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分明是帮玄烨做事的,这可是准备惹起众怒而为之的事,玄烨竟然敢敲她的头。
“皇上再有情有义,你依然是皇上,所谓的情义都必须无损于大清,如此,你才能高兴。”明夷说出大实话。平心而论,一个皇帝有这样的品质并不是坏事,但是遇上这种皇帝的人,除非能保证自己一直有价值,否则早晚有一天会被人舍弃。
玄烨不知从何解释,好像在明夷的眼里身为皇帝的他就是最大的丑陋。
“皇上竟然决定放一批宫女出宫,有没有想过废除内侍之陋习?”明夷的思维跳跃太大,玄烨有时候都跟不上这样的内容让玄烨完全惊住了。
“这怎么可以?”脱口就是这一句,玄烨更是寻找理由道:“一直以来,各王朝都是任用太监。”
“那也不能避讳,这是一种陋习。原本太监也是一种酷刑,是那犯下十恶不赦大罪的人才会接受的酷刑。”断子绝孙,这世上再没有比这个更残酷的刑罚。
一个男人失去最基本的权利,这样的惩罚能让人生不如死。
“正是因为如此,如果废除这条陋习,会比放宫女出宫更能让天下人感受皇上的仁慈。”每一年送进宫净身的男人有多少?看看紫禁城有多少的内侍,自然就能明白。
明夷给出这样的建议,完全是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
说来宫中任用太监,无非是怕妃嫔和外男私通。
难道不是因为皇帝只有一个,而妃嫔太多才会造就的局面?
“不成。”玄烨掷地有声的拒绝,否定明夷的提议。明夷无所谓的摊摊手,仅仅是给出建议罢了,接不接受在玄烨。
玄烨没在听,到明夷的话,至少不是说服他的话。明夷明夷从来都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个性,现在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玄烨狐疑地盯着明夷。
“有些事我也该避讳,怎么说,这也是让外男可以光明正大进入紫禁城的改变,说的多了,反而让皇上认为我是不是有别的意图。”帝王的猜忌心最是可怕,他的女人无论他是不是舍弃,在他心里这个女人依然是他的,绝不允许这个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明夷想改变一些东西,但也有前提,那就是不会给自己招来太多的麻烦。
不能否认,现在她和玄烨绑在一起,只怕想分开都难,徒让玄烨有了疑心,她更不好做事。
“你需要说的那么直白,让我知道?”玄烨的确有别的想法,真正听到明夷如实告知,表情有些一僵。
“皇上心存疑惑,如果我不能为皇上解惑,皇上还得费尽心思派人盯着我,何至于此?”明夷的理由一向充足,说来说去也是为自己省麻烦罢了。
玄烨一时不知从何接话,怪明夷过于直白吗?还是怪明夷太了解他?
“这件事从今往后不许再提。”玄烨思量再三,终究叮嘱明夷。
“这可是莫大的功绩,皇上真的不考虑?”明夷知道的确不该再劝玄烨,这一句还是问出口了。
玄烨拧紧眉头,明显在权衡利弊,显然权衡之后,玄烨还是开口道:“此事不必再议。”
话题就此打住,明夷很识趣,当然不会重复提起玄烨明摆着不会做也不愿意去做的事。
“那皇上考虑过内务府的奴才一旦失去他们的职位之后,如何安顿?内务府不愿意养闲人,可这些人放出去如果找不到正经的事情做,将来定然会成为大清的了隐患。”明夷提及玄烨已经准备实施的事,不想惹麻烦,就得把麻烦先解决。
“你既然提出简人的事,必是心中有章程,只管说来。”玄烨很喜欢看到明夷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间的样子。
自信满满,神采飞扬,这就是玄烨一直很喜欢看到的明夷的样子。
明夷点了点头,“我想办一个作坊,或者更应该说,这个作坊早就准备妥当,也早就已经办起来,只不过规模不算太大,能为皇上分忧,这些人我会安排妥当。”
“什么作坊?”玄烨好奇,从未听人提起过明夷要办什么作坊?
“总而言之,皇上如果愿意就把他们全都交给我,我会安排妥当。什么作坊重要吗?”明夷并不打算什么话都告诉玄烨,人总得有点秘密。
“关乎行商之事,在没有做好之前,不应该让皇上知道,避免皇上抢了我的生意。”这样的理由让玄烨无法反驳,玄烨哭笑不得的问,“我会和你抢生意?”
“以前或许不会,将来可不一定。”明夷一脸笃定的语气,让玄烨莫可奈何。
“既然你连后路都帮我想好了,就按你说的吧,你想如何就如何。”玄烨还是决定相信明夷,那么多年来,明夷什么时候帮他做事会给他留下后患。
玄烨放心大胆的把事情交给明夷去做,明夷也不急。半个月的试用期,总得过了这段时间之后再实施简人。
很有意思的,是宁贵妃姐妹两人算是中规中矩,德妃却剑走偏锋,或者也是因为出自内务府,很清楚内务府内的规矩。
借着明夷
让她执掌内务府的时候,或许也是趁机排除异己。
这些是明夷没管,毕竟就算德妃想要排除异己,也是拿了真凭实据的,想趁机抓住德妃的把柄,并不可能。
但是也让明夷意识到德妃并不像她表现的那么无害,或者应该更贴切的说,德妃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无害的人。
装出来的无害,仅仅是为了降低身边的人对她的防备。
在明夷思量究竟应该怎么对付德妃的时候,玄烨忽然下令将皇十四子胤禵交给宁贵妃抚养。
这样的消息传到宫中的时候,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多年来,宁贵妃一直无所出,正是因为如此钮祜禄氏才会把僖妃送进宫,好在终于有了皇十子胤俄,也让她们的家族暗松一口气。
德妃这些年生下两子三女,可是皇六子胤祚早年病逝,如今膝下唯有十四阿哥,突然间玄烨下达如此旨意,正在内务府肆意张扬的德妃大惊失色求见玄烨,无非希望玄烨能够收回成命,毕竟十四阿哥也不小,甚至已经记事,这个时候把人送到宁贵妃身边未必见得就是好事。
可是无论德妃怎么哀求,玄烨依然坚定让德妃准备妥当,从今往后十四阿哥交由宁贵妃抚养。
无人知道玄烨同德妃到底说了什么,德妃从乾清宫出来的时候,整个人似是被掏空了力气。
十四阿哥最终还是被交到宁贵妃的手里,其实身为妃位已经有资格抚养啊,否则这么多年来德妃都能抚养六阿哥和十四阿哥。
可是玄烨突然下达的指令,让满宫中的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究竟德妃做了什么事,让玄烨如此勃然大怒。
又想到最近德妃帮明夷做事,这一切难道不是玄烨指使的吗?
玄烨究竟因为什么才会如此对待正在内务府帮忙的德妃?
自从德妃求见玄烨,请玄烨收回成命,千万别把十四阿哥交给宁贵妃抚养失败之后,德妃大病一场,自然没有办法再管内务府的事。
对于这件事,玄烨并没有对明夷给予解释,仅仅是同明夷说了一句,从今往后内务府的这些事还是让德妃离远一些。
德妃排除异己的举动,明夷全都看在眼里,玄烨想必也看在眼中,定然是德妃做出什么触犯玄烨底线的事,因此玄烨才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夺走德妃最看重的东西。
两子三女,早殇一个,还剩下唯一的一个儿子,却也被人夺去,再没有比这更让人打击的,怪不得德妃听完消息之后马上卧病在床。
平白得了一个儿子的宁贵妃,并没有因此高兴,对她来说,眼下僖妃已经有了十阿哥胤俄,她一点都不想要帮人家养儿子。
再者这么多年过去,宁贵妃一直都记着自己为什么能立足紫禁城,所依靠的并非儿女。
平白得了一个已经懂事的儿子,宁贵妃也很头疼。
德妃去乾清宫求见,被玄烨骂的灰头土脸的赶出来,宁贵妃没那个胆子跑到乾清宫去打扰玄烨,正好在内务府可以碰见明夷,不能和玄烨问的问题必须问明夷。
宁贵妃现在的样子,和很多年前求明夷指点迷津的样子一模一样,明夷莫可奈何,她也没弄清楚玄烨究竟什么意思,宁贵妃想从她这里得到消息,明夷没办法给。
“既然皇上把十四阿哥交给宁贵妃,你就好好养着。纵然不能交心,面上也不曾苛待,如此既可,你何必忧心。”宫里的女人母以子贵,子与母贵都是相互的,现在宁贵妃得了一个儿子,没办法当亲生儿子一样的疼,自然也有挂名的好处。
“如此?”宁贵妃依然有些拿不准,所以才会问明夷。
“皇上的旨意如此,既没有别的提醒,错落按字面上的旨意行事就行。”明夷的理由听起来根本无懈可击,宁贵妃不是不懂这个道理,而是对玄烨这个皇帝所下达的旨意总是心怀揣测,思量是不是有别的意思?
简单的事情往复杂里想,自然不敢轻易行事。
“不必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何必揣测皇上的意思,只要按皇上给出的旨意行事即可,皇上若是怪罪,谁让他不把话说清楚。”明夷一个敢反问玄烨和玄烨据理力争的人,玄烨不把话说清楚,非让人揣测行事的,最后应该付出代价的是玄烨自己。
宁贵妃额头落下一滴汗,也没办法告诉明夷,她们两个本质上有着天壤之别。
但是明夷的提醒没错,既然弄不清楚玄烨有没有别的意思,就按字面上的意思行事。
“多谢明夷格格。”无论如何,明夷可以和宁贵妃说这番话,宁贵妃心中自是感激。
“更应该是我谢你,毕竟这些日子你帮了我不少忙。”明夷如此说来,宁贵妃有些不好意思,“我都是为了自己,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内务府的这些奴才都是见风使舵惯了的人,而且这么庞大的组织环环相扣,有机会能给这些人一个教训,让他们往后别拿有色的眼镜看人也是好的。
“你手中的几个管事行事如何?”明夷问起,毕竟半个月的时间稍纵即逝,很快就到辨明分晓的时候了。
“有几个不错,也有挂龙头卖狗肉的。”宁贵妃说了一句大俗话,明夷微微一顿,随后笑了,点了点头道:“这些日子,内务府经过这么大的动静,依然有条不紊,多亏你和僖妃帮忙。”
这话明夷总得说,无论宁贵妃和僖妃的初衷是什么,既然这两位出手帮忙,明夷是得了好处,既然得了好处,总不能连句感谢的话都不能说出口,那就未免太端架子了。
“能帮到你挺好的,这些年来你帮了我许多。”明明比明夷年长的,宁贵妃听到明夷隐含感谢的话,颇是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显得羞涩。
抬头偷偷的看了明夷几眼,明夷对她有救命之恩,这份恩情,宁贵妃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的感谢明夷,眼下终于有一个机会,宁贵妃自然得牢牢抓住,不曾松懈。
“你便如此。将来定然可以安享晚年。”明夷看着越发平和的宁贵妃,感受随着时间的流逝或者曾经有野心的人,如今所剩下的仅仅是平安度日。
只要宁贵妃可以坚持这份清醒,将来一定可以安享晚年。
宁贵妃曾经想过宠冠后宫,成为大清的皇后,但是事实却在她的脸上狠狠抽了几记耳光,将她狠狠的抽醒过来。
当年暴露她所隐藏的秘密时,宁贵妃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能够多活这些年。这么多年最让宁贵妃恐惧的,大概就是随时有可能死在皇帝的手里。
野心勃勃的人,现在唯一的希望是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寿终安寝。
从明夷的嘴里得到一句肯定的答案,她只要保持下去,往后必能寿终安寝,真好!
宁贵妃的眼睛发亮,那是前所未有的明亮。不自觉露出笑容,那样的笑容隐含着天真和希望。
说来也没人相信,宁贵妃在这宫中活了那么多年,竟然还带着天真。
笑了笑明夷将此事丢开,可是宁贵妃这里白得了一个儿子。贵妃中也有一人膝下无子,那可是玄烨的亲亲表妹。
早年懿贵妃曾育一女,但是此女早殇,那么多年来,懿贵妃一直希望能够养育一位皇子,为此求过玄烨无数回,偏偏玄烨一直不肯。
同为贵妃,宁贵妃也是无所出。但自从僖妃进宫后,很快诞下十阿哥,纵然宁贵妃依然膝下无子,却也有了底气。
现在玄烨忽然把十四阿哥交给宁贵妃抚养,如何不让懿贵妃妒忌。
为此懿贵妃不顾久病难愈的身体,跪在乾清宫门前,哀求玄烨一定要给她一位皇子。
明夷听说消息之后马上笑开了,懿贵妃是不是疯了?求人的姿态竟是如此吗?玄烨如果因为她强势要求真给她一位皇子,满宫的女人是不是都会有样学样?
这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身为皇帝做什么需要和一个妃嫔解释?懿贵妃是不是病得太久,脑子都不清醒了。
紫禁城里,太皇太后去世之前,阿哥序齿的共十四位,玄烨守孝三年,这些年来,宫中再无子嗣出生。
随后出征准噶尔部再回来,玄烨一直忙于政事,纵然不忙也不曾踏足内宫一步,一直和明夷在一起。
不是没有人使出浑身解数想把玄烨拉到自己的宫里,而是无论她们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成功,也让很多人的妒忌积攒成山。
可以说玄烨把十四阿哥交给宁贵妃抚养的事,几乎让懿贵妃崩溃,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懿贵妃根本无法思考怎么行事才对自己有利。
她现在仅仅想让玄烨给她一个说法,为什么连宁贵妃都可以抚养皇子,她却不能?
“皇上,求皇上让臣妾死个明白,究竟臣妾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连宁贵妃都可以抚养十四阿哥,臣妾却没这个资格。”懿贵妃跪在乾清宫的门前,这样的一出闹剧,让玄烨身在其中不胜其烦。
“让懿贵妃回去。”玄烨吩咐下去,林兴一脸为难的提醒道:“皇上,奴才劝不动,而且懿贵妃的身体……”
懿贵妃身体每况愈下,尤其随着所诞下的小格格去世,懿贵妃几乎差点随小格格去了。
眼下的情况更是不好,林兴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对懿贵妃动手。真要是懿贵妃有半点差池,到时候他可担不起罪名。
本无意见懿贵妃的玄烨,听到懿贵妃身体这话,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让懿贵妃进来。”
林兴丁点迟疑都没有,连忙出去请懿贵妃进来。
懿贵妃早就求见,但是玄烨却不愿意见她,此时终于松口,懿贵妃让宫女扶着,脸色苍白,身体虚弱的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