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裴炎、刘讳之、羽林军中将程务挺,张虔勖率兵入宫,只有一个目的,废李哲这个皇帝。
李哲看到武媚娘,又看了羽林军的兵马就站在他的面前,只问武媚娘一句,“我何罪?”
“欲赐天下给韦玄贞,你无罪?”武媚娘冷笑地反问,李哲无法反驳,目光看向李初道:“姐姐,我只是无心之言。”
“无心都能说出天下给人的话来,若是有心,你当如何?太子,皇帝,你继位之时我提醒过你,皇帝不好当,想坐稳皇帝的位子更不容易,你想收回大权,急于让你身边的人都因为你成为皇帝而得到荣耀,却不该以这种方式。”
“当年,父亲继任为帝时,不仅仅是有一个顾命大臣,而是四个,父亲遭受的处境比你现在还不容易,可是最后父亲做到了什么?不仅将压在他身上的大山搬走,更将一举清除世族多年来对朝廷的压制。”
“你无父亲之能,却急躁心焦,大唐的天下是父亲交到你的手里不错,我也答应过父亲会一起守护大唐江山没有错,却不代表我会不管你这个皇帝是不是想要大唐安好,甚至想把大唐江山都给别人,我还要为你万死不辞。皇帝,只要是我们李家的人当,天下还是李家的,那么谁有本事坐稳这个位子就让谁来当。”
那些面对突如其来的局面,完全被打得措手不及,甚至对于眼前的局面心生不满的人,听到李初的话,就算再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心有不满,终是什么话都没敢再说。
“长公主圣明。”李初一番话也算是说到裴炎的心坎上,裴炎赞李初一句,李初冲李哲道:“跟我走。”
“长公主。”听说李初要将李哲带走,一个个都有些急了,就算是武媚娘亦如此。
李初听他们那明显不满的语气,半眯起眼睛询问道:“如何?皇帝他当不成,你们要废他为王,他还需要留在宫里?或者你们是担心我对他怎么样?不,更确切的说,你们怕我带他离开,然后让他再次登基为帝,坏你们的好事?”
当着那么多臣子的面,李初将话挑破说明,威严尽开,真正见识过李初动怒的人,便知道若是有人敢拦下李初,李初真动气,后果没有人敢想。
“你把人带到哪里去?”谁都不敢吱声,那就只能是武媚娘出声,武媚娘一问,李初道:“母亲原本是何打算?”
“贬为庐陵王,流放房州。从今往后,不得再回洛阳。”武媚娘的打算不愿意告诉别人,却可以告诉李初,不,是这件事必为天下所知,所以她现在就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她是何打算。
李初问出来就知道武媚娘做事,不可能没有想过后续的,所以在这个情况下,李初要的仅仅是他们对李哲的处置,李初想了想房州这个地方,李初道:“好。”
本来以为李初会和武媚娘吵起来的,毕竟流放一个皇帝,怎么听起来都有种不靠谱的感觉,偏偏在他们以为李初会和武媚娘吵起来的时候,李初一下子改了口,认同武媚娘的决定。
“姐姐。”李哲在李初开口的时候以为自己有得救,没有想到却不是,有得救不可能,李初完全就是想将他放养,这是要让他真去流放。
流放,如同李贤一样,这一放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怎么,我不曾告诉过你,皇帝并不代表坐上就能坐稳,当一个太子上面有皇帝扶着你,更有臣子帮着你,你是最轻松的,以至于让你以为,皇帝一样是那么好当的,所以你就肆意妄为,连把江山给人的话都说出口,你怕是没有记起来,当年父亲有意让母亲总理朝事时,朝中的宰相怎么说的。”
“大唐的天下,是高祖、太宗打下的,不是父亲打下的,同样这话我现在也给给你,那也不是你打下的,自然,你就算成为皇帝也没有处置权,你唯一能做的是如何守护好这个江山,如何安定好这个天下,可惜这个道理与你说,你以前从来都听不进去,往后,这些道理也就不需要再和你说了。”
李初冷冷地扫过李哲,她从来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更没有武侯的高尚,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她会扶才怪。
“将庐陵王带下去。”武媚娘要的就是在这个时候李初不会和她唱反调,虽说她们母女在一定的事情上算是达成了默契,总怕生出事端来。
如今天的事,裴炎的意思是让李初不要出现,最好把人困在府里,不让人出门一步,可是武媚娘却反其道而行,今天召集百官,竟然把李初都叫来了。
叫来就叫来吧,裴炎没有办法阻止,相对,武媚娘告诉裴炎,这件事要是李初不来,不在此表态,后面只怕要多生事端,所以一定要让李初来到这里。
李哲唤一声姐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姐姐再帮帮我。”
可是李初没有作声,就那样由着李哲被带下去,这看得所有的臣子都不禁对李初更畏三分。
“新帝人选只能是旦儿,母亲总不会直接就想让旦儿成为傀儡皇帝吧?”李哲被废,自然是要立新帝的,李初并不避讳,同样当着那么多臣子的面问出来,不为什么,只是想知道武媚娘下一个打算。
不让李旦成为傀儡才怪,李旦呐,李初想了想那个温柔的孩子,没想到最终要将他卷了进来,可是一个哥哥都没有办法撑起这个江山,最后,就只能让他上。
李初问出那样的话,其实是希望李旦可以不负她所望,不用她等些年,就能够担起江山,或许他可以和武媚娘抗衡,她就能够把一切都给他。
武媚娘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不难看出她心中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裴大人,你往后会给皇帝说话的机会吗?”没有等武媚娘给出答案,李初仅仅就是这样的再问裴炎,裴炎在这件事里那么积极的想废皇帝,另立新帝,算盘李初一清二楚,可是想凭这点功劳往后就想作威作福,万不可能。
“公主说笑了,臣岂有此意。”裴炎赶紧的朝李初作一揖而否认。
李初却走了过去,与裴炎站在一起,“你为官清廉不假,能文能武,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是你私心太重,只讲利己,这是令我十分不喜的。你与我母亲一道废立皇帝是为了什么,我心里有数,我不说,不阻止你们,因为我确实不满于皇帝在气头上说出把江山给别人的话,而且,更不喜欢皇帝意气用事,连人都不知道怎么用。”
“韦玄贞若是有能有才,以他为侍中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偏偏他没有本事,皇帝非想让他上位,这就不妥当了。大唐的宰相,天下的官吏,都该唯才是用,万不能让人以为有一个女人得了皇帝的心,从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坏了大唐的根本。”
此话落下,李初同样扫过在场的臣子,与他们轻声地道:“所以,有本事的人,放心做你们认为对的,利于大唐的事,我会支持你们。”
这些人里,有多少是有能之人,有多少是李治的人,又有多少是武媚娘的人,还有多少是李初的人,只怕各自都辨不清楚的。
但是可以明确的是,无论是李治的人,武媚娘的人,李初的人,这其中都有真正为大唐,为百姓的人,这一点殊途同归,足矣。
武媚娘看着李初在这个时候借她给的场子,竟然说了一通如此收拢人心的话,对于裴炎,一压一提,裴炎往后会更小心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由此入李初的眼,成为和李初一同的人?
想到这个可能,武媚娘的脸色确实不算好,而李初突然回过头问武媚娘道:“母亲一向唯才是用,有利于大唐的事,母亲也会支持的是不是?”
她收拢人心,如何也不能把武媚娘忘记,此一问,武媚娘幽幽地盯着李初半响,“自然,天下有才,才能安定天下,若无才而身居高位者,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这话说得有水平,武媚娘虽然一直过于强势霸道,但是所有臣子都得认了一点,武媚娘确实是一个唯才是用的人,而且她对人才,对于有风骨之人的赞赏从来没有隐瞒过。
李初要的就是武媚娘与她存同样的想法,为同样的目的前进。
或许,武媚娘想要达到目的需要做很多杀戮的事,但是同样武媚娘很清楚,她立身的根本是什么,如果不能得到有能有才之人的支持,她是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这个位子上发号施令。
“母亲圣明!”李初拍一记马屁,一众臣子跟着唤道:“太后圣明!”
对嘛,虽然今天发生的事确实过于突然,至少他们明白一点,那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武媚娘还是那个英明的天后,就算成为太后,同样还是很英明的。
废帝一事,至此终结,第二日,李旦登基为帝,改元文明,是为大唐的第五任皇帝,而李哲被流放房州,彼时韦欣已经身怀六甲,最后李初得知韦欣在流放途中诞下一女,取名李裹儿。
李初听说时只道一声知道,但是李家的事没有问题,裴观却出了事,裴观一身血的回来,这是李初绝对想不到的。
“裴先生。”屋里突然传来声响,自然将李初一下子惊醒了。一站起来,却发现裴观浑身都是血。
李初急忙的过去,赶紧的将药箱找出来,要为裴观包扎。
“惊扰公主。”裴观神情疲惫,脸色惨白的同李初说话,李初没有接话,只是为他包扎伤口。
“虽然失血过多,好在这些都没有伤到要害。我竟从来不知裴先生也懂得武艺。”看裴观的架势,分明是和人打斗,才会弄得这样一身的伤,而且裴观全都避开了要害,若不是精通武艺的人绝对不可能做到。
“公主从来没有问过我,我也不想和公主特意提起。”裴观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任何人看到他的模样都不会认为他是一个懂得武艺的人。
李初没有回答,她是认为那些没有必要多问,反正裴观对她没有恶意,对大唐也没有恶意,这就足够了。
“能够避开慈心卫因她们回来,裴先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惊喜在等着我?”李初单纯只是这么一问,裴观道:“我从前只知道父亲被赶出了家门,而且有人下令永远不许他再回到裴家,那么多年,我一直没有问过父亲我们究竟是何来历,到父亲死我都没有问过。”
这样的说起那些往事来,裴观很平静的,李初已经把裴观身上的伤口全都处理完了,此时能够专心的等着裴观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和她说的一清二楚。
“可是去岁的时候,有人告诉我,我的祖父就是当朝宰相裴炎。而我父亲之所以被他赶出家门,是因为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只是一个歌伎,但是我的父亲却为了她连身份地位前途全都不要,可是最终我的母亲还是死在了我祖父的手里。”
“告诉你这些话的人是谁?”李初只是追问这一句。
既然这件事裴观的父亲从来不曾告诉裴观,那证明裴观的父亲认为这件事不应该再提,有意把不应该说出来的消息告诉裴观的人,定然是心存他念。
裴观一下子笑出声来,“公主依然是公主,你不在意我们裴家的内情,只想知道是谁告诉我。因为公主明白,会和我说这些话的人定然有所图,公主想得一点都没有错,那些人,是想用我对付公主。”
“用你来怎么对付我?”李初想了想,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用裴观来对付她,裴观并没有问题。这么多年尽心尽力为大唐新修水利,于国是有大功的,而且裴观从来不贪慕虚荣,更不好色敛财,根本不会有任何把柄落在别人的手里。
“是啊,他们竟然想用我来对付你。因为他们清楚你对于太后意味着什么,他们真正要对付的人是太后。”裴观伸出手抚过李初的脸,他们原本安安静静的日子就这么让人一手毁了。
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他们的私利,因为他们容不下。
“天下间想要对付我母亲的人太多。你知道他们是谁?”李初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想通过裴观对付她,目的更是在武媚娘。
若是如此,想要查清楚更难,就是不知道裴观这里有多少线索了。
“这些日子,我一直按照他们希望的和裴炎不对付。目的就是想查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毕竟能够查清楚我的身世,能把我父亲母亲的事情全都翻出来,这是连先帝还有公主都没有做到的事,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在很久以前他们就已经准备好今天的一切?就为了对付太后?”裴观想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好让自己能够安心。
李初听的也拧起眉头,她和裴观之间的事过于突然,应该没有人能想到她挑中裴观成为驸马,而且这么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那些人如果早就知道裴观的身世,也明白他和裴炎之间的瓜葛,之前一直没有动手,现在反而急于让裴观成为他们的助力,那就是说,他们已经有了对付武媚娘的办法?
“我今日跟踪他们到了一处,没有想到会被他们发现,因此才会一身伤的回来。”裴观大致说明情况,但是他的意图已经为人所识破,接下来再想做什么就难了。
李初道:“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仔细的说与我听,我来查查。”
人只要有所行动,就一定会留下线索。就算现在过去他们人都全跑了,那也没关系。总会找的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好!”裴观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和李初把所有的事情说清楚,就是想让李初出手去查所有的事情。
他想要自己摸清楚这行人的目的,还有他们的计划,但是显然失败了,眼下就只能把一切都寄托在李初的手里,让李初去查。
李初让裴观把所有的事情从头说起。
也就是说,自从李治去世后,裴观这里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或者该说在李治病危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开始打裴观的主意,所以裴观才会没有赶在李治驾崩之前回到洛阳。
原本以为拖一拖总能弄清楚一些事情,没有想到那些人过于谨慎,到现在为止裴观都没有弄清楚他们是何身份。
反而裴观为了取信他们不得不将自己的身世暴露出来,寻上了裴炎,这些日子以来,裴炎和他之间的纠葛一直没有间断过。
这些事情李初一直都知道,但是一直没有问过。从武媚娘提醒她开始,李初就一直在等着裴观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她说清楚自己和裴炎之间的关系。
但是李初一直没有派人跟踪过裴观,因为夫妻之间就算有秘密,也不应该用不信任摧毁。
对于裴观身在洛阳却一直忙碌,李初从来没有多问一句。直到今天,裴观一身伤的回来。
查,李初已经让人迅速去查了所有跟裴观联系过的人、地方,每一点李初都已经让人去仔细的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