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儿,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置?”李治说清情况,第一个点名问起的竟然是李初。
李初哪怕失神,此时已经回过神,答道:“诸位一直争执不定是因为什么?不明谁人先动手,还是不解为何动手?”
昨天只听一耳朵,细节没问,比如谁先动的手,因何动手,动手的结果是什么?
大抵李初能猜得到,最先动手的人肯定是贺兰敏之,至于为何动手,不过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武家那兄弟二人一向嘴上没把门,不是什么好东西。
结果只能是一个,贺兰敏之将那兄弟二人揍得满地找牙。
哪怕猜得到,还是要问一问,不好显露太过。
李初问起,李治想了想道:“好像一直没有人告诉朕这几个问题。”
对喽,吵了半天,每个人都吵得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偏偏没有一个人告诉李治,谁先动的手,为何动手,最后如何?
李治半眯起眼睛看着下方争论不休的人,都只说两方打架,各想处置一方,哪怕不开口的,都是透着一股信息,你们各自说清楚各自的想法,我只听着。
李治头痛的不想理他们,偏偏一个个都不肯安分,装吵来吵去烦人极了。
先被李初一问他们已经顿了半响,随后李治也指出来一直以来他们争啊吵的想让李治处置人,愣是没有说起究竟事情怎么发生的。
好像事情怎么发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样把两方定罪,随后他们好乘胜追击,再对付武媚娘。
“咦,诸公一直争执不休,想让父亲定论,竟然连最浅浅易懂的道理都不懂,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做出定论。或者,诸位以为过程不重根、,重要的是他们吵架,争执不休,那么你们即可以借此定论武家不管是贺兰敏之也罢,武承嗣也好,都应该一并处置。为臣之人,便是如此为君分忧,为国安民的?”
李初先是故作惊讶,接着一通反问想知道诸位的心都是怎么样,平日里处理他们就是这么处的?
李治笑了,不得不说,人很容易在吵架的过程中想起来为什么吵,更会乐意在吵的时候捉住问题一直吵下去。
“诸公哪一位可以回答此问?”李初问住人,更是沉着脸再接再厉地问,想知道他们素日行事都是这样的?
“公主,非是臣等不曾查明他们为何动手,而是动手如他们,品行不端,不堪为臣。”李初的问题倒不难应对地,只是相比起应对李初的问题,他们更想定论武家的这场打架,双方都有问题,合该一竿子打死了事。
李初道:“兄弟之间打个架能上升到品行,诸位要都这么认为的,你认为大唐的官员中有多少个敢说自己从来没有打过架的?”
是啊,想用打架来定论品行,后果眼前的人可想清楚了?
“总不能武家的人打架即品行不端,不堪为臣,旁人家的人怎么打,怎么吵,该当官还得当。”李初不介意顺着他们的话说下去,只要他们认为自己完全没有问题,确实可以定论。
上纲上线必须不要太好用,那人想了想没敢接李初的话。
“牙齿都有打架的时候,兄弟二人争执动手,外面的人咬着不放还罢了,身为政事堂的诸位一起揪着道个没完,大唐天下太平,无事可做,值得你们盯着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虽然我很希望大唐能这样,但我心里清楚着,内忧外患,大唐远没有安宁太平到只能让诸位没事找事的地步。”
李初指出大唐的事情并不少,偏偏眼前的重臣不思外面的事,只想捉着武家的一点小事,吵闹不休,无非只有一个目的,把武媚娘拉下马。
何其可笑,竟然想用一件小事引起李治的不满,哪怕李初真的心生不满,武媚娘一直没有有出手,他们即认为如此的小伎俩可以对付得了武媚娘?
李治不适合说出一些话,何尝不是如此的认为,不善地道:“朕也想问问,大唐果真如此国泰民安,无事可做?一个早朝耗着不够,你们打算一直耗下去,等到朕为了贺兰敏之和武承嗣打架一事做下定论,你们又打算继续拿什么样的事来烦朕?”
对的,烦李治,为了一点的小事烦得人没完没了,气人,太气人了。
“臣,臣无此意。关乎皇室诸事,事无大小,理当慎重。”不行,哪能让李治有此误会,应该说明一二,他们没有此意,请李治千万行万别觉得臣子没用到这个地步。
李治道:“是吗?皇家诸事,事无大小,理当慎重,朕的儿女打架的时候你们管过?同你们说过几次够了,不必再议,你们听进去了?”
皇帝可是一个脾气大的人,一般不生气,但若是生起气来,一点都不会给人留有余地。
“父亲,儿以为诸公不理国之大事,不思救济于百姓,当贬之。”李初真是敢说话。
“在其位当谋其政,身为政事堂诸公,辅佐父亲总理天下大事,失职之人,如何留用,一贬之,以令天下臣子知之,若以为天下重,不论何人皆以用之,在其位而尸位素餐者,必弃之。警示天下,警示臣子。”
李初请完后理由一说出来,李初脑子飞转,其实没什么不好,当臣子就要记住当臣子的本份,失了本份,没了一颗公心,整日挂在小事闹个没完没了,国家大事不做了,只想争权夺利,确实应该警示一二。
“甚佳!”李治想明白其中的利害,立刻接话,更是决定按李初说的做,就得给人一个警示,省得当臣子的总不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陛下。”万万没想到李初会有如此进言,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李治认同了。只是一件小事!
“诸公,为臣卫国安民,皇家诸事无关大小,虽则关系社稷,实不该一直拿着不放。前线多少战士浴血奋战,又有多少百姓流离,更有多少外敌入侵,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比武家人打架的事大了?怎么你们不多提提,偏偏只捉着如此小事不放,本末倒置,乃为臣之本份?”
问得诸人一阵面红耳赤,他们想说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一直捉着一件小事说个没完没了的不是他们?
“初儿,罚得太过了吧?”李弘小声地问李初一句,他都没想到李初这般果断,敢一气请李治把一直捉着武家人打架的事不放的人全都贬了。
再看李治更是一脸认同,认为极好的态度,李弘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不太妥当。
“不以重刑,没有人会记得为臣本份。”李初小声地回答,接着扬声地道:“本份二字,诸公若是记不住,借此机会即牢牢的记下了,大唐的臣子,无国无民,只有一颗争权夺利的心,要之何用。”
直接说到李治的心坎上去,李治一直都觉得郁闷,但是说不出为何郁闷,如今理清楚了,正是臣不似臣!
“陛下,陛下。”李初说得大义,更是直指他们那点小心思,意在让他们想清楚,他们到底是谁。
站在李治的面前,被人称着政事堂诸公,他们就是大唐的宰相,肩负协调阴阳,安定天下的重担,若是他们记不住,便不配成为政事堂的诸公。
李初看出他们还想出言求情,并不想自己落得如此下场,政事堂诸公,因为揪着小事不放,而忘记本份失职被贬,传扬出去,他们颜面尽失,从今往后还会有谁拿正眼瞧他们。
“诸公,即以行事,当知后果,尔等失职,还望天下百姓,你们的君父网开一面?你们有何资格提此要求?”李初直逼相问,倒是想眼前的人到底都有什么资格,怎么就敢在李治的面前,想求得李治的网开一面。
不得不说,李初每字每句,着实的扎心,听得一个个满心都痛。
“你们想说自己不曾失职,那么你们且说说,状告武家兄弟斗殴,你们连事起之因尚不曾查明,只一味要求父亲处置,你们提出的处置之法,就是想让父亲断他们出仕之途罢了。不过是打架一事罢了,你们想重罚可以,一视同仁即可,你们偏偏又不尔意。在你们看来,大唐的律法,大唐的君王,理当都听你们的?”
还想反驳的人,李初断不会让他们有机会翻身,不杀一儆佰,一个个总想拉武媚娘下马,一次两次,武媚娘纵不烦,她都看烦了。
既然烦,不想再由着他们拿着鸡毛蒜皮的小事闹个没完,也算是正一正大唐的风气,下一次狠手,从今往后看谁还敢。
李治为什么把李初叫来,因为李初敢说,上纲上线,一件小事她能上升到国家天下的地步,比起眼前一个个捉着贺兰敏之和武承嗣打架一事往重里来说,李初比他们更高一层次。
李治满意眼下的结果,认为已经可以直接定下,因而扬声道:“来人,拟诏。”
李治喊完后,立刻有专员准备纸笔动手,李治问起李初道:“初儿,此诏当何拟。”
乍然被问,李初顺口即答道:“为臣尸位素餐,宛如妇人行事,不思国家大事,只问小儿斗殴者,不堪为宰辅。”
嘴毒啊嘴毒,李治微愣,冲一旁的人道:“照安定公主所言,拟诏,发出。一律贬三级,出政事堂,朕会另择。”
李治说到另择二字,一群刚刚说得最高兴的人,此时已经要哭了,怎么会,事情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了,和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可是,顺口说出来的话,李初听到李治竟然用了,张了张舌想说亲爹你悠着点,千万莫坑我啊!
话到嘴边记得眼前的情况,生生的忍住,她不能打自己的脸,打李治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李初:我来坑人了!
李治:来来来,继续!
第054章 切磋就好
“你,你,你,政事堂七位,四位争执不休,出空四位,很好。”赞着很好的皇帝陛下,心里已经在想到底让谁来接替最合适。
李初默默给他们点了根蜡烛,然后,李治问道:“还有旁的事?”
“陛下无事臣等告退。”没有出声的三个人已经乖觉的退下,李治挥手,其余的四人想说话的,李治冷笑地问,“连降三级罚得轻了?”
罚得轻所以想找李治罚得更重一些?站着不想走?
李初听出李治的意思,相信其他人同样听出来了,李初忍着笑,四人不敢再说话,今天为了一点小事踢到铁板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事,连降三级已经忒惨,再被贬下去,不知会不会出京师了。
走,赶紧的走,麻利的走,一刻都不敢再停留。
人走了,世界都安静了,李治心中的闷气得以宣泄出来,心情好着。
李弘倒是一脸的为难,不太确定地问道:“父亲,拿着一点小事一气之下将四位政事堂诸公连降三级,是不是太过了?”
李治听着倒是没生李弘的气,朝李初道:“初儿说呢?”
“不过,一点都不过。身居高位者责任重大,任重而道远,每日只捉住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不管天下大事,他是村长乡长?还是中书令,侍中?”李初如此地说来,更兼反问,让李弘想想。
“作为村长和乡长,原本管的就是村里的鸡毛蒜皮的小事,那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可是中书令,侍中,他们去管那些已经有人管的小事,更拿着此事来回的说,来回的闹,想让整个朝廷放着天下大事不管,只理这等小事,这算什么?这是歪风,这是想乱天下。”李初以小见大,凡事就是要往重里说,她说得也没错吧!
李治点头道:“正是如此,天下大事何其多,若是两国相斗可为大事,只是两个人打架值得闹来闹去,不得安宁?”
“不说他们目的何在,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目的,朝中风气尤其重要,原本朕只是想让他们住嘴,初儿的主意好,杀一儆佰,往后看谁还敢拿着小事不放,闹腾得朕不得安宁。”李治委实是没想到李初的杀伤力如此大。
解决眼前的事不说,就连后续麻烦事都给李治解决了,贬四个官,让李治可以想想换谁来,更能一举两得。
李初点点头,“上行下效,父亲表明要一心为国,并不想为了丁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国家的人力物力,挺好的,下面的人往后少拿这种乡长的事来烦父亲,在其位尽其责,别忘了各部皆有定式,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他们管得太多,像样?”
李治大笑不止,“不错,不错,正是如此。”
李初道:“他们要是都闹不明白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事,就回去学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了,再让他们官复原职。”
看李弘依然想说,李初道:“式者,其所常守之法也。刑部有说,式以轨物程事。办事细则都写好了,偏偏一个个装作不知道怎么办事,岂能纵容?”
对啊,怎么办事俱都定好,只要一个个安安分分的照办即可,又不是没有规定,还想倒打一耙。
李弘无可反驳,李治道:“还有一事,你们两个认为他们打架一事该如何处置?”
行,问到重点,李初已经看向李弘,李弘道:“父亲,只是打架罢了,我们兄弟打架父亲都很少管,纵是管也不过是各打五十大板。”
所谓五十大板只是形容词,哪里真会打他们。
李初道:“不问对错,只是各打五十大板挺好的,只是相比起贺兰敏之,我更不喜欢武承嗣,母亲说了自从外祖父去后,两位所谓的舅舅日常欺负打骂外祖母和母亲跟姨母们。”
事情是有的,武媚娘才提起不久,李初忘不了。
李弘道:“那总不能把他们吊起来打一顿?”
然而李初的眼神,她,她,她,她真有此打算?
一直以来都觉得李初做事太随性了,生怕李初有一天冲动起来会做出不受控制的事,先前以身犯险是吧,现在更是。
李初已经摸到李治的身边,“父亲,我能不能去打一顿武承嗣和武三思,为母亲报仇?”
一脸的期待,迫不及待的想去的!
李治……
“要是有人欺负我,你敢去打?”虽然惊讶,惊讶之后李治问起另一个问题。
“打!”李初握紧小拳头,“敢欺负父亲的人,别管是谁,照打不误。”
她可不是一个厚此薄彼的人,能为武媚娘想去揍人,自然也可以为了李治去揍人。
李治微愣,看李初认真而执着的神情,一下子笑出声来,李初倒是没反应过来,她说的话哪里好笑?
太后们难得的沉默,半响宣太后:“好想有这样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