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永乐像的是谁曹恒最是清楚,“前几日几位姨母陆续进宫,都是看上了永乐,想着把永乐定下来。”
别看曹永乐才九岁,九岁的孩子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半个大人,曹永乐的表现显然不错,这才会引得她那些姨母们心动,想娶回家做孙媳。
“那陛下的意思?”夏侯珉听着不以为曹恒打算定下了,恰是因为曹恒并没有心动,这才说得风轻云淡。
“从前朕的亲事母皇只让朕自己做主,到了他们这儿也是一样,娶什么人,嫁什么样的人,都由他们选。成亲人选这事,也正好是能看出一个人的眼光。”曹恒幽幽地说,夏侯珉像是被提醒了。
“当年先帝觉得陛下选了我是正确的?”夏侯珉不确定地询问。
曹恒肯定地点头道:“否则母皇会以琉璃作为我们的成亲大礼。皇后殿下,容朕给你提一句醒,这些年收着琉璃的分红,数银子数得手发软吧?”
夫妻多年,他们早已经成了最亲密的人,曹恒唤的一声皇后殿下,带着几分柔意,每唤一回却还是叫夏侯珉的耳根不由地红了。
“多赖陛下。”夏侯珉柔声地回一句,伸手不由地抚过曹恒的手背,曹恒道:“从前母皇有盐利和丝绸之路,如今朕有琉璃和海贸,大魏日渐繁盛,将来,希望他们把这个天下治理得更好!”
他们所指的是在她之后的大魏国君,夏侯珉知道曹恒这辈子最挂心的是什么,笑着轻声地道:“会的!”
曹恒露出一抹笑容,“朕也希望会,所以朕要从现在开始历练他们。”
曹承与曹衍的心思,还有曹永乐的,曹恒都想好好地看看。在知道他们身为大魏皇子和公主,享有无尽的荣华富贵时,是不是,他们能都担起他们的责任。
夏侯珉道:“永乐是不是太小了?”
曹恒却不以为意,“小有小的好处,承儿是兄长,既说了要照看衍儿和永乐,说出来的话就得执行。”
明白曹恒所言没有转寰的余地,夏侯珉也就不再说了。
夏侯珉没有多言地照着曹恒的意思去做的,朝臣们可不会。哪怕眼下三省六部的长官都是曹恒一手提拔,是不折不扣的与曹恒一心的人,但这一心只于利国利民之前。
曹恒突然让曹承兄妹三人往南阳去,说是去见识见训南阳学习的风气,难道洛阳这里,武校学习的风气还不够他们学?
“各人皆有所长,武校有武校的好,南阳也有南阳的好,让他们去看看,长点见识有什么不妥?”曹恒反问,新进的左仆射羊祜立刻进言,“要长见识,大皇子已经十五,去南阳倒也无妨,但二皇子还有公主尚且年幼,此去南阳也算是远行。”
原高丽句刺使,今门下侍中夏侯尚也表示不同意地道:“左仆射所言正是,还请陛下三思!”
总之都是不同意曹恒一下子把三个孩子都放出去,放出去的风筝再想收回来哪里还有那么容易,夏侯尚虽然在高句丽呆了多年,也不等于说他对曹恒不了解。
说是去南阳,人放了出去是不是去南阳还不是曹恒说了算。
“朕不打算改主意。他们是兄妹,一道游历,一道长见识,这难道不是加深他们兄妹感情的办法?”
曹恒另一层深意道破,叫这些人都一下子顿住,加深兄妹感情,感情这种东西,恰恰是让他们都深思的事。
为了一个皇位争得头破血流的事他们在史书上看到的还少了?不少。
正因为如此,如果能够避免这样的事,他们是打从心底里高兴的。虽然他们怀疑曹恒说是说把人放到南阳去,这些年诸葛瞻一心研究学问,在南阳合诸葛氏之力办了一间私塾,名声大涨,不少文人学士慕名前去,与诸葛瞻讨探知识,反倒是让早些年因为诸葛瞻的急功近利而受影响的名声慢慢都变好了!
南阳倒也是值得一去的地方,长知识,见见那些不以出仕为目的,只管风花雪月,逍遥自在的人,这也算是大魏的另一种面貌。
“臣敢问陛下,果真让几位殿下去南阳?”身为左仆射,羊祜敢直问出来,曹恒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然呢?”
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没有正面的答案,羊祜却目光灼灼地盯着曹恒,一步不让。
“三日后他们便起程。”曹恒直接无视羊祜的目光,将这件事情定下,夏侯尚抬头看了曹恒一眼,他比曹恒年长得多,虽然与夏侯珉是族兄弟的关系,年纪差得大,他自被大魏取仕后就被派到高句丽,一去几十年,再回来,曹盼不在,曹恒江山已稳,倒是那一辈……
“陛下!”羊祜一看曹恒打算装傻到底,再次唤一声。
曹恒坚定果断地道:“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朕早年就说过,如何教出一个继承人,朕比你们清楚。大魏的皇帝,是按朕的要求达成的,不是你们!”
为臣如何知帝当如何,不当如何?
只有帝王才真正知道,一个帝王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做好,做得像曹盼,曹恒一般。
如果曹恒没有说得那么明白,那还能想想办法打消曹恒的念头,连为王之道都丢出来,他们还怎么可能打消得了这事。
“照看三位殿下的人……”一看曹恒已经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那就换一个。
曹恒道:“朕会安排。”
会安排但却没打算让他们知道,夏侯尚皱起眉头,曹恒起身道:“难道众卿以为,朕会害这三个孩子?”
“臣无此意。”都是曹恒生的孩子,还是曹恒寄以厚望的孩子,曹恒最不希望他们出事的。
“如此便莫要觉得朕会不看护好他们,让他们置身于危险之中。虽然朕一直觉得,生在皇室,为大魏的皇子和公主,生来就带了危险。”
后面补的一句,让一群刚刚松一口气的人心再次提起来,齐齐看向曹恒,曹恒没有一点被看的紧迫,反而认真淡定地问道:“说得不对?”
对是对的,但你这么说出来,真是让人觉得你随时随地都准备给他们的生活加点色彩,让他们的人生变得刺激起来。
就算心里这么想,也没人敢直白地说出来。
不说,曹恒就算知道他们的想法,也并不打算说破。
跟政事堂诸公打完招呼后,曹恒也将曹承三兄妹从武校拎回来,让他们自己收拾东西。
已经老得需得人扶着才能走动的平娘听说曹恒又把他们三个打发出去,急急地走来,追着曹恒问道:“陛下这是让他们去哪儿?”
曹恒见着平娘来,立刻上前扶着她,“去南阳。”
反正和他们的统一口径都是去南阳,最后到底去哪儿是后面的话,总之现在谁都不能说漏了嘴。
“南阳那个地方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让他们三个都去?”年纪越大的人,这就越发不讲理了,平娘指着曹永乐道:“公主殿下才九岁,长途跋涉的,哪里能吃那些苦!”
“平娘,我可以的,兄长们要去,是我自己非要跟着的。母皇让兄长们去长长见识,我也是要去长见识的啊!”曹永乐一听自己被点了名,为免叫人给丢下了,赶紧表态那是她自己想去的,平娘可千万别把她给留下来了!
平娘一呆睁大眼睛,低头看向曹永乐,“殿下,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一路风尘何其辛劳。”
“我不怕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曹永乐话接得那叫一个顺,顺得平娘都有一种曹盼的直视感。
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曹永乐看,形神于曹盼的一张脸,正正板板地端着,表露自己已经想好的姿态,平娘就好像看到了曹盼一样,不禁唤了一声陛下。
曹永乐立刻笑了,“平娘,我是永乐,可不是皇祖母,你别搞混了!”
俏皮地冲着平娘眨睛再眨眼,走到别一边让侍女退开,她挽着平娘的手臂,“平娘,我们去了很快就会回来,你在宫里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们会给你写信的,你要是想我们了,也可以给我们写信呐!”
要说哄人,曹永乐是真会哄,本来一心记挂着她那么小却要出去外面的平娘再听到曹永乐叽叽喳喳说起要是看到外面的风景都会记得平娘,好吃的好玩的,她肯定都会给平娘送回来一些,平娘嘴角的笑意是怎么藏都藏不住。
曹恒这个当娘的在哄人事情上显得比曹永乐差得多了。
“平娘看,这是我刚绣好的荷包,就是给平娘做的。”哄人不仅仅是用嘴,曹永乐更是以行动来证明的,掏出一个荷包,上面绣着一棵松树,松下还有只鹤。
“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龟年鹤寿。平娘一定要长命百岁!”曹永乐小嘴那叫一个甜得,平娘拿着荷包笑眯了一条线,“好,好,奴要等着公主选好了如意郎君才能闭眼。”
“那哪够,你帮着母皇把我们照看长大了,将来还得帮我把孩子也照看长大才是!”曹永乐笑眯眯得说,逗得平娘更开心了。
“好好好,公主不嫌弃老奴,老奴一定活着看到公主殿下成婚。”平娘捏着曹永乐的小手,她也着实舍不得死啊。
她伺候了丁氏一辈子,照看着曹盼长大,再到曹恒,还有曹承,曹衍,曹永乐。
她这一辈子没有孩子,却拿他们都当了她的孩子,看着他们一个个长大,一个个有属于自己的另一半,虽有各种各样的磨难,但他们都努力让自己过得很好,如何不叫她舍不得阖眼。
曹永乐道:“那我们就说好了,我跟兄长们离开了,你也得好好地照顾自己。”
“好,好!”平娘早已垂垂老矣,一天天守着他们,连着曹恒在内都敬着她,这样的日子,平娘从未想到过,也分外的珍惜。
哄完了平娘,总算让平娘不再揪着曹恒把他们兄妹三人都放出去的事了,曹永乐便回去收拾东西,曹恒也算是叫曹永乐提了个醒,儿子也就罢了,媳妇是要娶回来的,倒也不怕他们吃亏,曹永乐总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的女儿,这女婿人选就得要选好!
想到几个姨母旁敲侧击的打听曹永乐的亲事,一般世族的女郎都是从七八岁开始相看,然后让人着手培养,曹永乐这位公主,她的驸马,也该物色起来了。
“永乐。”想便问,曹恒一向不是含糊的人。
听到曹恒一唤,曹永乐立刻抬起头来,询问一旁地看向曹恒,“母皇唤我有事?”
“说到你的夫婿,你可有想法?”曹恒是从来不细问两个儿子这些事,一脸平静地看向曹永乐,曹永乐笑道:“还没想好,孩儿想好的是,孩儿要成为大魏的王,将来所谓的夫婿得是我的王妃才是!”
这志向道破来曹恒一顿,随之定定地看着曹永乐,“果真?”
没有喝斥曹永乐,反倒是一副想看曹永乐表现的样子,曹永乐忙不迭地点头,“那是自然,不说大魏如今开了海贸,与各国的往来比从前还要多;西域之地,幽州、并州、凉州等北地各部都不是安份的,必有重臣以守之。孩儿是大魏公主,生来享受了母皇和大魏百姓给的荣华富贵,理当也该为母皇还有百姓做一些事。就是将来,兄长继位,那也是我们曹家的天下,身为曹家人,有祖母和母皇这样的先例在,孩儿可不想当一个任人摆布的公主。”
公主与王爷是全然不同的,曹恒生来就是公主,她却不甘愿当一个公主而已,而是以王爷为目标。
“母皇的位子你没有想过?”曹恒并非是试探,而是发自内心的询问,曹永乐听到这一问没有任何惊讶,直接地答道:“不成,母皇,两位兄长又不是无用之人,我想越过他们两个抢了母皇的位子,不定得跟他们争得头破血流的。而且当皇帝太辛苦了,我觉得还是当王爷自在。担子也没那么重。”
换而之言,曹永乐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她更清楚要做成这样的一件事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比起帝位来,还不如当一个王爷,有兄长在上头顶着,她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驻守边关,守卫大魏。
“好!”曹恒露出一抹笑容,显然是真开心曹永乐能想得明白这样的事,自己能清楚利弊,这样才不会随便叫人挑拨了犯傻。
曹永乐凑过去曹恒的耳边道:“母皇,两位兄长您定好没?”
一眼瞥过曹永乐,曹恒道:“定没定好又如何?”
曹永乐呵呵地笑了,“不如何,不如何。这是母皇要做决定的事,母皇觉得谁合适就谁合适,反正都是我的兄长。”
“既然知道,不该问的就别问。”曹恒这样告诫曹永乐,曹永乐与她扮了一个鬼脸,“不问就不问!”
“去了扬州听你兄长们的话。”曹恒这般叮嘱曹永乐一句,曹永乐想起了另一件事,“母皇之前说,兄长带我们去洛阳之后,一应吃穿用度都由兄长负责,这意思是?”
“你们得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曹承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曹衍或许已经猜到,却是没问,第一个问出来的人却是曹永乐。
答案是让曹永乐大惊的,“这样,这样那我们要是挣不到钱怎么办?”
“饿着。”冷心冷肺的女帝陛下这样的回答,曹永乐抖了抖,脑子已经在飞转到底是应该怎么样保证自己将来去了扬州后能吃饱饭。
“你最好别想着带钱或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去。”曹恒这样提醒曹永乐,隐含警告地道:“除了去往扬州的路费,你若是敢带什么不该带的东西,那便不用去了。”
“不,母皇,我保证什么都不会带。”听到不能去扬州,曹永乐立刻改口。
开什么玩笑,她可绝对不能因为带钱的事被丢下,好不容易才等到可以出去外面玩的一天,无论如何都要紧紧捉住,绝对不能放过!
曹永乐握紧了拳头,想着无论怎么样一定要跟着去扬州。
曹恒伸出手摸过曹永乐的脸,“这事别提醒别人,要是叫朕听说谁早准备了都记在你头上。”
哎哟,亲娘啊,怎么能这么算笔账的呢,曹永乐道:“兄长猜不到,二兄一定能猜到,那,那不能把走漏风声的事都算到我头上。”
抗议是必须的!曹永乐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轻易背锅!
曹永乐那点小心思曹恒还能看不明白?冷冷地一瞥,曹恒道:“你也说你二兄也猜到了,猜到他却不说,证明他是个心里能藏事的人。不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