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四方结界的守护后,亲方的妖力渗透入京中心,城内的建筑纷纷被腐蚀倒塌,不论是平民草房还是贵族们奢华的宫殿。人类难以抵挡妖气的侵蚀, 横七竖八的晕倒在地上,已经被皇家冷淡许久的阴阳师家族再次被圣旨召唤入宫中,不论流派通通合力撑起结界, 守护内城的公卿权贵。
随着白虎的出现, 维护京都的结界一点点的化为流光消失, 尽管普通人类看不到, 可在现场的妖怪和灵能者眼中,却是一张晶莹的金□□格,随风消弭。
不知道有多少人见过马蜂窝被捅后的状态,失去四神兽禁制的平安京现在就像个大马蜂窝,封印一破,便蜂拥而出密密麻麻的妖怪,直接将天空铺满,一丝阳光都照射不下来。这些中除了本来就潜伏在内外的京都妖众,还有800年来被历代阴阳师封印的恶妖。
“力量…给我力量…我要血肉……”
被众多妖怪阻碍了视线,亲方变得急躁起来,甩开白虎的牵制之后,它忽然转头扑向了刚解开封印的京都妖众。一时间哀嚎惨叫声四起,亲方走过的地方都落下被吸干了力量的妖怪,补充了力量的亲方肌肉蓬起,毛发油亮,从外观上看它恢复了全胜时期的状态,妖力甚至更胜一筹。
“哈哈哈哈!斗牙王死了,这天下谁能阻我!!”感觉力量萦绕在体内,亲方大笑道。
“豹猫族!”一声怒吼从封印的深处传来,羽衣狐手下大将鬼童丸踩着荒骷髅降临在众妖面前,将还在贪婪吸食力量的亲方拦下,他手中的长刀一压,便在亲方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可那伤口很快便被血肉填补恢复原状。看到这里,鬼童丸蹙眉道:“四魂之玉的力量吗?”
“哦?这是羽衣狐那婆娘的手下吧。”在亲方执掌西国的时候,京都就已经被羽衣狐占据,同样作为对手,亲方挑衅笑道:“说到羽衣狐,我听说了一个笑话。作为京都妖怪的总大将,居然爱上了一个叫做安倍益材的弱小人类。哈哈哈哈可笑吧…大妖怪看上了个弱小的虫子,并为他生儿育女,生下了安倍晴明这个…半虫哈哈哈哈!”
“你竟然敢侮辱晴明大人!”被安倍晴明收养,对他有很深感情的鬼童丸咬牙道。
“不会吧,在我沉睡的这段时间,京都妖怪也变得那么没出息了,竟然听命一个小虫子吗?哈哈哈你们是不是活太久把脑袋弄傻了,身为妖怪竟然被驯化的如此乖巧。”亲方觉得不可思议,他感慨道:“果然能活下来才是胜利者,看看我的老对手们,一个围着儿子打转把自己弄得像个人类妇女;另一个也早早死掉,留下两个不中用的儿子。”
“吵死了,靠四魂之玉苟延残喘的家伙没资格评论我老爹!”犬夜叉愤怒拔刀正要攻击,可有人却比他更快一步。鬼童丸率领的京都妖怪难以容忍亲方对羽衣狐和鵺的侮辱,一拥而上对亲方发动了攻击。虽然亲方是成名已久的大妖,可京都妖怪也不是吃素的,一时间谁也不能占据上风。
草地附着上一层阴影,杀生丸轻飘飘的降落在咸菜身后,小猫咪没有回头打招呼,它望着交战中的亲方和京都妖怪,感慨道:“这波就叫做狗咬狗吧……”话音刚落,它就感觉到四周有点发冷,忽然回想起小伙伴的物种,菜菜赶忙用爪子捂住嘴巴,不敢乱说话了。
收回在亲方身上的目光,小猫咪从石头上跃下,迈着小毛爪跑到白虎喵身边。豹猫族和京都妖怪打在一起,它抽身出来,在原地喘息,看到小猫咪,方才还威风凛凛的巨虎垂下脑袋,温和的俯身道:[菜菜,是你吗]
“喵!”是我。
和往日不同,大白虎身上的花纹隐约透明,和结界消失时散开的萤光相同的光点从它身上溢出,它像是被萤火环绕一样。菜菜不知道那是什么,它伸爪扑了个光点,却又落空,便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好漂亮啊!”
白虎喵露出与往昔一样温和的笑容,低头对着小猫咪道:[我很高兴。]
“菜菜也好高兴,我之前回家的时候去看过你,可是你在睡觉。”小猫咪摇摇尾巴道。
[是这样啊。]白虎喵说着,将目光方才了杀生丸身上,金色的眼眸在抬起的瞬间色彩变浓了些,像是眼瞳中装满了流动的水,它上下打量着面无表情的大狗子,道:[原来是你啊,长的真是快呢,一睁眼就变大了。]守护京都的日子无聊又漫长,一转眼四周都变了,似乎只有唯一的朋友咸菜和自己一样,仍逗留在回忆的时光里,不曾改变。
亲方扫过来的尾巴打断了咸菜接下来要说的话,小猫咪竖起耳朵忌惮的向后缩了下,对着大白虎道:“这里不安全,我们快找地方躲起来吧!”小猫咪说着就要找洞穴藏起来,可它却发现白虎喵依旧坐在原地,它望着已经被妖气侵蚀的看不到内景的京都,目光似水波潋潋。
大妖怪之间的战斗惊天动地,曾经的平安京已经被余威波及成一片废墟,为守护这里而诞生的四神兽,耳中只能够听到生灵们的挣扎哀叫。
白虎跃起,降落在松尾大社的位置,与此同时其他方位出现青龙、朱雀和玄武的身形,它们分别对应四神封印的八坂神社,贺茂别雷神社,和里鬼门的城南宫。
其他四神的出现,让白虎喵的眼睛亮起,虽然远远地只能够看到对方的轮廓,可它却知道它们也在回望自己。白虎喵留恋的目光落在初次相见的亲人身上,随后又望向一片狼藉的平安城。
[菜菜你看,那就是我的家人。]
白虎喵的声音从咸菜的脑中出现,小猫咪不由得抬头,望向其他方位的神兽虚影。大白虎此刻全然没有先前在西市的疲惫,它精神奕奕的摇着尾巴,神采飞扬如他们初遇时的模样。
[我不能躲起来了。]白虎喵的声音再次响起,它望着早就没有了往日辉煌的平安京,道:[就像菜菜的梦想是寻找妈妈一样,白虎喵的梦想是守护好这里。]
“可是…你不是想要和亲人团聚吗?”菜菜问道。
[这里就是白虎喵的家,我的家人一直都在。]大白虎说完便跳到亲方的后面,从它的脚下有金色的辉光蔓延,那条线向两边延伸,随后与其他神兽的力量对接,逐渐融合在一起。守护平安京的结界已经消失,可四神兽仍在,它们的身影随着融合的神力逐渐模糊,整个京城被方形的光罩笼罩下来,在神力的驱使下,瘴气和妖气飞快被净化。
京城里昏迷的路人逐渐属性,被毁掉的房屋也在重塑,一切都在神兽的力量下恢复,只是被守护着的人们看不到神兽,只高呼着高天原诸□□字。
在四神兽的压制下,亲方的力量在消散,四魂之玉碎片有被净化的趋势,鬼童丸等京都妖怪早就习惯了四神结界的影响,有条不紊的安排部下撤离,而他自己也回到了鵺的结界之中。
冷眼旁观的杀生丸怔了下,他感觉腰间的天生牙在颤动,那力量催促着他拔刀,似乎被亲方诡异的妖力牵引着。怀着疑惑,杀生丸忍着神兽之力带来的不适上前,挥刀从亲方的身上滑过,救赎之刀的力量在彼世之妖身上产生了相反的效果,被他吞噬掉的生灵魂魄蜂拥流出。
“怎么回事?!我的力量,我的力量怎么会……”
亲方难以置信的大喊着,可却无法阻止力量的流失,它又恢复了最初干瘪的模样,从别处掠夺而来的妖力和血肉消失不见。
“接下来就是铁碎牙的事了。”
留下这句话,杀生丸收起刀走到咸菜身边,小猫咪正蹲在大白虎的面前,望着小伙伴的身影被飞舞的萤光笼罩。白虎的轮廓,已经十分模糊,它低着头,朝咸菜伸出爪子道:[这次换我离开了。]
“你要去哪里呢?”菜菜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我的家人会和我在一起。]白虎喵眯着眼睛道。
“这样啊,那再见了。”
小猫咪抬起自己的小爪爪,放在白虎喵的大爪子上,可它落下的肉垫却只触碰到冰凉的土地。一阵萤光闪开,小猫咪闭上眼睛,等再次睁开的时候,面前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咸菜…很难过。
告别过好多次,可是为什么,这次那么难过呢?
第86章
天生牙的力量让被掠夺的魂魄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冬岚的弟弟和妹妹接连苏醒,刚才发生的一切像是在做梦,三只猫妖面带着茫然望着喜极而泣的姐姐, 呆呆的坐在地上不知如何回应。
咸菜收回视线, 望着面前的空地,大白虎留下的爪印是方才激烈交战的见证,也是它曾经存在的证据。小猫咪站起身走到白虎的爪印中间,它伸出自己的小爪子, 轻轻地按在上面。
四神结界已经消失,但神兽最后的力量也将两方妖怪交战生出的妖气瘴气净化, 京城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房屋重塑, 昏迷的人也一一苏醒。没有了数以万计遮天蔽日的妖怪大军, 京都上空一片蔚蓝, 对于不了解情况的人来说, 方才只是有一片雨云经过,将阳光暂时隐藏, 现在雨过天晴。
西市再次热闹起来,山□□来来往往人流不断,可他们不知道,在这里曾经有一只大白虎, 沉默的守护了八百年。咸菜趴在地上,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很疲惫困倦,它低着头蹲坐在地上, 失去了行动的欲望。杀生丸走到它面前, 低头问道:“回西国去吗?”
“菜菜要回家找哥哥。”它被抓出门, 都没来得及和哥哥告别。
“随便你。”杀生丸直起身, 留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去。
咸菜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既陌生又熟悉,可摇曳的银色长发和毛绒却又与记忆里的小奶狗重叠。它抬起头,问道:“狗太郎,白虎喵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我不知道。”杀生丸停顿了下,回道。
“那狗太郎,我们还能再见面吗?”也不知道为什么,小猫咪忽然想要这么问,可是问了之后,它又飞快摇摇头道:“好像问了多余的话,肯定可以见面啦,不过狗太郎你长得太快了,下一次我可能就认不出来了。”明明前几天分开的时候,他还比自己矮小呢。
“……”是你长得太慢了。
小猫咪沉默下来,垂着头道:“你要说话算话哦,等我找到妈妈就去西国看你。”
杀生丸停下脚步,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在说出口的时候被打断。股宗的身影从远方出现,它乘坐在麻仓家的式神上,看到咸菜便赶忙跳下来:“菜菜,你没事吧?!”
“哥哥!”小猫咪支起耳朵,朝着股宗跑过去。
股宗原本被豹猫族的部下引到了京郊,看到四神兽被唤醒之后才发现是调虎离山,等它匆忙赶过来的时候,神兽和妖怪的力量已经互相抵消了。看着完好无损的小猫咪,股宗松了口气,它拍拍菜菜的圆脑袋,道:“没受伤就好,我们回去吧,外面或许还有流窜的小妖。”
“嗯,对不起,菜菜让哥哥担心了。”咸菜侧头蹭了蹭股宗的脸颊。
“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疏忽了。”他没有想到豹猫族会直接跑到京都来抓人。
黄虎纹的成猫和黑乎乎的小猫凑在一起,看起来完全不像一窝生的。杀生丸远远地望着两只猫相聚,只冷眼看了一会儿,便转身道:“走了,邪见。”
“是,杀生丸大人!”
…
豹猫族的意外带走了咸菜的活力,回到麻仓家之后,它便时常呆在院子里发呆,除了偶尔会到西市看一看,小猫咪哪里也不愿意去。在来往之人的保护下,咸菜依旧无法理解死亡的意义,可是白虎喵的告别却让它意识到,或许不是所有的告别都能够迎来重逢。
又一次从西市回来之后,咸菜盘成一团趴在箦子上愣神,股宗看了它一眼,便继续清理院落的枯草,它把小池子也打扫了一遍,重新放入鱼儿,可是菜菜已经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趴在水池边捞鱼了。在菜菜留在家里的这段时间,股宗也没有继续流浪,它和它一起守着叶王的院子,身在京都,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麻仓家的家主并不是没有请股宗出门过,却通通被它拒绝。
院子里重新种上花草,水池里有鱼儿跳动的响声,蝴蝶再次光顾了院落,它们掠过花簇,在小猫咪的脑袋上盘旋。菜菜甩了下耳朵,抬头望着试图在它头上停驻的蝴蝶,嘴边的胡子像小翅膀一样收缩展开,却不能够带着猫咪飞翔,菜菜抬起小黑猫爪,轻轻一扒拉,然后目送蝴蝶远离。
自叶王离开之后,这院落再次焕发了生机,作为兄长的股宗本应该教导咸菜作为妖要明白的基本道理,比方说生与死的含义,可不知为什么,它选择了沉默。
菜菜依旧抱有对[来生]的期待,对于她而言,死亡只是一条漫长的道路,可以用时间来缩短距离。只是走了那么久,咸菜觉得有些累了,从西市回来之后,菜菜便对股宗道:“哥哥,白虎喵和家人一起离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股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人类的祈愿中诞生的神兽,在不被需要的时代,已经无法归来。
“白虎喵走的时候,看上去很开心,菜菜也觉得,只要和家人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吧。”小猫咪把下巴枕在自己的爪子上,尾巴盘着半个身体,它上下摇动着尾巴尖,金色的瞳孔望着远方道:“菜菜也好想妈妈啊,不过妈妈究竟在哪里呢?”
“菜菜……”
“哥哥。”不等股宗回答,小猫咪又出声唤道。
“怎么了?”
“菜菜有点困了,想稍微休息一下。”小猫咪闭上眼睛,闻到哥哥的气息,它向它靠了下,道:“等菜菜睡醒了,再和哥哥一起去找妈妈吧。”
股宗靠在小猫咪身边盘腿坐下,它将烟斗放在一边,摸着盘成圆球的菜菜,道:“好,为兄会烤好鱼等着菜菜醒来。”在叶王大人转生前的500年,小生会一直在你身边。
“那就好…哈欠……”菜菜把脸埋进自己的怀里,用爪子遮挡住刺眼的阳光,迷迷糊糊的呢喃道:“让妈妈等等菜菜,不要跑太远,菜菜会找不到…找不到他的。”
“好。”
接下来的时间,咸菜没有继续流浪,它一直呆在股宗身边,兄妹俩[隐居]在京都麻仓家的内院里。麻仓叶王曾经居住的院落,一直无人和妖怪敢随便打扰,菜菜偶尔还是会前往西市看望不在家的白虎喵,可更多的时间是在家里睡觉。
百年以后,麻仓家的家主又换了新的面孔,而帕契留给菜菜的银星也变了颜色,它像生了锈一般不在闪烁,股宗知道,这是它的力量已经完全被菜菜吸收了。