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让林海处置罗姨娘,林海考虑再三没有把她送去官府,而是给她送去了毒药。
其实不送她毒药,她也已经活不长了。她在被关押期间昏倒过,经过郎中诊治,发现她得了不治之症。
肖氏被派去监督她服毒,那就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罗姨娘。
罗姨娘似乎一点都不怕死,她笑着摸着装着毒药的小瓶子,看了眼肖氏:“还真的要谢谢大奶奶送我最后一程,我也算是提前还了大奶奶的人情了,那个针儿不自量力……”
肖氏心中一动,最后贾敏发现罗姨娘下毒是通过针儿发现的。
罗姨娘供诉说她利用曾经共处一个院子的机会已经给贾敏还有黛玉姐弟下了几年的毒,这期间一直没有人发现。
后来黛玉搬了院子,她就不方便下毒了,可是以黛玉身体里所积攒的毒素,过些年也会是病弱而亡的。她完全没有必要下毒,更没有必要利用针儿下毒。
肖氏冷不丁想到,针儿的祖母就是罗姨娘的干娘秦嬷嬷,而秦嬷嬷当初更是奉了贾敏的命令亲手捧了药让罗姨娘打胎的。
说不得罗姨娘正是一直记恨着秦嬷嬷,利用这个机会把秦嬷嬷一家都拉下水。
要知道据被抓住的针儿说,她祖母已经知道她做的事情,可是选择沉默。
贾敏知道真相之后伤心欲绝,秦嬷嬷一家也要被处置。
这个罗姨娘这一招可是极狠的,她是拼着两败俱伤也要把所有人都拉近她复仇的漩涡中。
想着这些,肖氏并不想跟罗姨娘多说什么,这也是一位淫浸后宅能够算计人心的主,谁知道她临死前又会出什么招。
见肖氏不接话,罗姨娘笑着看了她一眼:“大奶奶真是个谨慎人,这样的人才能好好活着,活到最后。以大奶奶的人才估计能够在贾家站住脚,也罢算是我跟大奶奶的一场缘分,临死前我就多说几句。”
罗姨娘也不理肖氏自顾自的说道:“说起来大奶奶大概好奇我哪里来的这些毒药,这可都是我娘临死前留给我的。她当时可是史夫人身边的丫鬟,见得学的可都是她的主子。”
肖氏一惊,她马上想明白了罗姨娘口中的史夫人就是贾敏的母亲如今的荣国公府史太君。
“当初老公爷身边也是有几个爱妾的,可是最后除了几个庶出远嫁的姐儿,太太这辈子剩下的兄弟可都是史夫人亲生的……如果大奶奶有机会去那荣国府可要小心了,那荣国府看起来花团锦簇,实际上就是脏窝子。”
说着罗姨娘也不多说,直接拿起毒药一饮而尽,随即气绝身亡。
负责监督罗姨娘也不止肖氏一人,所以肖氏就原封不动的把罗姨娘临死前说的话都复述给贾敏。
贾敏本就因为这些事心神不宁,现在听了这些之后直接一病不起。
所以黛玉也没有更多的机会去哀愁罗姨娘之丧,她更担心贾敏,还挣扎着想要起身去侍疾,被肖氏和林祯给拦下了。
肖氏知道黛玉被罗姨娘下毒身子亏虚的厉害,林海已经去延请名医为她调理,现在黛玉尤其需要养好身体的。
于是就劝解她说贾敏那里有她这个做嫂子的在,她只需要养好身体就行,她只要身体康复了贾敏的病都能好了一半。
黛玉想想也是,自己身子太差也无法照顾贾敏,还会让她担心,倒不如抓紧时间养好身体再去侍疾。
这样黛玉心中有着想头,身体恢复的很快,除了身体里的余毒未清,看起来就又恢复了健康。
贾敏这个时候也经过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心路历程,终于好了起来。
贾敏母女的双双康复,让肖氏林祯母女也松了一口气,最近她们两母女可以说都是围着两个病人转的。
“这段时间难为你了。”因为有共同的秘密,加上肖氏在侍疾时照顾的妥当,贾敏病愈之后跟肖氏的关系也亲密了不少,更加把她当成亲儿媳看待。
“一切都是太太自己身体康健,儿媳并没有多做什么。”肖氏一点不拘功。
这个时候黛玉林祯也在贾敏面前说笑,听这婆媳两个相互谦让,黛玉笑着逗趣:“我这一病倒是退后了几丈,如今看母亲跟大嫂子倒像是亲生的母女了。”
贾敏嗔笑道:“你这丫头这张嘴生了一场病倒是变得更加可恨了,回头得让你的先生好好教育你。”
黛玉一听忙来到贾敏身边,挽着她的胳膊:“母亲,可是父亲请的先生已经到了?”
肖氏听了也很关注,她家可是有两个要上学的,尤其是林祎将来是要科举的,这老师必须要有真才实学才行。
林祯也是如此,只不过她心里正惊疑不定,这请来的先生该不会就是那个贾雨村吧?
果不其然贾敏继续说道:“这先生跟我算起来是同宗,也姓贾,正经的科举两榜进士出身,还做过知府。”
听到这,肖氏先是松了一口气,能够正经科举出身做了知府,此人必定有真才实学的。
不料林祯却问了一句:“那他好端端的知府不做,为什么来我们家做先生?我们又不是皇家,连先生都是要那科举出身的进士翰林?”
“谨言!”肖氏斥了她一句。
肖氏有些生气,一个女孩子总是胡说八道这可是有损闺誉的,她一个才几岁的小孩子就议论起皇家来,这要是让外人听了可怎么办?
“无妨的,祯姐还是小孩子。”贾敏出言为林祯开脱,她现在对林祯就是一个无条件宠爱的祖母。
林祯小心翼翼的坐在那里看了眼她那生气的娘,她其实是故意这么说的。
自从想到有可能要做贾雨村的学生,她就一直在想如何能把贾雨村赶走,最后想到这么一个办法。
贾敏和肖氏肯定都很满意贾雨村那个进士的资历,那她就点破为什么贾雨村放着官不做要来当教书先生。
果然,虽然斥责了林祯,肖氏还是看向贾敏,两个女人眼中都有了忧虑,林祯说的确实是她们之前没有想到的事情。
两个人虽然没有交流,可是都有打算,待会要跟男人们说一下,选择这位贾先生教书是不是要慎重一些。
肖氏回头就跟林松说了,林松比她知道的多一些:“这位贾先生是金陵的老亲推荐给老爷的,据说当时是在任上受到同僚的排挤,被诬陷贪污才被革职的。”
“这样的人怎么可以教导我们祎哥,将来我们祎哥可是要做一个端方君子的。”肖氏大惊,无论这个贾雨村是否真的被诬陷,起码在她看来这是一个污点。一个教书育人的先生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污点呢?
林松默然,他之前想法跟肖氏一样,他还去了林海的书房找林海商谈要不要换个先生。
那时林海正亲手将一张白纸折成几折在上面写字,他听到林松求见之后就小心翼翼的把白纸压在一旁他正在读的一本书下面,然后才让林松进来。
“父亲,儿子是想跟父亲商量一下这个孩子们先生的人选,要是父亲现在没有合适的人选,还是由儿子来教导他们吧。儿子虽然才疏学浅,教育三个孩子还是可以做到的。”林松进门来就说明了来意。
林海点点头,他满意的看了眼林松。
如果林松没有那么敏感为先生的事情找他的话,他还是会失望的。
“我知道你的想法,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为父一人之力所能为的,为父有些事情也是无可奈何的。”
林海这话让林松一愣,他忍不住问了出来:“什么人可以让父亲也如此委屈?”
他听得出来,林海的意思,让贾雨村来做先生,并不是出于他的本意。
林海没有说话,只是拿起笔来,在桌面的纸上写了一个字。
林松低头看他写这个字,随后猛地抬头,声音中带着颤音:“父亲可是……”他的话没有说出口,只是右手轻抬做了一个向上的手势。
林海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林松半晌没有说话,然后又忍不住问了一句:“这贾先生他?”
“松儿,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人以行(注一)。”
林松一震,随即拱拱手弯腰冲林海施礼:“孩儿谨记父亲的教诲,只是孩儿有些羞愧,如今孩儿未入官场,不知父亲为难之处,也不能为父亲分忧,孩儿忏愧!”
林海摆摆手:“我也要向吾儿道歉,只怕因为为父的连累,吾儿下一科也不能参加了。”
林松一愣,他本来还想着明年赴京赶考的。
林海叹道:“现在还不是吾儿施展凌云抱负的时候,吾儿可记得当初我曾经问过你有关党争的问题?”
林松点点头,他也还记得自己当时说的答案,那就是跟着皇上走,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马上理解林海的意思了,他们忠君本来是对的,可是如果皇上上面还有个太上皇,和皇上争的是太上皇呢?
当今太上皇是因为把做了几十年的太子的儿子给废了,加上另外有几个儿子为了争皇位打得头破血流才一时心灰意冷禅位给了老实办差的当今皇上的。
可以说当今皇上是当年诸皇子夺嫡时的冷灶,本身没有几个死忠的臣属,只有继位之后凭着君臣大义效忠的那些大臣。
反观他那几位夺嫡失败的兄弟,死的死圈的圈,可是各自的势力并没有完全被打击到。
再加上太上皇当了几天太上皇之后又不甘寂寞了,现在朝堂上也有不少他的眼睛。
可以说当今皇上的处境并不算好,他都不知道自己朝堂上那些大臣们背后是谁。
林海虽然在扬州,可是有关朝堂上的事情还是知道的,知道朝堂上的纷争越来越多了,这个时候并不是林松入仕的好时机。
林松也是知机,听他这么一说也就通透了:“儿子觉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儿子打算过了年就出门去游历一番。”
林海抚掌大笑:“吾儿聪慧,吾林家后继有人。”
林松心中的疑惑都已经解开,也对未来有些想法,这就打算回自己的书房去好好想想。
临走之前,他就想了一个问题,他父亲背后又有什么人呢?
等他离开,林海又拿出盖在书下面的折好的白纸,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写着。写完之后,又拿出一个小匣子,把这摞纸放了进去,又把匣子锁好。
随后又把刚才给林松写了一个字的那张纸拿起凑近烛火烧掉,在烛火的映照下,纸上那个天字忽明忽暗。
第21章 拜师雨村
因为林海事先已经跟林松沟通过了,所以当肖氏对林松提及给儿女找了个犯官做先生的担心的时候,林松就出言劝阻了她。
“这位贾先生老爷已经试过他的才学了,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就连我如果想要在科举方面有所建树,也要去跟他讨教一番的。至于他当初罢官的事情,只是因为他这样有才学的人总会有些恃才傲物,周围总会有人看他不顺眼。如果真是贪墨了,本朝一直对于贪官都是重判的,又岂会让他只是罢官了事?”
林松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然后他提到这个贾雨村有真才实学让肖氏心动了。
肖氏想着林松是要去考科举的人,虽然家中有林海这个探花,可是林海做探花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倒不如贾雨村这个才考过不几年的人了解如今的科考的情况。
到时候如果林松能够跟贾雨村讨教一些,对他赴考还是很有用的。
肖氏想到这也就不多说了,只是她没有想到林松明年并不打算赴考,甚至还要出门去游历一番。
第二天肖氏去跟贾敏请安的时候,贾敏也提到贾雨村:“我昨个跟老爷提起了这位贾先生,老爷说他颇有才学,孩子们跟他能学到不少。”
贾敏这话就是告诉肖氏,这事林海已经拍板决定,连她也不能反驳。
她担心儿媳不满,又多说了两句:“你且放心,玉儿也要跟着一起学的,要是这人教的不好,我先第一个不放过他!”
肖氏因为有着昨天林松的话,对贾雨村这个先生已经能够接受了,她笑着说:“太太说的哪里话?这位贾先生虽然我们没有亲眼见着,可也是老爷精挑细选出来的,必有过人之处,我们只要安心准备好束脩就行了。说起来这位贾先生也姓贾,说不定还跟太太是同宗呢。”
贾敏原本以为儿媳妇会有所不满,没想到肖氏会这么知情识趣,她再一次赞叹有个善解人意的儿媳妇为她省了多少事情。
听肖氏这么说,她也笑道:“老爷说他也问了这位贾先生,贾先生说是算起来两家确实同宗,只不过关系远了些也不便谈论辈分了。”
说到这,贾敏还是有些开心的,毕竟这个贾雨村确实算得上是她家亲戚。
说起来荣宁两府的贾家虽然是公爵府第,可是这几年族中子弟却在科举中没有什么出色的成绩。
她之前还盼着侄儿贾珠能有一番作为,可是偏偏贾珠命薄,还没考取功名就一命呜呼了。
现在来了一个贾雨村,虽然不是荣宁两府的子弟,可也算是一个家谱上的亲戚,贾敏多少还有些与有荣焉的。
肖氏一听婆婆的语气,就知道自己该拿出什么态度对待即将设馆的贾雨村了。
就这样,虽然林祯想着使绊子不让贾雨村来,可是家中的大人们已经统一了看法,她最后还是不得不跟着黛玉和林祎一起去拜师。
“你今天不太高兴?”穿着一身嫩绿裙子的黛玉低声问林祯。
“没什么,就是昨天晚上太兴奋了没睡好。”林祯总不能告诉黛玉她是因为讨厌贾雨村所以才没睡好,更提不起兴致来上课的。
黛玉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言,她一向敏感,觉察到林祯所说并不是她所想,不过她体贴的没有多问。
今天是贾雨村第一天上课的日子,黛玉和林祯兄妹都打扮一心前来拜师。
尤其是两个女孩,黛玉今天一身嫩绿裙子,林祯则是一身鹅黄,她们脖子上又都挂了一个大大的赤金项圈,每人的项圈上还有一块玉锁。
贾敏从自己的嫁妆里找出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原料,本来是打算给家里的三个孩子都打一块玉锁的。
肖氏劝阻了她,说是祎哥是个男孩子,应该以读书为本,只要给两个女孩子打扮就可以了。
贾敏听了她的话独自深思了许久,她想到了娘家荣国府。
也不光是荣国府,还有隔壁的宁国府,两府的小爷们各个自落地以来就丫鬟仆妇成群,再大点就有了屋里人。听说她那个二嫂生下的小儿子更是金尊玉贵的长大,终日跟丫鬟厮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