在了这个人的身上。
说不清楚那次相见给老板带来了多么大的震撼,不过老板直到现在还能清晰的回忆起花面的强大和神秘,这两样东西像是毒药一样,深深地吸引他,并让他彻底上了这条贼船。
——是的,老板当初并不是一定非要加入花船的,在当初花船的清洗商人过程中,他是少有的具有选择余地的人。
……老板从来都不否认自己是一个投机者。他在当时一眼看中了还未像今日这样强大且恐怖的花面,并且毅然决然的选择彻底加入花船。
在几个月前,他还在为自己的这个选择而兴奋,甚至是有一种自得的心态在里面。
尽管花面很可怕,但他有多可怕,他就有多么的强大。
当初有很多人面临着跟老板一样的选择,只有他坚持来到了这里,然后成为了花船里的一员。
最风光的时候,他掌管着这附近的所有赌场,那可能是他凭借着自己一辈子也达不到的荣耀。
老板心里很得意,但他嘴上却从来不提,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会如此风光仅仅只是因为他押对了宝。他这一辈子或许别的都不行,但看人的眼光从来都是准确的吓人。
直到他逐渐感觉花面不对劲开始之前,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无比正确的。
是什么时候他开始怀疑起花面的决定的呢?
——对,就是那次一群疯子来他的赌场里面闹事的时候。
其实疯子来赌场里面闹事是很平常的事情,不光是花船下面的赌坊,很多其他势力的赌坊也会碰到这种事情。
最近江湖上也不知道怎么了,各种层出不穷的疯子,在几年前,可能他们一年都不见得听到一次,而现在呢?一个月?十天?
老板那天看见那个疯子来到了他们的赌坊,按照他往日的习惯,这个人根本不足为虑,他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待在那里看着,直到花船上面派来看守赌场的打手将这个疯子拖出去就是了。
只是那段时间老板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
因为他觉得花面最近的一些行事举动已经“背离”了他心中那个完美的花面。
……
花面是一个很聪明,也很有头脑的人,老板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花面跟他是同一路人,他就是那种能在任何时候,都能准确无误的找出最有利于自己的方法的人。
他完全不用多细想,就能猜测出来花面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努力成为江湖第一人,然后将花船建造成江湖上最大的组织。
他作为花船里面的一员,自然也会跟着沾光,同时又因为他是花船里面最早一批投靠了花面的正常人,他说不定会获得更多的东西。
那东西会是什么?镇子上的所有赌坊?又或者……江南的所有赌坊?
他一直以来都这么信心满满的想着,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精神支柱。可是最近花面有一些事情却让他很不开心。
——原因是就在这仿佛烈火烹油的时候,花面的脾气似乎突然就变得暴躁了起来。
这件事捕风捉影的人居多,但但当说的人多起来的时候,也不得不让人开始怀疑。
他听周围的一些疯子说,这似乎是因为花船最近接收的疯子过多而引起的后遗症,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老板并不清楚疯子的感受,但是他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就有些慌了。
在他看来,花船一开始需要扩充的时候招收一些疯子或许对花船还有些效果,但是越到后期,这些疯子的效果就越发的鸡肋。
在他并不知道疯子越多,花面的脾气也会越古怪之前,他还曾经想过,花船里面的疯子多一些就多一些吧,这样也能多一些打手……
但是当他知道了以后,他开始对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了起来。
花面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疯了吗?
他不应该是那么不理智的人啊,对于他来说,他应该清清楚楚的知道当断则断的这件事,花船现如今已经成了这么庞大的组织,何必还要去接收那么多的疯子?
老板在那一刻感受到的是一种背叛,还有对花面的莫名愤怒。
他觉得花面辜负了自己对他的信任,同样的,他觉得自己曾经的理想全都化作了泡沫。
在几天前,花船里就传出来花面失控事情,老板就只是冷眼看着。
当花面不再是那个恐怖且强大的花面时,他这样的投机者自然会选择一个合适的机会偷偷的离开。
老板皱着眉头,看向了华荣月——一个疯子,而且还是一个已经失控的疯子……能够同时头脑清醒的思考这么多的东西吗?
倒是花面……在他最清醒的时候,曾有人说他是个七窍玲珑的人,仅仅只需要一眼,就能够将一个人看透。
老板正疑惑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惊讶的喊声,似乎有个人道,“花面大人……来了!”
赌场里面的人听了这个惊人的消息后,近乎一哄而散,而老板则是猛地看向了窗外。
华荣月也百无聊赖的看了过去。
“谁?谁到了?”真姐有些傻眼的看着周围疯跑的人,在华荣月的耳边好奇的问。
“一个……疯子。”华荣月淡淡的道。
“一个一直借用着别人身份的疯子。”
她的声音故意大了点。
第566章 赢了一局
街上的人们都很慌张,主要是因为他们不清楚花面怎么就来了这条街上了。
有一些人还不明所以,毕竟并不是所以人都认识花面的。但是更多的人则是拼命的往着隐蔽的地方躲去,却又在暗处偷偷的看着街上的那个人。
真姐也好奇的跟着华荣月探头朝着外面看了过去。
她是第一次看见花面。
这只队伍很长,离得远远的看,都能看见这只队伍的颜色是金的,就像是那宫殿之上的琉璃瓦。
一个人坐在那队伍之中,旁边有人为他撑起了一只红色的油纸伞,他就在伞下安静的看着周围,然后再慢慢的从众人面前经过,最终消失。
真姐望着街上的人,一时间也没什么声音。
过了会华荣月好奇的问,“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她其实还真的挺好奇的,因为真姐一直以来都是叽叽喳喳的样子,这还是头一次看见她突然间没声音了。
今天“花面”会来这里是她特意安排下的,不光是这个赌场老板,就连六扇门的人都不知道。
按理说花面不会无缘无故的出来闲逛,不过他现在“不理智”吗……做出来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赌场的老板也在盯着门口,他现在越发陷入了一种迷茫之中,也说不上他现在心里有什么感觉,就是一团乱。
华荣月和真姐说话的时候,那人的轿子刚好经过赌坊门口,轿子上面的人似乎远远的往这边看了一眼,不过那一眼又显得不那么真切。
真姐沉默了一会后,在华荣月的耳边小声的说,“这个人长的好好看唉。”
华荣月听乐了,她说:“这人脸上还戴着面具呢,你怎么能看出来好不好看?”
“你不懂,有的人长的好看,就算是戴着面具也能一眼看出来。”真姐执着的说。
华荣月看着真姐眨了眨眼睛,这时候真姐又偷偷的问,“喂,你知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他的名字?”华荣月想了想道,“这其实并不重要,因为这世上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
“为什么?”真姐疑惑不解的问。
“因为这世界上并不是所以东西都需要一个名字的,当一个东西只要说出他的代号,大家就都知道他是什么的时候,那他的名字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华荣月道。
“啊……”真姐听了之后又沉默了一会,然后小声的道,“那我懂了,那他一定是一个大人物。”
因为你爹也是这样。华荣月在心里默默的说,大家称呼他的时候都不会叫他的名字,只会叫他“那位大人”。
因为是一个代号,所以花面一直以来在大家心里最为醒目的并不是他的样子,而是那张尤为奇特的面具……在一旁偷听的老板突然间心里升起来一种难以言说的激动。
他突然觉得自己听出了那人的未尽之意。
换句话来说,谁都可以是花面,你可以是,我也可以是。
只要戴上那张面具,只要没被别人拆穿。
花面一直以来见外人的机会都很少,不过在很久以前,他脸上的面具似乎还只是半张的。
是什么时候,他开始戴上了全张的面具的呢?
老板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想法对不对,但他突然间觉得这个念头像是一个闪电一样击中了他,让他仿佛在一瞬间变回了刚刚加入花船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自认为有从龙之功,走到哪里都意气风发,并不像现在这样,整天心里充满着郁气,时不时还想找人撒火。
老板看了眼正在旁边拼命喘着粗气的老谭,对着他使了个眼色道,“一会你继续下,下成什么样子都没关系,坚持的时间久一点,我有事情想要问他。”
“啊?还下?”老谭瞬间一脸苦色,他喃喃的道,“那您快点……我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放心吧。”老板淡淡的道,“很快的。”
老谭又重新上了场,华荣月这一次没有下盲棋,而是轻轻松松的坐到了旁边,手里提着刚刚从赌坊那边用一锭金子换来的小蛐蛐。
老板又重新坐回了华荣月的对面,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刚刚那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了,而是突然就变得“沉稳”了起来。
他将身上的郁气收敛起来之后,看起来倒还挺像是之前华荣月跟真姐说的那个样子了。真姐奇怪的看了眼前后变化过大的老板,内心里不禁有些微微的疑惑。
刚才出了什么事,才能让这老板突然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老谭坐在棋盘面前,事到如今他也已经不想着赢了,只想着拖久一点,所以他第一步棋下完之后,华荣月就听见易大佬冷笑了一声。
“不知……阁下从何而来?”老板在旁边沉默的观战了一会,忽然像是唠家常一样随意的提了一句。
华荣月也落下了一枚棋子,淡淡的道,“从河上来。”
真姐没听明白这“河上来”是个什么说法,不过她们来的时候倒是真的经过了一条大河,真姐想这人怕不是在套他们来时候的路?
老板的心里又猛地一动,他强压着声音里面的颤抖说:“我看阁下……有些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华荣月没有说话,只是从黑袍子下面露出了一声笑。
老板听见了这声笑,又抬头看向了华荣月,咽了口口水,谨慎的道,“恕我冒犯了……不过最近有件事一直困扰着我,所以我希望能请教一下阁下。”
“不知阁下……是怎么看待那些走火入魔的人呢?”
……
那只刚刚走了不远的车上,戴着花面面具的人正隔着层纱,看着外面的景色。
外面的每一个人看见他时几乎都退避三舍,但是给他拉车的,打旗的,或者单纯的跟着队伍走的,每一个人脸上都说不出来的快活。
花船的这些人确实是挺高兴的,花面大人最近这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今天花面大人突然说要出来走一走,这难道还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