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烨说话时语气和缓，像是在劝慰人，有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戚玫玫却别开了小脑袋，跟只被霜打的小茄子一般没精打采。
“…嗯。”
……
白烨说了好几句话，她都是用简短的“嗯”来回复。
白烨面对少女的心不在焉和冷淡，并不在意。
“戚瑾托我买年货，今天有空吗？”
戚玫玫张了张唇，想拒绝。
白烨却难得的强硬：“如果没空，可以明天。你们学校应该是放三天假。你今天休息，明天我再来接你。”
戚玫玫抿了抿唇，没再多话。
她还在失落。
小乖乖不回来了吗？
他连手机都没带走，是什么意思？
她难过的样子落在白烨眼里，他手抬起，似乎是想摸摸少女脑袋，却又捏着拳收回。
远处，静静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车窗缓缓摇上，少年那张弧度分明的侧脸掩在车内，收回了复杂的目光。
*
元旦过去，快要放寒假。
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了，家长会那天戚玫玫家长的位置依然空着。
她对这一点早就习以为常，并不会太难过的感觉。
只是经过学校张贴期末考试成绩的公告栏时，她没忍住，一行一行找寻小乖乖的名字。
她从最后一名一路往前找，最终视线定格在全校第五十名上——楚言齐。
少年离开前的最后一次考试，考入了年级五十。
那是她花了半年里的每一个晚上看着对方复习得来的进步。
可却没能来得及庆祝。
在哥哥回来前一天，戚玫玫收拾了小乖乖那间房。
少年不告而别，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回来。
她这几天都没睡好，每天都在委屈生气，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楚言齐，大坏蛋！
过分！
难道在一起朝夕相处的半年，大家还是像陌生人一样吗？要离开为什么不能告诉自己呢？
少女气得想把所有有关小乖乖的东西全部扔掉。
东西都装在箱子里了，她抱着准备扔去废品站时，又咬唇停住动作。
她其实从小到大能完完整整拥有的人很少。
没能有牢不可破的家庭，也没有很好的朋友。
长到了现在，在一个雨天戏剧性的捡回了叫小乖乖的少年，她以为那会是生命里第一次奇迹的。
毕竟小乖乖长得好看，聪明，谁遇见了都会喜欢。
她也不例外。
站在家门口，戚玫玫抱住箱子看了又看，眼眶慢慢红了。
她最终 还是没有把少年的东西全部扔掉。
寒假来临，戚瑾回到了房子里，却只是在家住了三天就匆匆离开。
“玫玫，过年去找爷爷奶奶。”
戚瑾离开前，似是对把妹妹一个人留在家里有些过意不去。
戚玫玫嘴角笑容浅浅：“我知道的。”
哥哥不属于家里，爸爸妈妈不属于家里，没有谁规定了一定要属于谁。
她这些年明白的道理里就有这一条。
哥哥离开的第二天晚上，戚玫玫去了附近的一个教堂。
周日那天晚上，教堂里有人无声祷告，牧师在堂上讲道。
她在人群里坐了一会，隐约觉得有些暖意了。
可是临走前，外头却下起了很大的雨。
她又没带伞。
来教堂里的人多是结伴而行的一家几口，或者夫妻，像她这样独身一人却又过分年轻的，似乎只有她一个。
她看着大家热闹聊着离开，心里再次浮现巨大的失落。
大家好像都有归处。
少女站在教堂的长廊下，看着人来人往。
这一处建筑渐渐变得没那么多人，她变得孤单。
戚玫玫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捏在手里的手机。
没带伞也没雨衣，想找个人，却不知道该找谁。
似乎只能找打车软件？
少女勾起唇自嘲的笑。
教堂大门外，一辆黑色的车缓缓靠边停下。
“少爷？”司机开口。
“给我一把伞。”少年声线有颗粒感，低沉磁性。
然而他抬眸一瞥，却看见教堂长廊下的少女什么也没打，就这么走入雨中。
他桃花眼一凝。
下一刻整个人开车门冲了出去。
“戚玫玫！”
少年声音带着怒意，把低头乱走的戚玫玫小鸡仔似的拎到伞下。
戚玫玫怔怔抬眸，头发已经被刚才的雨点淋湿了一点刘海，整个人像个可怜的小绒猫。
杏眼湿漉漉的，含着水汽，樱唇也扁着。
看清了拉住自己的人，她眼眶红红的，声音带着哽咽，委屈的紧。
“你谁呀。我不认识你。”
给她撑伞的少年，眼里是交织的心痛怒意。
“你说我是谁？”
他气得咬牙切齿，看戚玫玫脸上有雨珠，烦躁地替她擦掉，尽力用修长手掌把小少女脸蛋擦干净。
然而少女还在气头上。
“我不要你了。你放开我！”
戚玫玫推开少年替自己擦脸的手，奶凶奶凶，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楚言齐唇线绷紧，黑眸变得危险。
他猛地俯身，把要跑掉的小少女打横抱起。
“再跑试试看。”
戚玫玫气得踢腿，然而无论两条腿怎么蹬 ，都被少年抱得紧紧。
她引以为豪的跆拳道功夫，在被打横抱起来后，竟然找不到突破口施展出来。
她气极了，啊呜一口咬住对方脖子。
楚言齐身体一僵，抱着戚玫玫的手却不曾松开丝毫。
他黑眸倔强的像只狼，薄唇轻启：“再咬重一点，给老子盖章。”
竟然一点不怕疼，声音还带着笑！
第43章 . 一更 Yesterday
雨哗啦啦下。
街头静谧, 身后的教堂一时无人出来。
戚玫玫咬着少年脖子，小贝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猛不丁听到这样一句话。
“再咬重一点, 给老子盖章。”
少年痞气没有隐藏，还带点倔。
跟个帅气的神经病似的，破罐子破摔了撕开面具。
那是这半年的相处中, 戚玫玫不曾见过的一面。
都是攻气，天不怕地不怕的拽。
还是那种认准了目的，随便你怎么折腾都不放手的脾气。
“……”
戚玫玫腮帮子都酸了, 却被少年抱在怀里稳稳的，甚至没有颠簸一下。
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一个中年男人, 正给他们打伞。
她抿住唇, 露出来的白皙脖颈立刻蔓上了一层桃粉。
…这是什么情况呀。
好丢脸。
这人是谁？
“少爷, 雨大了，回车上吧。”
撑伞的中年男人, 在一旁开口。
楚言齐视线却始终凝在少女身上，声音暗哑：“跟我回车上？”
“…你放我下来。”
戚玫玫磨了磨小白牙, 却不敢把声音说的太大，唯恐让旁边的人听见。
她性格在陌生人面前，一向都很内敛, 也注意形象。
现在被这么抱着，她简直想钻个洞藏起来。
楚言齐眼里浮现笑意：“不放，你不重。”
跟只小猫似的, 他甚至能抱着轻松颠两下。
戚玫玫指尖抓紧了楚言齐羽绒服布料，压低声音，有些恼羞成怒：“你放我下来。”
“不。”少年的回复言简意赅。
戚玫玫差点气了个倒仰。
旁边还有人看着呢！
楚言齐都不怕羞的嘛。
“楚言齐你怎么这样。”
小少女气恼极了，尾音依然奶呼呼的, 没什么威慑力。
她连名带姓喊少年，声音依然动听甜糯。
楚言齐纹丝不动：“是你以前不了解我。”
他本来就不乖。
只是无意间被少女捡回去，扮演了半年的小乖乖。
但现在要反悔的话，太晚了。
少年眸光深邃，桃花眼盛着烫人的情绪。
左侧脖颈，刚才被怀里的少女咬出了一个小小的牙印，椭圆形，衬得皮肤冷白，整张脸更加俊美。
戚玫玫一时失语：“……”
她觉得楚言齐怀抱太烫了，说话时热气甚至能落到脸上。
身 上的薄荷香叫人无措。
这辈子戚玫玫都没经历过今天这样的场景。
被一个男孩子那么莽的抱在怀里，怎么踢腿都下不来。
小乖乖是吃了大力菠菜吗！
旁边的中年男人还在给他们撑伞，戚玫玫羞恼到了极点，没辙了。
她攥着楚言齐衣服，声音放软了带点哭腔：“你放我下来嘛。”
少女吸了吸鼻子，觉得羞耻极了，那委屈唧唧的样子，像极了某种小动物。
楚言齐眸光温和：“放了你会跑。”
他语气终于缓和，好像有了商量的余地。
戚玫玫一听，立刻点头保证：“我不跑。”
楚言齐轻笑：“真的？”
少女转开脸，对楚言齐小声道：“比珍珠还真。”
她发现了，小乖乖吃软不吃硬。
明明跑的那个人是他，她只是生气了不打算原谅！
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戚玫玫打定主意，只是先顺着楚言齐，等到对方把自己放下来了，她马上就跑！
“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
然而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楚言齐脑袋依然冷静的不得了，还是稳稳抱着少女。
戚玫玫有些无力。
她抿紧唇，感觉楚言齐就是个大尾巴狼！又狡猾又坏！
明明都不告而别了！现在又跑回来招惹自己！
她气得鼻翼一扇一扇，眼睫颤动。那样子像是要哭了。
楚言齐终究心软。
“拿你没办法。”
他微微俯身，稳稳把少女放到地上。
戚玫玫双腿一着地就想跑，却被楚言齐一把搂住捞了回来。
“天太冷，别淋雨着凉。”
少年垂眸看着她，语气温和，手却扣着她的腰，仿佛她稍微动一点要溜走的心思，就会被掐住腰。
戚玫玫：“…哼。”
她气得直哼哼，彻底不要形象了。
楚言齐也不恼，他接过身边司机拿着的伞柄，把大半个伞面都推到了戚玫玫头顶。
小少女被他搂在怀里，仿佛圈在了他的领地，满满的保护欲。
这种强势又不容拒绝的攻击性，是此前戚玫玫很少在小乖乖身上感受过的。
她被带着往前走了几步，心里有些茫然，觉得这样的楚言齐陌生。
她以前认识的小乖乖是真的吗？
那个听话又依恋她的少年，真的存在过吗？
楚言齐今天穿了一件大衣，长手长脚，身材修长，抿紧的薄唇和凸起的喉结，带来了冷咧又干净的气质。
戚玫玫手指攥紧，眼睫微颤。
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的认知到，紧紧搂着她替她撑伞的少年，是个有着成熟身材高大又过分帅气的异性。
其实他是很优秀的人，站在人群里，无论是什么位置，只凭着容貌气质都能成为众人的中心。
很难想像，这个少年半年前是瘦巴巴又过分清瘦的样子。
他那 时候狼狈暴躁，看着可怜，让人生出保护欲和怜惜。
那时候哪里看得出来，只需要半年，对方就会完全扯开那层让人怜惜的保护色，变得…好像个完全长大的成熟异性？
——她是不是亲手捡回了一只小狼崽？
坐进那辆车里时，戚玫玫脑中冒出这样的念头。
司机：“少年，现在去哪里？”
戚玫玫扭头看身旁少年，小脑袋里升起疑惑：少爷？
刚才在外面，她好像也听到了对方这么喊楚言齐。
所以，曾经被她当成无家可归的可怜小乖乖，其实是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少爷？出门还带专门司机接送的那种？
这样一想更生气了，戚玫玫腮帮子都气呼呼的鼓了起来。
楚言齐：“先送她回家。”
戚玫玫扭头就是一口拒绝：“我不。”
这幅抗拒的样子，像极了微信里蹦起来的表情包，把拒绝都写到了脸上。
她才被楚言齐带进了车里，心里正是一肚子的疑惑和气，还有委屈！才不要让他送自己回去。
这仿佛就是一场无形中的较量，好像顺着对方的意思，自己就会完全占下风。
从小练跆拳道的戚玫玫，即使平时性格软糯温柔，在钻牛角尖的时候，还是有股倔意。
这点和作为兄长的戚瑾，有着一脉相承的特点。
长得娇小可爱，倔起来却九头牛都拉不回去。
“我不要你送。”她看着窗外，声音气呼呼。
他垂眸看身旁少女，桃花眼带了笑意：“玫玫。”
戚玫玫感觉耳朵有些痒，小乖乖的声音干嘛那么好听！
别离那么近。
她后知后觉转过脸，发觉楚言齐和自己几乎鼻尖挨着鼻尖，近到呼吸交错。
她猛地瞪大杏眼，条件反射脑袋往后仰。
楚言齐面无表情伸出手臂。
戚玫玫后脑勺隔着少年的手掌，撞到了车窗玻璃。
“你在和我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