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千万别这么说,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一顶不孝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我这一辈子都不成。”李初赶紧让武媚娘镇定下来,不能说的话千万不要传扬出去,否则御史能把她喷的狗血淋头。
“我若把皇位传给你,你是不是立刻就要复李唐国号?”看李初一副小心翼翼害怕御史的样子,武媚娘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但同时想到另一个问题,着急的询问李初。
如此突然的假设听在李初的耳朵里,让李初微微一顿。
“我知道陛下想要让武周的江山能够一直传承下去,我想如果我真的有可能继承陛下的江山,我是不会立刻改国号的。武周的两个皇帝都是女皇帝,必然能够名垂青史,也会成为一段佳话。就算我还给陛下生养我的恩情。”
虽然这些事情还没有发生,可是李初早就已经想过。
武媚娘沉默许久说不出话来。一直舍不得立太子,就是因为武媚娘希望自己这份江山可以以自己的名义传下去,至少不要她才立下太子,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改武周的江山。
哪怕武媚娘很清楚这个江山是她从李家人手里抢过来的,但武媚娘依然有这份奢望,希望自己能够把江山传承下去。
“最后一次,如果这一次你可以赢我,那么我会退位让贤。”原以为武媚娘因为李初的话会动容。万万没有想到,武媚娘忽然话风一转,犀利地盯着李初。
一辈子武媚娘都没有输过,和任何人,就算和李初争,她也要赢李初。
这个江山是武媚娘自己凭手段抢过来的,李初如果想要得到,也必须凭自己的本事从武媚娘手里抢过去,只有这样武媚娘才会心甘情愿的把江山传给李初。
“好!”李初就知道,像武媚娘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改变想法,李初只能靠自己。
萧太后:“果然从群主回来,武皇早就布好局,等着群主。”
很想大喊一声头秃,可是最后生生控制住。别管武媚娘现在有多少手段想要使出来,在李初这里其实早就已经成了定局。
以不变应万变,武媚娘再怎么做都不可能挑动得了李初。
*
皇帝生病多日不曾临朝,身边伺候的人是李初,还是皇帝点名要的。虽说朝中的宰相们全都心急如焚,希望能够去看看武媚娘。
只是武媚娘仅见过他们一回,随后所有的事情竟然让宰相全都和李初商议。
眼下太子未定,虽然武媚娘召李哲回京。看起来好像想立李折为太子,可是诏书一天没有下达,所有人心里都没底,偏偏却在这个时候武媚娘生病,更将手中的大权全部交给李初。
让李初总理朝政,处理所有的奏折之事,怎么看起来都透着诡异。
就连这一年的科举开考,殿试竟然都是由李初主持的。虽然在武媚娘之前,李治也曾主持过殿试,但那只此一回。
反倒是从武媚娘登基以来,自开殿试,这么多年每一回的科举考试殿试都是由武媚娘亲自主持,已成定制。
每一年的科举考试选拔人才都是国家重中之重的大事。像殿试这样代表皇帝至高无上权威,而且收拢人才的大好机会,对于太多的人来说,都有着难以言喻的意味。
武媚娘也就算了,那是皇帝。现在太子之位未定,偏偏却选定让李初代替武媚娘行使诸多皇帝的权利。想起这么多年来李初的一言一行,何尝不是在不留余力提高女子的地位,连女子出仕一事都是李初大力促成的,谁人敢说李初不会想成为第二个武媚娘。
就李初执政一事,很快御史不断的向武媚娘上折,请武媚娘出来主持朝政,实在不行也希望武媚娘能够早早立下太子,由太子掌管朝政。
“依你们所见,应该立谁为太子?”太子这个事情已经纠缠许久了,没想到今天再次旧事重提,却是由李初引发的。
几乎武媚娘才提出问题,立刻有人给出答案,要么是李哲,要么是武轮,反正都是武媚娘的儿子。
这也让人看明白了,李初竟然不在他们认可的太子人选之内。至少朝中大半的官员都不认可让李初成为武媚娘的继承人。
武媚娘在看到这些奏折之后,得意洋洋的和李初道:“看,不需要我出手,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你拉下来。”
从一开始武媚娘把权力给李初就是不怀好意。李初总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如果有一天李初真的成为武媚娘承认的下一个继承人,李初定然可以做好。
现在武媚娘就让李初亲眼看看,很多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一旦李初亮出爪子来,甚至都不需要武媚娘出手,李初就会受到围攻。
“那陛下应该遂他们所愿。”情况确实如此,李初并不否认。但是不能明白的是,武媚娘为何不顺势为之?李初并不傻,武媚娘竟然想和李初好好的过招,如果李初连刚开始这一场戏都撑不过去,那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
所以不要以为武媚娘让朝臣出手,想让李初认清现实就是事情的终结,好戏才刚刚开始。
“我在等你出手。”之所以不遂了朝臣们的想法,就是因为武媚娘想看看李初会有什么招式应对。
李初摊手,“陛下觉得他们能让我出手吗?只要陛下一天还让我管事,一天没有确立太子的人选,任他们吵的天翻地覆,要应付的人只是陛下而已,而不是我。”
决定权在武媚娘的手里,要怎么样回应朝臣们的意见是武媚娘的事情,和李初有什么关系?
不该自己管的事情,千万不要多管。武媚娘想用朝臣对付李初,李初更想看看武媚娘怎么回应朝臣。
行啊,这一回较量有点意思,武媚娘想利用朝臣来对付李初,偏偏李初看透了,她需要对付的人从来不是朝中大臣,恰恰相反,应该是武媚娘需要给朝臣们一个交代。
讥笑一声,武媚娘道:“你是在提醒我收回现在给你的全部权利?”
“陛下尽可随意。所谓总揽大权,处理朝事的权利都不算什么好事,为陛下分忧还要让陛下推在前面成为众矢之的,谁乐意谁来。”拿这面上的东西威胁李初,只怕武媚娘要失望了。
李初从来不在乎表面的东西,只讲实际。
况且已经主持过科举考试的人,只是第一次主持殿试,不算特别值得李初高兴。
武媚娘轻声冷笑,“能够喜怒不惊很好。最近躺在宫里太闷,多找些人来陪陪我们如何?”
“陛下尽可随意。”一计不成武媚娘定然会再生一记,总而言之必定是要想尽办法的让李初不高兴;让李初坐不住,这样武媚娘才有可能成功。
只是她们母女之间的较量早就开始,李初不管武媚娘做什么事情,早就防备着,不敢小瞧武媚娘。
“这几日你看那张易之和张昌宗觉得如何?”武媚娘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把所有的奏折和朝事尽都丢给李初,她是难得悠闲自在宫中听歌看舞,李初若是忙完回到宫中也会被武媚娘拉着一道欣赏。
所以在这个时候,武媚娘才会问起李初,觉得张易之和张昌宗如何。
“陛下自己选的人为何要问我?”就算她们是母女,喜欢的男人并不一样。武媚娘经历过太多的伤害,现在只想要这些胆小一些听,话一些的人。
可是那些所谓的胆小,所谓的听话,仅限于在武媚娘的面前,因为他们清楚自己的权势地位都是武媚娘给的,必须要奉承武媚娘。一旦离开武媚娘,仗着武媚娘的权势就好像薛怀义一样,狐假虎威,耀武扬威的不可一世。
明明吃过薛怀义的亏了,偏偏武媚娘就是学不乖。也是让李初百思不得其解。
“你这一辈子非要活得这么累吗?天底下那么多的男人,就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裴观?”李初这么多年来的男人只有一个裴观,就算裴观死了,直到现在李初也没想过再找一个人替代。
这样自制又没有任何欲|望的日子,武媚娘想着都觉得难过。
“陛下身边从来不缺人,可是陛下心里好过了?陛下就不觉得累了?”李初不认为自己的坚持有多累,做自己想做的事,难道不是值得人开心的事情吗?
反观武媚娘这么多年来,身边就没缺个男人,那又怎么样呢?李初并不认为武媚娘过得有多开心。
到武媚娘身边,不介意武媚娘比自己大的那么多的男人,都是想从武媚娘的身上得到东西的人。
或许相对而言,薛怀义算是喜欢武媚娘的那一个,但是那份喜欢带着占有,恰恰就是武媚娘不愿意给到他的。
如今留在武媚娘身边的张易之和张昌宗两个,跟洋娃娃一样任由武媚娘摆布,或许对于武媚娘来说,他们敬畏于自己,对自己言听计从就是武媚娘想要的。
“还是去多练练你的字吧。最好能学学怎么做诗。”武媚娘很直接的转移话题,专往李初的短板提起。
李初的字写的不错,武媚娘何尝不是一个书法大家。对于李初的字,武媚娘不能昧着良心说一声不好,可是李初不会作诗,这就让武媚娘心生不喜。
“我与陛下不同,陛下是个追求完美的人,我却得过且过。不以我之短,攻他人之所长。”李初自己又不是一个没有优点的人,为什么非要想不开的去和别人比作诗?
不会做就不会做,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为此笑话李初,爱笑就笑。
“你不管什么时候都觉得自己有理是吧?”明明说起的是李初,不好好学着写诗,李初却说到自己有其他的优点,不需要特意以自己的短处去比别人的长处。武媚娘可是样样都会的人,难道还错了?
李初不吃武媚娘这一套,挥手连忙道:“不会写诗也不是我的错,我也不见得非要会写诗不可,陛下会那是陛下的事情。”
很想在后面补一句,与她何干来着,终究李初忍住了。
“不会做诗或是做的不好,那你就要受罚。”听明白李初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口气,武媚娘也干脆。
“这是自然,谁要是写不出来就是谁的错,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受罚什么的也比不上让李初学写诗。
武媚娘被一噎,人家不会都愿意受罚了,武媚娘还想怎么的?
拿李初完全没办法,莫可奈何的,只能在李初做不出诗的情况下惩罚李初,但也依然不能让武媚娘解气。
自此武媚娘设立控鹤府,为了堵住朝臣的嘴,武媚娘以此府专门收拢人才。
借着控鹤府武媚娘三天两头设宴,日常不再处理国事,好像把朝中的大事全部丢给李初和宰相们,自己完全可以放心。
朝中有一位叫阎朝隐的官员在武媚娘称病期间,竟然以赤身于嵩山献祭,以求武媚娘可以康复。
值得一提,武媚娘在登基成为皇帝的第六年,再次前往嵩山封禅,大封女神仙,正好嵩山是西周圣山,武媚娘为收拢天下人心,正可谓不遗余力。
正是因为如此,那些想要献媚武媚娘的人,也就利用嵩山在武媚娘心中的分量表现自己。
武媚娘这一辈子都信佛,依靠信佛也达到了成为皇帝的目的。那些为武媚娘献媚的人,武媚娘竟然大肆封赏。
由此朝中风气再变。从前的武媚娘就是一个虽然擅长提拔人才,但是也更提拔站在她这一边表明支持她的人。
如今朝中的宰相都是能干的人,武媚娘总以为用几个愿意谄媚自己,为自己说好话的人无伤大雅。
就好像武媚娘觉得自己勤奋吏治这么多年,如今上了年纪不想在一心一意扑在朝廷的大事上,想要享乐亦无可厚非。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张易之和张昌宗,随着武媚娘的宠幸地位一高再高,最后竟然都被封为国公。
张家的人因为张易之和张昌宗同样水涨船高,一个个身居高位。
在武媚娘的面前,张易之和张昌宗是听话的两个人,可是转身之后,离开武媚娘的面前,就如同李初所预料的趾高气昂,仗势欺人,看不惯他们兄弟二人的不计其数。
只是让李初怎么都想不到的是,会有这样的一天自家人告起自家人的状。
“邵王和永泰郡主议论陛下竟然让人私自出入宫闱,而且参与朝政,言及陛下是不是年老糊涂了。”年轻的男子站在武媚娘和李初的面前告起自家兄弟妹妹的状来,不难看出,说出这些话时,目光闪烁着期待。
武媚娘虽然一直都没有立下太子,李哲是庐陵王,如今连儿子也封了一个邵王。
对此谁也没意见,面对告状的人武媚娘面带笑容,李初却蹙紧眉头,“眼下一个两个的胆子都挺大,连我的事都敢随意非议。”
“陛下如果畏惧人言,何必为之?”换而言之就是提醒武媚娘敢做了就不要怕,别人说就算是小辈,怎么就说不得她?
武媚娘一声冷哼,“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帮他们说话。”
“告密之人所言几分真几分假可不一定。”武媚娘想指责李初偏袒自家的侄子侄女,眼前的这一位何尝不是李初的侄子,虽然身为庶子也是李哲的儿子。
可是对于这样的告密之人,李初没有一丝好感。
跪在下面的正是李哲的第二个儿子李重福,和李重润一生出来就被封为太子不同,这一位从来都是别人忽略的对象。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被人忽略的人,没想到竟然敢告起状来。也对,看如今的情况,李哲都被武媚娘从房州召回来了,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任的太子人选。
有些争斗就得早早做好准备,没准将来也能一步登天。李初理清楚这一点,神色越发不好。
“依你所见,难道要召他们过来当面对质?”国家大事交给李初处理,如今这等小事,武媚娘也想听听李初的看法。
李初询问的看向武媚娘,“依陛下之意,仅凭他一家之言,就想将人赐死?”
武媚娘最忌讳什么?再没有人比李初更清楚,如今的武媚娘最不肯服老,所以在这个时候但凡提到一个老字的人,在武媚娘的面前就是武媚娘的敌人。
“我确实有此打算。总归不是他死,就是重润和仙蕙两个人死。”方才李重福说到的邵王和永泰郡主,正是李重润和李仙蕙两个人。
李重福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告状的时候碰见李初,也没有料到,武媚娘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那就将他赐死吧!”李重福惊慌失措,绞尽脑汁的想如何为自己逃过一劫时,没想到李初竟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舌头好像打结一般,李重福想要为自己辩解。
武媚娘这个时候摇摇头,“你明知道我想的和你想的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