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承也很难过的,抹着眼泪道:“我,我没有骗人,我是真的不知道。”
很是委屈,他说假话没人信,说真话也没人信!
曹衍在一旁道:“先生解释这句话的时候兄长刚好睡着了。”
帮着曹承做证,曹承是真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庄娘子听着问道:“那么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庄娘子一问话,阿狐立刻闭了嘴,等着曹衍回答。
“挨了打会痛,自己觉得痛,打在别人身上也会痛,你不喜欢挨人,也就不要打人。”曹衍回答得十分直接,没有顾左右而言他。
“于己不施,勿施于人,不仅仅是打人或是挨打。”意味深长地说着,目光扫过曹衍,这个道理最好曹衍还是记住的好。
曹承抹了一把泪,“我以后不再打人,你也不要打我可以吗?”
认识曹承那么久,绝对是第一次听到曹承说话那么有礼貌。
“以前,没挨过打?”阿狐一看庄娘子没有再说话的意思,轻挑眉头地问。
“没,没有。”曹恒跟曹盼不一样,曹盼哪怕不动手,却能狠得下心让人动手揍曹恒,曹恒是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要动手,让别人动手的意思。
然后,曹承人生至此挨的所有打,尽拜阿狐所赐,庄娘子凉凉地看了阿狐一眼。
阿狐感觉到,直接询问一般地看了过去,庄娘子当然不会给阿狐解释,知道阿狐揍过曹承,她刚刚做的那点事,其实也还好。
“以后,还打人吗?”阿狐没能从庄娘子那里得到什么答案,干脆丢之不理,只管先把曹承打老实。
曹承摇了摇头,“我不打人了,你也不会打我?”
重复刚刚的问题,阿狐道:“你是在跟我讲理?”
侧过了头,曹承在努力理解阿狐的话,阿狐继续地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还记得。你说,从昨天我们认识到现在,你都做错了什么?”
觉得站着跟曹承说话有点累,阿狐蹲到曹承的面前,让曹承能看得他更清楚一点。
曹承想了想,“我昨天不该冤枉你。”
这一点错意识很深刻,他倒是也知道不应该冤枉人的。
点点头,阿狐意示阿狐继续,曹承仔细地想,认真地想,自己到底都还有什么错。
“我,漂亮兄长带我回家,没有卖了我,给我吃的,让我有地方住,我应该谢谢漂亮兄长。”曹承好像一下子变聪明了,嘴巴利落地把将话说出来。
“我不应该气你,不应该和你大喊大叫。”曹承继续地说话。
“哟,你都知道的。”阿狐是惊讶的,那就更想不明白为什么曹承能那么颐指气使的。
“可是,他们都说我是大皇子,整个大魏将来都是我的,所有人都应该听我的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人对我好,我让你们对我好,都是你们的福份才对。”曹承把这些别人跟他说的话都说出来,一边说又哭了,小手擦着眼泪。
“那你看看出了事,跟你说这个话的人来伺候你?把你供起来?对你好了?”曹承哭得像个泪人的,阿狐一点都不心疼,反倒是犀利地问了一句。
曹承一下子不哭了,抬起头看向阿狐,“他们,他们骗我的?”
“你自己说。你这会儿被赶出了皇宫,跟你说大魏天下都你,所有人都应该围着你转的人,他出现了?他给你吃,给你穿,让你能过好日子了?”阿狐不翻旧账,只说眼前,曹承现在是怎么样,曹承自己都受着,事实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有,没有。”曹承像是自己才意味到这一点,更是哭得像个泪人一样。
“哎,别人说的话你听,怎么你的母亲,你的先生教的话,你却不听?”阿狐再把这个问题捋清楚,直问曹承。
“你母亲没有教过你应该怎么做人,你先生没有说过,让你怎么样成为一个值得人喜欢,又让人心疼不想打的孩子?”曹承已经被问懵了,阿狐却觉得还不够,继续再问。
“有,有的。”曹承抽泣地回答,一回答,他哭得更伤心了。
“母皇会赶我出来,是因为我说谎打人。因为我没有听母皇的话,还跟母皇顶嘴?”
曹承突然把什么话都说清楚了,这脑子清醒得让阿狐都不习惯。
非常肯定地点头,表示没错,并且继续捅一刀地道:“你说得一点都没错。你看你叫人骗了你高兴,于己不施,勿施于人,这个理是至理,做人做事,以己度人,你都不喜欢别人对你的做的事,怎么能对别人做。”
教孩子什么的,阿狐其实也是不太懂,苦口婆心说这么一通,他其实也就是说说。
看起来说得头头是道,还出口成章,实际上,那是个写字都不会写的主儿。
“哦。”曹承应了一声,把眼泪抹个干净,结果是叫阿狐一把搂过,“我打你,你记仇吗?”
一群听到阿狐问这一句的人都不禁翻了个白眼,曹承道:“你怕我记仇吗?”
曹家的人在曹盼和曹恒这样的聪明人之后,没有被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那还是十分智商在线的,曹承好像一下子长大了。
“我要是记仇,你还有我母皇护着,这个天下,我不是最大的一个,我母皇才是。”曹承很认真是陈述这个事实。
“这是另一回事,你记不记仇,那是另一回事。”阿狐才不会叫曹承一个小孩子绕进去。
“我应该要谢谢你的。”沉吟了半响,曹承冒出一句,阿狐睁大眼睛,“真的,真的?”
曹承摸了摸身体,身上的痛很清楚,刚刚曹恒那双冷眼他也同样记在心上,真的很冰,很冷!
“真的。”曹承很认真地点点头,“我们可以回去了衍儿。”
这样冲着曹衍咧嘴一笑,曹衍对这样的曹承是陌生的,陌生得呆滞许久才点点头,“可以了。”
可以回家是一件值得曹承和曹衍都高兴的事,阿狐之前觉得曹承傻傻的,很是为他犯愁,如今曹承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又更愁!
突然的懂事,真的好让人害怕,而且,万一曹承是装的怎么办?
内心翻滚难说,阿狐是没敢说出来,只管巴巴地盯着曹承,“你又知道自己可以回去?”
曹承露出一抹笑容,那意味深长的,看得阿狐不知怎么的有些发毛,“那什么,你饿不饿,要不要吃鸡腿?”
想起刚刚答应过曹承的事,刚刚教曹承不可说谎骗人,这个时候必须是表现的时候,阿狐是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一头冲去,把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鸡腿,给了曹承和曹衍一人一个。
“我觉得,你们会喜欢鸡腿的。”给了人,阿狐没忘给自己贴金。
曹承就算是哭得像个泪人一样,这会儿不哭了,脑子还清楚醒了,接过鸡腿很有礼貌地道:“谢谢。”
阿狐是越发的不习惯 ,不习惯地捂了捂胸口,瞄了曹衍一眼,曹衍是啃着鸡腿早把嘴给堵上。
“两位殿下。”不出曹承所料,这么一个鸡腿刚啃完了,燕舞出现了。
阿狐昨天是见过燕舞的人,一下子认出来,曹承眼睛一闪,“燕暗首。”
兄弟俩人都一道打了招呼,燕舞与他们作一揖,“陛下让奴接两位殿下回宫。”
得到了肯定的答应,曹承和曹衍都是开心的,开心得喜形于色,曹衍紧紧地捉住曹承的衣袖,“兄长,母皇真的来接我们回去了。”
曹承也高兴,高兴地紧紧地回握曹衍的手。
“两位请随我走一趟。”和曹承、曹衍说明情况,燕舞没有忘记自己要做的另一件事,让阿狐还有庄娘子进宫见驾。
“去,去哪里?”燕舞通身的气势,还有曹承对她的称呼,都让阿狐整个人一凛,生怕这是来秋后算账的。
“陛下传召,两位随我进宫。”燕舞算是把话说清楚。
见驾,这可是莫大的恩宠,他们两个不过是市井小民,竟然有这样的一天能见到皇帝,不是一般的难得。
曹承和曹衍都看了阿狐跟庄娘子一眼,燕舞已经走到他们的身侧,“殿下请。”
“你们是带轿了,还是备马车了?”阿狐是什么都没有看到,燕舞却催促曹承和曹衍回去,奇怪地打量了四下,什么都没看见。
“殿下。”燕舞没有回答阿狐,而是再唤了一声,曹衍已经走过去抱住燕舞的手,这个时候又一个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庄娘子和阿狐都警惕了起来,燕舞道:“这是陛下的暗卫。”
虽然都是暗卫,燕舞是见过的人,这个黑衣人不是,态度当然不一样,燕舞一解释,阿狐给了庄娘子一个安心的眼神,庄娘子便不再多说。
庄娘子看曹承和曹衍都叫人抱起了,也没二话,跟上燕舞他们往外走的脚步,刚刚的一面之缘,没想到能那么快再见到曹恒,她很期待。
不过她更好奇,曹恒是怎么那么快决定让曹承和曹衍回去的。
这样的事情,连曹氏和夏侯氏一道进宫都没能说服的曹恒,并不等于没人能说服曹恒了,大魏里,昔日连曹盼都敬畏三分,但凡她出声,曹盼都要听的人,曹恒自然也是要听的。此人正是昔日郭嘉的夫人!
郭夫人到今天才进宫就曹承和曹衍的事提了一提,恰好是曹恒出宫刚回来便碰上。
“陛下还是不放心两位皇子。”郭夫人直言说破曹恒的行径代表的意义。
“是。”曹恒没什么怕认的,承认得十分爽快,郭夫人见曹恒应得利落,点点头,“陛下觉得,需要两位殿下做到什么地步,陛下才会让他们回来?”
“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曹恒只要求这一点。生为她的儿子,无论是什么身份,都该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此而已。
郭夫人表示明白,“陛下能狠下心肠让旁人来教两位皇子,确实比陛下和两位皇子说的好,若是两位皇子能听得进陛下的话,也不至于到今日。”
第111章
曹恒点点头,郭夫人道:“只是妾想问陛下一句, 当年陛下为何能听先帝的教导, 对先帝说的话,言听计从?而不听旁人所言, 一心成为大魏的继任之君, 担起天下重任?”
提到曹盼,曹恒顿了半响, “那是朕所欲,也是朕所畏。”
微颔首, 郭夫人凝望着曹恒, “是欲令陛下所动,还是畏令陛下前行?”
“朕之所欲, 让朕心之向往, 朕之所畏,让朕明白后无退路,只能继续向前。”曹恒吐露自己的心声,郭夫人接道:“如此, 陛下还不明白究竟该如何教导两位皇子?”
换而言之, 郭夫人进宫来是已经看出了曹恒为难不知该如何教两个儿子的好,既然为难, 捉住中心便是。
“欲, 令人心之向往, 畏, 后退无路, 唯有向前。”重复曹恒说话,郭夫人目光坚定地凝望着曹恒。
“陛下这些年护得两皇子太好,虽说如今天下太平,大魏朝廷却不是太太平平的,这点道理陛下心里知道,也该让两位皇子知道。无论将来两位皇子是什么地位,他们其实都有共同的敌人,而稍有不慎,也会兵刃相见,究竟是敌是友,是最狠的敌人,还是最信任的兄弟,只在于陛下怎么教。”
曹恒深吸一口气,半天没有说话,郭夫人道:“两位皇子无论长成什么样子,皆为陛下教导所成,陛下一直放任,虽有教导并不明言,纵陛下的性情如此不假,然陛下希望将来骨肉相残,剑指陛下?”
问到这里,一旁听着的人都打从心里害怕,只想当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自己就是个聋子。
半闭双目许久,曹恒才张口,“人之性,生而定。”
“陛下此言妾不敢苟同。如陛下一般,陛下原是什么样的人,陛下知道?陛下今日这般模样,陛下能说不是先帝之功?养不教父之过。陛下既代父职,陛下教导两位皇子之事,既不许外人插手,皇后也同样插不上手。而且,陛下敢说自己对刚出生的公主殿下没有特别的期待,大皇子道陛下更喜于公主,说错了?”敢这样直指曹恒过错的,只有郭夫人一人而已。
但是,曹恒被这般直言问谏,将她那一丝的偏心道破,曹恒反驳道:“朕是有,但朕对承儿,从来没有失过公允。”
“公允。心都偏了,还有什么公允。大皇子善妒是因为对陛下的孺慕,陛下不知?陛下不妒,大皇子妒之,陛下无过?敢问陛下曾经如对公主那样对待大皇子?”曹恒的辩解,郭夫人闻之犀利地指出,一点都不许曹恒含糊。
动了动唇,曹恒想要再辩解,郭夫人已经继续开口,“陛下是个冷清的人,只怕对大皇子与二皇子,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们两个,究竟谁更合适!”
合适什么,点到即止,曹恒只要能明白郭夫人的意思就够了,旁的人明不明白,郭夫人也不在意。
“所以,夫人的意思,朕的过错最大?”曹恒听到这里,总结郭夫人话中之意。
“难道不是?妾只问陛下,从前陛下有错,先帝是如何教导陛下的?陛下自问同为母皇,陛下做得比得上先帝?既然比不上,既失母职,又失为帝之职,非陛下之过,孰之过?”
郭夫人冷洌地直指曹恒的过错,曹承与曹衍的今日,都是曹恒没有教好,既然没有教好,闹到今天,曹恒要负最大的责任。
“承儿也罢,衍儿也罢,该说的朕的都说。”曹恒是不肯承认自己不像一个母亲。
“哦?”轻挑眉眼,郭夫人拉长了声音地问了一句,曹恒不知怎么的就有些气弱。
郭夫人道:“陛下想清楚了,先帝不喜欢骨肉相残,甚至不喜欢杀人!陛下若是教不好皇子与公主,将来有一日,兄妹相残,最终得利的是谁,损失的又是谁?”
根本不管曹恒认不认这件事,郭夫人提醒曹恒教不好孩子的下场,曹恒揉了揉头。
“欲而动之,畏而强之。陛下还不知道怎么教两位皇子?”提出问题让曹恒头痛,见到曹恒头痛了,郭夫人算是出曹恒出个主意。
“早些年大皇子本就该选伴读了,陛下为何一直没选?”郭夫人没有继续逼问曹恒,反倒是问起别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