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活腻了——蔺巫林
时间:2021-01-19 10:03:24

  四组一号越斯伯没防备, 迎面接受了洗礼,将他同桌五组一号挡在脑门上的书给扯了下来, 在胡成眼皮子底下说:“这叫有福同享, 雨露均沾。”
  同桌:沾你奶奶个腿。
  最后, 胡成来了句许多老师常说的台词作为结语:“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
  “教你们还不如回家养猪!”
  “噗——”底下有同学听了直笑。
  “啪——”三角板又砸向了讲台,“我看看谁还在笑!谁还有脸笑!”
  “跑操缺席给我扣分, 包干区打扫不干净给我扣分,上课睡觉给我扣分……”
  来了来了又来了。
  第二波攻势发起。
  倪鸢最惧胡成的长篇大论, 班会课上一般把书本摞高 * , 垒成一堵墙,人埋头在下面看书刷题或者偶尔摸个鱼。
  丛嘉跟后排几个男生学了新法子,字典中间挖个洞, 长方形,正好放下一部手机, 蓝牙耳机藏在长发里。
  字典竖起,丛嘉表面上望着字典发愣,在聆听老班教诲, 实际盯着手机看综艺。
  憋笑快要憋不住的时候,趴在桌上埋头笑个片刻再抬头。
  不知坐窗边的哪位同学突然打了个喷嚏,恰逢胡成停了嘴的罅隙,教室里安静,显得那声音格外响亮。
  倪鸢抬头, 教学楼远处的银杏树叶子黄了。
  深秋就这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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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麟让带来伏安的衣服没几件厚的,不足以御寒。
  谌年那点儿看似八百年才发酵一次的母爱发作了,提出晚上带他去商场买衣服。
  谌年自己不爱逛街,嫌麻烦,嫌累。
  她不爱精致衣橱里的华衣,模特身上展示的当季新款对她没有吸引力。
  人各有所好。
  当年周承柏能把她娶回家靠的不是万贯家财。珠宝金银,衣裳首饰,戳不中谌年的心窝。
  谌年天生不怕疼,力气大,一拳能打好几个,年轻时守擂台像个西楚霸王,但却又天真纯粹。
  周承柏确确实实是靠捧着一颗真心,外加那么一副好皮囊,把人追到手的。
  可惜真心生变,好皮囊受酒色浸染变成了臭皮囊。
  谌年再多看他一眼都嫌脏。
  不同于给自己买衣服的仓促敷衍,谌年从导购员手中接过每一件她觉得合适的衣服,在周麟让身上比划。
  耐心无限。
  周麟让耐着性子,“妈,你差不多得了。”
  谌年把衣服给他,“你去试衣间试试。”
  周麟让长得高,身材比例也好,行走的衣架子不挑衣,除了倪鸢的小码粉T穿他身上辣眼睛,其余的件件好看。
  谌年刷卡刷得非常爽快。
  “你不用买冬衣?”周麟让问谌年。
  “我去裁缝店里买。”谌年说。
  六中外的洋槐巷里住着个老裁缝,年纪大了,一双长满茧子的手却实在是巧。
  谌年夏天穿的斜襟褂子,冬天穿的夹棉小袄,老裁缝都能做,手工缝制,只此一件,看着朴实无华的衣服,其实价钱不便宜。
  “能抵我这两件了吧?”周麟让说。
  “店里只做女装,不然就给你去定做一件了。”谌年说。
  母子俩从商场出来,周麟让手上拎满了购物袋。
  外面广场上有个流浪歌手在秋夜里唱《往事只能回味》。许是某网站上的网/红/歌手,现场聚集了不少他的粉丝。
  年轻男女们手中拿着荧光棒。从远处看,像深夜丛林中飘浮的萤火。
  谌年驻足听了两分钟歌,临走前从旁边的小摊子上也买了根荧光棒,跟周麟让说:“ * 拿回去给鸢儿。”
  普普通通一小棍,没什么特殊,发着淡淡的光,也没有很漂亮。
  只是看其他女孩们手里摇着这玩意儿听歌,很快乐的样子,就也想买回去给家里的小孩。
  周麟让忽而想起小时候跟在谌年身边生活的日子,她出了门,总喜欢带点东西回来给他。
  哪怕是路边摘的野花,河边捡的鹅卵石,小区外接到的传单随手折一只千纸鹤。
  收到礼物的人永远觉得欣喜。
  夜里倪鸢伏案刷题,眼睛累了,看窗外的景。
  公寓外的路灯亮着,树影幢幢,头顶天空云层厚重,遮挡了月亮星光。
  没多久,又重新埋头苦干。
  她在数学严重拖后腿的情况下还能在年级排行榜上挤到现在这个名次,不是靠运气。
  自认为不是天生聪慧的类型,便得下功夫。
  天道酬勤是真的,这次月考她连数学也进了一截。
  倪鸢写完两张卷子,门被敲响了。
  往猫眼里一瞅,周麟让杵在外面。
  门打开,一只手伸进来,手里拿着荧光棒和奶茶。
  “给我的吗?”倪鸢慢半拍地问,眼里装着微不可察的惊喜。
  “不然给谁?”周麟让说。
  倪鸢接过来,奶茶触手温热,看着穿上了新毛衣的少年,嘴格外甜:“麟麟,你今天好帅。”
  毕竟吃人嘴短。
  周麟让站在门外灯光铺就的暗处,柔软的黑色毛衣衬得他脖颈修长,干净温暖。
  他好笑地看着倪鸢吸溜着奶茶里的珍珠,勾了勾唇:“马屁精。”
  倪鸢顿时改口:“你今天好丑。”
  周麟让:“???”
  倪鸢:“夸也不行,骂也不行,做人好难啊。”
  周麟让:“你是人吗?”
  周麟让怼完,也不给倪鸢反驳的机会就走了。
  倪鸢回房把荧光棒插在笔筒里,看着看着,莫名有点儿开心。
  手机响,是丛嘉发来了视频。
  “鸢儿,看咱们班群里的消息了吗?”倪鸢点了接通,穿着睡衣的丛嘉出现在镜头前。
  “还没有,”倪鸢说,“怎么了?”
  “元旦啊!元旦晚会啊!”丛嘉还没跟她聊两句,卧室外传来脚步声,她做贼似的,“我妈来了,我先挂了,明天回教室再跟你详细说。”
  班上的同学在讨论今年的元旦文艺晚会要准备什么节目。
  下了早读,倪鸢咬着热乎乎的红豆饼说:“离元旦还远着呢,用这么早准备吗?”
  “当然要,像他们排舞的,耗时长,要想跳得好早点准备肯定没错。”丛嘉说。
  上次和高一(6)班打篮球赛,礼虞和班上几个女生组队跳了啦啦操,现在原班人马想重新排一支街舞。
  昨天她们在群里喊人,说有兴趣想加入的可以来。
  “要不咱们也准备个节目?”红豆馅很烫,丛嘉小心吹了吹。
  她对表演其实没兴趣,只不过眼馋节目入选了后期排练 * 时可以翘掉那些杂课,落个逍遥自在。
  丛嘉喜欢亮晶晶金灿灿的东西,喜欢随心所欲,喜欢由着性子来。
  兴致来了,想做什么便去做。
  “鸢儿,你想啊,来年到了高三,你学习忙,就更不会参加了,再说咱们学校还不准高三表演节目呢,哪年不是随便抽两个班搞搞大合唱就完事了。
  “今年不试,高中三年就没机会试了,你真的不想去台上玩玩吗?”丛嘉怂恿道。
  不就是玩玩,怂什么,怕什么?
  “听你这么一说,”倪鸢说,“好像有点想了。”
  “对嘛,”丛嘉吞下最后一口饼,“你就当是去丰富人生经验的,老了都是回忆。”
  “但咱们俩……能表演什么呢?”倪鸢问。
  她就会拉二胡,丛嘉会弹钢琴,中西能结合,但好像也不太搭,估计初选就会被刷。
  丛嘉想想说:“要不排个双簧?”
  “不好吧?”上台讲双簧,倪鸢还是放不太开,再说双簧得抹粉扮丑。
  刚才敢说想去玩玩,现在人又蔫了。
  “把脸涂白,头上扎个小揪揪,”丛嘉捧过倪鸢的脸,端详,“你这张脸能丑到哪里去啊,顶多有点儿喜剧效果。”
  倪鸢:“我在舞台上面瘫怎么办?”
  丛嘉:“没事啊,没表情都可以,只要张张嘴就好了。我躲你椅子后面讲故事。”
  丛嘉思来想去:“普通话没意思,我用粤语来说,听着有趣,肯定能加分。”
  倪鸢:“你会粤语?”
  丛嘉:“临时学啊,用百度翻译。说不标准也不要紧吧,咱们学校能有几个懂粤语的,就听个乐子。”
  丛嘉之前学过几句,张口就来:“雷猴。”
  “好耐冇见。”
  “听日去拍拖?”
  “仿狒我嚟出。”
  倪鸢听着有那味儿了,跟着丛嘉学:“雷猴……”
  她初次接触,觉得粤语好难,下了课不由自主多念一念。
  课间跑操,倪鸢在教学楼前遇到周麟让,张口就来:“麟麟,雷猴。”
  “好耐冇见。听日去拍拖?仿狒我嚟出。”
  翻译过来即是:麟麟,你好,好久不见,明天去约会吗?房费我来出。
  身边人来人往。
  周麟让脚步停滞,看了她半晌,“臭流氓。”
  倪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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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伍集合,越斯伯在统计人数。
  看看有没有跑操前溜掉的,班上统计完,偶尔学生会还要来抽查第二遍。
  丛嘉站在队伍里笑得东倒西歪,光听倪鸢口述,一想那画面,一想周麟让的表情,就乐到不行。
  倪鸢将丛嘉扶稳,“我本来就是想找个人检验一下学习成果,看我说的粤语他能不能听懂。”
  丛嘉:“哈哈哈哈哈……”
  “倪鸢。”有道熟悉的声音穿透丛嘉的笑声,传到倪鸢耳边。
  她转过头,周麟让就到了跟前。
  “ * 麟麟,你怎么来了?”他们两个班的队伍离得老远,虽然处在同一操场上,却宛如隔着太平洋。
  眺眼望,中间乌泱泱全是人。
  周麟让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倪鸢。
  倪鸢微愣,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她万般纠结地、犹豫着问:“……仿狒你嚟出?”
  房费你来出?
  周麟让:“……”
  有时候真想撬开她脑袋看看里面装着些什么。
  方才两人在教学楼前狭路相逢,说了几句话。周麟让低头在倪鸢站过的地方捡了两百块钱,以为是她掉的,拿来还给她。
  两张半旧不新的红票子,叠在一起,折成个四角板。
  倪鸢摸摸校服口袋,揪出十块,“不是我的,我没掉钱,身上总共也就十块。”
  在校用校园卡,她一般不带多余的现金在身上。
  “不是那算了。”
  赶在跑操开始前,周麟让回了自己班。
  等他走了,倪鸢才开始懊悔。
  她早将周麟让如丛嘉般划分进了自己人那一列,说话时便不怎么过脑子,荤素不忌,童言无忌。
  她跟丛嘉私底下就是这副模样。
  从两人Studing的自习室名称,什么“平胸姐姐”,什么“翘臀妹妹”,什么“高清夜聊”中,就可窥见一二。
  “嘉嘉,他会不会以为我不是个正经人?”倪鸢担心。
  丛嘉还沉浸在看戏的喜悦里,觉得他们两人相处起来真逗,不由地揭人老底:“你原来是个正经人吗?”
  “私底下不就跟我一样是个颜控狗,老色批吗。”
  倪鸢:“被你带坏的。”
  丛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能跟我混这么熟,说明你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倪鸢:倒也不用这么骂自己。
  高一高二两个年级组长站在升旗台前拿着话筒整顿纪律,然后从最左侧的班级开始出动,跑起来。
  每跑一圈,打卡似的齐喊班级口号。
  有的班喊起来斗志昂扬,声音洪亮。
  有的班开嗓稀稀拉拉一片,要死不死。
  胡成一有空,就要守着,跟着(3)班队伍侧边陪跑。
  喊口号时,哪个不张口,他要看见就得揪出来,训一番,说人没有集体荣誉感。
  丛嘉嘴长得老大,但倪鸢跑她旁边,从来听不见声。
  她每次都对口型。
  “你们啊,就得多出来跑跑,晒晒太阳,看看能不能把脑子里进的水蒸发掉。”这话说得多损啊。
  可胡成就是故意要损他们,流动红旗拿不到,月考班级平均分排名还退了。
  他心里堵着气,光是一节班会课抒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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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麟让把捡到的两百块钱上交。
  高一(6)班的班主任现在瞧他,已经不再是当初跟谌年谈话时控诉他是“不良少年”的心态 * 。
  主要由于前阵子发生了一件事。
  越往秋冬走,太阳落山早。六中走读生众多,倘若留校补了课,或是值日走得晚,出校门时必定天黑了。
  校外曲曲折折的巷弄,树木繁杂,竹林掩映,连续几个月黑风高夜有六中学生被堵,四五个花臂青年将他们身上的生活费搜刮走。
  有同学还被脱了名牌球鞋和外套,手腕上稍贵重一点的电子表自然也不能幸免。
  被抢的人受了威胁,大多不敢啃声,不敢向外界求助。
  多数自己默默承受。
  谌年不知怎么听到了风声,但未调查,不知道事情真假。
  晚间一场切磋完,周麟让输了,谌年照例吩咐他干活儿。
  便委托他去校外巡逻站岗。
  那一晚,劫匪们遭遇了职业生涯中的滑铁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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