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交待。”丛嘉说。
倪鸢手掩在嘴边,跟汇报机密似的鬼祟,“窗户纸破了。”
“啊?”
丛嘉慢半拍反应过来, “你跟弟弟告白了?!真把人拿下了?!我太小看你了鸢儿还以为你只会打嘴炮。”
丛嘉喜不自禁,“真是出息了家里养的大白菜会拱猪了!”
倪鸢:“……”
她俩窃窃私语,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看得一清二楚。
扶了扶老花眼镜,递出手里的粉笔,“给大家五分钟, 完成大屏幕上这道题。来,倪鸢,丛嘉,你们两个到黑板上来写。”
猝不及防被点名。
倪鸢从座位上站起来,丛嘉跟在她身后慢吞吞地走向讲台。
乐极生悲。
两块黑板, 一人占一边。
倪鸢边看屏幕上的题干,边列出已知条件,心里清楚了大致的解题思路。
丛嘉边看屏幕上的题干,边偷瞄倪鸢的解题步骤,能抄一点是一点。
数学老师在下面巡视,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瞪丛嘉。
五分钟一到,两人下台,倪鸢的题差最后一步没解出来,丛嘉差的就更多了。
数学老师上了年纪脾气好,语重心长地劝:“上课要专心啊。”
倪鸢有点惭愧。
后半节课,丛嘉全程憋着,想问又不能问。
终于等到铃声响,等到全体起立说完“老师再见”,丛嘉迫不及待地问倪鸢:“快快快,赶紧 * 交待清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倪鸢:“你干嘛这么激动?”
丛嘉:“废话,我在嗑你和弟弟的CP啊!”
妈妈真的好操心。
倪鸢把事情经过简单跟丛嘉说了一遍,“确切来说,告白的是他,把人拿下的还是他。”
而她是被拿下的那个。
丛嘉:“弟弟牛批。”
她看倪鸢,道破了真相:“原来你刚才不是热,是荡漾。”
倪鸢:“……”
“课代表,”谌年从走廊上经过,隔着窗玻璃朝里头的倪鸢招招手,“我的历史课代表出来一下。”
倪鸢撇下还想继续八卦的丛嘉,出了教室。
谌年亲亲密密揽着倪鸢的肩膀,往小办公室走,“鸢儿,问你个事儿。”
“老师你说。”倪鸢关上门。
“开学前几天你跟麟麟提前返校了,待在一块的时间多……”谌年话说到一半,倪鸢的心徒然悬空。
“就想问问你,有没有看见他抽烟?”
倪鸢的心又落地了,“没有呀。”
倪鸢发誓,她绝没包庇某人。
谌年昨晚出了趟门,在巷里的烟酒店外碰见周麟让。眼睛一瞥,见他手里拿着条烟,还是有价无市的特供烟。
不知怎么弄到手的。
“来进货啊?”谌年问。
她挎着菜篮子,有豌豆红萝卜和肉,几根碧绿大葱支棱着伸出了头。
暮霭沉沉,旁边洗头店门口的霓虹灯一亮,两人相距不过一米,周麟让手里的东西想藏都来不及藏,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两句:“给外公弄的。”
“哦?”谌年摆明了不信。
周麟让干脆说:“我要抽也就买一包,至于买一条这么嚣张?”
谌年发自肺腑地问:“你难道还不够嚣张吗?”
“带人抢球场是家常便饭。”
“明目张胆翘掉培优班的小课。”
“遇学生会检查十有八九不配合,全凭心情。”
谌年拍拍周麟让的肩膀,“儿子啊,你是不是过得太随性了点?”
“懂不懂谦和礼让,懂不懂与人为善?”
周麟让挑唇笑了一下,眼神桀骜:“不懂。”
“只懂愿赌服输,输的人没话语权。”就像他每次打不过她,就认命听吩咐。
“但真没偷偷抽烟。”敢作敢当,没做过的也不认。
他这么说,谌年已经信了八分。
还剩下两分,是她想要敲打、警惕、防范于未然。
所以谌年又来问了倪鸢。
倪鸢说:“没看见他哪 * 里藏了烟,应该没有。”
(3)班包干区经常被学校分到一些犄角旮旯,她去打扫卫生时好几次遇到过抽烟的学生,还有天台上、器材室的角落,也有燃尽的烟头。
但倪鸢没有碰见过周麟让抽烟。
“行,我知道了,”谌年说,“他要有情况你就跟我说说,我怕他不学好。”
倪鸢点头答应下来。
下午上完体育课回教室,倪鸢在楼梯间和周麟让不期而遇。
她刚跑完圈,出了汗,脱了校服外套抱在胸前,身上穿着件米白浅格纹毛衣,气息还止不住有点儿喘。
倪鸢上楼梯时,周麟让正从上面下来。
这是继告白纸条后,两人的首次碰面。
倪鸢脑袋空白了一瞬,她刚用清水洗过脸,几根细碎头发丝黏在脸庞,抬眼看见周麟让又避开视线。
一时不知看哪里才好。
也就慌了两秒,很快恢复了镇定。
想起正事,倪鸢将人堵在楼梯间。“麟麟,你配合一下。”倪鸢说。
周麟让高她一个台阶,垂着视线,饶有兴趣地问:“怎么配合?”
倪鸢抓住他的手,修长且干净,骨节分明。
倪鸢握着他的手凑在鼻尖闻了闻。
她见过胡成怎么抓班上抽烟的男生,光搜书包抽屉,可能搜不到证据。但抽过烟的人衣服上会有没散去的烟味,倘若次数频繁,夹着烟的手指内侧会发黄。
这时候一抓一个准。
丛嘉买了两罐可乐从商店回教室,在楼梯间看到这一幕时惊了一下,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倪鸢在对周麟让行吻手礼。
进度快得让丛嘉猝不及防。
丛嘉面前还堵着几个高一(6)班的学生,同为吃瓜群众。
大家伸长了脑袋。
一群人躲在拐角看戏,目瞪狗呆.jpg
倪鸢没发现蛛丝马迹,放下周麟让的手。又倾身,凑近,嗅了嗅他的校服外套。
倪鸢立即闻到了某种洗衣液的味道,是清淡的薄荷香。
到这时候周麟让还有什么不明白,敢情是来差他的。
他站着一动不动,语气似是不耐烦,“有烟味儿吗?”
倪鸢摇头,“没有。”
“冤枉我了知道吗?”
倪鸢想要辩解,“我没怀疑你。”
“你刚刚的举动就是在怀疑。”
周麟让步步紧逼,他往下走一步,跟倪鸢站在同一阶楼梯上,还是高她太多,弯下腰声音就响在倪鸢耳边:“勾勾,我要被冤死了。” *
倪鸢僵住。
周麟让恶劣地看她耳廓一片烧起来,“这要是六月也得飞雪啊。”
他跟窦娥比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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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鸢回座位上做了两道英语选择题冷静一下,下一堂课进行全校性大扫除,这会儿教室里空荡荡的,没几个回来的,大多数人还逗留在操场上玩耍。
丛嘉只晚了两分钟进来。
放一罐可乐在倪鸢桌上,激动过后,语气神态已经变得平静沉稳,只面上微微带笑,“我都看见了。”
倪鸢:“看见什么了?”
丛嘉:“你对弟弟又亲又抱。”
倪鸢:“???”
丛嘉拉开易拉罐的环,脸上笑容逐渐变态:“吻他的手,还主动投怀送抱,别想抵赖啊,除了我还有(6)班几个男生也都亲眼瞧见了。”
“不过你放心啦,他们看见也不敢乱说。”
倪鸢:“这要是六月也得飞雪啊。”
她才是真的冤。
倪鸢:“嘉嘉,我有必要解释一下。”
丛嘉:“也不用不好意思啦,女孩子主动一点没什么的。”
倪鸢:“现在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
丛嘉:“是的。”
倪鸢:“……”
倪鸢起身向教室后排走去,拿起被人绊倒的扫帚和撮箕,丛嘉咽下一口可乐追问:“干嘛去啊?”
“打扫包干区。”倪鸢说。
她顺带走办公室告诉谌年:“老师,麟麟抽烟的事应该是误会。”
谌年:“怎么确认的?”
倪鸢:付出了清誉去确认的。
丛嘉从此不再相信我的清白。
第37章 散步 “我来顾你。”
高二(3)班的包干区在学院小筑的三楼分了两间会议室。
倪鸢直接过去。
学院小筑肃静。
甭管外头多热闹, 进了楼里,学生们自动放轻脚步,进门抬头就能看见对面墙壁上挂着裱起来的一幅字——“切忌喧哗”。
第三任老校长留下的墨宝, 气势开张, 笔力沉雄,像道符咒镇压在楼内。
写的是秦篆, 没几个学生真正认识, 但都心照不宣知道是那么个意思。
楼里落针可闻。
倪鸢拿着扫帚上了台阶, 一路上没碰见人。
进了要打扫的会议室,推开木窗就是大片茂盛的绿,树枝盘虬卧龙, 横斜在窗外。
夕照探入,把墨绿窗框染得旖旎。
倪鸢是第一个到的。
他们组分了有七个人。没多久, 越斯伯提着水桶也来了, 身后跟着班上几个女生。
卫生部检查卫生 * 的人刁钻,细枝末节全不放过,倪鸢指了指墙角, 问越斯伯:“班长,蜘蛛网怎么弄?我没找到工具。”
越斯伯把手里的抹布给她, “我去一楼看能不能借到。”
另外几个女生是同一个宿舍的,话匣子打开,渐渐收不住, 拖地擦门的同时,没忘给对方安利自家爱豆的新剧。
室内热闹了许多。
半桶水尚算干净,倪鸢把脏抹布放进去洗了洗,拧干,第一遍把窗玻璃上蒙的灰尘带走, 第二遍再细细扣上面的各种脏印子。
“这些书是谁的?”有同学拿起桌上的书本,翻了翻。
会议室闲置,但桌上居然有没带走的书和资料。
“是高一的卷子,题好难啊,我一个高二的不会做。”
“别说了,我题都没看懂。”
试卷头一行分明印着“高一数学小测试题”,题目密密麻麻铺满了整张纸,可考的却不仅仅是高一的内容。
倪鸢听着她们说话,想到了周麟让。
“早听说高一搞了个培优班,应该是在这儿上课。”
“还有人说是学校自己拨款的,给开小灶还不收他们的钱,资料费课时费全免,真是放手心里捧着了,天子骄子们啊……”
“毕竟就指望着他们中间能出个状元了。”
“咱们高二怎么不办个火箭班?”
“办了你也进不了……”
倪鸢手指顶着抹布,面前是块指甲盖大小的干涸的黄色不明物,像昆虫被拍死在窗玻璃上爆出的浆。
她视线往下,余光里闪过一抹灰影。
还没看清,室内突然响起的一声尖叫:“啊——”
老鼠在桌底下酷跑,慌乱逃窜。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硝烟四起。有拿扫帚扑老鼠的,有四处躲老鼠却差点踩到老鼠尾巴的,有光顾着跺脚和乱叫的。
包括倪鸢在内,总共也就七个人。
生生营造出了七十个人的热闹景象。
一楼值班的老师这个时间点不在,否则直接冲上来将他们一顿训。
每个人受到惊吓时的表现不同,有人开嗓拔高了音调能直冲云霄,有人心惊肉跳瞳孔放大,内心狂喊卧槽卧槽卧槽,但怎么也不发出声。
倪鸢属于后者,她贴紧了窗户,像黏在了上面。
越斯伯身为班长临危不乱,拎起混乱中被人踹翻的水桶,眼疾手快,再加上那么点儿运气。
一桶罩下,把老鼠盖住了。
封锁在桶里。
风波平息,但所有人目光仍盯着桶,还没彻底放松。
越斯伯手压着桶底,往外平移,把危险物移出女生们的视线。
周麟让进门来拿书时,风波平息不到半分钟。
一室的人尚未回神 * 。
还有两个女生蹲在桌子上、讲台上,没跳下来。
地上漫着水,扫帚撮箕乱飞,椅子倒了几张。
一片狼藉。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刚经历了一场浩劫。
但周麟让不管闲事,哪怕天上露窟窿了他要不想理会,就不会多看一眼,旁若无人地跨过水滩和椅子,去找几张他用得上的资料。
视线上扬,却发现窗户上还有个认识的,贴着玻璃,站得老高。
周麟让把两页资料叠了叠往宽大的校服口袋里一塞,眼睛没从倪鸢身上移开过,“你怎么蹿上去的?”
“被老鼠吓成这样?”
倪鸢一听就明白,他这是早在门外听见里头闹老鼠了,懒得搭理,等战火歇了,才推门进来。
“我本来就站窗台上擦窗户,不是被老鼠吓到的。”倪鸢说。
她先前踩着上来的凳子已经翻了。周麟让也不帮她扶起来,半真半假地说:“抱你下来?”
大庭广众之下,有同班同学在,倪鸢没他那么大狗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