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失忆后的日子——醉后渔歌
时间:2021-01-18 08:50:36

  “对我好?”傅南锦掏出烟点了一根, 深深吸了一口才道,“看来你对爷爷感情很深啊,那知道了我没死, 为什么不告诉爷爷?怎么,做贼心虚?”
  傅南锦话中之意很明显,傅文涛眸子一沉, 盯着傅南锦:“我他妈再跟你说一遍,你快艇出事不是我做的。”
  “是吗?”傅南锦冷笑一声。
  傅文涛顿了顿:“我是动了点儿手脚,但是没想要你的命,只想教训你一下,怪只怪你命不好。”
  “那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手下留情。”夏兮终于忍不住开口。
  傅文涛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为了这事儿,傅贝若也废了我一只眼,算是扯平了吧。”
  夏兮实实在在惊了一下, 忍不住看了一下傅文涛的眼睛,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傅文涛的左眼有些不对劲,原来是假的。
  而且还是贝若弄瞎的,想来那时候贝若也是觉得傅南锦已经死了, 所以一怒之下弄瞎了傅文涛的眼睛。
  夏兮有些五味杂陈,他们这一家人到底是怎样的一家人呢?
  傅文涛似乎只是为了来发一通火,之后就离开了。
  此时已经是半夜了,夏妈妈为老爷子准备的那些住院必备品似乎也没有送的必要了,大家都去歇着了。
  夏兮洗完澡后出来就看到傅南锦靠在卧室内的小阳台上抽烟。
  夏兮一边擦着头发走过去,在他身边轻轻道:“我以前没见过你抽烟,但是最近你抽的有点儿勤。”
  “嗯?”傅南锦刚才似乎是在愣神,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夏兮说了什么,将手里抽了一半的烟按在烟灰缸里按灭了,“也不总抽。”
  “嗯。”夏兮点点头,“不是要孩子吗。”
  “以后不抽了。”
  夏兮陪着他站了会儿,握住他的手,小声道:“你想不想聊聊?”
  傅南锦看她一眼,然后抬起胳膊将她圈进怀里,躬身,枕在她的肩窝处:“夏兮,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能我打个比方你可能会明白。”
  “我,或者是傅文涛,可能就像是,像是被人贩子拐走的孩子一样,明知道是被人贩子害了一辈子,可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对人贩子的感情可能多过生身父母。”
  “这个比喻可能不恰当,但是这之中复杂的感情你明白吗?对我们而言,他还不是人贩子这么简单,他是与我们有着血缘关系的爷爷,那时候的我们也只过是个孩子,想要温暖,想要陪伴,想要爱,而那个时候,可能他慢慢就变成了一种依靠。”
  “他很严厉,很冷酷,很讨人厌,可是晚上我们睡着了以后,他会去帮我们盖被子,生病的时候他会陪着我们睡觉,下雨天,冷漠地让我们在外面淋雨,但是回到屋里以后会有热腾腾的姜汤,虽然总是不让我们吃饱饭,但是每天晚上我们偷偷溜去厨房偷吃时,厨房里永远有吃的。”
  傅南锦叹了口气:“小时候简直恨透了他,也从来不去想这些,可是自从跟你生活在一起,天天听着妈妈骂你,吼你,可是我们都知道,妈妈是为了你好,我偶尔回忆起小时候的日子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多巧合。”
  傅南锦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夏兮感受得到傅南锦心里的煎熬以及不确定,可能不知道该以何种感情去面对老爷子吧。
  对夏兮而言,她也不懂,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非黑即白的东西,尤其是感情,太复杂。
  “傅文涛是担心老爷子吗?他跟你一样吗?”夏兮问道。
  “不一样。”傅南锦摇摇头,“老爷子对我而言,是噩梦,对傅文涛而言,是救赎,我二叔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浪荡子,什么荒唐事都做过,包括家暴打孩子,所以爷爷把傅文涛带回来对傅文涛而言是好事儿。”
  “他为什么老看你不顺眼?”
  “因为他一直觉得老爷子在乎我比在乎他多,所以处处跟我作对,就像是在家长面前争宠的孩子一样。”傅南锦叹了口气,“小兮,人真的是一种复杂的动物。”
  夏兮拍拍他的肩:“别想了,你们家从你爷爷到你们这辈,几十年都过去了,却还是没能改变这种模式,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明白的,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过,以前都是你自己一个人面对,现在好了,有我,有安安。”
  “傅南锦,你一回头,就能看到我们。”
  *
  夏妈妈第二天一大早拎着两个饭盒到了医院,她到时,门口站着保镖秘书,还有坐在长椅上的傅文涛。
  秘书拦住她:“阿姨,老爷子不想见人,连文涛少爷都没见呢。”
  夏妈妈推开他:“他是病人,病人感冒了不吃药你也由着他?真逗,我们家兮兮一生病就说胡话,闹得天翻地覆,生病的人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就是在变着法的折腾人。”
  “你这个大块头,让开。”夏妈妈看着站在病房门口比他高了一个多头的保镖,皱眉,“我告诉你,我可是老太太。”
  跟在后面的夏兮和傅南锦:“……”
  秘书正皱眉不知道如何是好时,里面传来老爷子的声音:“进来吧。”
  夏妈妈推开保镖打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傅南锦夏兮也跟着走了进去,傅文涛也忙跟了进去。
  老爷子半靠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好几岁,眼神中透露着疲惫。
  夏妈妈把保温壶放在桌上:“我煮了点儿粥,要现在喝吗?”
  老爷子看了看一进来就忙碌的夏妈妈,又看了看并排站在那里的傅文涛,傅南锦还有夏兮,眉头皱了一下:“你们来干嘛?”
  “来干嘛?”不等几人答话,夏妈妈就接了过去,“难不成不应该来?”
  夏妈妈把粥递给傅南锦:“喂你爷爷吃饭。”
  “啊?”
  不止傅南锦愣了,屋里的人都愣了,包括老爷子。
  在夏妈妈的心中,傅老爷子只是一个反对傅南锦与夏兮在一起的长辈,在她看来,这都是家事儿,是普通社会上的普通事儿,再怎么着也是家里人。
  夏兮怕傅南锦尴尬,忙伸手接过夏妈妈手里的粥:“妈,老爷子又不是伤了手,你真是的……”
  夏兮把粥端到老爷子面前,老爷子本来并不想喝,但是之前夏妈妈那句话太尴尬,他现在要是不接,指不定夏妈妈做出什么事情来,毕竟住了一段时间,他对夏兮的妈妈还是有些了解的。
  老爷子接过粥去,总觉得心里有些窝火。
  “有护工在,你们都回去吧,看见你们就心烦。”
  “回什么回,我已经安排好了,大家轮着到医院里陪床,今天第一天,就让小南来。”
  “陪床?”屋内的人都吃了一惊,在傅家从来没有陪床这一说。
  “你,明天。”夏妈妈指着傅文涛。
  “我?”傅文涛感觉自己上了贼船。
  “不需要。”老爷子皱眉看着夏妈妈,“不用你来指点江山,我不需要陪床,别自作聪明。”
  老爷子极力反对,但夏妈妈并没有搭理他,真的定了陪床的值班表,要大家按着顺序来。
  本来以为大家会不乐意,但是意外的,大家都没有说反对的话,真的就按照值班表来了。
  老爷子从抗拒到接受,看起来是被迫的,但是似乎过程也没有想象中的曲折。
  无论来陪床的是傅南锦,还是傅文涛,亦或是傅爸爸,病房里都很安静,大家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国外还有一摊子事情没有处理,大家都各有所思,但是在病房里,都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儿。
  夏妈妈会在家里做好了饭,有时候是要夏兮送过来,有时候是自己送过来,只有夏妈妈来了,病房里才有了一些鲜活之气。
  老爷子住院住了大半个月,傅南锦去陪床时,总看到老爷子坐在轮椅上安静地看着病房外的天空。
  他老了,真的老了。
  傅南锦来这里时,两人基本上不太说话,傅南锦也不当着他的面处理公司的事情,两人就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逢着周六日时,傅南锦会带安安过来,只有这时,才能看到老爷子脸上有点儿高兴的样子。
  “公司里你们想怎么样?”老爷子身体不好,但是也不是住院就能治好的,所以住了大半个月,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说这话时傅南锦正在给老爷子收拾东西,傅文涛也在。
  听到老爷子的话,傅文涛看了一眼傅南锦,傅南锦头也没抬,只是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
  老爷子这些天也不是什么都不管,秘书那里传来的消息是公司要重选董事会主席,股东们就站成了几队,一队是站傅文涛的,一队是站傅南锦的,还有一些是想趁此把傅家踢出局的,站傅文涛和傅南锦的都是少数,真正要搞垮傅家的占了大头。
  当年的危机多亏了傅南锦力挽狂澜,自从那以后,这几年,公司里的事老爷子有些力不从心,他到底是年龄大了,儿子们不在身边,对傅文涛也不是全然信得过,而且以傅文涛的能力也做不到权衡整个公司,而即便是傅南锦在公司的那些年,老爷子也不太敢把权利下放,毕竟傅南锦不是一个会被人掌控在手里的人。
  所以,到头来,他身边没有一个可信的人。
  他今年已经八十多了,算来算去,真正属于他的也就是这家公司了,是他唯一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证明了吧。
  老爷子要求去住酒店,傅南锦没说话,直接开车把他带回了家,夏妈妈在傅妈妈的帮助下做了满满一桌子菜,一进屋便香味扑鼻。
  傅文涛本来想走的,但是闻到香味就有停了一下步子。
  这段时间傅文涛也遵循着夏妈妈的规定去陪床,虽然和傅南锦两人在一个空间里时火-药味很重,但是夏兮看他还是比以前顺眼多了。
  夏兮觉得自己就是太善良,就好比说恶人做了一辈子坏事,突然做一件好事,便能让她软了心,她对自己说你这样不好,容易三观不正。
  但是抛开亲老公视角,傅文涛和傅南锦两人本来就是竞争关系,傅文涛不是好人,傅南锦做的有些事情也不见得光明,在某一个程度上,两人不愧都姓傅。
  “要留下一起吃吗?”夏兮发誓,这句话她只是客气一下,并不是真的想留傅文涛吃饭。
  但是傅文涛闻言,连拒绝都没有,就直接进了家门。
  夏兮:“……”
  夏兮一转身,就看到了傅南锦正眯眼瞧着她。
  夏兮干笑了一声。
  因为这段时间的陪床,一家人似乎热络了些,不再像当初刚搬进来时那么相对无言了。
  老爷子偶尔也说几句,比当初的语气温和了不少。
  “你单位那边我打了招呼了,过几天你回去上班就行。”老爷子对夏爸爸说道。
  “我说怎么今天接到电话说让我去上班呢。”夏爸爸不知道该不该说谢谢,毕竟当初让他上不了班的也是老爷子,虽然说不上怨恨吧,但是说谢谢还是觉得不妥。
  夏兮有些惊讶的看向傅南锦,傅南锦对她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他不知情。
  “恭喜你啊亲家。”傅爸爸端起酒杯跟夏爸爸碰了一杯。
  一顿饭吃的还算是其乐融融。
  安安一边吃饭,眼睛滴溜溜乱转,看到埋头吃饭的傅文涛时,扯扯傅南锦的衣袖:“爸爸,他是谁啊?”
  傅文涛眼角瞥到安安指着他,不由抬头看了过去,正好与安安的视线对上。
  傅南锦眼皮懒懒挑了一下,薄唇轻启:“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是什么意思?”安安眨着眼睛,勤学好问。
  傅南锦尚未开口,傅爸爸已经接过话去:“安安,这是你二伯。”
  “二伯?”安安念了一声,偏着小脑袋,“你是我二伯吗?”
  傅文涛看不惯傅南锦,对孩子也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至于当着大家的面说什么,只点点头:“对,我是你二伯。”
  “你叫什么名字?”安安小大人一般地问道。
  傅文涛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我叫傅文涛,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夏安安。”
  “夏安安啊……”傅文涛故意拖长声音看了一眼傅南锦,你看看,孩子都姓夏。
  老爷子也不由抬了抬眼。
  夏爸爸见状,开了口:“当初小南失忆了,说是姓江吧,但小南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姓氏不太好,于是就让安安跟着妈妈姓了,要不改天,去把安安的名字改了吧。”
  “不用改。”傅南锦淡淡开口,“跟妈妈姓也挺好。”
  老爷子眉头轻皱了一下,但是没说话,傅爸爸傅妈妈自然不会有意见,他们对傅南锦一直心存愧疚,他们对傅南锦的照顾都比不夏兮父母为傅南锦做得多。
  夏妈妈对夏兮使了个眼色,夏兮清了清嗓子:“其实夏安安这个名字不太像男孩的名字,安安也快上一年级了,叫这个名字不太好,既然大家都在,就重新起个大名吧,安安当小名。”
  “对对,当初兮兮生安安时有点儿大出血,当时吓了我们一跳,所以孩子出生就直接起了个‘安’字,寓意平平安安,也没多想,这么一说这名字确实不太适合当大名用。”夏妈妈接过话来。
  傅爸爸犹豫了一下,看向老爷子:“那爸,要不然您给安安起个名字?”
  老爷子沉默着,就在大家以为他不会开口了时,突然说了两个字:“远安。”
  众人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远安好,就远安,无论在哪儿都平平安安的。”傅爸爸举起杯子,“来,为远安干杯。”
  一家人都举起了杯子,傅文涛顿了顿,也举起了杯子,大家都看向坐在主位上的老爷子,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举了举酒杯,喝了一口。
  他有四个子女,却从来没有这样一起吃过一顿饭。
  老爷子让秘书买了机票,在家里住了两天后就回了国外,走之前对夏兮说:“当初在饭店里,你说第一回 合我赢了,那么这个第二回合,你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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