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听到这话的陈大暖,直接闭眼生无可恋道:“这个话题,就不要在我面前聊了吧?”
陶敏儿笑起来,故意道:“难得的机会,我就要在你面前聊。”
陈大暖睁开眼睛扫她一眼,“信不信我跳起来打你啊?”
陶敏儿继续挑衅道:“哎呦呵,你倒是跳一个给我看看,我看你能跳多高。”
四个人在这你一言我一语地又闹一气。
等到外面天色暗下来,岑岁和陶敏儿、周二宝也便要走了。
安抚了陈大暖一会,和陈大暖说了再见,三个人便前后出了病房。
然后刚走出病房,就开始商量着出去吃什么好吃的。
商量到电梯门外等电梯,陶敏儿和周二宝还在争论,到底是火锅还是烤肉。
也就在陶敏儿和周二宝争论的时候,岑岁无意间朝窗户看了一眼,扫完一眼在目光想收回来的时候,忽又定住了。
电梯门在面前打开,陶敏儿和周二宝先后进去。
岑岁看着窗口发着愣,被周二宝叫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但她也没有迈开步子进电梯,而是看着陶敏儿和周二宝说了一句:“你们吃吧,我突然有点事,不能和你们一起去吃饭了,我们下次再约,我赔罪请你们。”
周二宝无语地问她要干嘛,其他人已经在催关门了。
没办法,周二宝只好松手让电梯门关起来。
岑岁在电梯门外又站了一会,确定自己没看错,才迈开步子走去窗边。
窗边站着一个清瘦斯文的男生,面对窗外,手扶窗沿垂着头,眼睛一圈是红的,是陆文博。
说起来真是巧的可以,岑岁来医院之前才约了他,他说没空。
结果现在,就让她在医院碰上他了。
看来他没空吃饭,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情应该还不算小,不然一个男人,不至于独自站这儿发呆红眼眶子。
岑岁没有出声打招呼,而是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直接送去了陆文博面前。
看到纸包,陆文博才发现身边有人,回头看到是岑岁,他先是怔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她,然后便连忙调整了一下脸色和情绪。
他倒是想表现得很轻松,但声音也还是显得涩,牵嘴角招呼了一句:“学妹,你怎么在这里?”
岑岁看着他,简单轻声道:“我来看朋友……”
犹豫着又问:“你呢?”
……
十五分钟后,医院附近的小餐馆里。
岑岁点了一份虾仁炒饭,陆文博点了一份最简单的牛肉面。
岑岁捏着勺子,往嘴里送了一颗虾仁,慢慢嚼了几下,咽下后看向陆文博,又犹豫很久,才问了一句:“学长你……家里人出事了吗?”
陆文博手捏筷子,嚼着嘴里的面。
他不像荣默那么能沉得住气,有事情可以憋心里自己消化,一句也不说。他默声一会,便冲岑岁点了头,“我爸……自杀抢救……”
听到这话,岑岁心里一咯噔,蓦地顿了好一会。
面前的炒饭更加吃得没滋没味了,她看着陆文博又问:“已经脱离危险了吗?”
陆文博点点头,“脱离危险了。”
岑岁微微松了口气,“可为什么会……”
陆文博眼眶又红了一下,低头大口吃面。
岑岁看他这样,觉得挺心疼的,也就没再开口多问。
吃完饭回去医院,岑岁又陪陆文博在医院外的广场上坐了一会。
八月下旬,夜晚的风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燥热,吹在脸上有一些凉丝丝的感觉。
陆文博坐在花坛上,手指捏在一起无意识地搓。
这样又沉默了好片刻,他才又开口说:“我爸妈生我生得晚,早两年前他们就退休了。本来手里存有不少积蓄,不知道我爸这两年怎么迷上了玩收藏。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也就我出国读书要花钱,才知道家里大部分钱都被我爸拿去买古董了。他准备把家里那些古董卖掉换钱,结果……”
岑岁看着他的侧脸,眼镜下眼眶还有点红。
她轻轻吸口气,接了话问:“结果发现都是赝品?”
陆文博点两下头,声音还算平,“他被人骗了,那个人从一开始就在骗他,忽悠他玩收藏,又不断卖假货给他。可是,他根本不承认,我们折腾了很久,完全没有结果,我爸他就……”
岑岁低眉轻轻吸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沉默了片刻,她开口问:“那骗你爸的人,是谁啊?”
陆文博推一下眼镜,并不拿岑岁当外人,继续说:“一个古董店的老板,一开始帮我爸淘宝赚了些小钱,借此和我爸成了朋友,之后给我爸洗了脑,他继续帮我爸物色宝贝,说是只要收藏几年就能升值。结果就是,他给我爸物色的东西,全都是赝品。”
说着声音开始变哑变低,“能想的办法都想了,结果只能是自认倒霉。东西也不全是他卖给我爸的,大部分都是他做中间人,帮我爸掌眼买回来的。他嘴里的说辞是,他是把我爸当兄弟才帮忙的,他也没说过他百分百能看准,他也从没收过鉴定费。他是真好心,没想到办了坏事。”
岑岁当然是听懂了,陆文博的爸爸一开始是被一些蝇头小利诱惑了,和这个人称兄道弟做了朋友,又被他忽悠洗了脑。在古玩圈做生意的人,忽悠人的套路那都是一堆一堆的。
这个人没有直接卖东西给陆文博的爸爸,但肯定也是从中获利了。
利用陆文博爸爸对他的信任,直接把陆爸爸往死里坑。
拿家里所有的积蓄买了一堆没用的赝品,儿子即将上学却又掏不出钱。
实在面对不了自己犯下的错,所以陆爸爸就选择了自杀。
陆文博说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道:“我对我爸妈的关心不够,我也有责任。”
岑岁看着他安慰道:“你别自责了,你们没有错,错的是那个骗子。”
陆文博摘下眼镜抬手捂住脸,好像是说不出话来了。
岑岁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安慰他,只能看着他轻声说:“都会好起来的。”
陆文博再次深深吸气,附和岑岁说的,“嗯,都会好起来的。”
岑岁看他还没有垮,心里也算欣慰了一点,虽然她也不知道能帮他点什么,但还是又多问了一句:“骗你爸的那个人,开什么店?叫什么名字?”
陆文博放下手,把眼镜重新戴起来,“承古路的万宝堂,唐鹤年。”
说完又道:“我相信,公道迟早会到,他总有一天会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岑岁轻轻吸口气,看着陆文博说:“一定会的。”
……
岑岁从医院回到家,进门后就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看到岑父岑母和童晶晶在客厅看电视,她直接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还是那副软塌塌的样子。
岑母看她一眼,伸手过来摸了一下她的头,问她:“怎么了?生病了?”
童晶晶也看着她,关心了一句:“岁岁,你不舒服吗?”
岑岁靠在沙发上慢摇两下头,“没有,我今天去医院看陈大暖,她做了个阑尾炎手术,结果碰上了指导我复习考研的学长,他爸被人骗了,买了一堆假古董,想不开自杀,被送到了医院抢救。”
听到这话,岑父猛一下看向岑岁。
他放下手里的遥控器,突然义愤填膺地开口说:“古玩这个圈子,就是害死人,就是不能碰!多少人在这里面栽了跟头吃了亏,连个公道都没处讨!”
岑岁被岑父这突然而来的激烈语气吓了一跳。
她瞬间不蔫巴了,看着岑父说:“爸……你不会是也被人骗过吧?”
岑父冷哼一声,“我天生不喜欢这个圈子,从灵魂深处排斥,也从不碰这个圈子!那些老古董害死了多少人,数都数不清。不要沾不要碰,就是最好的。”
没想到岑父对古玩圈有这么大的恶感,岑岁忍不住在心里庆幸了一下——还好之前没有跟他们说,她在古董店打工,还有捡漏的事情。这要是知道了,岑爸不得炸起来?
岑岁弱着声音道:“也没到这么夸张的地步吧。”
岑父又哼一声,“你同学他爸都自杀了,这还不夸张?”
被岑父这么一堵,岑岁不说话了。
岑母这时候开了口,看着岑父说:“可你这也太过激了点,直接否定了一整个圈子。”
岑父理所当然道:“每个人都有讨厌的东西,我就是讨厌这个圈子。”
岑母接话道:“那你不碰就得了,你管人家玩不玩。玩得倾家荡产,那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
岑父道:“我是不管别人,我只管我自己家人。”
岑母笑一下,“你也不看你家这三口人,谁有玩收藏的本事,出去就是上赶着被人骗。”
岑岁听着这样的话,抬手摸了摸后脖子。
因为心虚,突然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有点要坐不住。
眼看着岑父岑母要因为这点话题争执起来,童晶晶最会讨两人喜欢了,忙又看向岑岁,转移话题问:“你那个学长的爸爸,人没事吧?”
岑岁顺着她的话题点头,“人是脱离危险期了,但钱怕是讨不回来了。”
童晶晶附和着点点头,“人没事就好。”
本来岑岁还想和岑父岑母聊聊,能怎么帮帮这位学长。
但看到岑父这么排斥讨厌古玩圈,她也就不打算再和他们聊这个圈子的事情了,毕竟一旦聊多了,说不准就说漏嘴,她也在玩这个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岑岁在心里默默地想,她还是明天去古玩城,和荣默或者老徐那几个,商量商量办法去吧。
第045章
自从天气热了以后,那些摆摊的都会避开中午极高温时段。
早上和下午分别出来摆上两个或三个小时,有时候也凑凑夜市,摆到晚上九十点。
今天老徐和老贾出来的都早,甭管早上有人没人,铺好摊位坐下,拿扇子扇扇风,先闲扯上几句。
老徐说着话就从身上掏出了手机来,觉得闲扯没意思,准备刷刷搞笑小视频消磨时间。
然后他解锁手机刚刷了两三个小视频,对着手机屏幕呵呵乐了两声,就有人拿了他身边的黑布小马扎,在摊位边坐下来了。他以为来客人了,抬头来看,却发现是岑岁。
小姑娘穿着清凉,一身短袖短裙,头发披散在肩上,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好像吃的不是糖,而是霸气。随便往那一坐,方圆几米都是她的天下。
岑岁不定时会过来帮他们淘宝,现在都是老熟人了,见面打招呼不用太过客气。
老徐平常地放下手机,笑着和岑岁说话:“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
确实没睡好起过早了。
这大清早的,荣默自然没来,她就直接来摊位区找老徐了。
岑岁嘴里咬着棒棒糖,含着稍微化了一会,让甜味滑进喉咙里。
她也没客气寒暄绕弯子,拿出嘴里的棒棒糖直接跟老徐说:“最近遇到了一点事情,憋屈得受不了。所以过来跟你们聊一聊,想看看有没有办法出口气。”
听到这话,老贾也拎着小马扎凑过来了,问岑岁:“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老徐这也很好奇,“古玩圈里的人?不能够啊,你多精明的小丫头啊。”
岑岁看看老徐,又看看老贾,“就万宝堂的老板,唐鹤年,你们认识么?”
老徐凝神想了一下,然后抬手往西一指,“万宝堂?那条街上的?”
岑岁把棒棒糖放嘴里,咬着点头,“我刚才去转了一圈,我们这儿,只有那一个店叫万宝堂的。”
老徐长长“嘶”一口气,“天天就在这点地盘上混,有几家铺子几家店,这个我们当然都能说的出来,自然也知道万宝堂,但平时看店的,好像不姓唐吧,姓什么来着……想起来了,姓朱。”
岑岁看着老徐,疑惑了一下,“万宝堂老板姓朱?”
老徐还没再说话,老贾抬手碰了他一下,“姓朱的不是老板,那是伙计,就是帮忙看店的。万宝堂的老板确实是叫唐鹤年,他是偶尔过来,就一个老先生,一看就很有学问的那种。”
老徐想了想,“那我还真是不了解。”
岑岁听了话看向老家,拿出嘴里的棒棒糖说:“什么有学问的老先生,他就是一个老骗子。骗我同学的爸爸买假货,把家里的积蓄全掏空了,我同学他爸爸想不开,自杀躺医院里了。”
这种事,好像也算不上多新鲜。
自打入这行开始,谁还没领教过几个骗子,多多少少都被打过眼。
老徐和老贾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只问岑岁:“人没事吧?”
岑岁把只还剩下黄豆粒大小的棒棒糖扔旁边垃圾桶里,“人倒是抢救过来了,只是这花出去的钱追不回来啊。这个唐鹤年,估计是真像个有学问的,或者也是真有学问,他用点小手段给我同学的爸爸洗了脑,带他玩收藏,帮他掌眼,买的全是假货。”
老徐和老贾自然都听懂了,这是个纯外行,被唐鹤年忽悠了才玩古董的。
什么都不懂,被唐鹤年牵在手里,玩弄在掌心里,他把唐鹤年当兄弟当朋友,唐鹤年却只把他当傻子。
岑岁轻轻吸口气,看着老徐和老贾,“让你们说,这是不是老骗子?他自己倒是没有直接经手东西卖给我同学的爸爸,但就让你们来说,那些假货,能真跟他没关系?”
老徐又“嘶”口气想了想,“唐鹤年没有卖东西给他,只是帮他掌眼,当兄弟应该也没收取任何费用。圈子里水深,规矩一套一套说出来也挺唬人。如果交易的时候再是现金,那确实就很难追回来了。人家唐鹤年没拿过你一分钱,到了警察那里,还不是随他一张嘴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